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芒果过敏吗?”
苏庭知的声音有些轻,语气像是有些不解。
江逾白松了一口气。
在她的印象里,除了苏庭知,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芒果过敏。
想到刚才自己脑中突然涌现的想法,江逾白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她都在想些什么呢?
可能真的是已经离开警局太久了,思维能力都下降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容貌相似的人有,性格相似的人也有。但想要所有行为上的细节都完全符合,并且清楚地知道那些仅有彼此知晓的事情,除了本人以外,根本就不可能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但是,即便她荒谬的想法经过几次试探已经确定被推翻了,也无法忽视面前的苏庭知或许是昨天那场惨案的凶手。
“我站在这个角度看感觉有点像芒果罐头。”
江逾白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接苏庭知递过来的罐头。
“所以开口问了一句,怕是你不小心拿错了。”
苏庭知低笑了一下,把手里的黄桃罐头收回来,重新放进冰箱里。
“都知道你芒果过敏了,我还不会注意一下?你今天上午不是说昨晚淋了雨,有些胃疼吗?我就买了点胃药,等会给你放到床头那个小药箱里。然后因为担心你会感冒没胃口,到时候又满世界找黄桃罐头,就先给你备了点放冰箱里。”
所有说法都合情合理,也十分符合苏庭知一贯的作风。
江逾白点了点头,然后将话题转开:“苏庭知,你昨天下午说有事要先走,事情办妥了吗?”
她转回身拿起筷子,去捞锅里煮得差不多了的面条。
江逾白状似不经意地问着,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苏庭知的状态。
“你昨天走得那么急,是什么事这么急啊?”
江逾白这话问得自然,苏庭知接得也自然。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急的事,就是和品牌方再商谈一下,本来是打算昨天商谈好了就直接将合作的合同签了。”
江逾白:“本来?”
苏庭知还在理着袋子里的东西,点了点头解释着:“嗯,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中间发生了点小意外。”
“什么意外?”
“不用担心,这个意外跟我没什么关系。”苏庭知顿了顿,接着说道,“昨天不是下了很大的雨吗?品牌方那边的人在过来的时候路上车出了点问题。”
江逾白微微皱了皱眉,将煮好的面端出来放在餐桌上,顺势坐在了苏庭知旁边的椅子上。
“那后来呢?你们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苏庭知把药拿出来,顺手放在旁边的桌上。
“后来我们就商量了下,改成今天中午谈了。还好,虽然中间发生了点小意外,最后结果没受什么影响,今天中午已经将所有的事项都敲定下来了。也算是昨天那件事情已经完全办妥了。”
听完这段话,江逾白点了点头,夹着面条往嘴里放着。
苏庭知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皱了皱眉:“你现在这个时间点吃的是晚饭吗?”
江逾白:“嗯。现在也差不多五点了,吃晚饭也不算奇怪吧?倒是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还已经买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你这老板都当得跟甩手掌柜差不多了。”
视线里那双血红的小白鞋不断晃啊晃,充斥满眼,让江逾白胃里直犯恶心。
她强压下所有的不适,按照以往的习惯语气和苏庭知聊着。
不让对方起疑是其一,同时也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些信息。
但苏庭知的回答并没有任何问题——
“刚才不是说今天中午去谈合同了吗?先和品牌方的人吃了个午饭,然后等所有的都敲定下来,签好合同就差不多下午四点多了。加上今天要处理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就没有再回公司了。想着你这可能没什么东西了,就去超市转了一圈,直接过来了。”
说完后,他拉开椅子坐在江逾白边上,看着她碗里过于清淡的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问你这个是不是算晚饭是因为觉得你这未免有点太敷衍了。你早饭没吃,中午又要去警局那边,中饭肯定要么随便糊弄了两口,要么就干脆没吃。现在晚饭又打算这么随便解决一下。小白,你是真的一点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江逾白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自己碗里仅剩几口的面。
餐厅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动静都重归于无,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在时不时地响起。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将屋子里的沉闷氛围划破。
苏庭知看了江逾白一眼:“是你点了什么东西吗?”
江逾白摇了摇头:“没有。”
“那这个点会是谁来敲门啊?”
江逾白:“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去开门。
苏庭知抬手拦住她,语气里满是无奈:“你好歹是个刑警,能不能稍微有点警惕心啊?都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就打算直接过去看。”
他把江逾白摁回到椅子上,自己站起身往门边走去。
“我去开门吧。”
江逾白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门被拉开的一瞬间,门内门外的人看到彼此都是一愣。
苏庭知看着面前的魏珉,手僵在了门把上。
两个人都站在原地,维持着门打开时的姿势没有动。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魏珉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手夹着烟从唇上取下,没有说话,朝苏庭知轻轻点了下头。
这一点,苏庭知也回了神。
他避开魏珉的目光,错开身,给他让出一道可以过去的空隙。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和对方说话,氛围有些奇怪。
魏珉换下鞋,借着苏庭知让出来的那点位置朝里走去。
在他身后,苏庭知关上了门,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魏哥。”
江逾白将吃完的碗筷收进厨房,出来时正好撞上走进来的魏珉。
“嗯。”魏珉应了她一声,视线从她沾着水的手上扫过,“刚吃完?”
江逾白点了点头,动作表情都极其自然,像是早就知道了魏珉会来。
魏珉把手里的烟掐了,看了江逾白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停在客厅的苏庭知。
“他什么时候来的。”
江逾白:“没多久,差不多十分钟前。”
十分钟前?
魏珉皱了皱眉,视线落在江逾白身上。
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问。
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问不问其实也就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
十分钟前苏庭知到,他也正好收到江逾白发来的微信。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江逾白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魏珉已经明白了。
苏庭知的到来让江逾白有些猝不及防。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出于一种直觉,可能是潜意识里对两个人多年感情的肯定,江逾白并不认为苏庭知会对自己动手。
但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得防。
虽然不是很想将魏珉牵扯进来,可现下她也确实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求助的人。
即便表面掩饰得再好,装得再像无事发生,江逾白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和苏庭知之间,对彼此的怀疑都已经到达了顶峰。
她不想也不能和苏庭知单独两个人待在同一空间里。
“这是你燕哥让我带给你的。”魏珉把手里拎着的袋装盒往餐桌上放,开口说道,“刚忘记给你了,所以又转回来拿给你。”
江逾白点了点头:“燕哥最近怎么样?”
魏珉:“挺好的,还是老样子,整天泡在解剖室,也不着家。”
两人口中的燕哥名叫燕今棠,是陵州市公安局城南分局的法医。
江逾白笑了笑:“正常,燕哥也是想多找出点线索,减轻你的工作量。”
“每次都这么替你燕哥说话,他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魏珉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慢慢说道:“但是确实,昨天那个需要他加大工作量。”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关死者的身份信息,如果能够尽早知晓死者的身份,或许就能够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在案件的侦破中,时间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案件发生的时间越长,能够找到的线索也会越少。同样,对嫌疑人的抓捕也就越加困难。
因此,以前每次遇到案件时,无论是魏珉、燕今棠,还是江逾白,都是整宿整宿地找线索。
往往是一个办公室内凑了一堆人,对着一沓的资料撑着眼皮死死地熬。
江逾白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这些场景就还在昨天。
她将目光转向窗外,落日的余晖在天边不断地渲染着。
“那你等会的打算是?”
魏珉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在客厅收拾着茶几的苏庭知,然后才重新看向江逾白,回答道:“我在你这坐一会儿,等下应该是直接回警局。”
刚走没多久,江逾白就突然把自己叫过来,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委,但从时间点上他大概能猜到是因为现在坐在客厅里的苏庭知。
她在防着苏庭知。
所以魏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面前的江逾白,无声地询问着:等会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多年配合养成了一定默契,魏珉眼神里的意思江逾白自然看得出来,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那魏哥你帮我给燕哥带声好吧,上午去的时候他正在忙,就没跟他打招呼。”
“好,我等会跟他说的。时间比较赶,我估计也不待很久,过会儿就走。”
魏珉嘴里这么说着,但却仍旧坐在原处,一点动作也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客厅,落在苏庭知身上——
他在等着他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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