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是你?”
当发现哥哥口中那位“回了趟家”的舍友,就是之前好心帮自己指过路的男生时,薄诗是有些诧异的。
凌禹一开始听说聚餐,只以为是宿舍几个人,当进门后看到薄诗,他同样露出了惊讶表情。
“咦,你不是……”
今天下午在奶奶摊位上买了花,还多付了五百的那个女孩吗?
当时薄诗坐在计程车上,两人没有打过照面,但她探出脑袋来和奶奶告别时,凌禹还是看清了她的脸。
所以此时此刻,他不禁感叹命运巧合。
下午才安慰奶奶说“有缘会再见”的人,自己晚上就见到了。
“你是今天下午买了花……”
“你是之前帮我指路的那个男生吧?”
下一秒,两道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凌禹顿了顿,愣了下,适时止住了嘴。
薄诗脸上的笑容一僵,和他面面相觑,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空气骤然间一凝。
薄砚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忍不住狐疑开口:“……你们俩认识?”
话音刚落,程宿屿也慢慢抬起眸,压了下眉骨,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他人清瘦,唇色又淡,静静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时,莫名让薄诗心中一紧。
生怕薄砚揪着“买花”那句话,又得扯出什么官司来,她忙开口解释:“什么啊,还不是哥你之前让我去行政楼跑腿,结果我迷路找不到地方那次,就是你舍友帮我指的路。”
她说着指了指对面。
凌禹正好走过来,在程宿屿身旁拉开椅子坐下,闻言同样附和。
“对,是这样没错。”
女孩子大多脸皮薄,买花可能是为了给人惊喜,不想提前被哥哥知道,是自己刚才疏忽了。
想到这里,凌禹有些愧疚。
不再提下午遇到薄诗的事,他干脆笑着帮了句腔:“让女孩子跑腿,薄砚你可真行。”
薄诗顺势剜了哥哥一记,佯装不高兴。
“行政楼……”
薄砚抽着嘴角,仔细回忆了下,很快想起来:“哦,运动会那次?”
用的居然还是问句。
“是啊。”薄诗哼了一声,语气凉凉,“您大忙人事多,不记得也正常,那天不知道被谁一个电话叫走了,还是做哥哥的呢,就留我一个人在a大迷路。”
凌禹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面上莞尔。
“……”
瞧这阴阳怪气的。
薄砚自知理亏,赶紧转移话题:“我记得运动会那天人多,学校这么大都能碰上,你俩还挺有缘。”
薄诗撇了撇嘴,忍不住埋怨:“你也知道人多啊。”
“……”
听见“运动会”三个字,程宿屿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眼皮颤了颤,平静看了薄诗一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禹随口解释:“那天下午我有比赛,正好路过。”
“哦……这不巧了吗。”
薄砚耸了耸肩,给舍友介绍:“今天让你俩正式认识一下。喏,这是我妹妹,薄诗。”
“久仰大名,”男生朝薄诗笑了笑,“你哥在学校提过你很多次。”
他自我介绍:“也算是第二次见面了吧,叫我凌禹就好了。”
“嗯……好,凌禹。”
薄诗点点头,脑子里还在想“买花”的事,随口应了声“好”后,又突然觉得有些敷衍,一心二用不知该怎么回,就干脆礼貌客套了句。
“对了,我哥平日里麻烦你们照顾了。”
薄砚有些无语:“拜托,谁麻烦谁啊,我照顾他们还差不多。”
“……你闭嘴。”
因为凌禹先前脱口而出的“买花”二字,她也不敢当着薄砚的面多说别的,心里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哥哥刚才耳聋了没听到。
想起什么来,她又朝凌禹道谢:“之前忘了说,运动会那天谢谢你啊。”
“没事,举手之劳。”
凌禹摆了摆手,没怎么在意。
他只是忍不住在心里考虑,一会儿聚餐结束后要怎么跟人家女孩子提,多给的那五百块钱的事。
来之前不知道是薄砚的妹妹,现在知道了,倒觉得这事不怎么好开口。
毕竟薄砚的家世,a大金融系大部分人都清楚。
五百块钱对他们来说,可能真是扔水里都听不见响的一个数字。
凌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奶奶啊,还真是给他出了道难题。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买花?”
薄砚没被轻易转移话题,这会儿又转头看向凌禹,开口问:“你下午去给奶奶帮忙了?”
“嗯。”男生顿了顿,简单解释,“今天天气好,适合卖花。”
薄砚看了妹妹一眼,若有所思:“所以,我妹妹找你买花了?”
“……”
薄诗不禁陷入沉默。
凌禹看了看这对兄妹,犹豫了下,没吭声。
薄砚啧了一声,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意味深长看了程宿屿一眼,挑了挑眉:“算了,当我没问。”
既然自己没收到花,那想也知道收到花的人是谁。
薄诗这家伙,真是偏心得可以。
-
这顿饭薄诗吃得食不知味。
和薄砚一起出门吃饭,大多数时候你只能吃到些又贵又难吃、除了卖相好以外别无长处的食物,偏偏他还自我感觉良好。
“怎么不吃?”
薄砚指了指面前的奶酪火腿冷盘,上面有青色的罗勒叶点缀,外观上做到了满分:“是不吃甜咸口的吗?”
他试图劝说:“其实我还挺推荐这道菜的来着……”
程宿屿很直接:“难吃,不喜欢。”
薄砚:“……”
薄诗对西班牙菜没什么兴趣,加上程宿屿就坐对面,为了用餐形象好看一点,她挣扎了片刻,还是放弃柠檬虾,挑着tapas和烤鳕鱼片吃了点。
凌禹倒是挺给面子,每道菜都尝了下,最后对海鲜饭给出好评:“这个还不错。”
薄砚一脸你很有眼光的表情,肯定他的选择:“那可不,这家店的招牌!”
夏日气候炎热,屋内冷气打得很足。
四个人坐了个大圆桌,因为薄砚觉得太空荡,他们是挨在一起坐的。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薄砚倒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但薄诗这顿饭吃得实属憋屈。
刚才哥哥猜出自己买花的事后,还当着程宿屿的面取笑了她几句。
虽然凌禹不知内情没听出来……但薄诗是多在意形象的人,她越想越觉得气不过。
忍不了这口气,于是薄诗抿着唇,干脆恶从胆边生,偷偷在桌子底下伸长腿,心一横,忿忿踹了薄砚一脚。
‘——混蛋!’
让你在程宿屿面前破坏她形象!
偷偷摸摸干完坏事,薄诗正打算看看自己成果如何,结果抬起头后,她惊讶地一怔,发现薄砚依旧是刚才那样。
表情没什么变化之余,甚至脸上还带着笑,跟凌禹在那儿讨论着晚餐。
……什么情况。
老哥这家伙这么能忍的吗?
薄诗心中满是疑惑,踌躇不解地看了他一会儿后,觉得可能是力道不够,于是试探性又踹了一脚。
这次使的劲比刚才大,保证让他吃到苦头。
薄诗心中坏心眼地想。
就在她满心以为这次能给哥哥一个教训的时候,下一刻,没有踹到东西的实感,反而是腿上传来了异样的触感,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脚踝已经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拽住了。
……是隐晦的、禁忌的触碰。
握住她脚踝的那人力道不重,甚至还有点轻柔。但那种莫名其妙的电流感,却让薄诗愣了愣,喉咙忍不住发紧,她咬着牙没发出声音,心脏砰砰跳的同时,试图挣扎的动作也放缓下来。
不知怎么的,薄诗想起了今天下午在学校里,递给自己汽水罐的那只手。
骨节修长,瘦削干净。
被拽住脚踝、肌肤相触的同时,冰凉柔软的衣服布料无意中贴上薄诗的皮肤,刺得她一激灵。
薄诗突然间呼吸一窒,心骤然提到了最高。
……试问在这样炎热的夏天,还有人会穿着长袖吗?
程宿屿会。
“…………”操。
薄诗倒吸了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短暂的沉默后,叉子清脆跌落在盘子里,她后知后觉地抬眼望去,下一秒忍不住失神。
“……”
不远不近的距离下,她正对上那双清寒的眸。
似皎月凛凛,华茂春松。
仿佛一切好听的形容词都能被放在他身上。
程宿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要将她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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