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松睡得不安稳,手总是乱抓,晏含章捉住他的手,轻轻攥住了。


    这手很纤长,却有薄薄的茧子,有的地方已经磨破了,晏含章摩挲着那些茧子,鬼使神差地放在嘴边,轻轻亲了一下。


    自己明明给了他这么多钱,怎么还是总穿这些带补丁的衣裳,身上也一直这么瘦?


    他成功战胜了心魔,彻底忍住了,抓着方兰松的手,不一会儿也趴在床边儿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时,外头天已经暗了,他觉得手里头烫得很,探了一下方兰松的额头,热得吓人,方兰松这是在发烧,喉咙里还不住地□□,似乎已经昏迷了。


    晏含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掀开被子来,三两下解开方兰松的腰带,见他大腿上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俨然已经化脓了。


    这人应当是也没吃自己给的内服药。


    他急忙拿过药箱,给方兰松清理了一下大腿,对着伤口边缘犯了愁。


    感染得厉害,得用匕首清创。


    他取出个药瓶,上头贴着纸条,写着“麻沸散”,抬手轻轻往方兰松伤口上抖了几下。


    这麻沸散虽有用,却不能完全让人感受不到疼,匕首刮在身上,方兰松使劲儿往外蹬,差点儿踹到晏含章胸口上。


    见他不老实,晏含章索性拿过刚才的腰带,撕成两条,把方兰松手脚都绑起来,结结实实系在了床栏上。


    清创本不复杂,晏含章却不知怎么,莫名出了一身冷汗,胸口也跳得很快。


    他突然就想起了娘亲,想起那个折磨了他好些年的晚上。


    那时候,娘亲快不行了,京城的郎中都束手无策,韩旗让他爹进宫请了好几拨太医,也都没办法。


    他自幼便熟读医书,想起一本古书上有个法子,便不顾劝阻,硬要试一试。


    娘亲就是那个试一试的晚上走的。


    昏了头了,怎能拿他跟娘亲相比?


    他掐了下指头,回过神来,使劲儿攥着匕首,等清理好伤口,右手手腕已经僵住了,给方兰松仔细包扎上,又喂进去一颗药,折腾到后半夜,烧终于退了。


    晏含章跪坐在床边儿,刚舒了口气,床上的人就醒了,“做什么捆我?”


    “晏含章,你这个混蛋!不是说好了不碰我么?”


    “我是蠢到家了,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这个场面确实不太好解释,晏含章刚才握匕首的手还在抖,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小白眼狼。”


    方兰松挣扎了几下,腰带系得紧,他挣不开,声音里有些绝望,“混蛋!”


    晏含章突然莫名觉得委屈得很,索性凑过去,挑了挑半边的眉,“相公今日便混蛋了,你当如何?”


    他掀开方兰松身上的被子,又把他身上被匕首划破的亵裤扯开。


    方兰松叫苦不迭,并拢双腿,腰忍不住往旁边躲,“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相公该做的事儿,”晏含章俯下身去,掀起眼皮盯着他的脸,像在盯一只笼中挣扎的困兽,“方才只顾着喂你了,没吃饭,现下饿了。”


    方兰松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饿了...饿了就去厨房找吃的,捆我做什么?”


    晏含章抬眼对他挑眉,“现成儿的吃食便在眼前,还去厨房做什么?”


    “混蛋!臭不要脸!”


    被人家这样捆着,又刚退了烧,方兰松只得闭上眼睛,安静地忍受着。


    “饿不饿?”一刻钟之后,晏含章满脸赤红地抬头,“要不要也尝尝?”


    他凑过来,捏住方兰松的下颌,“比之鸡丝粥,如何?”


    看着方兰松双目紧闭,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晏含章的征服欲得到极大的满足,他拿过一方绣着松枝的帕子,给方兰松擦了擦嘴角,声音因未散的情/欲而变得喑哑,“饿了要吃饭,受伤了要吃药包扎,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还要人教?”


    方兰松睁开眼,把头转到里面,“像你方才那样吃么?晏小神医可真不愧是第一纨绔,吃得都比旁人精细些。”


    这话乍一听就不对劲儿,再一细琢磨,晏含章一阵气血上涌,使劲儿攥住方兰松的手,“旁人?还有什么人?你怎知比别人精细?”


    晏含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很生气,便像听说自己养的宠物被别人摸了,他接受不了。


    方兰松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他娘的是不是有脑疾?”


    他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又道:“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晏含章也反应过来,但仍是不放心,又问:“那到底有没有旁人?”


    方兰松把眼睛一瞪,“滚蛋!”


    身上还光着,说出来的话也没力度,倒像是调情,晏含章看在他一身伤的虚弱样子,拼命忍了忍,还是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准备滚蛋了,“你睡吧,我不碰你了。”


    方兰松睁开眼,“你都碰完了!”


    晏含章凑过去,在他耳边轻笑,“你知道往常是什么样子的,难不成还想要我......”


    方兰松红着耳朵闭紧眼睛,“我要睡觉了。”


    晏含章趴在他耳边,手掌撑在枕头上,低头吃吃地笑了一会儿,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好睡,我的小郎君。”


    方兰松耳朵更红了,他转过脸去,“变态,赶紧消失。”


    晏含章见他这样子,觉得满足得很,又把手伸进被子里,轻轻弹了一下。


    方兰松紧紧闭着眼睛。


    晏含章给方兰松盖好被子,又仔细把被角掖好,便去外间儿的贵妃榻上休息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方兰松才意识到不对,朝着晏含着大喊,“你倒是给我把绳子解开啊!”


    晏含章抱着毯子笑得肚子都疼了,捂着嘴装睡,方兰松又喊了两声,便无奈地安静下来。


    听着方兰松睡熟了,晏含章才走进里间儿,轻轻帮他解开手脚。


    那腰带用久了,布料被磨得很软,绑着不疼,但绑了这么久,方兰松又白,还是有圈儿红红的印子。


    晏含章凑到方兰松耳边,轻声道:“这样一直把你绑在床上,夜夜与我作伴,如何?”


    把方兰松从储公子那里抢来,晏含章却不放心,总觉得他还要被抢走似的,于是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占有欲望缓慢发酵,似乎渐渐衍生出了一些旁的东西,让他没来由得感到心慌以及难过。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偏要方兰松不可,虽然这人长得不错,但远远不如那些妩媚的倌人美丽,脾气又大,床上也不听话,两人总是边打架边行房,事后弄得一身伤,自从半年前成亲之后,自己生气的次数都变多了,两人一见面便斗嘴,究竟图个什么?


    就这样,他坐在床边儿,呆呆地想了一夜,手里握着方兰松发红的手腕,无意识给他揉着,直到外头天光微亮,才趴在方兰松身上睡着了。


    他是被一巴掌拍醒的。


    “姓晏的,你晚上又做了什么?”


    晏含章迷迷瞪瞪,眼睛都睁不开,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嘴,“相公我伺候了你一夜,就换来这个?”


    “伺候?”方兰松把被子掀开一条缝儿,悄悄检查着自己的下身,察觉似乎没什么异常,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嘴上仍不肯落了下风,“说好了不碰我,趁人之危。”


    其实,这也怪不得方兰松,谁让晏含章老是吓唬人家,说自己在仙山习得了好些法子,能让人意识全无,任凭旁人摆弄,还有的能让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方兰松身上本来就疼,怀疑晏含章晚上做了什么也是无可厚非。


    “方大少爷,”晏含章揉了揉被拍疼的肩头,“这回这伺候,的确就是伺候,你在床上我在床下的那种伺候,喂水擦汗的那种伺候。”


    “管你哪种伺候?”方兰松伸手去够床头叠放整齐的腰带,又扯到大腿的伤口,皱了皱眉,“这账平了。”


    钟管家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自家少爷挨了一巴掌,还叫人好一顿呛,忍不住推门进来了,却不敢直接说方兰松的不是,“少爷,您这眼圈儿怎么乌青的,昨个儿没睡好?”


    晏含章指着床上的方兰松,“被这个小畜生折腾的,昨个儿压根儿就没睡。”


    钟管家苦口婆心,“少爷啊,年轻人要懂得节制,晚上不能太多......”


    晏含章一脸无奈,“钟叔,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管家大惊小怪起来,“少爷,您的嗓子...哑了?”


    “哑了吗?”晏含章咳了一声,“无事。”


    钟管家点点头,“一会儿给您送盏川贝枇杷来,或者雪梨汤也成,少爷想喝什么?”


    “我都成,”晏含章用下巴挑了方兰松一下,“给他煮碗米粥来,少搁些糖。”


    他撑着床站起来,到外间儿换衣裳,钟管家跟了过来,帮他穿着外袍,忍不住耳语,“少爷,那小妖精有什么好的,值得您这样费心?都不知道顾着自己了。”


    晏含章转头制止他,“钟叔。”


    “老奴失言,这就给方少爷煮粥去。”


    毕竟是跟自家少爷亲,钟管家是真的心疼,又不敢再劝,给晏含章理好衣领,便叹口气退出去了。


    趁着晏含章出去,方兰松挣扎着起来,披上外衫,打开窗户,抬脚就要溜。


    他耳力好,虽然外间儿的谈话声不大,却还是让他听了个清楚。


    小妖精?


    他决定先不走了。


    过了一会儿,钟管家又进来,对着桌边的晏含章劝道,“少爷,您用些朝饭吧。”


    晏含章随口应了句“好”。


    里间儿的床上,方兰松露出一边儿肩膀,对着外头喊,“相公。”


    相公?


    晏含章一时有些恍惚。


    这称呼可是下了床塌就听不着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见鬼了?


    晏含章高声回应,“怎么了?兰松?”


    方兰松:“相公,人家口好渴。”


    不是见鬼了,只是口渴了?


    晏含章忙不迭地端了碗热茶,想着兰松可能想喝牛乳,又把远处那盏牛乳茶端上,“来了。”


    用肩膀蹭开里间儿的珠帘,还跟钟管家显摆,“没办法,就是这么黏人。”


    见自家少爷这不值钱的样子,钟管家叹了口气,“人家一个月也来不了几回,还黏人?”


    少爷嗓子哑了,难不成在床榻上,是公子给那个小妖精.…..


    少爷不会还是块完璧吧?


    哎呀,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少爷不行?所以才在方少爷面前抬不起头来,才会给他那么多银两,允许他一直在外头住着?


    可是少爷是神医啊!


    哎呀,人家说了,医者难自医……


    莫不是少爷这个神医也不能自医?


    钟管家打定主意:得去给少爷寻摸个房中圣手来。


    晏含章进来,看见方兰松香肩半露的样子,眼睛都直了,端着两个碗,“喝哪个?”


    方兰松睨了他一眼,扯好亵衣躺下,“又不想喝了。”


    晏含章刚给灌了迷魂汤,心里美得很,瞧方兰松嘴唇有些干裂,就想用勺子给他喂水,方兰松转头不喝,他就给自己喂了一大口。


    钟管家端着一个茶盘进来,上头有一碗药,还有一碟子糖,“这是方少爷的药,老奴给晾好了,坐起来喝吧。”


    见钟管家进来,方兰松突然揽住晏含章的脖子,把他嘴里没来得及咽的那口水喝了进去,钟管家见了这场景,赶紧把药放在床头,“少...少爷,让方少爷先把药喝了吧。”


    他转身要走,掀开珠帘,又转过头来问,“少爷,要烧热水吗?”


    晏含章摆摆手,“不用。”


    等钟管家出去,晏含章便端起碗,“这药,也让相公如此喂你么?”


    方兰松拿过碗来,仰头一饮而尽,像喝水一样。


    晏含章接过空碗,“不苦么?”


    “习惯了。”方兰松又躺下,把眼睛闭了起来。


    他是个野孩子,四岁来了京城,就在玉丁巷住下了,什么苦都吃过,这药确实不算什么。


    晏含章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揉了一下,冷着脸捏开方兰松的嘴,给他喂了一块儿糖。


    嘴里的甜味儿让方兰松觉得很不自在,他又坐起身来,掀开被子要下床,脚刚一着地,却牵扯到伤口,腿软跪下了。


    晏含章啧了一声,把人抱上床,“再睡一觉,给你五十贯。”


    方兰松有一瞬间的出神,乖乖躺在床上,任由晏含章给他盖被子,药劲儿上来,他很快就睡了过去,晏含章坐在床头看他,忍不住又上手了。


    “别碰我。”方兰松睡得迷迷糊糊,弓着身子习惯性躲闪晏含章那不安分的手。


    晏含章把手收回去,颇有些委屈地自言自语,“昨儿晚上烧得迷糊,握着我的手叫我阿宣,还被我哄着叫了好几声小晏哥哥,现下才好一些,我又成姓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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