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点滴式委屈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只是不敢说。你还记得上次四方法会那个在你跳祭祀剑舞时大喊大叫被追的满地乱跑的人吗?就是我。”
麟岱:“……!”
啊,他居然觉得有几分丢脸怎么回事。
“那时你修炼受阻在竹林里哭,那个传授你心经的人也是我。”
麟岱依稀记得那是位温婉女子。
“涅罗宗前帮你修好匾额的人还是我, 你还送了我一颗丹药,你记得吗?”
麟岱点点头,那时他炼制成功的第一丸丹药,所以楚佛谙拉肚子了吗?
“在渭州你被古剑门所伤, 那个给你丹药的人依旧是我。”
麟岱仍然记得那个蒙面散修,趁他不注意把一整包丹药塞进他怀里, 结果丹药顺着衣服掉进裆里化了粘了一裤子,麟岱不得不站在河边洗裤子被秋风吹的腚腚冰凉。
如果说先前的楚佛谙是只尊贵且洒脱的孔雀,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只嘤嘤乱哭的小狗。他抱着自己的经年旧梦说了一肚子知心话, 从初遇到第一次见面,从鹿鸾山不让麟岱陪他玩,到麟岱说好了三天后来拜访他结果人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麟岱愣了许久, 终于感到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脑袋里,他长长地喘了口气, 耳边还是男人喋喋不休的:
“找不到你我就把他们都杀了,我知道你还不喜欢我但我真的……”
“没有不喜欢。”麟岱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都听不清。
楚佛谙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猛地抬起头,麟岱这时才发现男人眼下的青灰以及眼中代表着疲惫的血丝。
麟岱心头一软, “我亦很喜欢仙尊。”
说完他感觉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他臊得慌,一张白玉似的面皮瞬间通红。
良久, 麟岱感觉眉心一暖, 有个柔软的吻蜻蜓点水般掠过, 像是回首嗅青梅的少女,仓促中泛出点点羞涩。
麟岱哑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话来回答他,说实话修为尽失后的种种经历已经让他练出了还算流利的嘴皮子,但面对绝对的真诚时,他却瞬间失语。
最好的这个人来的太过突然,麟岱措手不及,恨不得像水底受惊的虾米一样四散逃开。
可楚佛谙紧紧地揽着他,在这种肌肤相贴的程度中,他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对方绝对不会轻易松手。
门口一声犬吠唤回了麟岱的心神,他看见了探头探脑的琼牙,咧着嘴冲他摇尾巴。
也不知道楚佛谙吩咐了什么,琼牙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奔过来给麟岱撞的呼吸不畅,他乖乖站在门口,脖子上的小蛟也摇摇仅剩的两只脑袋,冲麟岱打招呼。
心里的大石头猛然落地,麟岱所有的牵挂都回到了身边。他感激地望向楚佛谙,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其实他在大沧山那次就想问了,问剑尊是不是对他有几分喜欢,只是被人打断了,徘徊在嘴边的话又滚回了肚子里。
并且他也没想到,楚佛谙不是对他有几分喜欢,而是所有的喜欢都给了他。
只是……他如今谈不上什么余生相伴了,好的话他能寿终正寝,不好的话明天就能见阎王。
但是如果此刻退缩,那他就不是麟岱,不是那个跨越十二连山脉求学的坚韧少年。
他伸出手,楚佛谙马上握住。两人十指相扣,麟岱忽然笑了出来。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生命的末尾还能逢上一场烂漫的花开。ĆĤDͿ
楚佛谙即刻明白了青年的意思,他无比郑重地拖起麟岱的双手置于唇边,大胆啄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窥见青年眸中并无愠色,连忙又亲了一口。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完这一生。”
楚佛谙的表情深情且诚恳,这种诚恳模糊了他过分艳丽张扬的容貌,使他焕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恰巧这种魅力对与麟岱这种缺乏安全感的小年轻来说,是致命的。
“我会和你,一起把这人世消磨。即使阴曹地府,我们都要牵着手,一起赏忘川河。”
“哈哈哈……”麟岱本来是想哭的,听到这话却笑了出来,“前辈,这是我听过最伟大的承诺了。”
他一边笑,一边擦掉眼角渗出的泪花。
“我愧对于你,我活不……”
楚佛谙眼睛里满是细碎的光芒,出言打断了他,“你相信我,即使你变成雪花一落地就化了,我也会想法设法留住你的。”
“就算你是你只短线风筝在天上乱飞,我也会紧紧拽住你的小尾巴,让那些烂树枯枝丫子刮不到你的小翅膀。”
麟岱其实没听过这样的话,他这种过分务实的人是不屑于听任何甜言蜜语的,但眼下情景,他愿意放下捍卫他多年的冷漠与警惕,去大胆一试。
“小麟岱,从前我没有插手你的人生,是因为我身为外人,不宜有过多干预。可是一眨眼功夫,你就陷入了危险之中,好像只是来人间历劫的,因果轮回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所以我只能把你留在身边,如果你是当时是清醒的我绝对会过问你的意思,但可是等我赶到时,你已经醉了,脚上还带着伤……”
麟岱没想到楚佛谙还惦记着昨天直接把他带回涅罗宗的事,想到自己一路上被当作猫猫狗狗戏弄的经历,心口顿时被撞了一下。
他还年轻,不知道何谓心动,只是这种感觉太难以言述,怕是要铭记一生。
“剑尊救我于水火,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仙尊。只是我已是一介废……”
嘴巴被捂住,楚佛谙似乎非常避讳麟岱的自弃,他隔着手掌吻上去,嘴唇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麟岱顿时感到下半张脸都烧起来了,他紧紧闭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楚佛谙这次吻的很久,灼热的呼吸轻轻抚弄着麟岱的脸颊,烧的他快死了。
就在麟岱觉得自己要昏过去的时候,楚佛谙撇过了脸。
他似乎很愤怒自己的失态,急促地喘了两口气,闷闷地咳了一声。
麟岱甚至看见了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楚佛谙在生气什么。
他在气自己没办完挽回麟岱的修为,麟岱把男人想得太神通广大,忽略了他的脆弱与自责。
有什么好自责的呢?又不是他的错,要错也是上修界不作为……
想起上修界,麟岱猛地记起了人魔结界。他悄悄看向男人的胸口,那里被衣裳裹住,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楚佛谙对此讳莫如深,改天,得找个机会看看……麟岱想。他又联想到自己短暂如火花的前半生,所有事情都不在掌控之内,择日不如撞日,麟岱干脆将心一横,脱口而出:
“那前辈什么时候对我强豪夺呢?”
麟岱问出了一句自以为毫无破绽的话
楚佛谙却一脸严肃。
“麟岱,你是自由的,虽然我把你带到了太阿宗来,但是你还是你,没有什么能拘束你,也没人能将你当作物品一样争来夺去,尽管……”
麟岱正被铿锵有力公义无私的言论震惊到无以复加时,楚佛谙说完了后半句:
“尽管外界都传你是受尽凌·辱的娇弱美人,但是我知道,你比谁都要强,是宁折不弯的高洁之士!”
“受尽……凌·辱的……娇弱美人?”
这几个字让他羞于启齿,况且……麟岱听到最后几个字时还怔了一下,随即很心虚的想,要不要告诉楚佛谙,自己少年时答应那些女修拧一下脸蛋给一块灵石的事呢?
还有为了争夺一块灵石和人打架滚到阴沟里的事。
把许妄骗到山洞里封了三天的事
为了逃离太阿宗对自己师尊使了两次媚术的事。
差点脱身假扮孕妇还差点断了楚洵命根子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麟岱都难以启齿。
“麟岱你放心。”楚佛谙揉了揉他的耳垂,微笑着说:
“强取豪夺、蹂·躏□□、趁虚而入、攻城略地、占为己有、掠脂斡肉这种事情,我想都没有想过!”
瞥见男人眼中的点点幽光,麟岱莫名打了个寒战。
“我、我相信前辈的为人。”
但他还是做出了回应,他是真的信任楚佛谙,只好将看楚佛谙胸口的事暂且作罢。
无论如何他都是天记录册封的济世仙尊,人族的守护者,总归是要比他麟岱活的久的。
既然做不到长久陪伴,那就珍惜余生,好好贪恋一番风月,一处长情。
或许他死后剑尊会痛苦好久,但是麟岱心中仍然抱有对感情的执着渴望,尽管受过伤,尽管受过骗,可当炙热告白忽然降临时,他依旧敞开怀抱。
反正他顶多活个四五十年,剑尊会慢慢忘却他。人世间沧海桑田变幻几轮,百年之后男人依旧是那个矜贵而略带轻狂的仙尊,这份感情应该不会影响他太久……至少,请上苍看在麟岱倒霉了二十来年的份上,让他浅尝一口余生的甜吧。
他也是孤独的孩子,渴望有人施予三两分薄爱。师尊当年的一点温情便能驱使他赴汤蹈火,如今爱意如山洪般将他濡溺,叫他如何不沉沦,如何不生死相许。
楚佛谙怕青年乱七八糟地猜想,有损神思,便小心开口:
“小麟岱想不想去看看涅罗宗?”
麟岱也可以避免自己过分忧思,回到:
“好,正有此意。”
涅罗宗号称上修界第一武修大宗,他早有耳闻,只是鲜少有机会细观。上次来也仅是匆匆一瞥,未见真容,如今身在宗门之内,怎么也得好好观赏一番。”
楚佛谙欣然,起身去箱子里取出一件大氅,麟岱正欲接过,就被男人用大氅盖住了肩膀。
楚佛谙低下头,细心系好节带,末了还抚顺青年散落的发丝整齐拢在脑后,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做了千百次一样熟练。
麟岱微微偏过头不去直视他的眼睛,却听见楚佛谙轻轻一笑。
“怎、怎么了?”
麟岱有些紧张,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我早想这样做了。”楚佛谙一边微笑,一边刮了下青年的耳垂。
“做什么?”麟岱耳尖红了又红,被拨弄的动了微颤。
“想为你穿衣服,梳头发,系玉佩。”
“想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什么烦恼也没有,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
楚佛谙说到这里顿了顿,“快活的一天又开始了,今天该让前辈带我吃什么呢?”
麟岱忍不住笑了出来,“前辈,我都二十多岁了,又不是小孩。”
“我就该在你还是小孩的时候就把你抢过来。”
楚佛谙脸色忽然浮出了隐隐的悲戚之色。
但凡我当年决绝一些,你怎么会吃那么多苦。”
“怎么会吃那么多苦……”
楚佛谙的声音微颤,一滴晶莹的泪滴落在被火烤的温暖的地面上,然后消失不见。
“心疼死我了,小麟岱,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啊……”
“怎么迟迟不联系我啊……”
“我发现时,你都被拐到淮州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啊……”
第51章 拥抱
楚佛谙的眼泪滴到了麟岱的手背上, 像潮湿柔软的吻在细说爱语。麟岱手忙脚乱地为他拭泪,被男人捉住腕子,紧紧贴在脸颊边。
“我、我不是有意的……”麟岱支支吾吾。
我只是怕打扰仙尊。
这话麟岱没说出口, 剑尊几乎掏心掏肺,此话必然会伤了他的心。忖度半分,麟岱慢吞吞说道:
“以后,我什么事都和前辈说。”
楚佛谙周身笼罩的悲伤阴云却没有散去几分, 他苦笑一声,道:
“小麟岱, 我不是在怪你,我是气我自己。”
“是我错信了鹿鸾山,觉得他能照顾好你。也太疏忽大意, 总是顾不上你。”
麟岱不明白怎么就扯上了鹿鸾山,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鹿鸾山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是个好师尊, 况且……麟岱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男人自己被师尊猥·亵这回事,他不想男人为此忧心, 也觉得此事过于耻辱不想再提起。
“前辈身系人族安危,宵衣旰食,自然不能事事周全,上修界倦怠已久,应该让他们好好效力才是。”
楚佛谙听了, 终于笑了笑,他握住麟岱的手,用一种类似于撒娇的语气说:
“小麟岱把我想的太伟大了, 我没那么厉害。”
麟岱被握住手, 男人低下头注视他的眼睛。
“小麟岱, 不要和我这么生分,不用拘谨,想说什么就说,我喜欢你的任何样子。”
麟岱莫名哽咽,人们总是随意猜想,捏造他的模样甚至人格,没人在乎他本来的样子,除了楚佛谙。
他本来是什么样子呢?他自己也不大记得了。麟岱想了一会,眉头不自主皱了起来。
楚佛谙将那川字抚平,宠溺地点了下青年的眉心。
“好了别想了,走,我带你出去看看。”
青年体弱,不宜忧思。
琼牙现在是幼犬形态,见主人出来便兴奋地扑过来咬他的裤脚。麟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拥住怀中当个暖壶,还亲了亲他的鼻子。
几日不见,可把他想死了。小狗被抓住时满身是伤,现在已经被楚佛谙治好,连皮毛都光滑如初。
“好想变成一只小狗啊。”楚佛谙看着没心没肺的琼牙忽然开口。
麟岱点点头,人生在世有诸多烦恼,还没只小狗活得快乐。
“能被小麟岱抱在怀里。”
麟岱:“……”
琼牙感到爪子被握了一下,他很懂事地缩的更小,几乎和只小兔一般大小。琼牙一手托着小兔子狗,一手探出衣袖挽住了楚佛谙。
楚佛谙心满意足,与麟岱一起走下了珐琅彩饰的长阶。
涅罗宗尚武,宗中弟子乃至扫洒门童无不高大健硕,目光炯炯,就连女子都比其他宗门的要高挑丰满许多。所有人都挺拔好看,见到他们来,纷纷抱拳行礼。
麟岱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承受这礼,楚佛谙像看穿了他心思似的,适时弯下腰在他耳边轻语:
“仙尊道侣。”
麟岱闹了个大红脸,甚至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下。楚佛谙扶住他,嗓子中传来低低的,刻意压制住的好听笑声。
麟岱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他泄愤似的掐了下男人的小指,掐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他小脸白了一瞬,担心男人觉得他恃宠而骄,便小心翼翼抬眸,窥探楚佛谙的情绪。
结果男人轻笑一声将他的手握的更紧,大掌完完全全包裹住他的手骨,像爱人的纵容,父兄的宽厚,恩师的温良。
麟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方地朝行礼的弟子点头。
其实楚佛谙被这么一望魂都飞了,青年很容易挑起人内心最阴暗的欲望,楚佛谙对此更多的是怜惜。
他怜惜青年的谨慎,还有眉眼中无意识透出的礼让与讨好,这些是他寄人篱下后久久不能愈合的创伤,代表青年曾经压抑绝望的生活。
楚佛谙不知到要多久才能使这伤口结痂,毕竟伤口里渗出的每一滴血都是楚佛谙犹豫与无能的象征。但他知道麟岱还这样年轻,只要一直温柔、克制的去爱,总能使他放下警惕,轻松快意地过完一生。
他的麟岱已经受了太多委屈,什么匡扶天下,济世救人,就交给别人好了。
一路上亭台楼阁极近华美,各种祭祀礼器庄严神秘,扑面而来的厚重贵气感使麟岱喘不过气来。
涅罗宗实在是太华丽,太张扬了,那高高翘起的盔顶飞檐,朱红铜绿的砖瓦剪边,以及张牙舞爪的鹰头套兽,无不彰显着此宗门的豪放与洒脱。
太阿宗崇尚素色,以玉为尊,所有宫殿楼阁一律雪白高耸,几乎要脱离人间。虽然高大宏伟,但以清冷为佳,不宜出现过多杂色。图腾为莲帝手绘的鲤鱼衔莲,清雅出尘。
涅罗宗则不同,尚彩,尊青铜,殿宇平缓少高楼,有“入世”意味,图腾为鹰,四处可见喜鹊、青喉、燕子等喜庆之鸟。尊贵中带着些红尘气色,一砖一瓦都鲜活明艳,都在畅快呼吸。
麟岱鲜少见到这番绚丽景色,一时应接不暇。
麟岱观察着涅罗宗,涅罗宗也在观察他。只是这种观察太过温柔良善,麟岱没有发现。
行色匆匆的年轻修士身上挟裹着莽撞侠气,大步流星脚底生风,不忘投来好奇观望的一眼。转角擦肩而过的白发老者目不斜视,通身宁静淡泊,却在下一个拐角驻足,借着琉璃彩柱上的反光打量楚佛谙身边的纤细青年。
扫洒侍童借口送水匆匆而过,下了台阶就与同伴兴奋地笑作一团。迎面而来的妙龄少女心高气傲,要回了闺房后才能与小姐妹互诉衷肠。
麟岱一心沉醉在涅罗宗瑰丽华美的建筑里,对这些打量一无所知。楚佛谙一清二楚却生不出醋意,他甚至有些得意。
看看这是谁的宝贝?哦,原来是我的。
两人行至一方莲池边,楚佛谙忽然停住,指着那汪冬日里仍娇嫩鲜艳的白莲问:
“泽渊还记不记得这里?”
麟岱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见池水碧绿,莲花莹白,水面积着未融寒雪,笑道:
“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
那时他偷售丹药被楚佛谙发现,男人在此设宴,用一个小瓷盏将他吓得魂不守舍。就在麟岱以为死到临头时,男人却说出了四条要求,还给了他含灵宝玉和鹰头戒指。
天知道这两样东西帮了麟岱多大的忙,可以说麟岱活到今天这两样物件功不可没。麟岱正想说声谢谢,就听到楚佛谙说:
“那时喝的是下修界进贡的春茶,不知道泽渊喜不喜欢。”
麟岱:“……”
“哦,还有。”楚佛谙低头,满脸欣喜地看着麟岱。
“那时泽渊长发过腰,现在又长了两寸,真叫人高兴。”
麟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他不禁伸手摸了摸鬓边发丝,发觉耳后被人编了一簇头发,是五股辫子,编的又细又紧,不用看就知道很精巧,比他自己编的还好。
再摸摸另一边,对称的也有一缕。
楚佛谙之心细如发让麟岱自愧不如,他嚅嗫了一会,还是没说出谢谢。
这个时候说谢谢,楚佛谙肯定会不高兴的。
“哼。”麟岱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当时要吓死我了,生怕你把我抓起来。”
这招很有效,楚佛谙的心跳杂乱,双颊瞬间浮红。
“是我思虑不周,不该吓你的。”楚佛谙心疼不已,言罢还揽住了麟岱的腰,琼牙被夹在两人中间艰难吐息。
吃的好饱啊,汪汪汪——嗝儿。
麟岱吓了一跳,毕竟周围还有那么多涅罗宗弟子在走来走去,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如此亲密,他嗔怪的神色还没收回,双手已经置于楚佛谙胸前想推开他。
兴许是身后传来的隐隐笑声,兴许是掌下象征着剖心救苍生的杂乱心跳,更重要的是男人盛满期待与兴奋的眼睛,麟岱没舍得推开,内心好一番挣扎后,顺着他的肩颈摸向脑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楚佛谙比他高很多,麟岱微微垫起脚,脸自然而然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感到腰间被收紧,男人的双手稳稳环抱着他,却没有呷猊地滑动摩挲,彷佛只是托着他,支撑着他而已。
这使麟岱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他放松了戒备的肩膀,加深这个拥抱。
良久,直到琼牙发出一声快断气的呜咽,麟岱才蓦然惊醒,慌乱地撒开手。
琼牙清晰地看到楚佛谙朝他这只无辜小狗翻了个白眼,小狗震惊不已欲向主人告发,却发现这人已换了副面孔做含情脉脉状,还虚伪地伸手摸了摸他项上狗头,虚伪地说道:
“哎呀,挤到琼牙了。”
琼牙回了个白眼,却被主人一把捏住爪子呵斥:
“琼牙不可无礼!”
琼牙:“……!”
也对,都做人家媳妇了,怎么会在乎自家狗。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琼牙咬住麟岱袖子,用屁股对着楚佛谙。
他的傻子主人还憨巴巴在那说:“琼牙平时很懂事的。”
楚佛谙那厮居然回应道:“嗯,你教出来的肯定知礼,都怪我不好。”
琼牙,琼牙气死了。
第52章 微醺与羞赧
“仙尊, 仙君。”自侧方传来侍童的声音,“宗主有请。”
麟岱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仙君”是谁。几秒后他反应过来, 轻轻咳了声以掩饰尴尬。
仙尊道侣的敬称,就是仙君来着……
楚佛谙挽起他的手,道:
“许鹏莱,你见过的。”
麟岱想起了那位高大的黑面壮汉, 非常和蔼可亲。
————
两人随着侍童前往主殿,随着人越来越多, 楚佛谙还担心青年不适应,结果低头一看,青年目光从容, 气定神闲,拉着他的手走的稳稳的,甚至比他还先半步, 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模样。
好可爱……
楚佛谙真是挑不出麟岱的一丝不好,在他眼里青年上上下下边边角角没有一处不精致好看, 简直完美至极。
麟岱此刻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他一路上都没有感受到恶意,所以他装作大方坦然的模样,闲庭信步地跟着走。
其实他很紧张,因为在太阿宗的经历, 他很担心涅罗宗人也会讨厌他。毕竟他如今的名声只会更差,不仅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修为,还被安了个离宗叛逃的帽子, 估计太阿宗早就派出白衣使告示天下逆徒麟泽渊的恶行。
想到这麟岱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他为太阿宗贡献了自己最赤诚最热血的少年时期, 结果太阿宗视他如累赘如叛徒甚至将他逼出宗门在外流浪,他的一腔赤子之心就这么喂了狗,这让他暮年时如何平静地回忆过去。
怕是此生都难以释怀。
主殿中人向门口看去,便是这样一番情形:
白衣红袍的青年宛若冬梅带雪,满头乌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他双颊消瘦,眼角薄红,眉间英气与俊美杂糅,显现出独特的谪仙气质。细窄手腕被身侧之人牢牢锁住,透着那么几分不情不愿。
目光向后移向锁住他手腕的人,是黑袍金冠的楚佛谙。他比青年高出许多,身躯挡住了门外的天光,大片阴影沉沉地压住青年,无声宣誓着占有。
他目光一扫,座上几人纷纷垂目不敢直视。
只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眨巴着黝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麟岱。
许桐桐是许鹏莱唯一的宝贝大闺女,她是个直脑筋,不明白为什么诸位同僚都默不作声。她端着自己盛满牛乳的酒杯直接上前,大吼一声:
“恭喜仙尊夺得美人归!”
这一嗓子把许鹏莱吓得从座上跌了下来,他的宝贝大闺女似乎不在乎老爹的死活,甚至凑近了眯着眼端详麟岱,末了还评价一句:
“好看,仙尊好眼光。”
楚佛谙爽朗一笑。
许鹏莱翻着白眼去了。
许桐桐那妮还回过头扯着嗓子喊:
“爹你快看啊,我以后也要娶个这样的!”
一时间哄堂大笑,许鹏莱捂住老脸,一旁的长老连忙为他拍背顺气。”哈……”麟岱也被逗笑了,他松开楚佛谙的手,改为去牵那女孩。
感到手掌一轻,楚佛谙惊异地看着麟岱。
青年不怎么会主动触碰旁人,他楚佛谙算是例外——现在多了个许桐桐。
好气,楚佛谙捻了捻手指,留恋一番青年指尖的柔软触感。
女孩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近时就主动握住了麟岱,她牵过麟岱的手仔细看了眼,惊叹道:
“仙君,你的手真好看。”
小孩想一出是一出,楚佛谙不自觉看向那双手,心中沾沾自喜。
真好看,他楚佛谙眼光在上修界可排第一。
涅罗宗都为武修,长期握刀剑,鲜少看到这样修长好看的手。许桐桐小手握着麟岱的大手,不仅看,还贴在自己脸边蹭了蹭。
好温柔,就像她的娘亲一样。
麟岱受宠若惊,他出身低微声名狼藉,人们即使接近也各有目的。还是头一次有小崽这样亲近他,像剑尊一样毫无索求与欲望。
他转头看向楚佛谙,目光中还有些小得意,扬起的唇角仿佛在说:
“看,我多招人喜欢。”
当然这是楚佛谙的臆想,麟岱分明想的是,“啊,她愿意蹭我,她好可爱。”
楚佛谙是济世仙尊,他不能将自己的嫉妒宣之于口,这种心态是幼稚的,是说出来会被麟岱笑话的,所以他闭口不谈还向许桐桐这小崽挤出一个客套的微笑。
忍住忍住,麟岱喜欢谦谦君子来着。
许鹏莱见楚佛谙笑,背后一阵惊悚。身侧的长老向他比了个口型:
“怎么办?”
许鹏莱用扭动的眉毛示意:
“看我眼色行事。”
壮汉挤眉弄眼可不好看,那位长老终于想起了灵言传声。
“宗主,他到底是不是被掳来的?看着好像不是很情愿。”ÇHDĴ
“我不知道啊!”许鹏莱回到。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干这种缺德事。”
“我们更不能得罪剑尊!”许鹏莱粗眉倒树立。
“而且剑尊说了会与他结为道侣!”许鹏莱还是更了解楚佛谙。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他又没修为,谁知道剑尊会不会逼迫他,万一是被逼的呢?”
长老很怜惜麟岱的身世,并且拥有丰富的想象力。
“我不信!”许鹏莱大声反驳。
长老捂住耳朵,哀怨地剜了眼壮汉。
许鹏莱看向麟岱,见这位俊美小郎君脸上毫无愠色,反而露出了浅浅的笑,心下了然,对着麟岱说:
“麟岱小友,许久未见,这是小女许桐桐,你要是呆着烦闷,我让她陪在涅罗宗内游玩。”
说完与身侧长老交换了个眼神,长老心领神会,附和到:
“对,我们桐桐活泼又聪明,什么事都和我们宗主说。小友要是被欺负或者被威胁了,桐桐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宗主的。”
楚佛谙:“……?”
麟岱不知道为啥自己会呆着烦闷,也不觉得自己会被威胁。毕竟他才刚来,甚至都没完整地住上一天,新奇劲还没过去,但他仍接受了许宗主的好意。
“多谢宗主,桐桐是风火双灵根?”他忽然提到。
许鹏莱愣了一瞬,想到麟岱原先乃百年难得一见的火灵根,还有天授炼丹师的身份,眸光一亮,随即点头。
“的确,双灵根固好,可惜不适应武修。”
麟岱却像捡到个宝贝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握着小女孩的手不放。
楚佛谙哪里看不透许鹏莱的心思,他一记眼刀让壮汉缩回了脖子,接着对麟岱说:
“涅罗宗弟子都想见你,我才应允他们设宴招待的。别的事暂且不谈,为小麟岱接风洗尘才是正事。”
许鹏莱如梦初醒,拍拍脑袋,喃喃道:“哎呀,忘了正事!”
他拍拍手,“都呈上来吧!”
开宴,大壶美酒被依次送来,侍女翩跹而过,各色面点佳肴被摆放在麟岱面前的小桌子上。
麟岱跪坐于蒲团上,脊背停直,怕失了礼数。
显然是他多虑了,因为涅罗宗人完全不在乎这个,许鹏莱带头劝酒,可麟岱不能喝,楚佛谙似乎很高兴,一边掐他的小辫子,一边喝了一杯又一杯。
涅罗宗之人豪放,从宗主到门徒都如此,酒后更是放声交谈,或坐或卧,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
麟岱看得新奇,太阿宗规训严格,何时有过这种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似乎有点明白楚佛谙为何接受涅罗宗之邀,成为此处坐镇仙尊了。
“小麟岱……”楚佛谙醉眼朦胧,他的肩膀松懈下来,鲜红的唇上水光潋滟。
麟岱莫名感到干渴,他吞下口中的葡萄,问道:
“前辈,怎么了?”
“我好高兴啊。”楚佛谙像孩子似的,认真地盯着麟岱的眸子。
“终于找到你了。”
麟岱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将手中的葡萄喂到他嘴边,楚佛谙很乖的吞下,嚼都没嚼。
麟岱:“……”
这是醉的不清啊。
楚佛谙向麟岱那边挪了挪。
“现在,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道侣了。”
麟岱笑的有些羞赧。
“嗯,三生有幸。”
楚佛谙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回答,他皱起眉,却没说话。
宴席尚未过半,一位喝高了的白发长老忽然大声呵退斟酒的侍女,拔剑给满堂弟子来了段剑舞。
不过他喝多了,没注意自己拿的是隔壁老兄的烟杆子。而且他是位锻筋锤骨的纯武修,他并不会用剑,舞剑只是他心中对白衣修士的一种向往。最重要的是,他一边舞,一边吟诗,吟的还是一首广为流传的艳诗。
“古长老,错了,不是那么跳的。”有人喊到。
麟岱一惊,涅罗宗弟子好眼力,他都看不出来这位长老跳的是什么东西。
青年一双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楚佛谙轻笑,忍不住搂住了他。
麟岱这才发现坐得端正的男人已经斜倚了过来,胸口抵着他的背,双腿岔开屈起置于麟岱的蒲团两侧,像是把他完全罩在了身下。
非常失礼,非常不端庄。
楚佛谙醉了,麟岱却是滴酒未沾,于是他不着痕迹的向外挪了挪。
楚佛谙松开手臂,麟岱随之松了口气——然后楚佛谙直接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
麟岱推他,他笑了笑,重新坐直。
涅罗宗众人:“……”
果然是被逼无奈受尽□□的娇弱·无辜·可怜·病美人。
第53章 微醺?烂醉!
麟岱刚松口气, 就感到右侧脸颊边一湿,他转过头,惊异地盯着楚佛谙。
大庭广众, 众目睽睽之下……楚佛谙居然亲了他一下。
他略带慌张地向两侧看去,发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专心喝酒,无一人注意到他与楚佛谙。
麟岱微蹙的眉头舒缓下来。
众人也如释重负。
楚佛谙偷香成功,醉眼朦胧地偏过脑袋避开麟岱的目光, 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托腮去观赏白发长老舞剑。
麟岱:“……”
麟岱抹了把脸蛋, 又向外挪了挪,反正众人目光都集中在狂舞的长老身上,应当没工夫管他们。
麟岱右肩被碰了一下, 他刚扭头想告诉男人别闹,左脸颊就又挨了一下。
潮湿的,带着酒香的吻。
麟岱脸颊涨红, 他不排斥与楚佛谙亲近,可这大厅里坐着五十多个人, 带上送水的弟子怕是有百来个,他臊的慌。
“前辈,你醒醒……”
麟岱尝试与他沟通,谁知喝醉的楚佛谙比狗都犟,凤目半阖, 执拗地装作听不懂,任由麟岱变着法地呼唤他。
麟岱无奈至极,只能小声说道, “别在这, 至少回去……”
楚佛谙这下听懂了, 他大幅度点头,对麟岱的提议十二分同意。
若不是那略显涣散的眼神,麟岱几乎要以为他是装醉了。
他听懂了,就要来抱麟岱。
算了,抱总比亲要好,麟岱任由他抱住,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脸蛋上晶亮的酒渍,“抱,可以,亲,不行。”
楚佛谙端详片刻,猛地瞪大眼睛,“不是我做的!”
说话倒是很清晰,麟岱忍无可忍,想捣他一拳,但又舍不得。
“那是谁做的!”
他小心地压着嗓子。
楚佛谙左右瞧了瞧,向远处一人努了努嘴。
“他做的。”
“嗯?”
麟岱被他严肃的神态唬住了,加上对男人的信任,他仰起脖子将信将疑地望去——然后脖子上又挨了一吻。
热乎乎的一吻。
麟岱:“!!!”
“前辈不要再闹了!”
麟岱眼尾飞红,推开了楚佛谙。
“前辈不要再闹了~”
楚佛谙居然两手托腮,歪着头学着他的神态模仿他刚才说的话。
毕竟在他眼中,麟岱边边角角一举一动都可爱的不得了。
涅罗宗这给的是什么酒,给剑尊都喝傻了。麟岱愣了片刻,随即夺过酒盏,不许他再喝。
“你不能再喝了,前辈。”
说完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杯口,柔和酒香过后,一股剧烈的眩晕感直冲天灵盖。
闻着这样香甜,酒劲却这么大。麟岱晃了晃酒杯,和楚佛谙讲道理。
“太烈了,不能再喝了。”
楚佛谙倒是不关心酒盏,他压住麟岱的衣角,闭上眼欺身又将脑袋凑了上去。
“停!”麟岱呵止住他,楚佛谙极为听话,放开自己的爪子,挺直腰板坐的端端正正。
麟岱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拢平发丝,逼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酒菜上。
“吧嗒、吧嗒、吧嗒……”
麟岱无奈地转头。
楚佛谙持着银著夹甜豆,夹了几次都没成功。他撇嘴,委屈地看着麟岱。
麟岱觉得自己像只充满气的皮球——要炸了。
他夹了一粒递到楚佛谙嘴边,楚佛谙瞄了一眼,张嘴——把甜豆吹落在地。
麟岱:“……?”
他现在不怀疑楚佛谙是装的了,他可能只是单纯的幼稚。
麟岱收回筷子,楚佛谙又做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见麟岱不理他,就拿筷子把盘子里的食物戳得稀巴烂。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麟岱见不得这样糟蹋东西,长叹一口气,掷了银箸,用手捏了粒豆子,递到楚佛谙嘴边。
“吃吧。”
楚佛谙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寻找适合下口的角度。
“给你了你又不吃……”麟岱催促他,声音却戛然而止。
楚佛谙亲了那细白手腕一口。
麟岱像被烫到一般缩回手,他向楚佛谙龇牙,却发现男人早已恢复托腮远望的姿势,表情凝重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
麟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好蠢”,怎么会栽在同一个坑里三次。
座上的许鹏莱一口烈酒喷了出来,他尴尬地咳了咳,喊道:
“什么玩意,把他给我拉下来。”
“古长老,古长老,下来吧,别丢人了。”
几名弟子匆匆赶去拉扯白发老人。
“长老下来吧,今日有外客,丢死人了。”
“快下来吧,您让人家怎么想我们涅罗宗。”
白衣剑客古长老不愿离开他所热爱的舞台,几番拉扯之下,古长老悲愤欲绝。
“为什么不让我跳!”
麟岱正左右闪躲楚佛谙戳他肩膀的手,白发长老忽然走到他面前,一片阴影压下来,麟岱警觉抬头。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佛谙就闪现在麟岱身前,一把将那长老薅出去好远。
古长老眼前一花,就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古行老:“……?”
“好快的身手。”
一个醉鬼对另一个醉鬼表达了真诚的赞美。
楚佛谙回到麟岱身边,恢复端正坐姿,仿佛刚才弹射而起的另有其人。
许鹏莱摸摸自己的脑袋,哈哈一笑,然后唤来一名弟子,吩咐道:
“仙尊醉酒,仙君体弱,你代他将仙尊送回房中,不要累到仙君。”
麟岱投去感激的一笑,那前来扶楚佛谙的弟子无意看见,心跳瞬间杂乱,面色赤红。
许鹏莱不禁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
楚佛谙却自己站了起来,他小心地扶起麟岱,像是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劳烦宗主了,我自己送麟岱回去。”
两人站在一起,同样的长身玉立,怎么看怎么般配。那弟子识趣地退下,楚佛谙掐了个决,消失在大殿里。
“这是还没醒酒啊。”许鹏莱无奈地捂住眼。
“你咋知道?”身侧的长老不禁问。
“谁一里路还用传送阵啊?”
————
两人回到了佛谙殿,麟岱用手捂着楚佛谙的嘴,不许他随便乱亲。
楚佛谙亲不到,急的发出呜呜的哀鸣。
“嗦好回来酒给唔气的。”楚佛谙干脆啃起了麟岱的掌心。
麟岱不知道楚佛谙怎么一沾酒就变成这样,与先前强悍可靠的剑尊大相庭径……好吧,也不算大相庭径,但是确是有些差别。
本来准备在宴上好好表现的,现在倒好,被楚佛谙缠住了。
他把手放楚佛谙衣襟上擦了擦,转身躲到柱子后,企图唤醒男人。
“前辈,前辈?是我,是麟岱。”
楚佛谙瞪大眼睛,一边捉他一边说:“我知道,我不会亲别人。”
他显然很受伤,眼眶都红了。
“为什么要这么想我。”
“前辈对不起,但是你能不能清醒一下。”
麟岱绕柱三圈,不停地躲避着楚佛谙。
楚佛谙只觉得青年像尾灵活的小鱼,怎么都捉不到。他忽然干呕一声,捂着嘴蹲了下来。
麟岱一惊,想起了他的心脏,忙不迭去扶他。
楚佛谙似乎疼的厉害,他痛苦地喘息着,麟岱从鹰头戒指里取出止疼的丹药,强迫楚佛谙吞下去。
楚佛谙含着丹药,抬头在麟岱鼻尖上亲了一口。
阴谋得逞,楚佛谙自己站了起来,还不忘把麟岱也扶起来。
麟岱才知道他在装,气得满眼是泪。
“不理你了,你个醉鬼。”麟岱一甩袖子,赌气似的去床上和衣躺下。
再也不让他喝酒了,气死了,居然这样吓他。
“我没醉,你看我站得多稳。”楚佛谙居然很认真的在反驳他。
青年不理他,或者是折腾累了,他脱了鞋子,侧身躺在了床上。
楚佛谙在床边绕来绕去。
“麟岱怎么不理我?”
麟岱捂住了耳朵。
太丢人了,他想。
第一次公开见面,居然这样戏弄他。
身边一沉,楚佛谙也挨了过来。
太失礼了,太不端庄了,合籍大典都没办,天地都没拜,就睡了一张床。麟岱咬住嘴唇,被醉酒的楚佛谙气到头疼。
楚佛谙的手自身后探过来,麟岱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却听的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厚重的被子将他整个人盖住。
楚佛谙用被子裹住麟岱,再将麟岱拥在了怀里。
“蚕宝宝,睡觉了。”
麟岱动弹不得,同时也哭笑不得。
“为什么喝这么多?”麟岱问。
楚佛谙喃喃念了几句话,麟岱没听清。不过楚佛谙的语气充满了苦恼与幽怨,麟岱能感受的到。
“天命……桃花……”
男人说的断断续续的,麟岱没法理解。
看着楚佛谙一杯又一杯灌,麟岱还以为他千杯不醉呢。
结果也有一腔苦闷,要借酒消愁。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麟岱想。
因为我修为尽失,无法给你帮助吗?
麟岱感受到他压在自己脖子下的大手,他知道这只手有多恐怖,曾经掐断过无数魔族的脖子,还能刨出自己的心脏。
麟岱亲了亲这只手,楚佛谙嘟囔一声,说:
“可把你找回来了。”
麟岱其实吃的有点多,肚子饱饱,周身又一片温暖,爱人还在身侧,这些使他眼皮子打战,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来涅罗宗什么都没干,觉倒是睡饱了。
日后麟岱想起来,估计还是会气的想死。
作者有话说:
写给所有追文的读者:
亲爱的读者朋友,非常感谢你对本文的支持,由于文章即将入V,并且是倒V(从26章开始收费),预计在本周六,也就是3月25日正式入V,如果日期有变动,我会第一时间发出公告。
对此,我想向所有追文的读者朋友致以真诚的感谢。因为有你的收藏与评论,本文才能达到晋江的入V标准,获得更多人的关注。因为有你的支持与包容,我才有动力写出更多的文字。
虽然这是一篇轻松娱乐向的古风纯爱网络小说,但还是请允许我严肃地介绍它一下。
我编撰的长篇小说《万人嫌修为尽失后》于2022年12月21日15:08在晋江文学城上发表,历经多次删改,于2023年2月16日成功被签约,在此感谢我的编辑,(因为不知道能不能透露编辑名字,所以我就不透露了)感谢TA对本文的认可,感谢TA独特的眼光。
今天是2023年3月20日,目前已经有684人收藏了此文。对于我而言是个很不错的成绩,毕竟在晋江我是位彻底的新人,去关注一个新人对于读者来说也是个挑战。在此,再次感谢关注我,收藏我文章的你。
之所以萌生创作这部小说的念头,是因为去年寒假时期,由于一些学业上的事情,我内心极为压抑,再加上现在就业环境的恶劣,我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我浑浑噩噩,只好将心力倾注于文字。我想要一束天光照破黑暗,驱散阴霾,让绝望的人都擦掉眼泪,有勇气面对明天,于是我创造了麟岱。
他要坚韧、勇敢、正直有底线,同时还要会说谎、求饶、示弱、有一些阿Q精神。我还为他挑选了一位强大忠诚的爱人,楚佛谙。这位老兄在我的笔记本上呆了好久,我从初中就开始琢磨着这个人,直到现在才写出来,他是个完完全全的正派人物,但是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大英雄,在后续的故事里我会慢慢讲述他的传奇人生,敬请期待吧,我的朋友。
这部小说的配角我也思量了许久,由于说了会剧透,这里就不说了。等全文完结,我会用另一封信给他们个完美的结局。
这部小说正在连载,我的学业也较为繁忙,我会尽量保证它的更新速度,增进自己的打字速度。我打字真的很困难,请原谅我,去年十月份我才刚刚学会十指打字法,我接触电脑实在太晚了。
本书描绘的世界是完全虚假的,其中的法术流派部分也是本人编撰的,没有任何依据,只有主角使用的丹炉,全名为金错仙山铜炉,原型为汉、晋时期的焚香器具──博山熏炉,器型非常优美,身为理工科学生,我更在乎器物的实用性,但是见到它的第一眼还是被俘获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上网搜一下。还有,金(银)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种青铜装饰工艺,它最终呈现的效果很惊艳,想象一下,古老神秘的青铜器搭配蜿蜒曲折的金银纹路,那该是怎样一番美妙风景。
不说了,我话真多,接下来是我的感谢名单:(时间紧迫,名字我也没记全,作者并非有意,我对你的谢意会随着晚风吹到你家里,啾咪)
感谢第一位给我留言的读者HildeGranssy,感谢你贡献了本文的第一则评论,这使我大受鼓舞。这条评论到今天已经有七个点赞啦,看来大家都很认同你的想法,我也如此。你的有一条评论不知为什么被删除了,但我在后台看得到,希望这个小插曲不会影响你的好心情。
感谢名为“同时延迟”的读者,你是第一位祝福我文章大火的朋友,谢谢你的祝福!火不火我不关心,你读的开心就好。窃以为这种俗套的网文的最大效用,就是能让读者在茶余饭后轻松笑笑,然后转头忘掉,继续投入自己的生活。
感谢“李可温的小跟班”与“。”,谢谢你们直白的夸奖,我真的很喜欢被夸夸。
感谢“坠兔收光”与“一条小咸鱼”(橘子味咸鱼)的持续追更,还有“半糖少冰”同学,你现在心情如何?如果不开心的话就去吃点好的,哈哈,我也很高兴你能在我的文章下袒露心意,这证明我的文字有庞大的感染力,笑。
感谢“小兜”对麟岱“值得被爱”的认可,关爱他人的人一定会得到更多关爱!
感谢“鹤唳”对我身体的关心,相信经过了疫情的洗礼,我们都会更加坚强。
感谢“热奶鹿鹿”对本文的支持,还有元卿、白日梦、无感、含一、七七、沈鹭、见尽三千世界春、及时止损、蓝莓、橙子、拜罗伊特、咸鱼之王、素素、清伶、白胖小包子、再来一份、怀抱明月、mono、芒果沙冰无感、舞月歌等朋友,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
剩下的朋友我来不及一一细说,因为我马上要去学习了,今年十二月份有一场重要的考试,希望大家都能在自己的生活中取得好成绩。
文章入V后,无论你看不看,我都由衷地感谢你,感谢你陪我走过无人在意的时光。请原谅我以这样一篇繁琐而矫情的文字讲述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实话,在你点下“开始阅读”的那个绿色标志时,我就已经足够感动了,谢谢你为我驻足。
如果你真的购买了章节,那么除却感动,我还多了分责任感,我会尽力写好这部小说。这毕竟是部随大流的网络小说,很抱歉你不能从中获得太多的养分,它也不能向经典名著一样带给你长久的感动。我能做的,只是让你尝到一点网络时代里的脆香小辣条,没什么营养,但是作为小零食来说很合格,哈哈。
这打小零食还有许多没拆包装的部分,请等我慢慢写完它吧!
冷漠的电工电子
2023年3月21日
第54章 泽渊起居录
暮色四合, 黄昏时分落了小雪。只下了一小会,怕扰了游人雅兴。
又是一场酣睡,麟岱睡得心满意足舒舒服服, 睡到月亮都浮出半张脸了,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发现楚佛谙撑着上半身,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男人应当是醒酒了, 一双凤眸盛着清亮的目光,柔柔地笼罩在他身上。难得束起的金冠又歪了, 斜斜的散在一边,欲坠不坠的样子。
麟岱试探性地问道:
“前辈?”
“嗯,小麟岱。”男人马上给予他回应, 温柔贴切一如既往。
麟岱终于松了口气。
醒了,果然醒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刚做了什么,麟岱当然也不好意思问。
他裹着被子蛄蛹了一番, 从前麟岱并没有午休的习惯,也没办法做到毫无顾忌地睡大觉, 今日一试,才发现睡个懒觉是这样舒服的事。
舒服到他想一直睡下去,睡到天荒地老。
楚佛谙看着他巨大的蚕宝宝,语气中居然隐隐有些自豪。
“小麟岱真能睡。”
刚才那一番折腾后,麟岱对楚佛谙仅存的那几缕拘谨也消失不见, 他听了这话,居然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回应道:
“嗯, 我是很能睡。”
虽然不知道楚佛谙为何一脸骄傲, 他是能睡, 又不是能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某些方面,麟岱确实猜不透楚佛谙。
不能想事情,一想就又要困了,麟岱伸了下胳膊,觉得这被褥舒服得犹如仙境。
被子裹得太紧,屋内又燃着两尊大火炉,青年微微发汗,白玉似的脸上蒸腾的粉粉红红。
唇色鲜艳,目含秋水。因刚睡醒,眉眼间的缱倦慵懒模糊了原本的锐利清冷,欲迎还拒的神态,是超出这种年纪的好看。
楚佛谙简直自豪死了,他就是全天下最会养孩子的修士,仅仅一天便把麟岱养出了几分娇贵之感。
“热了吧,掀开点。”瞥见青年还在阖着眼,迷迷糊糊的想再睡一场,楚佛谙却是不许了。
麟岱体弱,睡多了也容易头疼,等晚上再让他睡。
于是他掀开锦被,向下拉,只盖住青年的腰部及以下。空气中瞬间充满了麟岱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像是清苦的莲子香,又像是什么草木的气息。
青年像只出水小白鱼一样挣扎了一下,似乎在埋怨楚佛谙。
楚佛谙忍俊不禁,勾指移动火炉到麟岱身前。
温暖干燥的炭火跳动着,橘黄火光均匀地铺展在二人身上,照的青年雪白的亵衣都成了暖黄色。
麟岱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外袍是何时被脱下的,因为楚佛谙正伸手替他理顺纠缠的发丝,麟岱眯着眼睛,感受那双大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耳廓,在太阳穴处按压。
从印堂到百会,从四神到风府,几个醒脑开窍的穴位一番揉弄,楚佛谙本以为青年该清醒了,结果低头一看,这病美人又迷迷瞪瞪的要睡死过去了。
楚佛谙只好拍拍他的脸。
“小麟岱,再睡就伤神了,起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麟岱挠他,楚佛谙发现瞌睡时的青年格外绵软,让人都不舍得碰一下。
他拨开青年的小爪子,抽开软枕,胳膊横在他脖子下,轻轻松松便将他扶了起来。
麟岱脑袋一歪,靠在楚佛谙胸膛上继续睡。
楚佛谙哭笑不得,亲了亲他的鬓角。
“那我就这样抱你出去,让大家都看见。”
“麟泽渊这么大还要人抱去吃饭,羞死了。”
麟岱猛一瞪眼,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发现自己靠的居然是楚佛谙的胸口,手还很不规矩地揽着人家的腰。
要命,麟岱用袖子擦了把脸,嘟囔道:
“醒了,我醒了,不用抱我……”
楚佛谙扶着他的脊背让他自己坐好,然后起身去拿衣服。
他带起的凉风让麟岱彻底回神,麟岱双手交叉环抱在身前,像只独自闹脾气的小刺猬。
丢人,太丢人了。
楚佛谙取来外袍与大氅,不是先前那件,麟岱也没问,接过衣物,不许男人帮他穿。
什么都要别人做的话,那不就成小废物了。
楚佛谙歪着头,好整以暇地观赏美人更衣。末了当麟岱系玉佩时,楚佛谙上手帮忙。
他半蹲下来,融融炉火将他的脸颊、鼻尖、嘴唇鎏金,使他看起来像尊远古的神像。他目光专注,指尖一勾一挑,那枚梨形环状的含灵宝玉酒落在了青年腰间。
麟岱看得失神,仿佛一夜间拥有了所有,这种美好到不真实的感觉让他以为身处美梦之中。
敬仰的前辈成了自己的爱人,陌生的门派里有自己的住处,小灵宠们都安好无恙,他自己也没断胳膊断腿,活的好好的。
简直是三生有幸,梦里都不敢这样臆想。
只是……他如今的优待都来自于楚佛谙,如果哪日男人厌烦,或者是变心……
麟岱摇了摇头,企图将这些荒诞的想法驱散。
楚佛谙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他强大且忠诚,不应该这样猜测他的,麟岱都替楚佛谙委屈。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楚佛谙起身,将他的长发拢到身后,又揉了揉他的耳垂。
“嗯,琼牙呢?”
碰到男人的皮肤时,麟岱收回了乱跑的神思。
蠢狗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半天见不到狗影。麟岱想起男人说过的:
我宫殿后有十来座仙山,万亩灵田,养百来头犬,一池龟,好几湖鱼。野兔成群,小羊遍地跑。“
他猜测琼牙已经玩疯了。
“把他带去灵田里玩了,小狗么,喜欢在田里撒野。”
果然如此,麟岱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灵兽,还在鹰头戒指里吃草呢。
“前辈,能不能……”
麟岱想说能不能给他的其余几只灵兽也找个住处,但又没好意思开口。
他已经很麻烦楚佛谙了,再提要求,会不会不大好……
虽说他活不了多久,这点麻烦对于和光仙尊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能,能,什么都能。”
楚佛谙压根没听麟岱的要求,就立马答应了他。仿佛他不答应,青年就会立马消失让他再也找不着。
“先去吃饭吧,祖宗,再过会就容易积食了。”
————
晚饭没有别人打扰,麟岱也轻松许多。楚佛谙似乎在把他当小猪养,竟命人做了一大桌子菜,三四口暖锅烧的滚烫,麟岱被哄着吃下了两大碗,他不吃楚佛谙就夹着东西喂,麟岱不好意思不吃,最后撑的都怀疑人生了。
饶是他力能扛鼎的巅峰时期,也不见得能吃下这么多。
楚佛谙这样担忧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忧心自己的胃?麟岱觉得奇怪,就看见楚佛谙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小麟岱,消食的梅子丸。”
梅子丸好吃,麟岱眸光一亮,取出一颗含在舌间。
酸甜的滋味令他唇齿发麻,他不禁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
“前辈为什么要喂我这么多?”
“哪里多了,这么小的碗,还没我一拳大。”
麟岱撇嘴,心想你的拳头可够别人吃半辈子了。
“你平时都吃的太少了。”楚佛谙皱眉,他低着头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
“猫食大的一口,还没人家十三四的男孩吃得多。”
麟岱想反驳十三四的男孩吃不了这些,却忽然想起自己十三四时过的也不是正常孩子该过的日子,只好作罢。
他撑着下巴看向楚佛谙,这才发现他捧了个小册子,很不起眼的那种,上书:
《泽渊起居录》
男人捧着册子,提笔很仔细地记录。
楚佛谙居然把他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了下来,麟岱甚至看清了男人刚写的:
“正月初九……饭两碗,皆为肉食,时蔬一口未动……挑食……”
麟岱羞得满面通红,又不好阻拦男人行事,于是楚佛谙收获了一颗沉默的红柿子,气呼呼的那种。
用过晚饭,麟岱又困了。
他没有修为,身体又虚弱不堪,前几日四处奔波也耗费了他太多心神,现在就更容易累了。
楚佛谙似乎很害怕他喊困,拉着他的手在涅罗宗内散步。
麟岱注意到有许多人在偷偷看他,这使他不得不抬头挺胸,做出副端庄严肃的模样。
午宴时已经够丢脸了,晚上要好好表现。
楚佛谙轻笑一声,道:
“我带你去看九色猫。”
麟岱绷不住了,拽住他的袖子。
“真的吗,真的有九色吗?”
楚佛谙点了点他的脑门。
“当然,骗你做什么?”
麟岱满脸抑不住的笑容,他越走越快,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嘴上说道:
“快点啊前辈,我想看猫猫。”
楚佛谙任由他拉着,笑容中却泛出几分苦涩。
青年的灵根破损的太过厉害,根本就没有修复的可能。
除了更换……他虽是天品灵根,却是属水,与青年完全不匹配。但是可以搜遍天下四方,找一位出世不久的火灵根,刨出来,替换青年碎掉的灵根。
偷换根骨乃逆天而行,若真的做了,必遭天谴。
若不做,待青年元寿一尽,几十年后就会离开他。
他伤的这样重,说不定老来会饱受病痛折磨,想到那种情形,楚佛谙就恨不得以身代之。
第55章 猫猫共浴
“小麟岱。”楚佛谙突然唤他。
“前辈, 猫猫脾气好吗,它让人抱吗?”
青年回头看他,表情鲜活明媚, 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盛着细碎的微光。
楚佛谙心口怦然,他也笑起来,神态松散, 但眸光却一点点坚定。
“当然好啊,脾气不好可以再驯, 总有合适的。”
总归能找到合适的,人间这么大,不可能一个火灵根都没有。
麟岱不以为然。
“前辈你不知道, 猫不是狗,猫猫就是要惯着的。”
楚佛谙点点头,“对, 猫猫就是要惯着的。”
————
九色猫其实通体雪白,只有耳朵上有斑斑点点的彩色, 长虹一般绚丽。
一双异色瞳左蓝右金,瞪得圆乎乎的,偏偏脸又很胖,都瞧不见脖子。
娇憨地喵了两声,看见麟岱, 忽然非常乖巧地躺了下来,四脚朝天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麟岱捂住心脏,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去抱抱它。
“哎呦, 你好漂亮, 小公主, 你怎么这么美。”
麟岱差点就哭了,他跪在地上,双手在猫猫洁白的皮毛上游走。
“小麟岱,地上凉。”
楚佛谙一惊,连忙来扶他。
麟岱则毫不关心。
捏捏爪子,捏捏尾巴尖,再亲亲鼻头。
猫猫过分有猫德,怎么揉弄都不生气,简直神仙脾气。麟岱发誓自己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样亲人的猫,它亲人到几乎可以称得上谄媚。
麟岱拍它的屁股,它也只是轻声喵了一下。继而斜着身子,擦着麟岱的裤脚而过,待麟岱转身寻它时,又踏着娇娇的步子从另一边绕过来,老神在在地坐在麟岱身前。
舔舔爪子,妩媚地看了眼麟岱。
“小公主,小宝贝,小猫猫。”麟岱眼含热泪,恨不得将它的脑袋含在嘴里吸一吸。
“小公主,小祖宗,你可起来吧。”楚佛谙终于拽起了化在地上的麟岱,拉着他坐到一旁铺着厚实羊毛的秋千上。
花房冬天里没什么花,秋千两侧还没来得及爬满牵牛,麟岱将猫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它。
虽然没有琼牙敦实,但这只猫猫也算是猫中的丰腴美人了。它打了个哈欠,露出几颗尖尖的小牙。
又是一阵心悸,麟岱抱着它亲啊摸啊,羡煞楚佛谙。
装什么女人啊,他想,早知装成一只猫了。
“谁是世上最美的小猫啊?”麟岱握着九色猫的两只前爪,一边晃动一边问它。
猫猫尚未开智,只会喵喵叫。
楚佛谙则在心里回答:“是我们小麟岱啊。”
“是我们小猫啊。”麟岱把脸埋在小猫肚子里,深深吸了几口气。
“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楚佛谙试图分散青年注意力。
“好。”麟岱满口答应,“小公主……就叫九公主吧!”
楚佛谙坏笑了一下,“好啊,我明日就打个身份玉牌,挂它脖子上。”
麟岱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楚佛谙语气中的不对劲。
男人的确很温柔,但他想做什么不端庄、不优雅的事情时,声调和神态都会变得有稍许怪异。
麟岱看了看满面春风的楚佛谙,又看了看乖乖舔毛的大美猫,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他沉醉地又吸了一口。
“好漂亮啊九公主,娇娇小猫,胖乎乎的……”
麟岱没有注意,他口中的娇娇九公主,蓬松的大尾巴下藏了颗小铃铛。
诚然,九公主是只公猫,只因臀部的毛发过多和容颜甚美,被麟岱理所当然的认成了小母猫。
天渐渐黑了,楚佛谙见麟岱舍不得撒手,便提议:
“我们把它带回去吧,让它天天陪着你。”
麟岱抚摸猫头的动作迟缓下来,片刻后,他扬起了个笑脸。
这笑是硬挤出来,楚佛谙一下子就读出了其中的苦涩。
“不用,琼牙看见了会闹的。”
楚佛谙走近,拉住麟岱的手,扶起了他。
哪里是在乎什么吃醋的小狗,分明是觉得自己短寿促命,不愿与世间有过多牵扯。
他不好触及青年的伤心之处,这也是他的伤心之处。
当时人魔结界无端被损,他亦受了好重的伤,于床上躺了三个月,还以为老天爷要收了他的命。再睁眼时,麟岱已经身在魔界。
他头一次与鹿鸾山发怒,两人相识多年,他三令五申要好好对待青年。可鹿鸾山一句“他是我的弟子”,就让楚佛谙哑口无言。
对啊,他是麟岱亲自选的师尊,还是麟岱的命定之人,说什么也轮不到他楚佛谙。他不过是在与友人切磋时看了那少年一眼,就恬不知耻地想索要回来。
他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要做出些破格之事,不要将心中阴暗的思想展现出来。可那些心思就像心底的水洼,一时不察便生出了满塘蚊蝇,细小的骚动使他夜不能昧,他辗转反侧,理性与欲望斗的两败俱伤。
他不是没动过暧昧的心思,麟岱十六岁生辰,楚佛谙私自为他卜卦。红鸾星动,墙内桃花。
可那姻缘线的另一边,偏偏不是他。
是他冷冰冰的老友鹿鸾山。
楚佛谙崩溃了,他亦是天机录在册仙尊,他亦善使剑,他甚至有着比鹿鸾山还要高大俊美的皮囊。
他有着难以言说的爱意,却被天命狠狠的拒之门外。
而麟岱那样崇拜他的师尊,他还以为……还以为麟岱真的喜欢他。于是他不敢再出现在麟岱面前,偶然相见,也只是扮作年轻的女子。
他不敢与鹿鸾山过多争吵,这人本就没有多少人情,再吵下去,怕他会更厌烦麟岱。
他怕麟岱失望,怕麟岱受伤,他只能等着青年自己回心转意。墙内桃花,不可攀折,楚佛谙是真的很怕自己的强行夺取会改变青年的命运,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直至今日,楚佛谙还是在意鹿鸾山那个命定之人的身份。他时常想月老是不是牵错了红线,他和麟岱彼此相爱,他们才是那一对天造地设的爱侣。ƇHĐJ
若果麟岱长在他身边,他肯定会把他养的比那只九色猫还要白胖,他更不会让麟岱作为什么狗屁的人族使者到访魔族。他会把他放在心尖上,十几年如一日精心照料,哪怕麟岱不喜欢他,他也会放他风风光光地与心上人结亲。
麟岱会成为上修界最贵气逼人的小公子,或者是最神秘强悍的隐士,总之什么都好,而不是现在这样敏感伤情的青年。
他对不起麟岱,万千条路中,他居然看着麟岱走上了最苦的那一条。
麟岱放下猫猫,拍拍它的怕屁股让它自己去玩。
猫猫抖着大拂尘走了,麟岱欣慰地看着它的背影,对楚佛谙道:
“前辈,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像一只猫。”
楚佛谙:“???”
居然被猫猫说是猫猫。
“为何?”
楚佛谙虚心求教。
“说不出来。”麟岱忽然笑了一下,“但真的很像。”
楚佛谙喜欢他的小表情喜欢的不得了,他俯下身,浅浅吻了一下青年的额头。
“那让大猫猫带小猫猫回家吧。”
“家”这个字莫名触动了麟岱,他抬起头,注视着楚佛谙的眼睛。
“这里……算是我家吗?”
他以为楚佛谙这样的人不会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他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云,而不是一棵万年不动的雪松。
楚佛谙心口一酸。
“这里不是……”
涅罗宗当然不是青年的家,这里于他而言还是太陌生。
他环抱住少年,“但我是。”
我是你的家。
两人相拥,麟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感觉总是短暂出现,又俶尔远去,他在患得患失中消磨了对幸福的向往,如今,他觉得自己选对了。
好像他们本来就该相爱,这是命中注定。
“好啦,小公主,小祖宗。”楚佛谙轻轻拍着他的背。
“别哭,哭得我心都碎掉了。”
“我没哭……”麟岱用浓浓的鼻音回应他。
“好,你没哭,是肩膀它自己湿的。”
楚佛谙柔声哄小孩。
两人走走停停,回到了佛谙殿。
麟岱正琢磨着怎么炼出一颗绝世好丹来回报楚佛谙,却听见男人说:
“小麟岱,你先准备一下,我去碧清池等你。”
麟岱惊愕地看着他,男人自顾自地脱下外衣,只穿着亵裤,披了件软烟罗金纹黑袍,急匆匆地绕过屏风向寝宫走去。
很急的那种。
麟岱慌了神,他原地转了两圈,不知道自己该准备什么。
该准备什么来着?
“仙君?”
绵锋见青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忙询问他的情况。
绵锋的出现于麟岱而言宛若天降神兵,他见绵锋手里托了个木盘,木盘里装了东西,便问:
“这是什么,怎么用?”
绵锋如实回答:“仙君,这是果子,放嘴里吃。”
麟岱:“……”
就不该问他。
麟岱想着两人进展是不是太快了,楚佛谙就已经在后头唤他了。
麟岱走近,发现他提着小桶等在浴池边。
麟岱一天不知道要红几回脸,他扭捏了半天,没勇气进去。
“前辈,我还……”
还没有准备好,麟岱上下牙几乎黏在了一起,跟吃了粘嘴的糖果一样说不出后半句。
他怕楚佛谙失望,更怕男人觉得无趣。
浴池很大,是楚佛谙私有的一块宝地。提前两个时辰洒了名贵到令人咂舌的滋补精髓,泡入了大量外用仙草,现在药效已达到鼎盛,那小祖宗却磨磨蹭蹭的不进来。
楚佛谙放下刚打捞起的草药,将双手浸入水中濯洗,怕浪费了一点药汁。
“小麟岱,过来。”他说。
第56章 药浴啊,那没事了(倒V结束)
麟岱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 姿态僵硬。
楚佛谙见他仍严严实实地裹着冬衣,不禁笑道:
“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麟岱局促不安地站在水池边, 他揉弄着衣角,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这是要开始了?麟岱想,早知看两册话本子补补课了,也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
要不要和剑尊说他不会, 虚心求教一下。可是他现在心里乱的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再说了, 他也不确定男人是否熟练……万一男人想让他主动呢?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楚佛谙比麟岱年长,见他这副羞涩的小模样,隐约猜到几分。
看来绵锋并没有告诉麟岱他准备用药浴为其疏通筋骨这回事。
小麟岱肯定又吓坏了, 楚佛谙不禁扶额。他正想解释,忽然起了个坏心思。顺手扯下黑色软烟罗软袍,男人赤身走进池水中央, 向呆愣一旁的青年伸出手。
“小麟岱,来我这里。”
水汽氤氲, 药香朦胧,麟岱出了一身黏腻的汗。他不敢看水池中豹子一样蓄势待发的楚佛谙,也不敢转身逃离。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在楚佛谙坚定且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中,在无边的羞赧与纠结中, 麟岱忽然发现了一个亮点。
楚佛谙比他高大,体格健硕有力,麟岱向他锁骨下瞥了一眼, 饱满且拥挤, 不愧是女装都毫无破绽的男人。
可偏偏男人有着很劲瘦的腰, 两侧紧致的线条霹雳般扎进裤腰,衬得上半身越发的……呼之欲出。
麟岱在心里悄悄比划了下大小,脑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再对比一下自己的,麟岱更是倒吸了口凉气。
原来练剑可以扩充上围,难怪剑修都裹着一袭严丝合缝的白衣,原来是有此等困扰。
如此缠绵悱恻的氛围里,他憋笑憋出了眼泪。
同时他也心生疑惑。
楚佛谙的胸口皮肤完好,肌肉饱满,看不出什么异常,仿佛从未受到损伤。
麟岱可不信他医好了心脏,只要那人魔结界还在跳动,就证明楚佛谙身体仍然残缺。
如果那结界是他的心脏所化,那现在楚佛谙胸膛里跳动着的到底是什么?为何与那人魔结界有一致的频率,又为何看不出任何破绽。
男人显然不准备告诉他这些,说不定这完好无损的皮肤都是特意呈现给他看的,以打消他的疑虑。
他得试探一番,否则永远也弄不清真相。
这样多好,麟岱一遍遍劝服自己。为了前辈的身体,也为了前辈对我的爱。
楚佛谙以为自己把人逼狠了,瞬间慌神,什么心肝宝贝小公主的还没说出口,就见白衣委地,青年除去了上半身衣物。
白玉似的肌肤碰到水汽就不禁打了个寒战,麟岱抱着胳膊,踏着墨玉石阶缓缓走入温暖的水池之中。
楚佛谙却紧张到屏住呼吸——青年像是为了讨好男人似的,走到楚佛谙身前,缓缓松开了双臂。
漆黑发丝顺着光滑的肩颈流淌下来,浮在水面上织成张艳丽的网。薄而挺拔的背因长久的折磨而较为消瘦,显现出几分雌雄莫变的美感。麟岱眼神飘忽不定,总之就是不看楚佛谙。只是抿着唇,侧过脸,一副仍君采撷的模样。
像是在受刑,又像是在期待。
眼前红梅白雪,楚佛谙被青年生涩的动作撩拨的心神不宁,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他的心瞬间变味。
青年像一只温顺的羔羊,自己打开栅栏欢迎猎人光顾,尽管楚佛谙知道这只羔羊会咬人会喷火,但对于他这种强悍且稍许有那么一些些狂妄的人而言,这点火星子恰到好处。
夜月花朝,羞云怯雨。
此时天地无声,佛谙殿只有二人。年轻的灵魂与躯体都近在咫尺,眉眼与唇齿急于互诉衷肠,还有一点点距离将两人分隔,楚佛谙喉头一动……眼前苹果终需吃,何妨大胆摘一枚。
只是,他并不认为此刻是个好时机。
所以他自池中捞起湿透的袍子,裹住了面前雪白的躯体。
麟岱:“……?”
“慢吞吞的,小心药效散了。”楚佛谙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下手有些重,麟岱被戳的向后一趔趄。
楚佛谙顺势环住他,给小祖宗扛起来,托着他快步走到了咕噜噜冒泡的泉眼处。
这里有块巨大的玉石,配合着药浴能最大程度的疏通筋骨,重塑金身。
一阵水花波动后,楚佛谙双手一拎,顺势一放,麟岱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那方大石头上。
楚佛谙扯过一旁的托盘,上面盛着茶水和鲜嫩的果子。被雾气一蒸腾,更显可口。泡的热乎乎晕沉沉的,再含住一枚,让甜涩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当是神仙享受。
“这个甜,吃这个。”
他拿起一颗拳头大的红彤彤的果子,塞进青年手里。
脚下浮动着尚未打捞干净的草药,麟岱翘起脚尖一挑,辨认出是几味上天入地都难得的珍宝。
就这么白白地泡在水里,暴殄天物的样子。
他一开始就想歪了,这口温泉药香浓郁,是他装满风月的脑瓜子选择性地忽视了所有气味。
麟岱明白自己误会了男人,他尴尬的低着头,双手握着那果子置于膝上,要多乖又多乖。
太尴尬了,他压下了探寻楚佛谙胸口秘密的想法,恨不得像只小王八一样把头塞回肚子里。
奸计得逞的楚佛谙则不满地捏他的鼻梁。
“你分明还没完全接受,为什么不拒绝?”
麟岱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索性自暴自弃地咬了口果子,不愿回答。
他已经接受了,只是男人认为他还没接受。况且……如果是和楚佛谙的话,大概什么都行,麟岱无比信任他。
事事都依赖男人,让他怎么好意思拒绝。
“你不要骗自己,小麟岱。”楚佛谙捧起他的脸,双手揉了揉他略显消瘦的脸颊肉肉。
“你本来的想法是什么,告诉我。”
男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麟岱鼻子一酸,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前辈,我其实还没准备好。”
太快了,他敏感的心虽然已经为楚佛谙倾倒,但迟钝的身体还在抗拒着被窥伺、被发掘。
他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的爱。这其实是种青涩的不安,但麟岱不理解,他将这种感觉与贪婪归为一类,他憎恨自己的贪得无厌,所以他开始责怪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
楚佛谙这回点了点他的嘴唇。
麟岱立马抿唇不语,再张嘴他怕咬到男人手指。
楚佛谙留恋地勾了下青年好看的唇瓣,双手撑在温暖的玉石上,一圈涟漪绕着他的手腕散开,像是随风而动的衣袖。
他赤着胸膛,却衣冠楚楚。
楚佛谙将青年罩在了自己怀中,像环抱住他似的,却没有触碰。
“小麟岱,不能因为喜欢我就纵容我,好吗?”
楚佛谙很认真的说。
“不然我会变坏的。”
麟岱懵懵地抬头,心想你说的是什么狗东西。
该脱的都脱了,现在跟我说这个。
但麟岱依然礼貌回应,“前辈,你不坏,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所以我想用尽一切来回报你。
楚佛谙见他还没听懂,便将话说的更明白。
“就是这个道理。所有人都会对你好,但他们都有所图谋。不能因为人家对你好就放松戒备知道吗?”ĈҥDĴ
“人家对你几分真心,你就回几分,千万别傻傻的把整个人都搭进去了。”
“刚才我若逼你一把,你是不是就同意了?”
麟岱无话可说,只好继续啃那果子。他想了想,皱眉回道:
“不可能所有人都对我好。”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会的。”楚佛谙却很坚定,第一次完全否决了青年。
“若有一日你坐拥万千爱戴,千万不要想着一一回应,也不要以自己为回报,懂吗?”
“你怎样想,便怎样行事,无需感到愧疚。”
“你要相信你永远值得被喜欢。你可以点头致谢,但切莫弯腰讨好。”
麟岱默不作声,他尚且沉浸在自己会错意而湿·身·诱·惑的尴尬中。
楚佛谙叹了口气,摸了摸青年未解开的一缕小辫。
“你这样毫无保留,我怎么安心带你出去。”
麟岱眸光一亮,把那尴尬抛去了九霄云外。
“前辈,我们要去哪里?”
楚佛谙就知道他会对这个感兴趣。麟岱自少年时就好自由,后来在太阿宗被消磨的毫无生气,他心疼坏了,一直想着怎么补偿他错过的时光。
天下那么大,他可怜的小麟岱还没有细细观赏。还没有看过世间百态,还没有尝过各地的风味小食,还没有感受过尘世的温暖安康。
“去上修界,去下修界,去五大陆十三州,去看看这个人间。”
麟岱仰着头,满眼憧憬。
“前辈要外巡?”
楚佛谙神秘地眨眨眼,“猜猜我们去做什么?”
“惩恶扬善,传经布道!”麟岱说出了自己年少时纯洁的理想。
虽然后来这个理想被他研成碎末洒向无尽的绝望中。
楚佛谙将嘴边的“游山玩水,吟风弄月”吞回了肚子里。
幸好没说出来,不然该多尴尬。
“对。”楚佛谙改口,“去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济世安民,普度众生!”麟岱越说越兴奋。
楚佛谙则微笑着附和他。
“开宗立派,流芳千古!”
麟岱咯咯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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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剑尊气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 池水渐渐变浅,那股属于药液的独特玉色终于消失。麟岱仰躺在那块巨石上,水恰好漫过他的身体, 歪着脑袋枕在楚佛谙腿上睡的好不香甜。
两人原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青年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好像要把从前没说的话一股脑全说出来。
什么太阿宗公厨里印着莲花的馒头,后山冒尖的笋, 咬了他一口的三首蛟……很快麟岱就放慢了嘴巴,眼皮开始上下打颤。
楚佛谙将雄浑的灵力拧的如一根细丝, 柔和地游走于青年体内,像一根羽毛在四处搔动,催着麟岱进入梦乡。
青年沉沉睡去, 楚佛谙拧着眉,以食指与拇指来丈量青年脸颊的宽度,又微微抬起膝盖, 盯着青年凹陷的锁骨看了一会。
越看越难受,楚佛谙心疼极了。心想麟岱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要养好久好久才能养回来。
受楚佛谙灵力的召唤,周边所有水汽都乖顺地压在水面上,不敢随意浮动。他掐准了时间抱起麟岱,脚下的温泉水自他踏出的第一步起就自动分为两半,打着浪花向浴池两侧拍去, 楚佛谙灵力上下周转,两人身上那点衣物瞬间蒸干。
等麟岱感到异样时,已经回到了那张床上。
楚佛谙似乎很喜欢撑着脸仔仔细细地看着麟岱, 他拉了张红木交椅在床边, 托着下巴, 目光流转描摹青年的眉眼。
倦意朦胧,烛火幽微,舒适感从骨缝里溢出,延伸到每一根手指。麟岱眯着眼见楚佛谙迟迟未动,便艰难地翻身,向床内挪动了一寸。
楚佛谙却会错了意。他起身将麟岱掰回来,让他躺平平。
“别侧着睡,压着筋骨。”ÇнĎĴ
麟岱:“……”
他翻了个身背对楚佛谙。
那便让琼牙陪他吧,麟岱越发害怕一个人睡了。睡眠与死亡的状态太过于相似乎,总让他心生畏惧。
楚佛谙无奈地笑笑,掖好被角,放下罗帐,转头发现琼牙叼着被子,小山一样立于身后。断过又接好的尾巴欢快地摇动着。
美人隔着薄纱罗帐拍拍枕头,示意琼牙躺过来。抬手间显露出绵延曲折的腰线,看得人像饮了酒一般喉头火辣。
琼牙看不懂此番风情,只知道要陪主人入眠,还获得了躺床边边的资格。
小狗美滋滋的走过来。
楚佛谙醋叽叽地将他踹出去。
原来麟岱是那个意思,他个榆木脑袋,居然没看明白。
继而掀起罗帐,拂灭灯火,拥美人入怀。
清苦的莲子气息涌入鼻喉,瞬间通体舒畅。怀中传来心上人低低的笑声,楚佛谙也被逗笑了。
他一介仙尊,睥睨四方,居然被个二十出头的小修士戏弄。
简直像个毛头小子,楚佛谙自嘲,将怀中人的耳垂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湿热柔软的触感让麟岱忍不住缩脖子,“痒……”他说。
楚佛谙闷闷的笑。
麟岱的脊背紧紧贴着楚佛谙的胸膛,他想,这是个机会,去查看楚佛谙的心脏。
于是趁男人抱得不是那么紧时,翻身,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楚佛谙的下巴抵着青年毛绒绒的脑袋,他只以为麟岱在撒娇,便扣着他的后脑勺,任由青年鼓弄。
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很安分,轻轻贴在楚佛谙胸前,没有过分的动作。
楚佛谙目光一凝,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扣着麟岱后脑勺的手开始温柔抚摸,像是在探寻青年的想法。
果然,麟岱伸手摸进了楚佛谙的衣裳里。
男人捉住他的腕子,一边摩挲,一边笑说着说:
“麟岱把我当什么人我了?”
麟岱抽不出爪子,还被捉住了手腕揉弄腕骨。
青年在黑暗中红了双颊。
楚佛谙则亲亲他的耳朵尖尖,“睡吧,明天有事要麻烦小麟岱。”
然后他将青年的腕子握住,环着他入眠。
麟岱精力不济,在这种舒服至极的氛围里很快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
翌日。
玉风岭学堂。
楚佛谙立于涅罗宗独有的娑娜树下,散着头发,漫不经心地看着来往的弟子。
他表面看着平静,但那不停皱起又松开的袖口却透露了男人的稍许急躁。
他在等待,也在期待。
身侧经过了几位女修,看着比麟岱还高,青年估计要踮起脚才能和这几位姑娘家平视。
这种话讲给麟岱听,不知道青年会不会气恼的眼尾发红。楚佛谙低低笑出声,忽然听到那几位女修发出“哇哦”的惊呼声。
他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转身,麟岱正施施然走来,雪白的衣袂莲花般展开。
楚佛谙心脏漏了半拍,人间东南角下了大雨。
涅罗宗崇尚彩,只有这讲师服是白的,象征智慧、通达、自然。
青年身着雪白的涅罗宗讲师白袍,殷红宽带束腰,广袖立领,领口朱红。衣料上以银线绣了风鹤,一只只展翅欲飞的样子。这做工极其精巧的一件衣裳,或许是因为涅罗宗的武修特色,两肩处加了类似乎护肩的鹰头银器,硬是将青年的肩部拓宽好几寸,称得威武了不少。
鬓发尽数梳起,拢结于顶,盘结挽髻,以簪贯之。青年白玉面皮,黑黝黝眼睛,眸光灵动,神情镇定从容。
远远看去,山峙渊渟,凤仪整秀。
楚佛谙失了神,青年这幅模样,就像是从小就在他身边被娇养长大的一般,清隽矜贵的样子……楚佛谙马上否决了自己。
他养不出这么好的,养不出这样坚韧果断的麟岱。他爱惯小孩,要么养出个个动不动哭鼻子的娇气包,要么是个肆无忌惮闯祸的小霸王。
许是怕他冷,在走到讲堂门口时,侍童递来了件兔毛披风。
青年伸手婉拒,正欲走入,楚佛谙却凭空出现。
他接过侍童手里的披风,温言软语地说:
“披上吧,讲堂里未设火炉。”
“那怎么行。”麟岱摇头,“不合礼制。”
楚佛谙摸了摸他藏在大袖下的手,果然从皮到骨都一片冰凉。他叹了口气,执着地为青年披上。
“做了学堂先生,你就是礼制。没拿着板子敲他们就不错,难道好要给个好脸色?”
“前辈!”麟岱不满地扯他的手。
“好好好。”楚佛谙投降,他再次欣赏了一番麟岱的装束,感叹道:
“要不是许鹏莱那家伙死皮赖脸,我才不答应他让你来教这种崽子炼丹。”
讲堂里坐着的都是小孩,最大的那个才十四岁。
昨日午宴后,许鹏莱那厮就搓着手找上了门,话里话外都是要聘请麟岱作为涅罗宗的丹术指导。说是教导一群孩子,没多麻烦的。
他自己女儿就是风火双灵根不适宜武修,楚佛谙哪里不知道这人存的什么心思。他本来准备拒绝,可是,又犹豫地看了眼青年。
麟岱真的会想一辈子依赖他吗?
万一麟岱有许多想做的事,却又不敢言明该怎么办。自己再了解他,也不能什么都知道。他才二十来岁,不如鼓励他什么都去试试,也好过总是想起旧事黯然神伤。
所以他让许鹏莱回去等着。今日一早,便向麟岱提起此事。
青年体弱,不宜忧思疲惫,若果麟岱不愿,他立马带着他玩乐去,什么传道授业,与他的小麟岱没有一点关系。
结果青年满口答应,还追问楚佛谙许桐桐是否在那群孩子中。眼睛亮亮的,很期待的样子。
楚佛谙便答应了许鹏莱,让麟岱在涅罗宗养伤期间,教导宗门内的孩子炼丹。
青年真的很积极,差点连药都不喝就要去授课。楚佛谙准备让他等等,要不先休息两天再做打算。
结果麟岱就用那双勾魂的桃花眼盯着楚佛谙,一句话不说就让楚佛谙点头同意。
许鹏莱那厮也是见风使舵,直接让许桐桐捧着讲师服在门外候着,还说什么有二十来个小孩和许桐桐一样对麟岱充满了仰慕之情。
青年马不停蹄就来了,楚佛谙拉都拉不住。
当然,许鹏莱也开出了足够丰厚的条件,丰厚到楚佛谙都有些吃惊,看来壮汉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麟岱有了自己的小金库,楚佛谙见到他满足的样子,对许鹏莱的那一点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要进去了,前辈回寝宫里等我吧。”
麟岱推他。
楚佛谙握住他的手,像是要分别一样,很珍重的握了一下。
“谁不听话就告诉我,我给他们爹娘提来打一顿。”
麟岱笑着松开手,转身进入学堂。楚佛谙抱臂看着青年的背影,忽然眸光一沉,捂住心脏,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可急促的喘气声还是不停地溢出,楚佛谙低声骂了句什么,眷恋地朝学堂内看了一眼,然后消失在原地。
青年并未发现,他向外瞧时,只见到了冬日和煦的阳光。
玉风岭学堂迎面是一尊金身莲帝像,麟岱极少见室内供这么大的神像,落座时与神像遥遥相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尤其是麟岱从前因为修为强悍,总是被称为“莲帝转世。”
这下好了,有种被先生当堂抽查的感觉。麟岱努力忽视这种不适感,冲着底下规规矩矩坐着的小崽子门露出了一个微笑。
崽子们无论男女,衣冠服饰一律相同。随着这个笑,他听到了一群崽子们如蒙大赦的喘气声。
麟岱忍俊不禁,想到当时在太阿宗学堂读书时的状态,不禁感叹道世事多变,石火光阴。
又想起了汝嫣老先生,更是悲从中来。还好,底下崽子们拜师的叩首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二十来个小脑袋齐齐点地,麟岱心口一紧,连忙比了个起的手势,待他们一一坐好,便开始讲最基础的《丹道正要》。
今日晴,暖阳照,积雪渐渐融化,春日近在迟尺。
楚佛谙离开学堂后,直奔大苍山小竹屋。
许鹏莱跟着他身后亦步亦趋,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绵锋刚刚查看完结界的情况,也急匆匆赶来与楚佛谙会面。
见绵锋来,楚佛谙面色好了几分,问道:“如何?”
绵锋松了口气,“无事,但留有魔气。”
楚佛谙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戚,随即正色道:
“随我去天机阁一趟。”
许鹏莱察觉到不对,便说:“请仙尊允许我同去。”
楚佛谙摇摇头,“你留在涅罗宗,守着这里。”
言罢,他拍了拍许鹏莱的肩。
“我因为信任你,所以恩惠涅罗宗。你也不要丢了自己,丢了许鹏莱的志向。”
————
天机阁记载着这世间所有事。
远古世界一片洪荒,先人开天辟地,世界脱离混沌,其中蕴含的维持天地稳定运作的灵气也开始胡乱四溢。
灵气上浮,形成上修界。于中层游荡,化为人间,即下修界。再下层灵气薄弱,为妖界,也催生了妖气。最后于底层异变,生出的领域为魔界。
切莫以为几处是地狱似的一层一层的塔状,人妖魔界上下层首尾相连,如一枚圆环在虚空之中缓缓旋转,日月星辰就点缀在这圆环边,等待着下一次的变换。
人族算是最智慧的种族,对于强悍魔族的入侵,他们选择了反抗。于是人族大帝【莲】横空出世,开宗立派,率领修士剿灭魔族,守护天下。奈何中途陨落,上修界也分裂成了五大陆十三州。下修界则从未完成统一 ,至今仍处于分裂中,秩序混乱,血腥黑暗。
两界都始于人间,同根同源,【莲】的本意也是让人族同舟共济,共同对付魔族。但因为灵气分布的不均,自莲帝逝去后,两界的关系也逐渐成了上下级。
下修界需要向上修界纳贡,换取大宗门或者家族的庇佑。上修界灵气丰蕴,但距离魔域更近,肩负着抵御魔族守护天下的使命。
人族的精力无法集中,魔族便得以喘息,暗自积蓄力量反扑。莲帝麾下安于现状,分裂成大大小小的门阀氏族,占据修炼资源压迫苍生,任由魔族滋生。大苍山成了人间的大窟窿,无数魔族狰狞着扑向人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于是天地如铜炉,众生相煎熬。可有一人,暂时解决了魔族入侵之事,便是楚佛谙。
势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楚佛谙出身门阀贵族,却不以为荣以为耻。他乃非凡水灵根,天生玲珑骨,也是被披着“莲帝转世”美名长大的奇才。却在十六岁时说出“清明不可恃,自投泾江边”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然后一意孤行脱离了本家,从此作为散修流浪天涯。
这人也是受天道宠爱,不仅是人人羡慕的天品水灵根,还颖悟如神绝顶聪敏,及冠之后大名就出现在了天机录上。天机阁十几位元婴出马才捉到四处游山玩水的他,连哄带骗给人弄回来受封仙尊,号和光仙尊,俗称剑尊,赐仙山府邸,灵石金玉。
结果这人瞧不上眼,天机阁这个修仙界最高组织他只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去参加受封大殿,留下一句,“什么衣裳,真丑。”
第二次去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几个跟我走,去大苍山把魔界出口堵了。”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人魔结界。
也有了现在世间对于楚佛谙“狂放不羁”的传言。
鹿鸾山领着上修界几位尊者等在大殿中,男人像一枝冰雪莲花,不染世俗的样子。
那几位尊者立在他身后,彼此交换着隐秘的眼神,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鹿鸾山没有回头,却露出了抹古怪的微笑。
这笑容似乎不该出现在这样一张清冷出尘的脸色,可他就是笑了,哪怕无人看见。
楚佛谙踹开门直接进来了,几位尊者吓了一跳,纷纷往鹿鸾山身后缩了缩。
鹿鸾山拱手行礼,楚佛谙径直走向一旁的石椅,翘起二郎腿,甩出一句“查到了吗?”
几位尊者面面相觑,鹿鸾山回应道:
“尚未。”
“什么?”楚佛谙脸色不大好,他闭目揉着眉心,说话时胸腔传来奇怪的颤音。
“尚未。”鹿鸾山重复一遍。
楚佛谙睁开眼,冰冷的眼眸盯着众人。
几位尊者冷汗直流,头也不敢抬,直到快要把地面盯出个窟窿了,楚佛谙才将目光移开,吐出一句:
“废物一群。”
“和光仙尊,此言差矣。”苍老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楚佛谙随之扭头,浅浅翻了个白眼。
鹿钦临盘坐在大殿中央的灵石上,随着屏风被灵力挪开,露出张苍老和蔼的脸。
“老朽见过和光仙尊。”
楚佛谙嗤笑一声,道:“你这老东西,活的倒是比谁都长。”
老者丝毫不在乎楚佛谙的失礼,抬抬手示意身后几人奉茶,见楚佛谙抱着胳膊一动不动,赔着笑说道:
“仙尊要怪就怪老朽吧,是老朽无能,镇不住魔族。”
几人脸色俱是一变,楚佛谙怒极反笑。
“你知道就好。”
他知道这人在讽刺自己。
楚佛谙当时年轻,心中有使不完的豪气,欲效仿莲帝驱魔,却不及莲帝强悍,堪堪镇住魔族而已,还搭进去了自己的心脏。
可他做出的人魔结界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对魔不对人。于魔而言坚不可摧,难以破除。可于人而言,却是并非没有损坏的可能。
早期楚佛谙也不知道这一点,还自我怀疑了好久,后来才渐渐发现了其中隐秘。原来他的心从未想过伤害族人,所以族人自然可以将其摧毁践踏。这个秘密楚佛谙尚未告诉任何人,他知道,若是想长久安宁,那就别露出弱点。
这也是结界频繁被破坏的原因,人族内鬼一日不除,天下就一日不得太平。楚佛谙追寻许久,都未找到那个内鬼。上修界虽然一群蛀虫,却也没几个人想让魔族毁了这所温巢,让自己无家可归。
所幸这次结界只小小的波动了一下,没给他的身体带来大的损伤,否则小麟岱肯定会发现异样,到时候就难办了。
鹿钦临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明显噎了一下,道:
“先尊恕罪,老朽虽是风烛草露,但也绝不会容忍魔族作乱。还请仙尊莫要太过自责,我等……”
“那你去死好了,说这么多。”这种话有些难听,所以绵锋替楚佛谙说出口。
鹿钦临的脸青了,他干瘪的嘴动了动,朝鹿鸾山看了一眼。似乎是得到了什么讯息,冷哼一声,就此打住。
楚佛谙蹙起眉,他有些不耐烦。他知道这些人在等什么,年轻时的楚佛谙太自负,什么都大包大揽,这群人已经被惯坏了。
尤其是鹿钦临,简直老态龙钟的巨型婴孩。
又扫了眼一言不发的鹿鸾山,楚佛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太阿宗近来如何?”楚佛谙问。
“一切安好,明日四方法会如期举行,还望仙尊大驾。”鹿鸾山回答的一板一眼。
楚佛谙在乎的不是什么法会,他厌恶这种粉饰太平的行为。向腐烂的伤口上涂抹脂粉企图掩盖,带来的只会是更严重的溃烂。
唯有绞清溃烂之处,烈酒消炎才能带来新生。当年的莲帝便是如此建立了稳定的秩序,年少的楚佛谙决定效仿,却始终未领悟先人开疆拓土的精髓,庸庸碌碌,到头来一事无成,连自己的爱人都守护不住。
楚佛谙不理会众人,抬头看向门外青天。
神爱世人,可他终究不是神。或许莲帝只是一则激励后人奋进的传奇故事,诱骗无数他这样没有脑子的蠢人肝脑涂地。
几位尊者不解其意,还以为天上暗藏玄机,也随着楚佛谙抬头望去,个个都很听话的样子。
只有鹿鸾山仍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眸中晦暗不明。
洁白飘逸的云使他想起了麟岱,楚佛谙眸光一凝,于大袖下掐了自己一下。
青年说过,他敬仰楚佛谙,他爱慕楚佛谙。
青年是那样真诚,双眸中盛满了期盼。楚佛谙鼻腔一酸,想到他的小麟岱干干净净,怎么能活在淤泥之中。
哪怕天下人都污秽不堪,可还有他的麟岱,在他心尖上微笑,自言自语,摇头晃脑。
楚佛谙深吸一口气,“查不到就继续去查,难道事事都等着本尊过问吗!”
男人不怒自威,众人慌乱了一瞬,马上点头应和。
“还有什么事,赶紧说。”
一位尊者上前,战战兢兢地开始汇报。
什么下修界纳贡不积极,太阿宗今年收徒出了个天灵根,妖兽□□冲伤了古剑门少主,最后实在没词了,便说到麟岱那次于大苍山炼丹救了许多世家子弟的事。
鹿钦临原本想倚老卖老说些漂亮话,谁知楚佛谙一段日子不见,比从前更加难说话。他被堵得难受,听到麟岱的名字,忽然浑浊的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
“听闻仙尊收留了那个太阿宗叛逃弟子。”
大殿内忽然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之声,数道目光纷纷投向鹿钦临身上。鹿钦临不仅没害怕,反而生出了一种奇异的自豪感。
“那麟岱我亦知晓,乃骨珑仙尊大弟子,性情古怪来历不明,骨珑仙尊已驱逐此人出宗,怎么又入了剑尊的眼?”
“老朽见他颜色不错,剑尊清心寡欲,应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楚佛谙的眼神冷下去,他的眸子很美很艳丽,眼角内勾外翘,与之对视仿佛被毒蛇锁定。
鹿钦临打了个哆嗦,心中越发得意。
他是莲帝最早的追随者,却从未受过重视,靠着秘法活到现在,终于混到了天机阁阁主的身份。谁知,还是有人处处压他一头。
没有绝顶的修为,他便靠着资历唬人,自称“白鹿仙尊”。
事实上,他连仙尊的边都没有碰到,只是活得久,知道的旧识比较多而已。
“呵。”楚佛谙忽然笑了出来,只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这笑显得有些恐怖。
鹿钦临知道他不会杀人,更不会杀一个老人,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老朽只是说说,仙尊何需动怒.”
楚佛谙站了起来,一名尊者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拦住楚佛谙。
“仙尊不可,莲帝有训,不可随意虐杀同族。”
楚佛谙越过他,目光锁在不知死活的鹿钦临身上。
继而又看了看周围,挑起了嘴角。
这是一出戏,众人等着他发怒发疯的戏。
楚佛谙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无非是一颗心脏不过坚固,想要他的骨,他的血,他的肉。
这种情况下,他越是生气,便越是给了这些人弑神的借口。
可若不生气,他就不是那个随心所动的楚佛谙,不是那个潇洒到剖心济世的豪放青年。
他已经如此强大,他不该受此委屈。
所以楚佛谙踩上了石台,他没有出手伤人,只是看了眼鹿钦临花白的头发,然后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很可惜的说:
“你入魔了,鹿钦临。”
众人一愣,连鹿鸾山都有明显的错愕。
“你说什么?”鹿钦临这才慌神,他吼道:
“楚佛谙,你个黄口小儿平白无故诬赖老朽,莫非老朽戳了你痛处?”
第58章 被小孩盯上了
楚佛谙置若罔闻, 对着殿中众人说:
“一群废物,魔族就在此处,为何还不缉拿, 等着本尊来动手吗?”
鹿钦临瞠目结舌,只好转头,求救似的望向鹿鸾山。
众人也将目光移向鹿鸾山,楚佛谙嘴角一歪。
“怎么, 看不到本尊?”
众人又急急将头转回来,紧张地盯着他。
楚佛谙:“……”
鹿钦临急得从石台上跳了下来, 不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伸出手,指着楚佛谙的鼻子说道:
“你算什么仙尊?骨珑仙尊在此,你休得造次!”
楚佛谙伸手, 向鹿鸾山勾了勾。
“他是魔吗?”楚佛谙问。
鹿鸾山眼睛眯起来,看了鹿钦临一会,又停顿了一会, 道:
“是。”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鹿钦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什么?”
他抖着袖子, 指着楚佛谙的手在不停发抖。
“你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楚佛谙睨着眼看他。
“果真入了魔。”
他转过身,对着呆愣的众人道:“拿下,押进冰牢。”
又是一阵沉寂,几人开始动作, 将鹿钦临擒住。
“你们做什么?我乃天机阁阁主!”鹿钦临踹了一脚上前捉拿他的人。
另一人将他压住,像是出气似的,顺手给他来了一掌。
“楚佛谙你会有报应的, 你这是忤逆天命, 不敬神灵!”鹿钦临挨了一掌, 头晕眼花还不忘挣扎。
楚佛谙则挥挥手,示意几人将他拉下去。又瞥了众人一眼,道:
“都滚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大殿里便只剩楚佛谙与鹿鸾山。
两人面对面,一站一坐,相顾无言。
“世人都说你公正无私,心怀天下,这是怎么回事?”
楚佛谙率先开口。
鹿钦临是鹿家的人,这般放肆,只能说是鹿鸾山管制不严。
鹿鸾山微微避开楚佛谙直白审视的目光,淡然开口。
“是骨珑无用。”
楚佛谙缓缓站起,一双内勾外翘的凤眼不含丝毫情绪,冰凉且冷漠。
“鹿鸾山,你究竟是无用,还是不想用。”
他打量着鹿鸾山,似乎想穿过男人的躯体,窥见他的内心。
鹿鸾山却无比镇静,站在原地,身若松竹,没有透露出半分畏惧。
楚佛谙开口,“你是不是还存着与魔族求和的心思?”
鹿鸾山像是被触到了某点隐秘之处,唇瓣微颤,目中凝结了些被看透后的慌乱。
不过这慌乱只短暂地闪过,然后消失不见。
“是。”他回答到。ÇĦƉJ
“魔族除之不尽,镇压怀柔之道,方为上上策。”
“不可能。”楚佛谙斩钉截铁。
“魔族一日不除,人间一日不安。”
鹿鸾山反驳,“太阿宗修士三千,莫非要尽数殉于此道?”
鹿鸾山眯着眼看他,黝黑的眼珠微颤了一下。
“修士灵力来源天地,最后归于自然,保境安民,有何不可?”
鹿鸾山不说话了,他顿了顿,察觉到两人的语气都有些发冲。
估计两人都没想到,昔日好友怎会落到如今这番处境。
于是他转口问道:“他……如何?”
楚佛谙叹了口气,装听不明白。
“谁?”
“麟岱,麟岱近来如何?”
楚佛谙浅笑了一下。
“怎么,你后悔了?”
“我说过吧,你再弄丢一次,此生都休想见他。”
鹿鸾山低下头,头上的莲花发冠闪着微光。
过了好一会,男人才说道:
“他是我的弟子。”
楚佛谙皱眉,道:
“现在不是了。”
又想起了青年身着雪白讲师服的秀美模样,楚佛谙唇角不自觉绽放了一抹笑。
楚佛谙满面春风地说完后半句话。
“从我这你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你专心做好太阿宗坐镇仙尊,不要为外物分神。”
鹿鸾山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低沉的:“谨尊仙尊教诲。”
————
夕阳来得很迟,许桐桐紧紧握着那杆狼毫,注视着座上的麟岱。
听爹爹说,这位仙君身体不好,还有个小气善妒的夫君。故而来学堂的次数很少,所以要珍惜每一次见到他的机会,他说出的一个字就值一块上品灵石,扔的每一个纸团子都是灵丹妙药。
所以许桐桐蓄足了力,仙君一说放学,她就第一个冲上前请教问题。
麟岱眼睁睁地看着那肉乎乎的可爱女孩一掌掀飞了三个男孩,翻过矮桌跃到他面前。
麟岱:“……”
许宗主说她不适合宜武修,简直没有道理,麟岱觉得她太适合了。
“仙君,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女孩说话也是嗓门响亮,麟岱耳膜嗡嗡作响,见这女孩跪坐于地,漂亮的小裙子被压成了抹布,连忙将她扶了起来,来到自己身边坐下,道:
“有什么不懂,直接与我说,我讲给你听。”
许桐桐母亲去的早,宗中女修虽然对她很好,却极少有像麟岱这样温和贴心的。她嗅了嗅麟岱身上的清苦莲子香气,感叹道:
“仙君,你就和我娘一样,香香的。”
麟岱倒不是很在乎自己像谁的娘,童言无忌,他只觉得可爱。想起自己是个孤儿,曾经也这般想要赖在娘的怀里撒娇,被人骗了很多回还不长记性。
听许宗主说,许桐桐她娘因产子而死,许桐桐本来该有个弟弟的……想到这,麟岱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慈爱了。
“你究竟有哪些想问的呀?”
他把许桐桐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翻开面前的《丹道正要》。ÇȞĎĴ
许桐桐摸摸脑袋,皱着小眉头说道:
“不知道,我爹没说,等我回去问问他。”
麟岱还没笑出声,门口就有个小孩冲屋内喊道:
“桐桐,咱们捉鸟去……”
小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而止,他愣在门口,抽泣两声,随即放声大哭。
哭声引来了更多小孩,他们给那哭得不停的男孩擦鼻涕,关切地问,“朱子茅,你哭什么?”
名为朱子茅的小孩伸手指向屋内。
“仙君偷偷抱桐桐,都没有问我。”
已经被男孩哭愣了的麟岱回过神,刚想解释,就见看见几人推着哭哭啼啼的朱子茅走到他面前。
“仙君,你也抱抱他,子茅他第一天上学,而且他可喜欢你了。”
麟岱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准备放下许桐桐,却发现这姑娘挂在了他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他只好一手揽着许桐桐,一手抱住哭泣的男孩。
许子茅满意地打了个哭嗝。
“仙君你别被他骗了,许子茅的哥哥在太阿宗,每次回家都提起你,所以朱子茅是和他哥学的,他根本不喜欢你!”
有个小孩抓住朱子茅的衣领,企图拉他下来。
麟岱刚想说不可胡闹,就见哭得可怜巴巴的朱子茅猛地回头,异常凶猛地吼道:
“再胡说我打你!”
然后撅起嘴委屈地戳了麟岱一下,“仙君你快打他。”
麟岱哑然,不知道他们都是和谁学的。
后面几个小孩看不过眼,急着喊道:
“仙君、仙君你也抱抱我……”
“你也抱起一下。”
“仙君你不抱我我就哭了……”
这群孩子似乎认定了麟岱不会发脾气,他们挨挨挤挤一拥而上。
麟岱感觉自己的下巴底下挤满了小脑袋,那些小发冠、珠花、簪子戳得他低不下头。
他向后仰倒,双手置于身后撑住自己,免得躺倒在地。
很快他就没了这个顾虑,因为后背也贴上了个小孩,搂着他的脖子蹭蹭。
麟岱被幼崽包围不知所措,他只能呼唤门口那个最大的男孩。
“缘书,帮我弄开他们。”
齐缘书是玉风岭学堂最年长的孩子,虚岁十四,也是许鹏莱的亲传弟子。本就是武学奇才,但本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许鹏莱还是送他来拓展一下炼丹之术。
男孩走近,没有出手帮忙,反而蹲下来看着麟岱。
麟岱被围堵住,左拉右扯忙的不可开交,偏偏这男孩还玩味似的盯着麟岱,歪着头,托着腮,很认真的看。
这种眼神麟岱不是没见过,只是这孩子年纪小,麟岱并没有将他归类于那种人。他以为齐缘书不敢下手,便说道:
“缘书,快,我弄不开。”
齐缘书眸光闪烁,什么都没说,上手一提,几个孩子直接双脚离地,被提着丢出门。
麟岱感到一阵轻松,随着齐缘书的动作,二十个小孩齐齐被关在门外,哭着闹着要麟岱抱。
齐缘书应当是这里的孩子王,随着他的一句“闭嘴”,一群孩子便没了声。
只有许桐桐气呼呼的喊道:
“齐缘书,我找我爹去,你等着!”
说完,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孩子都跟着他走了。
麟岱松了口气,准备理理衣襟,却发现齐缘书直直的盯着自己。
虽然是个半大孩子,但麟岱仍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整理衣冠,便收起书,起身说道:
“这次便多谢缘书了。”
男孩歪了歪头,笑的有几分稚气。麟岱才发现他眼角点缀了颗红色泪痣,显得有些妖异。
“仙君客气。”他说,继而又抿起唇角,笑道:
“也好温柔。”
这孩子说话和大人一样,麟岱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起自己曾经的凶名,不禁感叹道:
“那就好,我怕自己太凶了,吓到孩子。”
齐缘书微微睁大眼。
“仙君会很凶吗?”
不知道为什么,麟岱觉得这孩子语气里带着些隐隐的兴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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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唇齿相诱
麟岱难免生出了几分警惕, 他看向这孩子,只见其细白面皮上点缀着狭长稚嫩的五官,神情散漫, 小小年纪就有些风流不羁的意味。
麟岱感到了莫种危险的气息,他退后两步,心莫名的跳得很快。
那孩子也直直看着他,微挑着双眼, 像蛇,也像狐狸。
齐缘书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麟岱握紧了腰间的含灵宝玉, 呼吸陡然慌乱。
他本能的想求救于楚佛谙,尽管这孩子什么都没做。
门“吱呀”一声开了,麟岱的心脏漏了一拍, 随即望向来人。
是楚佛谙,他提着一盒点心,向麟岱温柔一笑。
麟岱悬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 男人好像并未注意学堂里还有个小孩,径直走来, 放下食盒,搂着麟岱的腰问:
“怎么这么看我?”
麟岱才注意到自己紧绷着嘴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他推开楚佛谙,却没放开他的衣袖,道:
“有人在呢。”
楚佛谙低头, 发现了沉默的齐缘书。
“好险,差点就踩到了。”男人夸张的说。
麟岱哑然,这孩子固然不高, 可也不至于和一只小乌龟一样不注意就会踩到。
楚佛谙真的很会打趣人, 麟岱紧绷着的心弦放松, 松开了男人的袖子。
“你是……许宗主的大弟子,齐缘书?”楚佛谙蹲下来,与齐缘书对视。
齐缘书点点头,下巴微微扬起,像是要与楚佛谙比高似的,麟岱甚至注意到他微微踮了下脚。
他举动中尚且带着几分孩童的玩闹心理,看着天真可爱。麟岱不禁责怪自己心思阴暗,胡乱猜想这样小的孩子。
要是被这孩子知道了内心的想法,麟岱简直汗颜无地。
“和光仙尊,麟先生,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齐缘书拱手行弟子礼,麟岱回过神,忙不迭点点头。
那孩子看了麟岱一眼,才转身离去。
楚佛谙转身盯着齐缘书的背影,抿了抿嘴,却什么都没说。
转身,他欣喜地挽着麟岱的手,问:
“今日如何,累不累?”
麟岱懊恼地皱眉,“起初是很顺利……”
后来被一群小崽围住强行抱抱,还毫无还手之力,麟岱羞于启齿。
“然后呢,进门就见你脸色苍白,是哪个小崽子不听话?”楚佛谙又搂住了他,好像不抱就没法好好站着一样。
麟岱这回没推开他,他微微挣扎了一瞬,很快就卸力靠在了楚佛谙的胸口。
楚佛谙的发丝很柔亮,冰凉凉的,麟岱吹了一下,将唇边的一缕吹的挂在了男人肩上的银链上。
楚佛谙揉他的后颈,很耐心地问:
“是谁惹我们小麟岱不高兴了?告诉前辈,前辈帮你教训他。”
麟岱闷闷地笑出来,楚佛谙一脸严肃地说要教训小崽的样子太过于滑稽,麟岱又脑补了一下他拎着教鞭打小孩手心的模样,不禁咯咯地笑作一团。瘦削的肩膀抖动着,楚佛谙几乎握不住。
看到了心上人的笑脸,楚佛谙心中雾霭皆消。他抵着麟岱的额头,异常认真的说:
“小麟岱要多笑笑,笑一笑天下太平。”
麟岱不明所以,男人挨得好近,两人唇瓣即将贴合,他的心又突突跳起来。
麟岱鬼使神差地舔了下唇,无声地暗示楚佛谙触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青年的双颊已经完完全全烧红。
青天白日,莲帝相前……简直不知廉耻,麟岱瞄了眼高大的莲帝金相,羞愧的用脑袋撞了楚佛谙一下。
男人原本因□□而迷蒙的双眼瞬间清明,轻咳一声,才发现怀里的美人变成了红柿子。
还是颗羞耻到浑身哆嗦的红柿子。
楚佛谙忍俊不禁,揽着麟岱,提起食盒出了学堂。
那颗巨大的娑娜树枝叶晃动,一个瘦小的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表情若有所思。
————
麟岱小时候不喜欢吃饭,因为一吃饭就得去百味公厨,一去公厨,鹿一黎和其他几个世家子弟就找由头欺负他。
师尊不喜他,自然不会关心他的处境。他只能忍着,再可口的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
而且鹿一黎那孩子很怪,他会把麟岱的饭食扣在地上,然后晚上再给他送来一份。麟岱不吃,他第二天就欺负麟岱欺负得更狠,连热汤都不许他喝。
麟岱只能吃他送过来的东西,很意外,这些食物里没有毒,反而还很好吃。但麟岱知道鹿一黎在盯着自己,所以怎么都吃不香。
现在不一样了,麟岱吃什么都香。
楚佛谙几乎为他操碎了心,又是一桌子滚烫的饭菜,几乎要把什么龙肝凤髓剁碎了掺进丸子里哄他吃。隔着好远,麟岱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异香。
经过这两天楚佛谙的投喂,麟岱胃口大了许多,楚佛谙这边为他摘下披风,他那边就奔去了饭桌。也不管什么礼不礼数,直接坐下来,双手置于膝上,乖巧地等着开饭。
楚佛谙满意的不得了,他巴不得麟岱喜欢吃东西。青年现在的体质与凡人无异,唯有多吃多动,才能身体强健。
一勺奶白鱼汤,青绿小葱上下浮动,鲜美爽口。热热地浇在粒粒分明的渳米饭上,佐以大块的糖醋兽肉、脆嫩紫荆,不仅如此,还有东边的孤星辣椒,西边的百叶甜菜。
咸的是渭州腌肥兔、甜的是淮州胭脂梨,淡的是泾州春日藕,腻的是下修界进贡的黑毛大秋鹅。
一张桌托着人间四方烟火,凉热,甜辣,碗碟都是十分的讲究。只是麟岱是不懂这些,他只觉得好吃。
楚佛谙知道青年容易拘谨,所以佛谙殿内连绵锋都很少进。看着青年大快朵颐,楚佛谙心满意足。
什么上修界,什么天机阁,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青年还在身侧,只要他尚且平安,那么每一天都值得楚佛谙睁眼迎接,每一夜都可以卧床安眠。
饭毕,有人来请示楚佛谙四方法会的结果。
法会已经过去了几日,涅罗宗罕见地夺得魁首。楚佛谙来了兴致,问那弟子魁首是谁。
麟岱正趴在美人榻上,一手抚书,一手垂于榻侧,晃荡着喂琼牙吃酥糖。
室内火炉烧的很旺,前来禀报的弟子热出来一身汗,他不敢看榻上的美人,垂着头说:
“是齐缘书,不知道仙尊还记不记得。”
听到那三个字,麟岱撑起身体听了一耳朵。
“嗯,那孩子不错。”
麟岱也记得那孩子,明日要去玉风岭学堂授课,估计又能碰见。
楚佛谙见麟岱感兴趣的抬头,便继续问:
“他是哪家的孩子,何时来的涅罗宗?”
“仙尊,齐缘书是个孤儿,从下修界来的。”那弟子老老实实回答。
麟岱一惊,从榻上坐了起来,惊异的盯着楚佛谙。
一个十三岁孩童,是如何独自从下修界来的上修界。
上修界每年入驻的名额极少,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儿,根本就没有来到此地的机会。
楚佛谙也有稍许诧异,这个孩子使他联想到麟岱,麟岱也是孤儿,又是如何在上修界活到这么大的呢?
见仙尊不语,且面色凝重,那涅罗宗弟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道:
“仙尊,我说的是真的。齐缘书的确来自于下修界,之所以能来涅罗宗是因为……”
他忽然噎住了,试探地看着楚佛谙。
“因为什么?”
见楚佛谙主动询问,那弟子如蒙大赦,叹了口说道:
“因为被下修界一大世家看重,作为……娇奴带了上来。后来那世家遇难,被魔族杀光了,就剩下了他。宗主见他可怜,给人带了回来。”
麟岱听了,心中顿时一阵酸涩。
孤儿便是如此,也不是自己想来这世上,总之就是不明不白的出生,不明不白的长大。偶然间获得了一个名字,却不记得是谁取的。随便捡路边人家不要的东西充饥,随便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当作自己的生辰,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再随便哪个雨夜死去,都无所谓。
能像麟岱一般活到这么大还找到一生所爱的,少之又少。
又想到那孩子甚是昳丽的容貌,麟岱心疼的情绪更甚。
楚佛谙也是面色凝重,他道:
“行了,你下去吧。”
“遵玉旨。”那弟子唯唯诺诺的点头,匆忙离开。
楚佛谙知道麟岱想起了伤心事,他离开书案,走到美人榻边。
麟岱正对着那张喜鹊纹屏风失神,察觉男人近身,连忙强打精神露出个微笑。
“前辈,我没事。”
楚佛谙反而喉头一酸,伸手将麟岱散在胸前的碎发拢至脑后,又摸了把他的脑瓜子。
他的小麟岱怎么这么懂事啊,懂事到令人心疼。
说话软软的,语气轻轻的,又乖又可怜,总是小心翼翼,总是难安。
楚佛谙说:
“你若担心,便将那孩子安排的离佛谙殿近些,让绵锋照看。”
麟岱点点头。
“明日,明日我先去看看他。”
这种孩子大多孤僻倔强,麟岱最了解不过,不能突然示好,他怕是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蹿好远,半天都不敢露头。
第60章 天命的正确性
翌日卯时, 天微亮,麟岱起身穿衣。
冬日未尽,只是雪已经不怎么下了。佛谙殿燃了一夜暖炉, 炭火将熄,留得余温给畏寒的美人梳洗。
温水化开活血的草药粉末,双手浸泡直到指尖发红。除了每晚泡药浴,楚佛谙还取来了草药供他晨起时使用, 说是能滋养灵根。
麟岱不觉得那碎的乱七八糟的灵根有什么好滋养的,只是怕辜负男人好意, 便依言照做。
“起这么早做什么?”
珠帘晃动传来清脆细微的响声,温柔的胸膛贴上后背。楚佛谙将脑袋架在了麟岱的右肩上,含了下他的耳垂, 然后细细亲吻。
若是平常,青年估计要歪着脑袋用好听的嗓音说“前辈别闹”,可现在青年急着穿衣, 没心思关注爱人的小动作。他一边束好腰带,一边盯着镜子说:
“我始终担心那孩子, 想去看看。”
“齐缘书?”楚佛谙眸光一凝,声调微微抬高了一些。
“嗯。”麟岱没察觉他语气中的异样,点点头,转身欲取披风,却被楚佛谙环住腰, 不许他动。
男人像小孩耍赖似的,歪着头看他。
“前辈!”麟岱蹙眉,不满地推他。
这点力气对楚佛谙来言无异于小猫打滚, 他捏了捏他日渐软乎的脸颊, 感受到指尖饱满的手感, 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
麟岱叹了口气。
“前辈,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我就远远看着,那孩子不会发现的。”
楚佛谙替他穿上披风,又抚平衣上皱褶,说:
“他的确与你相像,但涅罗宗与太阿宗不同,境遇不同,长成的心性也必然不同。你匆匆而去,万一看到的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呢?”
麟岱被说中心事,低头思索一番,说道:”我也并不是看到个相似之人就赶着去关慰,把自己当什么圣人。只是那孩子给我的感觉很特殊,我……就想去看看。”
伴随着宠溺一笑,楚佛谙低低的叹了口气。
“那便去吧。”
“那孩子也是天品火灵根,你们灵根同源,本就会相互吸引。”
麟岱点头,他还想问些关于齐缘书的事,只是时候也不早了,一会还要赶去玉风岭学堂,便打住了嘴,只是说道:
“那前辈不用跟着我,我可以的。”
在涅罗宗内,又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麟岱想不出能有多大威胁。那日危险的感觉或许是他的臆想,孩子是无辜的。况且,如果事事都让男人陪着的话,那他和废物有什么区别。还不如人家小孩,自己在个大宗门内活得好好的。
见楚佛谙眉眼间还是担忧,麟岱便指了指窗外。那里,琼牙早早地起来在打坐,闭眼间已经有些沉稳的味道。
“我让琼牙陪我,前辈别担心。”
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楚佛谙竟然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朝着窗外。
麟岱戳他肩膀,不许他笑琼牙。
楚佛谙没憋住表情,立马正色道:
“那条小笨狗都被你宠坏了,还指望他有什么用。”
“才没有!”麟岱反驳他,“琼牙很厉害的。”
楚佛谙点头称是。
麟岱补充道:“他勤奋就行了,我没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说完他发觉这与上一句话相驳,又改口:“琼牙很有出息的,他救过我!”
“嗯。”听到这里楚佛谙点点头,“也不是所有小狗都生来聪明。”
“麟岱喜欢就好,不能指望小狗有什么本事。”
琼牙确实不聪明,连化形都是依赖青鸟髓。麟岱不好继续为琼牙辩解,他说不过楚佛谙,整理好衣袍就要带着琼牙出门。
楚佛谙为他推开门,又逮着琼牙吩咐了许多,直到麟岱急的拽他的袖子,才让一人一犬前去。
随后,楚佛谙收敛了温柔神色,离开了佛谙殿。
他径直走向许鹏莱的住处,绵锋不知何时出现,神色绷紧,紧随其后。
许鹏莱在殿中见到二人,放下手中的卷宗,倒吸一口凉气,认命似的迎上前。
“仙尊见过那孩子了?”
楚佛谙点点头,“很不错,尤其是灵根。”
许鹏莱眼中透露出一丝纠结,小心翼翼道:
“那孩子可怜,虽说活不过十八,但天命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若是他平安康健度过大劫……”
“那自然不会动他,本尊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楚佛谙开口,打消了许鹏莱的疑虑。
许鹏莱唯唯诺诺的点头,又想起了那小孩,眉眼间溢出痛惜之色。
“天意弄人,我说齐缘书这孩子的命也太惨了些。先是爹妈没了,又是被那下修界一家祸害,我将他收为弟子,未曾想一卦卜过,是个十八毙命的孤星命格。”
说着,许鹏莱叹了口气。
“都说天机不可泄,可咱们又卜卦占星,巴不得预知未来,谁知道上天泄露出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凭什么世间苦难不是均分,而是全全摊在那几个人身上呢?仙尊,我是真的不明白。”
这一番话将楚佛谙说愣了,他看着黑黝黝的壮汉,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谁知道所谓天机究竟是仙人的酒后真言,还是冷漠神灵的一个玩笑。他们人族的命运,为什么要被什么天命所指引。
楚佛谙此行是为了更好的了解齐缘书那孩子的情况,好为麟岱换灵根做准备。结果许鹏莱的几句话,让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天记录是仙人遗物,为世人指引一条明路。楚佛谙自小便有兼济天下之心,成年后被册封为和光仙尊,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天机”的合理性。
哪怕“天机”让他甘心献出自己的心脏,差点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让他成为人魔两族之间的肉盾,他都对“天机”忠心耿耿,没有丝毫怨言。
万一……楚佛谙不禁想,这只是上天的玩笑,抑或是一场阴谋,神明从来没有什么好生之德,他只是端坐云山看着世人苦苦挣扎该怎么办?
他们所遵循的旨意,究竟是上天的恩赐,还是神仙的戏弄……
事情令人捉摸不透,楚佛谙隐隐觉着有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挠他思考这些,可他从不是个只会被迫接受的人,幼时为了参透一段心法,他能在莲帝相前连跪两天祈求指导,虽然莲帝不为所动一言未出。为了一颗淬炼体魄的人鱼珠,他能打十几场擂台哪怕头破血流。
如果他是,那么天机录就不会给予他神通,让他立于人族权力的巅峰……等等!
楚佛谙望向许鹏莱,锐利的凤眼让壮汉吓了一跳。
“仙尊,怎、怎么了?”
壮汉不知这位神秘莫测的仙尊的心里究竟在酝酿什么,只见高大的黑袍捂住胸口,黝黑眼珠左右转了一下。
和光仙尊潇洒不羁,素来披发敞襟,言行自由。他沉默不语时,让许鹏莱想到了远古孤独且不受束缚的夜游神。
楚佛谙忽然吃吃笑了出来。
好奇怪,他也是孜孜不倦打过来的,怎么扯来扯去,还是扯到了天机录。
他自诩潇洒自由,心确是被囚住的,囚在了天命上。
哪怕没有天机录的册封,他依旧是楚佛谙,他的力量只增不减,怎么到头来都成了天机录的功劳。
说到底还是事在人为,天机录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东西。楚佛谙想,山河湖泊都是创世之初就存在的,他就不信,没有所谓天命的控制,这些东西就会原地消失。人族居无定所,妖魔四处横行。
妖魔是人族自己击退的,田地也是人族自己开垦的。那无数座宫殿城池,那繁琐的规则道理,都是人族自己在没有火的长夜里摸索出来的。
如果这样,那天机录所言会不会是人竭尽全力后的结果,而不是轻而易举的“预言”。
这般深思下去,只要是合理的事,不管有多不合情,都能出现在天机录上,都能成为“预言”来普渡众生。
那么他卜的卦,算过的命,窥觊过的天意,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有没有人动过手脚,有没有可能会被改变。
壮汉这回是真的吓得不轻,但又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的说道:
“仙尊,你没啥事吧?”
楚佛谙恍然大悟。
他握拳,喃喃道:
“我知道了……”
许鹏莱见他眸光闪烁,晦暗不明,许是有所顿悟。像楚佛谙这样长生境的修士与神仙只差了一步,最容易窥见天地未来法则,便问:
“仙尊可是看到了什么?”
楚佛谙捂住胸口的手缓缓收紧,说出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半真半假,着实难猜。”
许鹏莱没听懂,但他不是个蠢人,略微一番思索,道:
“仙尊……有什么打算?”
楚佛谙放下手,转身盯着许鹏莱。
“许宗主。”
“诶诶诶,鹏莱在此。”许鹏莱忙不迭回答,仙尊极少这般唤他,让他紧张出了一身汗。
“仙尊有何吩咐。”
气氛有些凝重,如果楚佛谙此时说出什么颠覆上修界的言论,许鹏莱估计都会跟着喊一声“好”。涅罗宗之所以有今天这番景色,可以说有一半都来源于这位仙尊。许鹏莱对他的敬仰与信任完全出自内心,不掺半点虚假。
楚佛谙颔首,道:“你守好涅罗宗,我再去趟天机阁。”
许鹏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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