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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不喜欢一个人的话,会亲她吗?◎

    从那天的难以置信, 到如今的心如止水,薄诗只用了一周。

    程宿屿说试试,就真的只是试试。

    没有公开,没有官宣, 身边没有人知道他们交往, 除了那天在阳台上的吻, 他什么都没给薄诗。

    一切仿佛一个梦。

    一枕槐安。

    坐在沙发上, 看着收件箱里空荡荡的短信, 薄诗忍了忍, 还是忍不住开口。

    “问你个问题……如果男生不喜欢一个人,会在冬天给她温牛奶, 出门的时候披外套,陪她吃饭逛街, 还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跑大老远去买她想吃的东西吗?”

    “我的话, 不会。”薄砚答得很快, 懒洋洋道。

    “……那男生不喜欢一个人的话, 会亲她吗?”

    “这个要分情况。”

    正好薄砚手机响了,他低头回复消息, 心不在焉打字的同时,顺便抽空答她:“漂亮的话,会。”

    连一秒都没考虑, 够残忍。

    薄诗深吸口气,扯了扯嘴角, 想说点什么, 又沉默下去。

    “所以……”过了一分钟, 薄砚回完消息, 终于舍得抬头看她,挑了挑眉问,“有谁亲你了?”

    “没有。”薄诗抿唇,迅速道:“我帮朋友问的。”

    薄砚翘着二郎腿,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歪了下头,似乎想到什么,看着她开玩笑说:“要不是知道程宿屿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我还以为是他亲了你呢。”

    ……这话说的。

    薄诗悄无声息将手机息了屏。

    面对哥哥的调笑,她静静垂下眸,嗯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道:“是啊,说得也是。”

    薄砚耸了耸肩,以为她是认同自己的话,不置可否。

    ……怎么说呢。

    其实倒不是不认同。

    只不过细节上稍有出入的是——

    在这句话里,薄砚强调的是前者,而薄诗那晚经历的,是后者。

    是接吻-

    程宿屿在学校时住校,放假的这段时间,就住回了家里。

    饭桌上,程向垒放下筷子,曲指敲了敲桌面,突然开口:“最近公司的效益不错,分公司的业绩在上涨,近几次项目都完成得漂亮,宿屿干得不错。”

    听到自己的名字,程宿屿抬头。

    “等之后毕业了,进了总公司,你可以跟着弈阳多学学。”

    程向垒说着,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笑着道:“以后有你弟弟帮你分忧,你身上的担子也能松下来些,不会像现在这么忙。”

    程弈阳温和道:“爸说得对,阿屿要是能来帮衬我,替我分担点工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话说得熨帖,程向垒欣慰点了点头。

    “你们兄弟和睦,我看着也高兴。”

    他想起什么来,又说:“但是像上次那样的事,我还是希望别再发生第二次了。”

    “一点小矛盾吵吵架就算了,居然还演变到了动手,这事传到外面闹得沸沸扬扬,那不是平白惹人笑话吗?”

    话是对两个人说的,眼睛却是看向程宿屿。

    虽说心疼这个病弱的二儿子,平日里也总是处处看顾他,从不对这孩子说半句重话,但程宿屿先前揍了亲哥却是不争的事实,程向垒觉得自己还是要提点两句的。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兄弟阋墙万不能有,这点宿屿你要记住——下次再出现什么小争执,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冲动了。”

    程向垒说着叹了口气。

    “你哥脾气好,凡事让着你,你也得懂事。弈阳从小最爱养花,为了你花粉过敏的毛病,一说要回家家里的花房就都隔起来了,他连一句重话都没说,你得知道他的好。”

    程宿屿听完,还是平静如常,一句话也没说。

    于是程弈阳摇了摇头,无奈道:“爸,你说这些做什么。”

    “就是啊,你说这些做什么。”

    俞霏替丈夫盛了碗汤,笑吟吟打断:“他们是亲兄弟,小打小闹而已,总有分寸的。而且弈阳脾气好,又是哥哥,一点小伤不碍事。”

    “你啊……”程向垒揉了揉眉心,“就知道替宿屿说话,忒偏心。”

    程宿屿表情不变,只是夹菜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俞霏给程向垒盛完汤,又给两个儿子也盛了一碗。

    “你们两个孩子也别光顾着吃菜,海鲜汤有营养,补补身子。”

    “你啊,记性又变差了。”程向垒看了眼,及时制止,“宿屿要养胃,不能喝这个。”

    俞霏一愣,“瞧我,最近事太多,都忘了。”

    程弈阳忍不住笑了,“妈真是,年岁越长越忘事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俞霏嗔怪看了他一眼,言语中却并无责怪意思。

    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程宿屿坐在其中安静吃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吃过饭后,程宿屿起身正要回房,程向垒却把他叫住,温声对他说:“宿屿,跟我来趟书房。”

    “哦,知道了。”他淡道。

    余光里,程弈阳的表情好似僵了一僵。

    进入书房,父子俩在里面整整谈了一小时。

    程向垒经过一番考虑后,决定把公司的新项目交给程宿屿,让他好好做。

    “爸信任你,也相信你能做好,如果有哪里不清楚的,随时找姜秘书,这段时间我先把他借给你用。”

    程宿屿语气平平:“谢谢爸。”

    这声爸显然极大取悦了程向垒,男人脸上不由自主浮现笑容。

    “你这性子啊,就是内敛了些,下次有什么话直说,犯不着动手,你哥哥我从小看着长大,可不是不讲理的人。”

    程宿屿眼也不抬,并不搭腔。

    “行了,我知道了。”男人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爸知道你那段时间受了苦,心里有怨,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弈阳心里难道就好受吗?”

    程向垒摇摇头,继续说,“这些年来,你母亲也总是时刻挂念着你,你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和弈阳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打断筋连着骨的,何必为了点小事闹成这样。”

    “你不回家,弈阳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他心里是万般难过的……”

    程宿屿听到这里,突然讥讽地勾了下唇,打断他说:“时候不早了,薄砚还约了晚上的局,我先走了。”

    “……薄砚?”

    程向垒皱了皱眉,似乎不待见这个名字似的。

    “那个薄家的纨绔,你母亲之前也跟我提过,听说他总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成日里没个正经,依我看,你还是少和他一块儿玩。”

    程宿屿头也不回,边朝书房外走去,边语气淡道:“您说笑了。”

    “薄砚为人就是再不正经,也是薄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说到一半他笑了笑,敛眸,“在没回家之前,我在您眼中,怕是已经死了吧?”

    “宿屿,你……!”

    程向垒坐在椅子上,没曾想会得到这样一番回答,他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小儿子的背影,胸口猛烈颤抖了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开门的刹那,迎面碰上的是正准备敲门的程弈阳,看到他出来,对方脸上浮现出尴尬。

    没等他开口,程宿屿便朝他点了点头,平静开口:“你进去吧,我出门了。”

    程弈阳闻言愣了下,一句“现在?”在喉咙里滚了滚,到底没说出口。

    他换了副好大哥的面孔,上下朝程宿屿打量了下,然后笑着说:“夜里风大,出去玩记得添衣服。”

    盛夏时节的风,热得能闷死人。

    程宿屿没理他,转身径直走了。

    程弈阳被丢在后面,无奈摇了摇头,接着又低头笑笑,迈步走进了书房。

    “爸,我来找你说件事。”-

    程宿屿刚才说谎了。

    薄砚的初恋前些日子回国,听说消息他后连夜飞去了LA,一副生怕和对方撞上的样子,避之不及。

    所以自然的——程宿屿说今晚有他的局是谎话。

    但即便话是假的,他今天也没有睡在家里的打算了。

    逼仄狭小的阁楼和宽敞温暖的房间。

    二者之间,他其实更习惯前者。

    黑漆漆的夜幕中,月亮残缺得只剩小小一轮,程宿屿站在原地,盯着空中看了许久,直到星星都快散去,室内灯光映出他孤零零的身影,有些可怜。

    在玻璃窗前站定了好久,程宿屿才终于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后,他从茶几柜上找到手机,解锁后点开,没有翻找别的东西,而是直接在通话列表里往下翻。

    不是置顶也并非最近,好半天在最底下找出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后,程宿屿敛了眸,了然于心地按下拨出。

    很快,电话接通。

    那头对方像是刚睡下,声音带点困意,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关心问他怎么了。

    “……”

    听到这个声音,青年难得有些失神。

    在他小的时候,也曾有一个人用这样的语气问过他,天真纯善道:“怎么了,你今天是不开心吗?”

    安静片刻后,他开口:“抱歉,这个点打扰你了。”

    “如果不行的话,你可以直说。”他顿了顿,“我是想问……我现在能见你吗?”

    “……咦?”

    像这样传来了一个音节。

    下一秒,电话蓦地被挂断,猝不及防。

    程宿屿怔了怔,微蹙了下眉,有些不解。

    正当他想重拨一次的时候,电话已经被对方拨回来了。

    “那个……”那头手忙脚乱的声音,连他都听得出来,“等我十分钟,我化个妆!”-

    睡梦中被电话吵醒,薄诗本来是有点起床气的。

    一开始没听清对方的声音,被振动声吵醒后,她只是下意识接起电话,迷迷糊糊问了句“怎么了”。

    可当听出对面说话的人是程宿屿,并且他问自己——“能不能见一面”时,薄诗瞬间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无。

    衣帽间,化妆台。

    薄诗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穿梭,兵荒马乱。

    ……

    再接到程宿屿的电话,已经是一刻钟后的事。

    比起她说的十分钟,程宿屿还贴心地给她留了些余裕,宽松五分钟的时间。

    在没见到人之前,薄诗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足够充分了,但等真的上了对方的车,惯性力道加上被一把拉过去,失重感让她忍不住放大瞳孔,还未出口的惊呼声在跌入某个熟悉的怀抱时偃旗息鼓,薄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打不打扮对程宿屿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因为除了接吻时有些碍事的口红外,别的他根本看不出来。

    “下次不用涂这个。”

    接了个漫长的吻之后,男生垂下眼,浓密的长睫在冷白肤色衬托下,更显昳丽。

    他伸手,轻轻擦了擦薄诗的唇,刚才上面的色泽已经被他吃掉了,但现在这样的颜色在她唇上,看起来却愈发旖旎。

    “你已经足够漂亮了。”他说。

    如果这是情话,那真是浪漫得一塌糊涂。

    与他冷淡到不食烟火的长相不同,程宿屿低头亲吻她时的样子,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涩.气,隐隐还有些失控的危险,让人忍不住眼睫轻颤,下意识闭上眼睛,任由他将自己当作件未上色的画作,肆意描摹。

    “程宿屿,我喜欢你。”

    不自觉抓皱他的衣服,感受对方五指陷在自己头发里,安静中带着病态的控制欲,薄诗呼吸变得急促,有些腿软地说出心里话。

    “嗯。”青年虚抱着她,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他在她鼻尖落下一吻,静静看向她说:“我知道。”

    “……”

    周国平曾在随感中写,相思是冗长的腹稿,可表达出来却往往很短。

    所以那时候薄诗热烈地喜欢一个人,只会为了对方亲吻了自己而脸红,却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知道”和“我也喜欢”之前的区别。

    她当时只是满心以为,程宿屿说了和她试着交往,就一定也是对她有好感的。

    他和哥哥不一样。

    程宿屿说了,他不会随便亲人。

    第31章

    ◎那天那个吻里混着酒气。◎

    A大开学军训, 薄诗顶着烈阳天大汗淋漓时,哥哥和程宿屿来了。

    “报告教官,我们来送水。”

    两人大概是刚从外面过来,穿着白色休闲衬衣, 干干净净, 在一众累死累活的新生衬托下, 看起来格外清爽。

    薄砚是来给薄诗送水的。

    怕自己一个人不方便, 还顺带拉上了程宿屿。

    “大家随便拿, 别客气。”

    薄砚天生一副好样貌, 那双桃花眼笑弯起来时,没有人能拒绝他。

    即便在近距离接触下已经有女生认出来, 这位送水的帅哥好像就是金融系那位出了名的浪子,但大部分人还是红着脸, 欣喜接下了由他递过来的饮料。

    “谢谢你啊,同学。”

    “不谢。”薄砚摆了摆手, 语气懒散。

    这样的天气他一个个分饮料过去, 倒也不嫌累。

    等好不容易分完这一排, 从箱子里找出薄诗爱喝的口味,薄砚正准备给她送过去时, 程宿屿却已经从他手中接过,语气淡道:“我给薄诗拿过去。”

    薄砚:“……?”

    他懵了一瞬。

    “诶,你……”他张了张口,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程宿屿已经走了。

    这还没完。

    当看到薄诗自然地从程宿屿那儿接过饮料, 且瓶盖还是程宿屿顺手拧开的时候, 薄砚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

    等程宿屿回来, 他眨了眨眼, 匪夷所思看向对方,疑惑问:“……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怪?”

    “你有病?”程宿屿睨了他一眼。

    薄砚:“……”难道是他想多了?

    事实证明,薄砚没想多。

    闷热的夏季吹着热风,即便已经是午后,空气里的温度也高得吓人,这种天除了黏糊的小情侣外,怕是没人愿意在外面闲逛。

    青柠味的饮料薄诗爱喝,为了方便区分,薄砚今天只买了一瓶。

    而薄诗当天军训结束,在林荫路长椅上坐着休息时,那瓶饮料剩下的半瓶,被程宿屿喝了。

    “程宿屿,我喝不下了。”

    “哦。”程宿屿朝她伸出手,“正好渴了,我喝吧。”

    平静接过水的时候,青年手里还拎着薄诗的包。

    上面有两个人偶挂件在风中晃着,别致又醒目,对熟悉薄诗身边事物的人来说,这包看起来相当有辨识度。

    虽然意外于他会喝这个,但到底吻都接过了,想来这也不算什么,薄诗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重点还是放在了其他地方。

    “话说,这味道你喝的惯吗?”

    她知道程宿屿挑剔。

    “嗯。”

    一分钟后。

    “你喝完了啊?”

    程宿屿看她:“你说不要了的。”

    “是。”薄诗声音很轻。

    过了两秒,她开口:“青柠味的,是不是有点酸?”

    这问题问得有点怪。

    分明薄诗刚喝过,又何必明知故问。

    可能是好奇。

    ……也可能是试探。

    女孩慢慢抬起头,视线对上他的,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薄诗眼眸潮湿,水洗过一般潋滟。

    她说:“其实,我还挺喜欢青柠的。”

    “……”

    明明才喝完了半瓶饮料,程宿屿却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短暂的静默后,他清冷的下颚绷紧,很低地应了一声,然后俯身弯下腰去:“知道了。”

    距离近到几乎为零的时候,薄诗的眼睫突然开始猛烈颤动。

    像蝴蝶振动的羽翼,只在春天,仅有一期一会的寿命。

    程宿屿接吻的时候,总喜欢按住她的脖颈,或是捏住她下颚,吻得很凶,不给薄诗任何喘息的机会,分明是极冷的一个人,但带着控制欲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总是透着性张力的欲和疯。

    女孩背靠着长椅,被对方亲得没有力气了,也只是攀住他肩膀,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声音:“唔……”

    “放松。”

    可能是被刺激到了,程宿屿唇角翕动了下,吐出两个字来,他眼皮没抬,但掐她腰的力道,不自觉好像大了些。

    林荫路这里人烟稀少,几乎不会有人路过。

    但光天化日之下,薄诗被他亲成这样,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她整个人都在发软,身体本能地在叫嚣危险,身子却不得动弹,心脏跳得像是要炸开。

    “行了行了,别催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会儿过来,马上就到。”

    另一边,顶着大太阳挂完电话,男生不耐烦地加快脚步,急着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为了赶时间,他还抄了条近道。

    走到一半的时候,男生突然猛地刹住脚步,愣了愣,有些惊疑不定地揉了下眼睛,朝斜前方望去。

    等等……他妈的,这又是什么情况??

    正巧打算出校门经过,结果就在林荫路不远处的拐角,猝不及防看到这幕的薄砚:“……”

    操。

    狗日的,他杀程宿屿。

    ……

    这一天最后过得相当热闹。

    薄砚知道了她和程宿屿的事,就相当于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了。

    一天下来,薄诗终于忍无可忍哥哥的逼问,迫于无奈把他的号码拉黑。

    她打算把这家伙晾一段时间,让他冷静冷静再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而徐悠大概是从徐年那儿得知的,当天晚上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语气兴奋地问:“薄诗,听说你和程宿屿交往了?!”

    “嗯……”

    薄诗眼神闪了闪,手指绕着长发,有些心不在焉地答:“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徐悠不解,“我哥说你和程宿屿秘密交往,连你哥都瞒着,薄砚气得想杀人。”

    “……”薄诗叹气,“哪有那么夸张。”

    “哇,那就是真的咯?”徐悠更加好奇了,“你们交往多久了啊,能告诉我吗?”

    “……大概两个月不到吧。”薄诗估摸了下时间。

    “都两个月了?!”徐悠忍不住惊呼,接着啧啧感慨,“难怪你哥那么生气,居然瞒得这么好……”

    后面她还说了什么,薄诗没仔细听。

    反正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大致就是说她不够意思,交往这种事居然还要瞒着大家,不仅如此,还瞒得这么天衣无缝,实在是有够过分的。

    ……瞒得天衣无缝吗?

    薄诗不知道。

    只是这下,她和程宿屿算是被迫公开了。

    程宿屿从下午被哥哥连拖带拽拉走后,就再没给她发来过任何消息。

    薄诗这会儿心里空荡荡的,有点不安,但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心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

    他会不高兴吗?

    ——因为公开这件事-

    凌禹是在餐厅打工的时候,听说程宿屿和薄诗交往的事的。

    五分钟前薄砚给他发了条短信,看起来脾气挺躁的,正在上火的时候,语气也微微有些冲。

    【操,程宿屿瞒着我和薄诗交往了!】

    凌禹看到这句话时,端盘子的手兀地一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瓷盘已经掉进水槽里,发出刺耳的一声哐当。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下意识挡了一下,盘子一定会磕破。

    “喂,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旁边的同事抬起头问。

    右手上被划开了道口子,有血从其中缓缓渗出。

    凌禹低头看了眼,若无其事嗯了一声:“没事。”

    他擦了擦手,轻轻把盘子放到一边,接着脱掉围裙,拿起手机朝厨房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处理下伤口。”

    “哈?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同事刚才态度不冷不热,这回倒是很快有回应了,他转头冲凌禹不乐意道:“这点小伤,你水里冲冲就得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的工资算给你。”

    凌禹眉头也不皱一下,丢下一句话就出门了。

    同事:“……”

    拿人手短,他切了一声,回头继续洗盘子,随口嘟哝了句:“搞什么,难得看他这样。”

    凌禹一出门就给薄砚发了消息,三个字:【大冒险?】

    虽然他不认为薄砚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但凌禹还是这样发了,也不知道是在期盼什么。

    凌禹在不久之前问过程宿屿一个问题,问他知不知道薄诗喜欢岩井俊二。

    程宿屿的回答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现在想想,那个回答好像也预兆了什么。

    那天其实对凌禹来说事情很多,尽管餐厅的打工早退了,但他还有学校食堂的兼职要做,直到晚上十点多,薄砚才回了他一个字。

    【滚。】

    语气很差,极不耐烦。

    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品了品这个字的意思,凌禹发呆了很久,沉默地看着地面,几个呼吸后,他觉得自己心情糟糕透了-

    程宿屿好像没有不高兴。

    餐厅里奏着J.C.巴赫的古典乐曲,薄诗坐在男生对面,看他慢条斯理给自己切牛排。

    动作有条不紊,像是做过千百次。

    “好了。”

    切完之后,程宿屿把自己面前的牛排端过去,和她那份交换。

    “啊……谢谢。”薄诗受宠若惊。

    即使已经约会过好几次,她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这样的程宿屿太温柔,也太体贴了,距离一下近到了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十七岁那年遇见他时,分明他还是冷冰冰的样子,正眼也不瞧她。

    但现在,好像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薄诗深吸口气,突然开口,“我终于明白哥哥口中说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了。”

    “一见钟情?”

    程宿屿忽然抬起头看她。

    薄诗点了点头,自顾自说下去:“是啊,可能你没有关注过这些,也看不太出来……但是程宿屿,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心绪才会无理由地被他牵动。

    “你亲我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这次程宿屿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一些。

    “后悔那天晚上喝酒了,没吃糖。”

    薄诗咬了下口腔里的溃疡,感觉到痛在嘴里蔓延开后,才语气平静地陈述:“哥哥说,你不喜欢酒的味道。”

    下一秒,周遭忽然静了下来。

    巴赫的c小调幻想曲步入尾声,下一拍是德沃夏克的提琴协奏曲,随着音乐悄然变化,薄诗的心跳也逐渐变得起伏起来。

    那天那个吻里混着酒气,程宿屿其实知道。

    但薄诗从来没说过,她担心他不喜欢。

    “……我不讨厌。”

    程宿屿眼皮垂下来,突然间想起去年的某天,自己亲手种下的那棵橙树,他喉结滚动了下,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说:“甜的气泡酒,我并不讨厌。”

    “……”

    一瞬间,薄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盯着程宿屿看了会儿,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又是一阵无话。

    两人吃完饭后,薄诗才开口:“你今天下午有课吗?”

    “有。”程宿屿问,“怎么了?”

    “哦……”薄诗声音小了下来,低低说:“那没事了。”

    程宿屿抬眸,看她一眼:“你本来想说什么?”

    “没什么。”薄诗慢慢移开视线,顿了顿,又答非所问道,“我下午没课。”

    安静两秒后,程宿屿问:“想去哪里?”

    薄诗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但很快,她眼睛亮了起来,很轻地勾了下唇,晃了晃小腿答:“游乐园!”

    ……

    程宿屿和游乐园一点也不搭。

    他气质冷,人清瘦,看起来像冬天,总下雪。

    而游乐园是热闹的,欢乐的,烟火气十足的。

    与他截然相反的。

    园内,薄诗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起初两人隔了些距离,后来抬头悄悄望对方,见程宿屿没说话,她便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挽上了他手臂。

    青年看了眼,没挣脱。

    薄诗屏住呼吸,长睫垂了下来,心跳很重。

    “要吃可丽饼吗?”没走多久,程宿屿突然停下来,望着不远处,垂眸问她。

    香香甜甜的味道顺着风飘散过来,薄诗闻到了奶油和冰淇淋的气息。

    她点头:“嗯。”

    草莓奶油和巧克力香蕉口味的可丽饼,他们各要了一个,薄诗吃了几口巧克力的,觉得有些腻,很快换成了草莓。

    “这个不要了?”程宿屿看着巧克力味的那个,问她。

    薄诗尝了口草莓味的可丽饼,想着一会儿要玩什么项目,闻言没多想,心不在焉说:“嗯,有点甜。”

    程宿屿今天带着渔夫帽,额前碎发被压在了帽檐下,冷白皮肤被衬托得愈加,他的睫毛纤长浓密,眼睛却是淡的。

    青年偏了下头,向她伸出手:“那给我吧。”

    薄诗愣了愣:“啊?”

    程宿屿垂着眼,对着她吃剩下的东西,轻声道:“我吃。”

    ……咔哒。

    薄诗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像汽水开罐时发出的声音,还有瞬间绽开的水汽。

    她心里打翻了一罐碳酸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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