与此同时,又一支利箭直冲秦朝楚背后袭来,云清澜面色一紧正要出声提醒,却见秦朝楚已经先她一步举起了手中长剑。
秦朝楚看也不看,动作随意至极。
呲——
利箭擦过剑刃,带起一阵刺耳嗡鸣。
“你说什么?”
云清澜眉头微蹙,嗡鸣中她没听清秦朝楚的话,只从口型中依稀辨出“云小姐”三个字。
云清澜当即心下一阵忐忑,难道这就被发现了?
“没什么。”秦朝楚却没有再多说,只维持着他一贯的温和笑意,“云将军专心驾马便是。”
云清澜又在秦朝楚脸上盯了片刻,想从中瞧出什么异样。
可秦朝楚一片坦然,甚至行云流水地在云清澜的注视下又接了几箭。
云清澜心中疑虑渐消,或许,真是她看错了。
毕竟她是,足不出户,弱柳病娇的——
云大小姐。
怎么能跟声名在外的大将军云青风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云清澜收拢思绪专心赶路,有了秦朝楚从旁相助,云清澜不用再分心顾虑背后冷箭,全力狂奔中速度陡升一倍不止。
银山皑雪间,一匹纯白的骏马在山崖边疾驰,红袍将军英姿飒飒,俊美男子剑底生花,身后则是追赶而来的扑天箭雨。
奔逃间眼前现出悬崖,崖峭险峻,下是万丈深渊,粗看下与对岸相距又足有三丈之多。云清澜神色一凝,双拳缓缓攥紧。她大腿暗自用力夹紧马肚,又快速地扯了几下僵绳,玉狮子在云清澜的示意下跑的更快。
身后不时传来秦朝楚打落乱箭的叮当声,离崖边近了,崖底冷风向上冲出,灌到脸上几乎让云清澜睁不开眼。虽心中不愿,但她还是出声提醒秦朝楚道:“坐稳。”
她语若蚊呢,可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腰间衣角也随之生出微温。
云清澜不自觉地又是一僵。
按下心中杂乱的思绪,她扬起长鞭,紧接着高喝一声:
“驾——!”
玉狮子在这清跃喝声中凌空一跃,跃过险峻崖峰,四蹄稳稳落到对面,也终于将追兵箭雨彻底甩在身后。
“云将军果然马术了得。”
秦朝楚在云清澜耳边称赞道。
云清澜被沿途风雪吹的冻僵了的耳垂又烧了起来。
她没有应声,只默不作声地策马赶路,二人从山崖后绕出来,龙虎军旗迎风招展,玉狮子已将他们二人重新带回武朝驻地。
虽心中早有准备,但看到眼前情形云清澜还是不由地心口一滞。
营墙横倒,幄帐破烂,对方的粮草都尽数被烧作了焦炭。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没能随军离开的将士和无人牵引的马驹,飞雪给大地盖上薄霜,寂寂四野中只剩马鸣萧萧作响。
“云将军以身犯险,麾下将士却还是落得如此境地。”
秦朝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语气似是安慰,又似是叹息。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云清澜不由得心神一怔。
她在想什么?秦朝楚是敌国质子,见此情形他不出言讽刺都是奇怪,难道还想着他会宽慰不成?
云清澜摇摇头,虽说方才患难一场,但秦朝楚终究不是自己人,多半是出言嘲讽她罢。
云清澜转身想给秦朝楚重新套上九龙结,秦朝楚虽顺从地伸出手,口中却道:“现在稷元已经不认我这个皇子,云将军就算是不捆,我又能到哪去?”
云清澜思索片刻,稷元副将在明明看清秦朝楚的情况下依旧能放箭,那定然也不会再来救他。思及此,云清澜索性给秦朝楚另寻了一匹马。
“老实跟着,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云清澜恶狠狠的威胁,可秦朝楚眼中却满是浑不在意的宠溺笑意。她受不了这样的目光,直接翻身上马,朝着横芜山脉疾驰而去。
……
而这边戚猛的三营已经带着稷元西面驻军在衡芜山脚绕了一个时辰。
没了大将军,三营来势凶猛像脱缰野兽,戚猛更是一马当先,他抡着一把大刀开开合合,动作间竟全然不做防守。
整个三营在他的带领下也全都红了眼睛,拎着长刀长枪一股脑地往前冲,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三营人喊杀冲天,其悍勇之势以及前排军被砍杀的惨烈场面竟硬生生把稷元给震住了。
他们全军戒备却不敢贸然还击,被白白杀去几百兄弟后才有人突然反应过来:他戚猛再猛,也不过五千兵卒,可稷元西面驻军足有三万,又全都是护卫太子的重甲精兵,如今被五千残军正面打得不敢还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三万稷元军当即倾巢而出,三营不过强弩之末,且看他能硬到何时!
可稷元这边刚应战,往日战中从不后退半步的三营却突然退了。
是的,退了。
这一退不光稷元军中兵士摸不着头脑,就连领军的唐乾引一时都不解其意。
戚猛带兵全凭一个猛字,营中尽是身强体阔,悍不畏死的莽夫。莽夫力猛,借着体格和力量优势,常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而戚猛带兵又只许进不许退,所以打起仗来常常一鼓作气越冲越勇。
但这种打法却有一个明显的劣势,那就是绝不能退。一旦有人后退,前冲的之势停滞,再想突围便难如登天。
三营一退稷元军又是一愣,但片刻后就紧随其后地追了上去。
“诛杀戚猛者,赏银千两!”秦朝年对着兵士们大喊一声。
戚猛是武朝第一猛将,这些年不知斩下了多少稷元将领首级,是稷元最大的噩梦。
稷元军一直追到蘅芜山脚,眼前群山高低起伏,云雾缭绕,山顶是终年不化的寒冰冷雪,透出凛然肃杀之气。
唐乾引心中不安,冲秦朝年道:“殿下,蘅芜山脉是武朝地界,我军尚不熟悉山脉地形,贸然进入,恐生变故。”
却听秦朝年气急道:“蘅芜山绵延万里有进无出,这群不知死的莽夫敢往这里跑,多半早已自乱阵脚!此时不将其一举歼灭,更待何时!”
戚猛不愧是用兵的老将。
护卫秦朝年的多是重甲精兵,虽战力强横但灵敏不足,戚猛毫不恋战地带着三营扭头就跑,稷元拖着一身装甲哪里追得上。可气人的是,每当稷元落下一段距离不想再时,三营奔逃的速度就会突然慢下来,在前面说说笑笑扭腰作怪,甚至还会唱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粗鄙难听的曲调,那样子不像是行军,倒像是来踏青的。等稷元靠的进了,就遥遥地冲稷元吹两声口哨,又撒丫子跑了。
如此戏弄几次,秦朝年直气地眼前发黑。
正此时探子来报:“殿下!将军!龙虎军的赵骞关带着二营轻骑往这边来了!”
唐乾引心中愈发不安:“殿下,眼下赵骞关绕后,我们须得尽快回围,戚猛举止反常,山中情况不定,末将恐其中有诈,倒不如先行退兵,他们既进了山,我们只要围堵山下各个出口,戚猛定当插翅难飞。”
可秦朝年此刻早已听不进去:“不过三千轻骑,我东南两面三万大军,难道还拿他不住?如今龙虎军就剩这两部残支,我们正好兵分两路,将其一举歼灭!”
这个蠢货太子,虽在朝中有几分势力,却对军事一窍不通!
唐乾引顿时头痛至极:原以为云青风之死是收服龙虎军最好的时机,可此刻原先四散的龙虎军却又有重聚之势,而稷元大军被戚猛和赵骞关这么一搅和,却彻底乱了。
戚猛先是佯攻,引得稷元倾巢而出,又紧接着将他们引进山中,这时候赵骞关带着轻骑从后面追来若是形成包夹,防备不及的稷元军很可能会被全军覆没。
看着时不时回头骚扰他们一下生怕他们跟不上的戚猛,和已经被戏弄得几乎失去理智的秦朝年,唐乾引只得叮嘱身边副将:“务必保护好殿下!”
唐乾引随着探子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南面军驻地,此时赵骞关已经在东南两面转了一大圈重新绕回到龙虎军驻地前,马踏雪泥,身后是轰隆隆的两万追兵。
如此奔波一圈,必定人累马疲,唐乾引当即命令剩余守军随他上前围堵。
“弓箭手!”
排列整齐的盾甲后冒出密密麻麻的箭头,将赵骞关一行人逼得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奔逃一圈下来赵骞关也有点吃不消,就连胯/下战马都不停地喘着粗气。此刻他气息微乱,胸口起伏,明明是风雪交加,可脸上却还挂着汗珠。赵骞关年过三十,身高腿长,相貌硬挺,他不像戚猛那般狂放,不说话时倒更像是个会几分功夫的读书人。
此刻他策马站在龙虎军之前的驻地中,地上是横七竖八的将士,有些胸口还插着长刀。赵骞关看着地上大片被浸得鲜红的雪,眸色沉沉,不发一言。
“赵骞关!”
两军对阵,唐乾引遥遥冲赵骞关喊道:“你绕了这么一圈,把我稷元将士耍的团团转!虽然不知道你耍的什么心思,但现在,就是你的死期!”
唐乾引话音刚落,却突然听到一阵盔甲碰撞的闷响。他定睛一看,龙虎军驻地里那些在内斗中死去的兵士竟突然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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