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冷静些许,嬴政这才想起此时那个赵高已经在宫中当权,先前或许会认为他因为胡亥而迁怒赵高。


    所以在等他再次下达命令,才会去通报。


    想到这一点,嬴政的一口气再次哽在嗓子眼,这种人他先前为何没有看出来究竟是怎么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必须死。否则他的大秦真的会“二世而亡”而不是千秋万代。


    再观察几日看看赵高和胡亥两个人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犯下错误,以此把各种隐患给从源头上掐死。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注)”


    扶苏和胡亥一起离开宫殿以后,他看着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胡亥,心情有些复杂。


    先前他一直把胡亥当弟弟看待,在听到胡亥以后会做什么之后,他现在很难跟原来一样对待胡亥,正在思考怎么伪装成原来的样子,不受到胡亥的怀疑。


    “皇兄,那是什么鸟呀?”胡亥出声,他已经跑到一边盯着一只鸟看,指着那只鸟问扶苏,“感觉很好看呢。”


    扶苏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回答了胡亥的问题。


    后者歪头沉思一会,他指使宫人去把那只鸟给捉过来,他想要看看这只鸟:“似乎从未见过,想要一看究竟。”


    宫人没有办法,只能顺从着他的想法给他捉过来,胡亥接过了那只鸟,拿在手中仔细看着:“哇,这个羽毛的确很好看呢。”


    也许是用得力道有些重了,那只鸟啄了他的手,本来没有多重,也没有见血,胡亥却发怒了,他生气地用力捏着那支鸟。


    不仅如此,还在一根一根地拔着那只鸟的羽毛,并且随意地丢在地上。


    见胡亥一直没有跟上来,扶苏回头看向胡亥刚刚站的位置,却发现他的手上,那支鸟已经被他虐杀,胡亥还没有一点愧疚的神情。


    甚至若无其事地跟扶苏问道:“皇兄是在等人吗?”


    “上位以后他杀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先前听过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响起,扶苏走过去,语气强硬地问道:


    “为何要杀了这只鸟?这只鸟是有什么必死的理由吗?”


    “因为这只鸟啄了弟弟的手,好痛啊。”胡亥有些委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兄长为什么态度突然转变,“皇兄为何要这么凶臣弟。”


    他之前听说的也没有不能处置一只普通的鸟,气鼓鼓地说道:“它啄了手,很痛,这是它的罪过了,弟弟只不过是处置它了而已,更何况现在的身份,为什么连一只普通的鸟都不能处置?”


    扶苏一言不语,他看向胡亥的眼神有些变质,沉思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只能叹了口气,率先离开。


    “什么嘛,身为哥哥的,凭什么这么对弟弟,想要什么不是随便拿吗?”


    目睹扶苏的神情态度转变,胡亥依旧很委屈,他丢下了那只鸟的尸体,回去找了赵高诉苦。


    此时的赵高已经在宫中待了几年,练就了一副圆滑的模样,他顺着胡亥的话安慰胡亥,说着些许“扶苏嫉妒殿下得到陛下的宠爱才这样”的话。


    被顺毛的胡亥消了气,此时年龄尚小的他想了一个恶作剧来“报复”扶苏。


    当天下午,扶苏和胡亥一同在宫中行走,扶苏正在沉思自己将如何做才能影响到胡亥,以此将他的性情改变,而他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心怀鬼胎的弟弟。


    宫城里遍布着蜿蜒的渭水,胡亥边走边看着旁边的渭水,时不时看看扶苏,装作自己没有想什么事情的样子。


    “皇兄,这水好深啊。”胡亥装模作样地蹲在水边,伸手想要触碰水,然而他的手臂有些短,只能堪堪碰到水的底部。


    扶苏没有任何防备,蹲在他的身边,准备拉着他碰着旁边的渭水。


    然而下一刻,胡亥一用力,将扶苏一个成年男子给推了下去。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嬴政听闻扶苏和胡亥两个人在宫中行走,有点担心,先前听闻的胡亥残害自己的兄弟姐妹。


    现在年龄尚小,虽不会像那之前说的残害兄弟姐妹,但是会不会做恶作剧可就另说了。


    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远处的渭水边上,走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看身形正是扶苏和胡亥两个人,嬴政察觉到胡亥时不时看着渭水。


    第一直觉让他跟旁边的宫人悄悄绕道过去观察情况,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记得跟他第一时间通报。


    没过多久,就有人跟他通报胡亥将扶苏推下了渭水,扶苏落水,正在营救。


    此时嬴政并没有走多远,很快地就看到岸边刚刚被人救上来的扶苏和在旁边扮鬼脸的胡亥。


    胡亥并没有跟正在咳嗽的扶苏道歉,反而却跟嬴政诉苦:“父皇,之前皇兄凶儿臣,儿臣不过就是不小心弄死了一只鸟!”


    “不小心?”扶苏说完三个字再度咳嗽了几声,借力站了起来,“可是先前分明是你抓住那只鸟,那只鸟啄了你的手,都未曾见血。”


    “很疼的啊!”胡亥一脸委屈,回头瞪了一眼扶苏。


    他想起此时他的父皇还在这里,语气都弱了几分:“方才是儿臣不小心推了兄长,明明是他先凶人的。”


    嬴政静静地看着胡亥没有说话,他微微叹气,让人赶紧带扶苏回宫换身衣服,着了凉就不好了。


    安排完以后,他看着胡亥,淡淡道:“兄长教训你是应该的,可是你应该虚心接受,而不是推他下水。”


    “可是,儿臣认为儿臣没有什么错啊,只不过是不小心推了他一下。”胡亥仍然嘴硬。


    嬴政看着他这个儿子,更头疼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么做。不尊重兄长,甚至还不知悔改。”


    说完,他甩袖子离开,留下一句“从今日起,你就在你的宫里思过吧”。


    被留在原地的胡亥压根没有想出来自己犯了什么错,愤愤不平地回到自己宫里生闷气。


    在秦王宫里行走的嬴政终于意识到这个儿子尽管年幼,却已经有了之前所说的那样的影子,他的眼神转冷,开始思考胡亥这个儿子到底能不能留。


    若是留,哪怕没有了赵高,他的本性已经难以改变,后面成长了可是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宛若……他的母亲一样。


    若是不留,该以怎么样的理由来将胡亥处理掉,不尊重兄长还是什么缘由。


    不时,宫人来通报,说是扶苏公子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落水,需要静养一两天,以免后续生一场大病。


    没有什么大碍还好,这个这样,已经能让胡亥打下一个不尊重兄长的罪名。


    嬴政的脚步拐向了扶苏的宫殿,去探望一下扶苏怎么样了。


    “父皇。”扶苏看到他过来,打算起身行礼,“父皇怎么过来了?”


    “身体没有大碍就好,不过,你现在还想要教导他吗?”嬴政站在扶苏的床边,冷冷地问道。


    扶苏听出来他的意思是不想留下胡亥,经由先前的事情,再结合这一次的事情,他对这个问题也缄默不语。


    见到没有回复,嬴政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也开始产生了动摇,他遣散了其他宫人,提出一个方案:“贬为庶人,发配边疆,或者直接将他杀掉,以绝后患。”


    “父皇将他贬为庶人发发配边疆已经很重的惩罚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扶苏问道,他有些不解。


    多少还是有些仁慈了,嬴政想,他背对着扶苏说道:


    “你现在还没有到达这个位置,总有一天,你会做为一个君主,站在这个位置上就会如履薄冰,一味地仁慈,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地猖狂。”


    他叹了口气,想起了一些往事:“曾经的吕相是,嫪毐是,现在的胡亥是,赵高也是。在这个位置上,你从来都没有任何能够陪伴你的人。”


    扶苏凝望着他的背影,似乎终于知道了胡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父皇您是说,即使往后他脱离了现在的环境,也依旧是现在的他吗?”


    嬴政转过身来,眼神不像是一个父亲看向自己的儿子,而是——


    一个君王看着自己的臣民。


    “今日,他能随意地杀死一只鸟而不知悔改,明日他便能随意拿捏一个无辜人的性命,再之后,若是他到了这个位置,拥有了杀生大权,那个时候,不就可以将你们的性命处置?”


    扶苏一言不发,只得默默地看着他走了出去。


    出门顿步,仰天叹息,嬴政将把胡亥贬为庶人发配边疆一事传达给官员,让他们送到胡亥当宫里。


    过了一会嬴政补充了一句:“在路上将他杀掉吧,朕可不需要一个毫无廉耻的人在外成为一个威胁。”


    他轻飘飘地剥夺了胡亥的生死权:“他已经不是朕的儿子,杀掉也无妨,记得做得干净一点。”


    “是。”


    胡亥听到这个消息,异常地抗拒:“不,不可能,父皇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不可能的。”


    “陛下口谕便是如此,您是要抗旨吗?”来的人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强行地将他塞进了出宫的马车里。


    马车不断地走远,在此之后,不出意外,胡亥将会与他的设想一样,“意外”地死在这前往边疆的路上。


    嬴政垂眸,收回了他的视线,多年前他与太后反目为仇,处理掉嫪毐和他的私生子,多年后,他又处理掉了尚处年幼却已经显露心性的胡亥。


    “下一个,便是赵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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