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 ◇
◎牛棚◎
周灵看向她, 表情惊讶。
屋里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赵倩身上。
周护民表情一窘,他没想到赵倩嘴这么快,会在这时候把他用来糊弄的话秃噜出来, 赶紧拽了拽她,刚想找补着解释, 就听周灵问:“我什么时候拿走了粮?”
“没、没没, 你听错了……”周护民赶紧替赵倩解释。
就连孙淑琴也诧异地问了句:“护民媳妇, 你说啥啊?”
赵倩一看周护民冲她挤咕眼,再看看其他人一脸惊讶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抬手拍了周护民一巴掌,气得冲他大喊大叫:“周护民,你在糊弄我是不是?不是你说你们家不吃晚饭是因为你二妹结婚后把她的粮食拿走了吗?”
一听这话, 周爱革跟孙淑琴也明白了啥, 一定是小儿子为了抹和面子撒的慌,俩人脸上都有点挂不住, 但孙淑琴心疼小儿子,就想帮着全乎了这个脸面, 赶紧冲周灵打了几个眼色, 嘴里虚笑着道:“是、额是啊……”她赶紧上前,路过周灵身边的时候还轻轻戳了她一下,使劲挤咕眼,那意思是让她先帮着糊弄过去, 回头再说。
“那个…就是你二妹妹拿、拿走了,是吧二妮?”
周护民也悄悄看向周灵, 眼带祈求, 夸张地虚声道:“是啊二妮, 你拿走了粮家里才开始不吃晚饭的……”
旁边项炀冷冷地开口:“放你娘的屁!”
一骂骂俩人。
周灵也道:“这个账我可不敢虚认,回头再咬我一口。”
刘美玉也冷笑:“他二叔,你以前跟你媳妇吹了多大的牛啊?咱家不是常年吃不上后晌饭吗,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那边周爱钢都替自家兄弟丢人。
钱永生也闭了闭眼,队里怎么会有这么个玩意儿?
赵倩哭着跑了出去,周护民想追,让项炀拽着领子揪回来,冷声道:“分家呢,往哪跑?赶紧的,老子等你们分完好带上我媳妇那份粮回家蒸馒头吃。”
“她哪有粮?这一年她喝的西北风啊!”孙淑琴咬牙切齿地瞪了周灵一眼,没好气地道。
心说这死妮子跟了小土匪她也成土匪性子了,心肠咋这么硬呢。
那边钱永生也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行了,先谈分家的事。”
周护民不乐意分,老大两口子一口咬定,必须分。
周爱革是打算指望老大养老,所以也不敢得罪大儿子,最后点了头。
周爱革跟孙淑琴现在还有劳动能力,暂时单过,毕竟还得养周青。
不过住还是跟这边住着,以后这吃食和钱上,各管各的。
至于院子,早就分好了,现在就分家里的锅碗瓢盆、粮食和钱。
别看这点东西,分的时候各人心里算计的精着呢,之前能为了俩窝头吵架,现在也能为了一个碗一双筷子吵。
从头到尾,这叫骂声吵嚷声就没停过。
至于粮食更不用说了,按人头、按一天两顿的量,算计着分口粮都有点撑不到年。
钱也没多少了,弄来弄去最后一家分了四块钱,这就算分完了。
钱永生看着蹲在那里的周爱革,冷哼道:“干活的时候觉得多出一分力都亏死了,你倒是亏不死,我看你能饿死不!”
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他对社员的工分大致都有数,周爱革家今年的工分不够,年底算账的时候还得给队里交钱,可看如今这样,钱要回来要不回来先不说,队里弄不好得再借给他粮。
虽然恨他不死,可也真不能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周灵两口子跟着要走,孙淑琴过来拉住了她,低声问道:“你二哥结次婚,你不给你二嫂随点礼啊?你大姐给家里随了两块钱呢。”
暗示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周灵有时候都特别佩服孙淑琴的脸皮,厚的子~弹都打不透,也不知道她咋修炼出来的,冷声的说了句:“我结婚的时候家里有给我随礼的吗?”
就拽着项炀撵上了前头的钱永生。
周灵没提家里的事,而是找了个话题问着:“队长,艳红嫂子明儿有空没?我跟项炀明天想进山捡柴,艳红嫂子有空的话问她去不去?”
钱永生纳罕地瞧了她一眼,道:“我们家都是你二哥三哥他们去捡,你嫂子一个人能背多少?”
他又看了项炀一眼:“这臭小子攒的家底不够你们烧的?”
“够烧是够烧,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点粗壮的棍子板子啥的。”周灵装模作样的看了下天,“您看这天色,好像又要下雪的样子,要是再窝场大雪,我们西北院墙旁边的棚子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得加加固。”
项炀疑惑的瞧了她一眼,心说家里棚子结实着呢,哪儿就一场雪就能压坏了?
但他没吭声。
钱永生仰头瞧了眼,嘴里‘哟’了声,道:“看上去是要下雪啊。”
“阴的这么厉害,雪估计小不了。”周灵拉家常似的聊道,“我记得去…前年吧,有场雪就不小,压坏不少鸡窝、牛棚、还有经年失修的老胚房。不过万幸,队长您当时见天阴的厉害,担心会下大雪,提前挨家挨户通知了的,虽然确实塌了一部分,但好在没伤着人,家畜就是砸死几只鸡,旁的倒也没啥损失。”
提起前年那场大暴雪,钱永生还心有余悸,若有所思地顿了下,又仰头看了看天,阴的实在厉害,雾蒙蒙阴沉沉,让人心里都跟着一沉。
摸出烟袋叼在嘴里,点点头:“丫头你提醒的及时,是得去村里转转,挨门挨户地说上声。”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这件事严重,不光本村社员的房子,还有知青点、关押着下放到这边改造的坏分子的牛棚,一想到这里,心底多了层后怕。
知青点还好,那些住着人的牛棚可没有胚房那么结实,真要是再像前年那样来场大暴雪那还了得?
“那这工作量可不小。”周灵把项炀往前一推,笑道:“我家这个壮小伙子您随便指使,让他给您跑跑腿,修修补补他也行,不要工分!”
项炀:嗯??
钱永生看了看周灵,点点头,脸上竟带了一丝欣慰,然后看向项炀,笑骂道:“臭小子运气不错,娶了个好媳妇。”
是个知道替项炀打算的。
项炀以前不爱出头,也不爱现,以至于那些不好的名声一直在他脑袋上摞着,他自己也不‘摘’,成天就一副‘爱咋咋’的臭脸。
可这是个人情社会,他成天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模样,钱永生想在队里给他安排个活都不好安排,没人缘儿啊,有事真安排给他,社员们不得闹翻了天。
嗯,免费干活这种事行,看谁不乐意,谁不乐意谁来干。
“得,回去换身干活的衣裳,穿双厚点的棉靴到队里来找我。”
钱永生倒背着手走了,周灵拽着项炀回了家,进门后项炀才问:“做啥让我白干活?”
周灵瞪了他一眼,但又想到他从小没个长辈在跟前,没人给他讲这些人情世故,也怨不得他。
但她没讲那些大道理,非常直接的给项炀下了个任务:“你想办法争取到通知和修理牛棚那边,看能不能跟那俩年龄最大的说上话,真把活争取过来了,也别干的太快,给我个送饭的机会。”
项炀挑挑眉,他明白了,媳妇是看上那俩臭老九了。但明着不好接触,所以就把自己男人扔出去了。
“啧!”他还一脸不情愿地样子,“用这么麻烦吗?我找机会晚上给你找人就是了。”
“你可别这样,老人经不起吓,他们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怕的不行,你大喇喇过去找人,再给人家吓出个好歹。”
“行吧行吧,我去换衣服。”
等到了队里,队里的会计、记分员等人看见他来,还有点惊讶,下意识认为项炀是不是来找事的。
还是钱永生给大家介绍了下,其他人才一脸见鬼的表情跟项炀打招呼,心说奇了怪了,这家伙还有这样热心的一面呢?
钱永生怕项炀不理解周灵的一番心意,做通知工作时再跟谁吵吵起来,适得其反,单独叫过去耳提面命的教育了一番,最后道:“好好干,别给你媳妇丢人。”
项炀表情愣怔,心底涌起酸酸胀胀的情绪,原来灵灵不光是为了臭老九,也是为了他啊,在帮他铺路呢!
“放心吧老头儿,我要做不好就罚我去修牛棚。”项炀佯装随意地说道。
牛棚那边是禁区,村里人都不愿意靠近,好像生怕‘坏分子’会传染,走近了会跟着倒霉一样。
钱永生还真定定的看了他一番。
他知道大家都忌讳牛棚那边,刚才分配工作他都没把那边划进去,打算最后的时候叫上村里的干部一起过去转转。
对啊!
别人都不愿意接的差事,交给项炀,他如果还能干好,往后再有好活啥的安排给项炀,不就能名正言顺了?
“七组那边你别去了,你负责知青点和牛棚吧,尤其牛棚那边,多转转,瞧着不结实的地方该报告就如实回来报告,不准藏着掖着。那里头住的坏分子虽然需要改造,可还没到让他们把命搭上的程度。”
项炀重重点头:“放心,我还能顺便监督他们,给他们训话,敢不好好改造我吓不死他们。”
钱永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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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42 ◇
◎周珊有了依仗,抓住机会大闹特闹,一把撕掉了史家的遮羞布。◎
周爱钢在周爱革家略坐了会儿才走, 到家后一个劲的摇着头感叹,跟于秀丽叨叨分家的经过:“丢人,太丢人了, 你没见闹成了什么样……简直丢人丢大发了。这个老二,自小就让爹娘惯坏了, 如今正值壮年的汉子连口粮都挣不出来, 一家人恨不能数着米粒分家, 算来算去,勒紧裤腰带不吃晚饭都撑不到年。”
于秀丽记恨之前闹的矛盾,没稀得过去,闻言撇了撇嘴,先骂了句‘活该’,才问道:“不是喊了二妮两口子去了, 他俩不管?”
不过就项炀那土匪, 周灵想管她也得有那个胆子。
周爱钢冷哼:“二妮现在翅膀硬了,她仗着项炀混不吝, 说句话跟锥子似的扎人,心肠也硬着呢, 啥闲事不沾。”
多年的妯娌, 于秀丽太了解孙淑琴,她笑道:“哟,那可不好说。也不知道二妮找到本庄里是好还是不好,她不知道她娘就是那属狗皮膏药的, 那小两口绑起来也黏不过一个孙淑琴,往后你就看着吧, 老二家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他们也会去烦周灵, 一回两回没事, 时间久了,项炀能没意见?项炀要是有了意见,两口子感情出了裂缝,孙淑琴就找着空子钻了。”
“他叔他婶子干活不勤快,钻营这种事精着呢。”
对这种评价,周爱钢半句替自己弟弟辩解的话都没有。
他心里还暗搓搓盼着老二两口子能收拾周灵跟项炀一顿,一想起来给出去的三百块钱,他就烧心挠肺的睡不着。
就冷眼看着吧,看周灵跟项炀将来能过成什么样!
按下老二分家的话题,周爱钢提起另一桩事,跟于秀丽说着:“既然打算走动,咱也别拖太久了,我看着天不大好,怕这几天会下雪,咱干脆明日一早赶紧去红星公社走一趟,看看那边啥情况。”
于秀丽本能的抿了下嘴,表情沉了沉,咬着牙点了下头:“行,去看看那个死妮子还活着没。”
两口子都过去了恨不能打死周珊的那个劲头,但这段时间村里一些风言风语传的不好听,他们本来商量好了不理会,等着村里再出点啥新鲜事,大家有了新话题,也就忘了。
可有相熟的邻居来串门,劝两口子还是得跟周珊那边走动起来,越遮掩大家私下越叨咕,就敞敞亮亮的有来有往,甭管背后有没有事,都一律当没事。光这么缩着,像显得真见不得人一样。
而且这马上就过年了,若到了年初二他们家周珊还不带着女婿回来,村里人不得又叨咕一回?往后一到各种年节,只要见不到人,大家私下里就会一遍遍重提,这事啥时候也过不去。
还不如恢复来往,跟大家一般无二,自然些,反而没那么显眼了。
周爱钢觉得这话在理,本想打发俩儿子去那边走一趟,但俩儿子心里有意见,一个个都拧着脑子不肯听。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老两口走一趟算了。
第二天两口子就问着去了,到了那里敲门,开门的是个小男孩,鼻子底下挂着两条黄鼻涕,脸上也脏兮兮的,仰头问他们:“喂,你们是谁呀?”
周爱钢忙问:“这是史峰家吗?”
“找我爹干啥?”小男孩眼睛滴溜溜的转,看到了他们手里提的油纸包,跟供销社里卖的桃酥点心一样,顿时咽了咽口水。
原来是史峰前头那个留下的儿子,许秀丽忍着嫌弃,笑容亲和地道:“好孩子,我是你新妈妈的娘,按辈分你得叫我姥娘……”
史铁牛嘴里‘哇’的一声,指着她大声道:“原来你是那个小浪蹄子的娘?她是小浪蹄子,你就是老浪蹄子,哈哈哈……”
许秀丽脸顿时黑了,周爱钢脸上的肉也抽搐了两下。
这时候里头又出来个老太太,警惕地盯着他俩,道:“你俩干啥的?”
许秀丽也没发装笑脸了,冷声道:“我闺女周珊嫁到了你们家,我是周珊她娘,今天过来看看我闺女。”
那老太太神色顿时有点不自然,楞了下才恍然地拍了下手,夸张地道:“原来是亲家啊,亲家快来。”
然后一把掐住史铁牛的后脖颈往前推,道:“铁牛,叫姥娘,叫姥爷。”
史铁牛冷哼:“我不叫,我有姥爷有姥娘……”
史老太太笑眯眯地哄他:“乖,你叫了姥娘姥爷,姥娘跟姥爷会给你见面红包的。”她笑眯眯地抬头问许秀丽,“是吧亲家?”
跟孩子头一回见面,哪有不掏红包的?
许秀丽这会儿已经气得头重脚轻了,没想到闺女竟然把自己作进了这样一户人家,可又想到接下来周珊还得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咬着牙挤出一个生硬地笑,道:“当然!”
不过她低头归低头,但也是有脾气地,虚笑道:“亲家,就让我们站在这里说话?”
史老太太笑道:“哪能啊?快屋里请。”
史峰听着动静从屋里迎出来。
许秀丽没见过史峰,虽然听周爱钢描述过,可她也实在想象不出来史峰到底啥模样,一眼瞧过去觉着跟旁边的亲家婆年龄差不多大,就主动笑眯眯地打招呼:“这是亲家公吧……”
周爱钢脸皮一抖,赶紧道:“这是二女婿。”
“……”许秀丽险些一口气憋过去。
旁边史老太太不高兴地道:“你这是啥眼神?我儿子有那么老吗?”
史峰倒是一脸老实相,像是不介意地样子,过来喊了声爹,又喊了声娘。
周爱钢鼻子里哼一声算答应了,许秀丽只觉得有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涨红了脸那声答应的‘哎’也没从嘴里冲出来。
倒是从正屋东边的拐角处冲出来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同志,猛地定在那里,不可置信地喊了声:“爹?娘?爹娘你们可算来了……”
周珊抑制不住的想嚎啕大哭,老天开眼了,她终于见到亲人了啊!
许秀丽冷不丁瞧见几日没见的二丫头,一眼都没认出来。
虽然往常在家里脸上也没挂多少肉,可也不至于憔悴成这副模样啊?
十八九的大闺女,才几天工夫就看着跟二十五六一样了呢。
“我的儿啊……”许秀丽再不稀罕这个闺女,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陡然看见闺女成了这副模样,也一下兜不住了。
周爱钢的火气也蹭蹭上蹿,他转头瞪着史峰:“女婿,我闺女是嫁给你当老婆,不是你们家的奴隶,这才几天就被你们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史峰脸上闪过一抹焦急。
史老太太眼神也闪了闪,心里有点恼恨当初说亲的媒人。
媒人来说的时候可是交待了一点,就是女方很不得爹娘待见,只要进了他们家门,甭管自己这边咋磋磨,那边保证没二话。
相当于把闺女卖给他们家,银货两讫。
这咋连言语都没有就直接找上门来了呢?
史老太太自以为当初是谈妥了的,据说还是女方的爹亲口答应的,这说翻脸就翻脸,真当她好欺负的?
史老太太脸一沉,瞪着周爱钢冷声道:“亲家,你这话就有些不地道了。先不说之前你们跟媒人那里的保证,就算当那些话是放屁,可你们闺女也是嫁到了我们家,既然嫁了过来,那就是我们史家的儿媳妇,怎么着?我这做婆婆的还不能管教儿媳妇了?再说了,哪个当媳妇的不是这么过来的?”
“什么媒……”周爱钢下意识就想反驳回去,许秀丽抬手拨了他一下才冷不丁想起来当初的闹剧,猛地住了口,语气软和下来,“可你们也不能把人折磨成这样?”
他指着周珊,道:“看看我闺女,被你们磋磨成啥样了?”
面容憔悴,眼眶下头挂着青影,头发枯的跟柴火一样,嘴唇上全是裂开的口子,本来就没多少肉的脸整个都凹了下去,生生老了好几岁。
另一边,周珊看到了希望,她噗通跪下来,哭道:“爹,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们救救我呀,我真快被他们折磨死了……”
“史峰媳妇,你这是啥话,我们家也没饿死你是不是?”史老太太嘴角一沉,在旁边不高兴地道,“我就是说你两句,让你干点活,咋就要折磨死你了?”
那边史峰呐呐地道:“珊,别闹了,地上凉,你先起来,先让爹娘进屋……”
“我呸,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
周珊不是真正的这个时代的人,受的屈辱会羞于启齿,她猛地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触目惊心的青紫,一块接一块,都看不见块好皮:“还要咋折磨?这还不算折磨?”
许秀丽被吓住了,她尖声道:“天杀的呀,这是谁打的?”
那边史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一步扣住周珊的胳膊给她把棉袄放了下来,眼底带着威胁的怒意,道:“珊珊,都多大人了,磕磕碰碰的小伤怎么还让爹娘操心呢?”
“滚开你这个死变态!”周珊猛地一把推开他,站起来大骂道,“你不能人道就天天晚上掐我拧我,真以为我不懂是吧?你也不想想,我出嫁前我娘能不跟我交待闺阁里的事吗?”
许秀丽真没交待过,但她肯定不会承认,她怎么着都得站在自家闺女这边。
况且,那天晚上闹开的时候周珊就失口提过,虽然不知道她是咋知道,可这种时候,她还是得顾虑周珊的名声。
史峰脸色一片阴沉,眼底一片通红。
那边史老太太脸色也沉了下来,媒人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啊!
周珊忍了这么多天,这下可算让她逮住了。
为了能自由出入,她选择主动跟史家示好,就是想让史家人看出她是一心想跟史峰过日子的人,好放松警惕,能松口放她出门,她好赶紧去找一下项炀完成任务,后面慢慢再接几个容易完成的任务,试试能不能把剧情拉回正规,重新掌控。
为了讨好史峰,晚上甚至还忍着恶心,在史峰拧她的时候主动发出奇怪的闷哼,满足他变态的恶趣味。
白天早早的主动起来给一大家子做饭,打扫卫生,承受继子继女的刁难,接受婆婆无端的谩骂…结果呢,一家子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就趁着史峰心情好的时候提了一次想回娘家看看,第二天婆婆就折磨了她一天,说她才在家里待了几天就想出去浪巴拉巴拉的。
看见爹娘,周珊有了依仗,抓住机会大闹特闹,一把撕掉了史家的遮羞布。
今天,是她离开史家的唯一希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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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秀丽看着二女儿狰狞的面色,心头也吓了一跳,觉得闺女快被逼疯了◎
一过来就闹了这么一出, 周爱钢也觉得丢人,可即使再丢人,现在也得帮着闺女出头, 他盯着史峰母子俩,沉声道:“这件事, 总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许秀丽说话更没顾忌, 气道:“就是, 你儿子不能人道就拿我闺女出气,你们咋这么不要脸呢!”
周珊见爹娘两人说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赶紧补充道:“爹、娘,他们这算是骗婚。”
她说这话是想让周爱钢跟许秀丽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严重性,但她高估了周爱钢两口子的认知。
这年头骗婚这个说法还算新鲜,但确实有不少骗婚行为, 结婚前相看的时候好好的, 入洞房后才发现新郎或者新娘身体有缺陷。
还有男方自己本人拿不出手,相看的时候找家里亲戚帮着顶上, 女方嫁过来才知道受骗。
但大部分人都是闹过一场后选择息事宁人。
在很多人眼里,比起所谓的骗婚行为, 他们反而认为女儿刚出嫁就离婚更丢人, 都会选择捏着鼻子认了,还会转头劝自己女儿想开点。
所以周珊说完,周爱钢跟许秀丽脸上并没有露出同仇敌忾的愤怒,反而一脸茫然。
等两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也没有出声, 真要说骗婚,他们其实也骗了史家, 到现在史家还不知道周珊在里头作弄的那一出呢。
史老太太现在也镇定下来, 嘴里‘呸’了一声, 拧着歪理狡辩:“我儿子儿女双全,怎么会不能人道,我看是你这小浪蹄子不会伺候男人吧。”
“你怎么说话呢?你才浪蹄子,你这个老不死的浪蹄子,就你会伺候男人,你一辈子伺候了几个男人啊……”许秀丽也是战斗力爆表的人,她一听史老太太骂自己闺女,张口就骂了回去。
“你是浪蹄子,你是浪蹄子,你凭啥骂我奶奶!”史铁牛一看许秀丽骂他奶奶,跳出来帮史老太太出头,还要低头去撞许秀丽。
周珊一把扯住他的领子,挥手摔了出去,史铁牛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周珊听着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旁边的史峰急了眼,但他的人设是从来不在人前对周珊动手,每次都是回屋把门一关,他才会如同苏醒的魔鬼一样发疯,这会儿只憋屈地用发红的眼睛瞪着周珊,气道:“你干啥打孩子?”
“这小兔崽子欠揍,平时你娘打我,你女儿打我,你儿子也时不时拿脚踢我,我刚才没摔死他算便宜他了。”周珊咬牙切齿地道。
那边史老太太见宝贝孙子被周珊推到地上,急了眼的要上来抓她,许秀丽伸手就在她那张老脸上挠了一把,两人撕着对方的头发滚到了地上。
周珊过去帮她娘打史老太太,趁机狠狠的连拧加掐,疼的史老太太嗷嗷叫。
史峰上前拉架,被腾出手的许秀丽狠狠的拧了好几下,一年拧一边骂:“你这个畜生,掐你你疼不疼?拧你你疼不疼……”
周爱钢又上去拉史峰,趁机捣了他好几拳头。
片刻后,几人在屋里落座,个个散着头发,脸上或者嘴角带着血印子,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史峰低着头坐在那里,他脸上也被抓了好几道,有许秀丽抓的,也有周珊抓的。
周珊心头总算畅快了一把,她微昂着下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离婚!”
史家这个火坑,她势必要逃离。
屋里几人表情俱是一怔。
许秀丽跟周爱钢对视了一眼,两人抿了抿嘴没说话。
对史家人他们打归打、骂归骂,但都没打算让周珊离婚。
先不说离婚后名声不好,就前几天那场闹剧,家里儿子儿媳意见很大,肯定也不同意周珊离婚回去。
史峰母子俩也不乐意了,史老太太跳脚道:“你想都别都想,还离婚,甭管我儿子能不能人道,你也让我儿子睡了,你敢离婚我就敢闹到你们大队,让你们全村人看看你这小破鞋,我看你们大队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周珊也尖声骂回去:“你才破鞋,你这老破鞋生了史峰这个人渣,人渣生了你旁边这个小畜生,还有你女儿你孙女,一家子破鞋。”
“周珊!!”听周珊骂他儿女,史峰怒吼,“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我呸,他们拿我当长辈了吗?你闺女你儿子平时对我什么嘴脸你看不见么?你眼瞎啊!”周珊一脸狰狞地叫嚣,“这婚必须离,不离我也跟你们大队里闹,反正我也不嫌丢人了,谁怕谁?”
史峰跟史老太太眼里闪过一抹忌惮。
真让周珊闹到大队里,他们一家也抬不起头来。
史老太太心里窝火的不行,之前那媒人再三保证,说女方就是块木头,叫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的那种,也不爱说话,跟锯嘴葫芦一样,结果…这是娶回来个什么东西!
“想离婚也行,把彩礼退回来,二百块钱彩礼一分也不能少。”史老太太叫嚣道。
周爱钢跟许秀丽脖子不自觉就软了。
周珊一看爹娘的神色,心里一咯噔,赶紧扑过去哭求,就是诉苦,闹着非得要把婚离了。
史老太太人老成精,一看周爱钢两人那样,就知道他俩的态度了,眼珠子一转,冷笑道:“我说亲家,你们也有儿子有儿媳吧?那这事可得考虑清楚了,别把人领回去你儿子儿媳再跟你们闹意见,弄的家宅不和。”
“咱两家这桩亲事呢,我觉得既然做了,那就长长久久的把这儿女亲家做下去,往后我一定多管着点我大儿子,让他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再说,我儿子身体以前可没毛病,是为大队里受伤才那啥的。而且大夫说了,好好养养还能恢复,说不定养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史峰也赶紧低头,道:“爹,娘,往后我一定好好对周珊。也好好听大夫的话,把身体早点养回来,争取早点跟周珊生个孩子。”
周珊眼神哀求的看着她爹娘。
许秀丽跟周爱钢对视一眼,她转头冲周珊笑道:“二丫头,娘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周珊浑身发毛,她连连摇头:“娘你要说啥?我不想听,我想离婚,这史家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那边史老太太沉了脸,暂时忍着。
许秀丽半拖半拽的把周珊带去院里的灶屋里,低声劝着她:“离啥婚?咱们让史峰做个保证,以后爹娘也常来看你,真离了婚这名声多难听啊,咱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周珊疯狂的解着扣子,把大半胸脯都露了出来,上头青一块紫一块,触目惊心。
“你看看,娘你看看呀,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史峰就是个变态的畜生,你非得让我死他手里是不是?”
“你这孩子,你干啥啊?赶紧穿上。”许秀丽看着也心疼,手忙脚乱的把薄到几乎摸不到棉花的棉袄给她穿回去,低声道,“你光想着离婚,二百块钱上哪弄去?上回为着那一百,你俩嫂子天天给我甩脸子,你以为我这几天好过?”
周珊信誓旦旦地道:“娘,钱就当我借的,我来还行不行?我早晚能挣大钱,将来我十倍,不,百倍的还给你们行不行?”
许秀丽哪会信她这鬼话,没好气地道:“那你这将来能挣大钱的告诉我,我现在上哪给你变二百块钱去?”
周珊猛地抓住许秀丽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目露疯狂地怂恿她:“找周灵借,周灵当时弄了六百,她手里有钱…对了,我跟你们回去,让我跟你们回去,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许秀丽犹豫。
她担心周珊回去就不愿意回来了,到时候史家真闹到他们大队上,他们一家人的脸往哪儿搁?
况且儿子儿媳恼恨她拿走的那一百块钱,这段时间家务活都不做了,叫谁谁甩脸子。如果再把周珊带回去,家里肯定得鸡飞狗跳。
周珊在心里暗骂,心说早晚有你们求我的时候,但现在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许秀丽了,苦苦哀求道:“娘,让我回去住几天,就几天,如果借不到钱,我一定乖乖回来,行不行?”
为了能爬出火坑,她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得从周灵那里借到钱。
许秀丽道:“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又道,“怕你婆婆和你男人不愿意。”
周珊恶狠狠地道:“如果不愿意就威胁他们要闹到大队里,我是周家嫁过来的闺女,又不是卖给他们的长工,凭啥不让回娘家?再不行就举报到革委会,说他们搞压迫,搞地主长工那一套……”
许秀丽看着二女儿狰狞的面色,心头也吓了一跳,觉得闺女快被逼疯了,担心自己再不松口,她会连家里人一起咬着。
应下来回屋跟史家一说,史家人肯定不同意,周爱钢也皱了皱眉头,他不赞同。
过来看看,把事情揭开,再跟亲家好好谈谈,他们肯定也有所忌惮,往后二丫头定不会再受以前的折磨就是。
做啥回家?
但许秀丽铁了心,跟史家老太太吵吵,威胁他们不同意就去举报,最后史峰拦住他娘,低头呐呐地道:“爹,娘,让珊珊跟你们回去住两天,后天我去接她。”
本来他想说跟着去,但又怕去了再被周家人收拾一顿,就歇了这个念头,后天叫上几个史家人一起去,甭管是钱还是人,总得带回来一样。
就这样,周珊如愿以偿的跟着周爱钢两口子回了北湾大队。
路上许秀丽才把周珊的主意跟周爱钢说,周爱钢当即道:“胡闹,离啥婚?我不同意。”
不够丢人的。
周珊咬了咬唇,一句话说到他们的心坎里,道:“爹,借的钱我自己还,如果我再嫁人,彩礼全留给你们。”
许秀丽眼睛一下亮了。
周爱钢也沉默了。
44 44 ◇
◎‘吵架’◎
项炀去知青点下通知。
冬天活少, 大部分人都在屋里窝着,见项炀过来,屋里的知青都互相对了下眼, 有点疑惑项炀怎么来知青点了。
郑少兵小声嘀咕:“他来干啥?”还扫了眼其他人,那意思是你们有谁惹这个阎王了?
刘建设也小声道:“谁知道, 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么。”
这可是北湾大队出名的刺头, 他一来, 准没好事。
郑少兵撩起帘子出去,笑道:“项炀同志,你怎么有空到我们知青点来?”
项炀像模像样地点点头,四下环顾一圈,道:“队长看着天色不好,担心这两天会有场大雪, 让我来通知你们一声, 像是这棚子啥的,最好加加固, 别让雪压塌了。”
他指指旁边知青们用来做饭的棚子,棚子简陋, 就四根木头撑着个顶子, 特别不经造。
这边他只负责通知,不负责微修,下个通知,让知青们自己弄。
郑少兵一听是这个事儿, 心里松了口气,笑道:“行, 谢谢项炀同志, 我们自己检查检查, 如果需要加固,再跟队里申请木头。”
通知到了,项炀就告辞往外走,郑少兵却撵了出来,跟项炀肩并肩,他道:“项炀同志,多嘴跟你打听个事儿。”
项炀:“啥事?”
郑少兵一摸口袋,正好装着烟和火柴,就给项炀递了一根,道:“那个…就是,你也知道,周珊以前是跟何援朝谈对象的,都准备结婚了结果冷不丁弄那一出,何援朝可能觉得脸上过不去,没面子,现在人都废了。”
“我就是想帮着问问,那个周珊同志到底是咋回事?”
他们的知青点在村外,但也从女知青那里知道不少消息,听说村里议论周珊嫁人那一出说的特别难听。
说何援朝脑袋上早就顶了绿帽子,还传出来说周珊肚子里都揣上了。
这种话哪个男人脸上能挂得住?
何援朝就在屋里,自从周家闹那一场后沉默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沧桑了不少,刚才听着动静他连窝都没挪。
其他知青们也觉得窝囊,觉得村里人欺负他们身边没大人撑腰。本来想去找队长讨个说法,但何援朝说不想闹开后丢第二次人,况且,真找了队长,人家肯定也向着本村里的人,不会向着他们。
但这段时间村里风言风语实在太多了,大家也想弄个明白。
而项炀娶了周珊的堂妹周灵,据说那天晚上就是在周灵家闹开的,项炀准知道原委。
项炀歪了歪嘴,挑眉笑道:“想给你哥们出气?”
郑少兵笑了笑没说话。
这意思就是默认了。
他们不是本地人,跟本地人对上吃不了好,可这桩事弄的他们也窝囊。如果何援朝家在村里,你看这事能不声不响的就过去么?
听说项炀跟他媳妇也是受害者,人家还弄到了赔偿,没理由他们知青就得吃这口窝囊气。
也是那周爱钢家太过分,除了退了彩礼,旁的连句抱歉的话都没说,更别说补偿了。
是想出气,但也得先弄明白咋回事,之后再跟其他人商量商量,看看大伙儿意见。
项炀歪了歪头,笑道:“想知道真正的事情经过…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
知青点这边不需要修,但住着人的那两处牛棚都有需要修补的地方。
这两处牛棚都在村外头,是农忙的时候让牛歇息的地方,离田地近,牵进牵出也方便。后来上头安排了人过来改造,社员们不让他们进村,队里干部商量来商量去,就把这边的棚子改了改,让下放过来改造的人住。
两处牛棚住着两对不同的夫妻,远远地瞧见有人过来,两对夫妻都有点紧张兮兮,也不敢出来,只敢透过不怎么隔风的破帆布窗户往外看。
项炀走到这附近,先扬声打招呼:“队长让我过来检查检查棚子结不结实,你们自己熟悉情况,直接找我汇报也行。”
两户人家都没动静。
项炀为难地挠了挠头,又喊了声:“你们不自己汇报,那我就上去检查了,一会儿少不了还得进屋检查,你们自己准备准备。”
他绕着棚子检查了一圈,还借着棚子旁边的槐树爬上去看棚子顶。
临时搭的牛棚本来就不结实,后来给坏分子住也只是简单的加固了下,经过这一年半载的风吹雨打,感觉年前不下雪,过完年开春的风也能给吹散。
项炀瞧着还真出了身冷汗。
幸亏来看了看,不然哪天真哗啦倒了,非把人埋里头不可。
从树上下来,项炀道:“屋里的人应一声啊,我得进屋看看……”
离他最近那个棚子,有个老头儿探头出来,声音沙哑,听着有气无力,道:“同、同志,我们配合你的工作。”
项炀撩帘子进去,屋里屋外的温度并没有差很多。
队里也怕他们冻死,给他们分了炭,但量并不多,只有个小炭盆,里头烧着几块炭,不敢烧得太旺,担心撑不到年。
他一进屋,屋里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就紧张的站了起来,神色惶恐的望着他。
项炀瞧着也心有不忍,但没说话,只仰头看了看屋顶,又检查了下四周,心里大致有数了。
另一个棚子里的两口子略年轻一些,说话客气而有礼貌,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项炀没怎么跟他们交流,检查完说了下明天来修,就回大队汇报情况了。
钱永生一听那棚子一场风就能刮散,也有点担心,忙道:“行,你看着修吧,队里给你批点木板、瓦片什么的…要省着点用。”
还得捡破木板和破瓦片,太好的不能用。
项炀道:“再给点破草衫子吧,我从屋顶上给他们铺上一层,最好窗户也挡一挡,这眼看着快过年了,别再给人冻死喽!”
大年节的,真要死上个人也不吉利,钱永生一听忙点头:“行,你扛几个破草衫子过去,回头给铺上。”
项炀先把草衫子扛了过去,先去了那两位教授的棚子,在外头喊了声,直接进屋,把草衫子往地上一扔,语气硬邦邦地道:“这捆大的是明天来给你们铺屋顶的,这捆小的,你们自己收拾收拾把窗户挡一挡。”
杜、张两位教授眼里有点诧异,但心头是高兴的。
别看是破破烂烂的草衫子,如果能在窗户上挡一层,屋里也能更暖和一点。
项炀待出门前又转头凶巴巴地叮嘱一句:“看着点火,别把草衫子点着了,这可是公家的东西。”
“诶诶,不会的,我们一定看好。”杜教授连声保证。
项炀又给隔壁送了过去。
提前一晚用上,能提前暖和暖和。
回到家跟媳妇儿汇报工作,两口子就商量好了明天去送饭的事。
第二天早上,项炀吃过早饭就从大队里拿了东西过去修理。
那棚子顶也不敢踩,他得找东西借力,踩着边缘的位置一点点的修。
到十点多的时候,周灵挎着个小篮子出了门。
篮子里放着铝制饭盒,里头装着粥,还拿了五六个二合面饼子,冷着一张小脸去了牛棚那里。
项炀正在给那两位教授修棚顶,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板子,杜教授在屋里帮他看位置。
周灵过来,仰头喊他:“项炀,下来吃饭。”
项炀冷哼一声:“不吃,老子早上说了,宁愿饿死也不吃你做的饭。”
周灵气哄哄地道:“你还长脾气了是吧?”
屋里,杜教授跟张教授才知道外头来了人,张教授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点帘子,就瞧着一位俊生生的姑娘鼓着小脸在跟棚子顶上的男人吵架。
两人也不敢搭声。
虽然项炀跟杜教授因为修棚子有了交流,可外头那位女同志未必愿意跟他们说话。
项炀一边摆弄着木板,一边道:“你管的着吗?”
周灵越发生气:“你下不下来?”
“不下!”
“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老子也不下去。”
屋里,杜教授有点紧张,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劝项炀:“同志,要不你下来喝点水?”
“老子才不下去,老子要是吃了她的东西就输了,以后还怎么振夫纲?”项炀冷哼道。
周灵撩开帘子进了屋,张教授站在那里,本能的露出紧张的神情。
隔了一辈子再次看到两位和蔼可亲的恩师,周灵眼眶木涨涨的,她一眼扫过,就看到张教授长了冻疮的耳朵和手背,更刺痛她心的是两位老人眼底的恐慌的和紧张。
周灵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道:“抱歉啊,打扰了。”
“不不不不会,小同志,你你你坐。”张教授小心翼翼地道。
周灵压着心头的酸涩没理会,继续仰头去跟项炀‘吵架’:“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饭你吃不吃?”
“不吃,老子要是吃你带来的饭老子就是王八!”项炀斩钉截铁地道。
周灵努力压着嘴角,差点没忍住。
她看到两位教授用的锅放在一旁,锅里是空的,干净的,过去打开铝制饭盒,赌气一般把粥倒了进去,再把二合面饼子往里一扔,站起来气呼呼的指着项炀道:“好,有本事你就别吃。”
不等两位教授反应过来,就摔帘子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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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45 ◇
◎二姐,你不知道珊姐现在的样子,看着跟老了十岁一样◎
“诶, 那位同志……”
棚子里,张教授本能喊了声,走到门口撩开帘子一瞧, 那姑娘已经走远了,她也不敢追, 又无措的回来, 看着老伴儿。
杜教授也有点紧张, 他仰头看着项炀,鼓足勇气招呼他:“那个…小同志,你、你,要不你下来吃了吧?”
把饭倒在他们锅里,这可怎么弄?
社员们避他们如蛇蝎,他们一时也担忧项炀会嫌弃他们, 担心他再不依不饶或者怎么着的, 紧张的心发慌。
项炀眉头一扬:“你想让我当王八?”
“唉哟,不、不是, 那位女同志走了,你吃了, 我们不说, 那位女同志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教授小心翼翼地解释,“这锅子是干净的,早上刷过了……”
项炀不耐烦地啧一声,道:“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你们要是嫌弃就倒了吧。”
老两口一愣,这么好的粮食, 瞧着那粥还是用白面熬的, 里头加了碎菜叶子和碎姜, 单闻着姜汤的味道就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咋能倒了呢?
张教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担心项炀看见,赶紧低下头遮掩。
杜教授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再劝项炀,担心把人惹烦了,小心翼翼的把锅盖好端起来放在旁边,想着一会儿人下来看他脸色如何再劝劝。
项炀也没多说,专心忙着手上的活计,忙到中午才下来。
“还没修完,下午我再过来修。”项炀指指棚子顶,“上头的木头都不大行了,板子都得翻一遍,调剂着重新铺一铺,再用破瓦片填上,回头弄好铺完草衫子,再给你们抹层黄泥,这样不光结实,还暖和。”
张教授赶紧给杜教授使了个眼色,杜教授先道:“谢谢你小同志,你辛苦了。那个…锅里那粥,要不我给你热热,你好歹吃点?”
项炀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了不吃就不吃,你们如果实在不想吃就倒了。”
说完撩帘子走了。
老两口面面相觑,倒肯定不能倒了啊;吃吧,还是不太敢。
杜教授走过去掀开盖子瞧了瞧,转头喊老伴儿,那神情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似得,道:“诶,这粥是炝锅熬的,有油花子呢,闻着太香了。”
张教授先走到门口那边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半个人影都没有,她这才过去看了看,小声道:“多好的东西啊!”
杜教授端起来放到旁边的炉子上,准备热一热,张教授拦了下,道:“真吃啊,万一……”
万一那女同志再找回来呢?
那明显就是小两口,人家闹别扭呢,就怕气头一过再后悔了想起来心疼,转身来找他们的麻烦。
杜教授咽了咽口水,道:“那、那要不留到下午看看?”
刚才那个小同志虽然看着很楞,好像不好惹的样子,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语气和神情,并不像爱找事的那种人。
不过那个女同志他们接触时间短暂,也没啥交流,光记得模样俊俏,性子看不出来。
老两口中午还是吃的开水泡窝窝头。
下午项炀又过来干活,对上午的事只字不提,杜教授好几次想开口,又担心项炀再不耐烦。
倒是项炀傍晚收工的时候瞧见了锅子里的东西,诧异道:“怎么没吃呢?我媳妇做饭还行,不难吃。”
“不不不是,这都是好东西,就是、就是寻思着……”张教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管好话孬话,都怕得罪项炀。
项炀‘啧’一声,挠了挠头,问道:“大娘,你会不会做棉手套?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回头我寻点破布和棉絮来,你帮我对象做副棉手套吧。”
张教授忙不迭应一声,有种受宠若惊地紧张,连声道:“诶,我倒是会做,小同志,就是怕让旁人看见,再、再连累你……”
他们被打成了坏分子,跟坏分子走得近容易被有心人构陷,没得惹来别的事端。
虽然才短短一天,两人都能看出项炀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不想连累他。
“你们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项炀撩了帘子出去,去了另一家,仔细查验棚子的损坏情况,他好琢磨琢磨咋补最省劲,还最结实。
杜、张两位教授这边,项炀离开后,杜教授道:“吃吧,我看那小同志是诚心实意的。”
老两口之前把锅里的饼子捡了出来,也早就知道那是二合面的,比窝头喧软,这会儿没舍得吃那饼子,掰了几个窝头进去就着用粥煮了煮,倒了满满两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入口咸香,还有浓郁的姜味儿,张教授一口咽下去,眼睛亮了亮,道:“炝锅做的,还加了盐,姜末放的也多,辣乎乎的,喝一口就觉得舒坦。”
杜教授吸溜着喝,连连点头,老两口吃到一半额头上就冒了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项炀回到家的时候周灵刚把来送书的周青送走,看见他回来,忙问道:“咋样?”
“你还真说中了,戒备心太强。”项炀有点狐疑地看着周灵,“媳妇儿,我咋觉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们呢?”
周灵面不改色地道:“之前大队□□他们的时候我去看过,到现在都记得他们眼神中的惶恐,戒备心肯定强。”
项炀点了点头,小心叮嘱道:“同情归同情,但接触的时候也要注意态度,别太亲近了。这些年我得罪的人太多,我怕真被别有用心的人撞见,回头再去队里嚼舌根。”
周灵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
提到得罪人,周灵皱了皱眉,道:“周珊回来了。”
刚才周青过来送书,顺便给她打的小报告,如今周爱钢家里就正闹着呢。
周青告诉周灵:“二姐,你不知道珊姐现在的样子,看着跟老了十岁一样,蓬头垢面,瘦得皮包骨,可吓人了。她进门后都把她侄子侄女吓哭了。”
周灵当时掐着手心才能维持微笑。
她当然知道史家磋磨人的方式,周珊短短几日就变成这样一点也不奇怪。
一个非原装的‘厉害’人物,上辈子把她的人生搅了个天翻地覆,她还以为周珊能把史家也收拾了呢,看来也没多大本事。
项炀挑挑眉:“回门的时候都没回来,咋这时候回来了?”
“听说是她爹娘过去把她接回来的。”
周灵心里闷闷作痛。
以前的周珊在家里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真有事的时候她爹娘还是会顾及血脉之情去帮她出头。
上辈子她嫁人后就见过周青,但那时候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周青也帮她出不了头。
至于周爱革跟孙淑琴,俩人把她卖了点完钱之后就忘了还有她这个人存在。
但凡,上辈子能有个替她出头的,她也不至于在史家被磋磨那么多年。
项炀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又想起了周珊当初的算计,伸手揉揉她的脑瓜,道:“甭生气,这口气我替你出了。”
周灵打一激灵就回了神,道:“你准备做啥?”她拽住项炀的袖子,“你可别冲动,别让周珊抓住你啥把柄。”
周珊还是有点古怪在身上,她不知道现在占着‘周珊’躯体的那个灵魂来自何处,但上辈子自己没得罪她就让她害的凄惨,这辈子两人都得罪了她,谁知道她会发什么疯。
又叮嘱道:“这段时间别去县里的黑市了,如果真想去倒点东西,就去市里。”
项炀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周灵有点过于怕那个周珊了,不过还是点点头,道:“行,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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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45 ◇
◎借钱◎
第二天周灵就见到了周珊。
“你跟我借钱?”周灵觉得周珊的脑子是不是被雷劈过, 她上一辈子把自己害的这么惨,这一世还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如今自食其果, 还转过头来找自己借钱,她没病吧?
周珊目视着面前的周灵, 女主还是跟男主凑一块儿了。
才短短几天, 她被史峰那一家折磨地形容枯槁, 人不人鬼不鬼。周灵呢?整个人精气神大变样,脸颊上带了肉,面色透出微微的红润,能看出她这段时间的日子由里到外的足。
也是,精神上有了依靠,项炀又不疼她吃, 这会儿就估摸着不知道在哪里给周灵寻摸东西补身子呢。
一想到这个, 周珊心底说不出的嫉妒。
但再转念一想,周灵再好, 到底也只是个纸片人,虽然这回两个纸片人正式重合, 剧情有点难搞, 可自己到底也把握着大方向,搞定一个纸片人不在话下。
对于前几天的事,周珊不想把责任全揽自己头上,反正周珊结婚后有项炀提点着, 跟娘家关系会越来越糟,所以也不多她这一挑拨, 就道:“我知道你记恨前段时间的事, 可二叔二婶能点头配合我, 那也是他们早就存了那个心思的。”
“也就是说,在项炀去你们家提亲之前,你爹就已经跟史家联系上了。”
周珊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她还是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来的,道:“我当时针对的不是你,是项炀。当年他打过我大哥,还骂过我。”
好像原主拿走了项炀放在地头上的柴,项炀看见后把柴夺回去,倒是没对原主动手,骂了她一句。
周灵气笑:“你针对项炀,就把我往火坑里推?”
周珊僵硬地解释:“项炀喜欢你,你进了火坑,难受的是他。”
“你倒是实诚。”
周珊抿了抿嘴,道:“如今我也自食恶果了,那件事我再跟你道个歉,你这回帮我一把,我告诉你一件你爹的秘密,如果他们以后来骚扰你,你可以用这件事来拿捏他。”
周灵挑挑眉,下意识就想到周爱革跟朱晓青的事。
周珊上辈子都能准确的找到项炀跟人交易的地方,现在知道周爱革跟朱晓青的事也不奇怪。
“不必了,我不感兴趣,漫说现在家里没钱,即便有我也不会借给你。”
周珊下意识出声:“你家怎么会没钱?当初那六百块钱呢?”
周灵冷笑:“怎么一个个都惦记着当初那六百块钱?这钱到底是我家的还是你们大家的?谁都能来提一嘴!”
周珊被噎住,心里暗咬牙。
就说不能让女主跟男主汇合,两人凑一块儿,整个人气势都不一样了。
按说被周灵这样羞辱,搁在往常,周珊肯定就调头走了,但她不能,史家那个火坑,她多一分钟都不肯待,咬咬牙愣是又开了口:“你能不能多少帮我凑两个?”
周灵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义务帮你,也不想帮一个试图害我的人,现在,请你,出去!”
“周灵,你就当投资了行不行?我给你写借条,你借我一百,回头我还你二百;你如果能借我二百,回头我还你五百,行不行?”
周灵知道她有这个本事,但如果一直在史家,她这本事大抵是使不出来的,否则也不会向她低头来借钱。
但周珊这个本事,只让她觉得恐惧,声音越发寒凛:“出去!”
周珊最终面子上挂不住,脸色铁青地从周灵家出来,目光阴沉。
得不到就毁掉的那种疯狂涌动又在心底开始弥漫,她牙齿打着颤,眼神凶的跟要吃人一样。
吸了两口冷气平复了下心情才回了家里,一进门,不用爹娘指使,主动的去烧水做饭,吃完饭刷了碗,又面带讨好的去两个哥嫂屋里转了一圈,收拾了他们需要洗的衣服,拿出来浆洗。
手浸在冷水盆子里的时候,咬牙发誓,等将来她发达了,今天在家里受的这些屈辱,她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还有周灵那里,拿捏周爱革的法宝居然不好使……
冰凉刺骨的水,周珊撩起来往脑门上拍了一下,她当时也慌张,周灵大概想不到自己要提的事有多么惊世骇俗,当时她应该多少漏一口风的。
这么想着,匆匆忙忙把衣服洗完晾上,又抄着袖子出去了,到胡同口的时候刚好看见项炀从家里出来,转个弯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周珊心里一顿,她完成任务的机会来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苦思冥想,她也终于想起来任务相关的剧情——项炀他大伯贪了项炀外祖父家寄来的东西,一贪贪了好几年。
后来项炀跟项图强家算了账,该赔偿赔偿,该判刑判刑,收拾的那叫一个畅快。
好像要过几年才能揭开,她如果能提前告知,项炀可以早点拿回损失,她也能完成任务。
这么一琢磨,就没去找周灵,轻手轻脚的追着项炀去了。
她以为项炀出了村会进山,反正总不能这个时间段跑去县城混黑市,应该要去山里打野味,回头攒着好去黑市出手,没想到他朝关着坏分子的牛棚去了。
周珊心口猛地一阵噗通,赶紧找了个角落藏身平复着心情。
“不愧是被人叫着小土匪狼崽子长大的,他胆子也太大了!”
“这时候就开始钻牛棚了吗?”
周珊可是记着周灵想读书,项炀钻牛棚跟那俩教授套近乎,让他们教周灵的事。
这本来也是她预备拿捏周灵的把柄之一,还想着后期会不会被系统收进任务里,如果能转成任务,那完成可谓是手到擒来那么简单了。
再往前走就没有遮挡的东西,周珊没跟上去,她担心暴露自己,就地转身回去了。
没再去找周灵,她心口还噗通噗通跳着,得回去好好合计合计,如何利用这些把柄最有利。
如果要挟周灵跟项炀不成功,她豁出去任务再次失败,也得去要挟一下项图强,从项图强那里‘借’钱。
想到这一点,周珊眼睛亮了亮:“对啊,我也是糊涂,这次任务失败可以再等下一个,但如果出不了史家那个火坑,有多少个任务都白搭。”
想通这个关节,周珊心底轻松不少。
许秀丽见她回来,赶紧招她进屋,低声道:“你去问的咋样?”
周珊不好说周灵拒绝的干脆,她也压低了声音道:“二妮跟我有过节,总得多磨几次。”她又斩钉截铁地道,“娘你放心,我一定能弄到离婚的钱。”
许秀丽沉了沉嘴角,叹口气道:“反正家里是没钱帮你,这事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你上头还有哥哥嫂嫂,上回那事到现在……那脸色你也看着了,我也没办法。”
周珊心里暗恨,但嘴上懂事地道:“娘我知道,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钱弄不来,但她央求她娘去说服周爱钢,如果史峰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没弄到钱,就让家里人帮着跟史峰谈谈,再让她多住几日。
“二百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二妮那边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消气,总得多磨几回,两三天肯定不够。”
许秀丽一脸为难。
回来住这几天,先不说儿子儿媳他们不乐意,村里人估摸着又得在背后说些不好听的。
一看许秀丽的面色周珊就明白了,周珊也着急,她咬牙发了发狠,重新起身去找周灵,她决定再给周灵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那死妮子还不识抬举,就让他们过不好这个年。
47 47(大修,章节后半段彻底重写) ◇
◎项炀被举报◎
这回周灵连门都没让她进就把她打发了, 哪怕周珊隔着门板压低声音说了句‘你知不知道二叔跟村里寡妇……’
她说到这里刻意顿住,想着周灵应该能急一急,或者着急忙慌的开门拉她进去, 但她只从门缝里看到周灵回屋的背影。
“马勒戈壁的,有啥了不起的!”周珊气急, 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垂眸想了下项图强家大门朝哪开, 转身走了。
项图强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有被人要挟的时候,他眯了眯眼,周爱钢家这个二丫头进门就提出找他有事,是关于项炀的,本来他以为一个丫头片子能有啥事,结果她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险些让他从马扎上滑下去。
“邮局!”
项图强努力绷住面色, 佯装不懂地笑问:“珊丫头,你说什么呐?啥子邮局?”
周珊冷笑:“包裹!”
项图强脸色变了变, 浑浊的老眼带着寒光看过去,周珊目光平静, 直视着他。
片刻后项图强合了合眼皮, 道:“丫头,你想要点啥?”
摆出这样的架势,总不能是来聊闲天的,总得图点啥。
周珊笑了笑, 道:“大爷,我也是迫不得已, 现在急着用钱, 您看能不能借我三百块钱?”
借是好听的, 项图强知道这钱只会有去无回。
但这个数字还是震了他一下,项图强瞪起老眼:“多少?”
“三百!”周珊笑道,“您看方便么?”
项图强嘶了口冷气,心窝一阵抽抽,三百,这妮子还真敢开这个口。
但也不能叫她一个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项图强压压住火气,佯装镇定的摸过烟袋,往里头填着烟丝,嘴上淡然地道:“你去告诉项炀好了,这账我跟我侄子算。”
那意思是嫌高了,给她三百,还不如直接跟项炀撕破脸。
威胁他,不就仗着这事是背着项炀截的胡么?
他摆出豁出去的姿态,看这丫头怎么说。
周珊也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哪儿能看不出项图强在玩心里战术,笑道:“三百,我只来要这一回,您若同意了,这件事绝对烂在我肚子里,我如果往外吐一个字,天打五雷轰。”
“项大爷,你们往后还能继续年年捞好处呢。”
关东寄来的物品,单一年的合起来就不止三百,这老东西不可能舍得跟项炀撕破脸。
而且……
周珊笑道:“依项炀的脾气,如果他知道了,你们家往后的日子还好过的了么?以前是项炀一个人,除了动拳头就不会动脑子,现在他身边有了周灵,那天晚上人家可是动不动就怂恿项炀去报公安的人……”
项图强动作一顿,心口没来由的慌了慌,但他嘴上不输阵,冷哼:“我是他亲大爷,报公安能咋着我?能弄死我?”
但他发虚的语气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周珊微微一笑,稳占上风,她没再逼迫,反而气定神闲的看项图强划火柴,那火柴划的不稳,点烟的手也轻轻抖着。
项图强吸了几口烟,心神才稳下来,沉声道:“容我考虑考虑。”
“那我明天早上九点过来。”周珊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成了,最多会跟她讨价还价,不过她本来就留了余地,笑道,“您好好考虑考虑。”
项图强没吭声,周珊起身告辞。
刘爱娟后脚进来,赶紧追问:“爱纲家那二丫头过来找咱啥事?”
还把她支出去,只单独跟当家的说。
项图强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道:“去叫老大过来,只老大一个人。”
省的说二遍。
这事一直都是老大经的手,他得先问问啥时候漏出去的。
项宝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啥时候碰见过周爱钢家那二丫头。
刘爱娟则捂着胸口恨不能吐口血,咬牙切齿地骂:“那个小蹄子,她还真敢要啊她。”
要不是那件事得死命捂着不能让人听了去,她非去找许秀丽撕吧一场不可。
项宝根这里说不上有用的信息,只能猜测被无意中撞见,如今人家拿这个把柄来要挟他们。
“弄不好她是碰巧在邮局碰上的你,不然怎么最关键的信息都知道了?”项图强抹了把脸,“三百,那妮子还真敢开口。”
项宝根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这股阴狠的情绪直拱脑门,昏昏涨涨地飘出一句话:“玛德,不行就弄到山后做了她。”
项图强吓一跳,刘爱娟都猛地一哆嗦,赶紧小声道:“别胡说八道,吓死个人了。”
项图强也生怕大儿子做出荒唐事,道:“这回就当破财消灾了,拿钱堵住她的嘴,如果下回她还用这事讹咱们…再想个办法治治她。”
项宝根渐渐冷静下来,自己也被刚刚突然跳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沉声道:“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可如今周珊这个情况,就像悬在我们脑袋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落下来砍我们一下,总得想个办法解决了。比如,让她也落个把柄在咱们手里。”
这回就便宜她了。
“宝根说得对,可她有啥把柄呢?找不着她的,找找她爹娘的也行,反正不能白便宜了她。”刘爱娟一想到要给周珊钱,就心疼的直抽抽,道,“不能她要多少就给多少,明天跟她谈谈,一百块,多了没有。”
项图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可以还还价,但一百她够呛应,弄不好再把人得罪了。”
刘爱娟嘀嘀咕咕骂了会儿,突然道:“对了,她找那婆家到底啥情况?前段时间村里传的那么难听,说啥的都有,看看从她婆家那边能不能找出点啥来……”
项宝根忙道:“我明天去打听打听。”
项图强来了精神,赶紧道:“别明天,那丫头明天上午就过来,你现在就去打听打听。”
项宝根起身出去。
项图强跟刘爱娟商量明天怎么跟周珊谈,还价多少合适。
刘爱娟一分也不舍得给,她好几次按捺不住想去周爱钢家走一趟,看看周爱钢跟许秀丽这会儿啥脸色。
让项图强按住了,道:“别坏了事。”
天快擦黑的时候项宝根从外头进来,张口说的不是周珊婆家的情况,而是项炀。
项宝根神色复杂地道:“项炀让人举报了!”
项图强嚯的站了起来:“举报他啥?谁举报的?”
“说他亲近坏分子。”项宝根眼里透着幸灾乐祸,嘴角微勾,道,“不知道是谁,直接举报到革委会,还抓了个现行。我猜应该是周珊。”
刘爱娟眼里也闪起兴奋的光芒:“举报的好,那个小土匪,让他也去住牛棚才好呢。”又道,“那小土匪胆子真大啊,是不是真觉得他在村里无法无天了?还敢去亲近坏分子。”
项宝根眼底含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觉得天老大他老二,有些烧得慌了吧。”
刘爱娟抬脚就要走:“我去看看热闹!”
“站住!”项图强还算冷静,瞪了他们娘俩一眼,沉声呵斥道,“有没有点脑子?如果真是周珊那丫头,她这是在给咱们下马威呢!”
刘爱娟脑子转的慢,下意识道:“她举报项炀给咱啥下马威?那小土匪死了我都不带掉一滴眼泪的,她吓唬得着咱们吗?”
项图强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婆娘,气道:“她能举报项炀,就能举报咱们,你傻啊!”
刘爱娟脸色一变,总算有点明白了,闭了嘴。
项宝根也不说话了。
项图强问他:“你问着她婆家那边啥情况了吗?”
项宝根摇了摇头:“没有,光知道是红星公社,她婆家姓史,没打听到具体哪个大队,家里啥情况没问着。”
红星公社可大了,上哪儿查去?
刘爱娟被她男人泼了瓢冷水,这会儿也不兴奋了,有点担忧,也心疼即将给出去的钱。
项图强又开始吧嗒吧嗒抽旱烟,沉吟良久:“明儿跟那丫头商量商量价钱,只要差不离就给了吧,先稳住她,过后再琢磨对策。”
项宝根狠戾地道:“找机会弄她一顿,弄不了她就弄她家人,玛德!”
项图强这回没拦着,任谁吃这么个大亏也不高兴,不做点啥咽不下这口气。但现在他更想想去看那个侄子的笑话,站起来道:“走,去村里看看。”
项炀被举报的事传的飞快,没多会儿大半个村子的人就知道了。
项图强一家出门后就碰上不少邻居正呼啦啦往大队方向走着,看见项图强还道:“老项,你侄子亲近坏分子,让人抓住了,他为啥要去牛棚那里啊?”
在外头,甭管大家多清楚他们叔侄矛盾,项图强也不会把落井下石的话说到明面上,只摇头叹道:“这哪儿知道?小炀有事也不爱同我说。”
刘爱娟脚步迈的飞快,嘴上说着:“赶紧去看看,看能不能让队长给求求情,那孩子年轻,可别挨了斗。”
心说真挨斗才好呢,把他也关进牛棚更好,要是能发配去农场干苦力,那简直是老天开眼了。
周爱革家也有热心邻居上门告知,孙淑琴脚步倒的飞快,她不往村委跑,她先去找周灵,她的心思就是:项炀可能要被打成坏成分了,让周灵赶紧先把家里的钱、吃的用的,值钱的东西先给她,免得让革委会的人抄了去。
再一则,她得劝周灵赶紧立马立的跟项炀划清界限。
结果到那儿一看锁着大门,孙淑琴一拍大腿:“这死丫头一定是去村委了,这个蠢货木头哟,出这种事不赶紧躲着,巴巴的跑过去不是去送死吗?”
周护民被他爹撵着跑过来查看情况,呼哧带喘地问:“娘,人呢?”
“锁着门呢,二妮那傻货,真是急死个人。”孙淑琴指使他,“你跑得快,你赶紧往村委看看,要是她没牵扯进去,就把她拽出来,让她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回娘家,别让人抄了家一个子儿也落不下。”
孙淑琴有种难以言说的兴奋,项炀出事,二妮没了依仗,又能被她捏在手里了。到时候重新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
不过虽然是二嫁,彩礼也不能少了。
周护民一听赶紧往村委跑,他连说辞都想好了,他得臊臊二妮:看,真有事的时候还得娘家人给你出头吧?
不知道能不能借这个机会从她手里捞几个钱花。
作者有话说:
十分抱歉,之前那个版本有段情节设计不恰当,我重新修了下(大修,章节后半段彻底重写,顺带后续剧情也会改动),可能要麻烦小可爱们重新看一下,不然剧情联系不上。
48 48 ◇
◎周灵撒泼◎
项炀这会儿没在村委, 他被带去了革委会。
项炀被抓的时候正在棚子里仰着头检查自己的维修成果,正看着,革委会的人呼啦进来了。
说有人举报他跟坏分子走的近, 目的不明,要他配合调查。
项炀反应也快, 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从史家回来的周珊。
还有一则, 就是周灵对周珊多次表现出的提防和忌惮, 让项炀不得不多想。
急于争辩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咽回去,项炀先在革委会的人看不见的角度一摆手,制止了那对夫妻想要帮他澄清的举动,只看着来抓他的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们误会了,我就是、来修棚子的。”
他故意打了下磕巴,革委会的人下意识怀疑他在狡辩, 不由分说就把他带走了。
到了革委会, 有人来找他问话,项炀一脸无辜地道:“我真的就是去修个棚子, 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
“别狡辩, 实事求是的讲。”问话的人直接将他打断, 冷声问道,“你跟杜名津和张月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项炀从姓氏上判断,对方问的应该是那对老教授,可他是在另一间棚子里被带走的。所以, 抓他的人都不知道那两对夫妻的具体情况。
项炀压住想翘起的嘴角,现在他就是装傻:“谁?你们说的谁?”
“你自己往那儿跑了好几趟, 你不知道他们是谁?”问话的人有点严厉, 甚至还耍心眼, 冷笑道,“别嘴硬了,杜名津和张月已经交待了,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你要是老老实实配合调查,我们也会考虑到你的实际困难,酌情处理。要是不老实…哼!”
这方法屡试不爽,一般的人诈两下就全秃噜了。
但项炀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他不急不慌,一脸无奈:“我真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说的这俩人到底是谁啊?”
却不具体替自己辩解。
对方一拍桌子,厉声道:“跟我们装傻是吧?”
本来也没必要动这样大的阵仗,可那女同志来举报的时候正碰巧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跟在领导旁边的一位青年听到杜、张两人的名字后还跟声着重问了一遍,等视察的领导结束工作准备返回时,那位青年过来严肃地表示,杜张二人当时交待问题够细致,怀疑有所包庇,让他们调查清楚刻意亲近杜、张两位坏分子的人是他俩什么人。
如此一来,这边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直接越过大队来拿人,还留了人在北湾大队审问改造的那对夫妻。
这一审就闹了笑话,留下来的人不认识杜、张两位教授,是另一对从三百公里以外的旺川市下放到这里的,男的姓孟,女的姓黄。
两人一开始不明就里,接受问话,问跟项炀是什么关系,两人都声称他是来修棚子的。
问话的人之前听项炀这样辩解过,猜测他们故意串供,不认这个说辞,最后问来问去,孟、黄两人越听越不对劲,小心翼翼地纠正了他们的问题。
“同志,我姓孟,叫孟成刚,这是我妻子,叫黄青梅,我们不姓杜,也不姓张。”孟成刚道。
留下来的两个小青年愣了,稍微年轻点的那个有点抓毛,另一位看起来老成点的反应极快,马上改口:“那你知道被带走的那位跟另一对夫妻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孟成刚有啥说啥:“他来修顶棚之前从来没在这边出现过,也没见杜同志跟此人有接触。”
这时钱永生带着村干部赶了过来,替项炀解释:“同志,他跟谁都没有关系,项炀同志是我们安排过来帮着加固棚顶的,这天看着像要下雪,之前这棚子造的不牢固,我们担心下雪把棚子压塌,大年底下再出啥状况给上头领导们添麻烦,这两天村里就安排……”
村里通知和维修工作也不是只有项炀一个,除了几个村干部,后来担心进度太慢,还召了各小队队长过来帮着展开工作,大家都可以作证,村民也可以作证。
革委会的两个年轻同志心道坏了,这要是人家说的那样,这不闹笑话了吗?况且他们这边连审问对象都审错了。
其中一个试图挽救:“你们村搞这样的活动,其他社员不知道吗?如果全体社员都清楚,也不可能出现这种误会啊。”
“广播通知过,可不妨碍有人恰好不在村里漏了消息,这才产生了误会。”钱永生半眯着老眼冷不丁问了句:“举报的那位同志咋说?”
“那同志说回来走娘家正碰……”
年轻的那个嘴快,秃噜到一半,他同伴捣了他一下,赶紧住口,义正辞严地道:“我们不方便透露举报人信息。”
可也与钱永生的话对上了,举报的人回来走娘家,不知道村里正在大规模检查容易坍塌的棚子、旧宅,闹出这样的误会也正常。
周灵就在钱永生几人身后,她一听就猜出是周珊的手笔。抬手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眼眶一酸,抹着眼泪站了出来,气冲冲地道:“这不是害人吗?我男人积极响应大队干部的号召,这两天顶着寒风义务替村里又是跑腿又是爬屋顶,每天累的拖着腿进门,不叫苦不叫屈,就是为了配合村里保护老百姓的财产,结果却被那不长好心眼的坏东西恶意举报,这件事我们跟你们没完……”
革委会的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看向钱永生,钱永生拧着眉头道:“这是项炀同志的爱人,周灵。”
他脸色难看地道:“两位同志,项炀同志与其他参与这次通知维修工作的同志一样,都是不要工分免费帮队里干活,结果大年下的却让人家受这样的冤屈。这么一弄,往后我们这工作还怎么展开?”
革委会的人一听这事要麻烦,赶紧辩解道:“也不能这么说,群众有举报权力,我们也是接到举报才展开的工作……”
周灵大声嚷嚷:“这算举报吗?举报意在互相督促、互相进步,可这明显就是陷害,是故意破坏团结、损坏我们大队名声。”
“如果你们认同这样的行为,那我现在也去公社举报你们,举报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抓人。”
“以后我天天去举报,一天给你们换一顶帽子,反正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执行群众的举报权力,不用白不用。”
“这位同志,我们接到举报肯定要展开工作,现在不就是在调查么?”那位年龄较大点的青年有些不耐烦地道,“如果调查没有问题,我们肯定马上就把人送回来的。”
“那你们接到举报为什么不先找我们村干部了解情况?可知道你们这样呼啦来呼啦去,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惊吓?可知道现在村里人怎么议论我们?一句送回来就完了?”周灵不依不饶地道,“好,就算你们是为了工作,我勉强能理解,那我不找你们。你告诉我谁举报的,我让她给我们道歉,赔偿我们的名誉损失。”
革委会的人皱眉:“举报人信息我们不能透露。”
“那我就去公安局报案说有人诬陷我们,大年下的不让我们老百姓好过,那咱们谁也别想好过!”周灵一副撒泼的架势,“你们是只要接到举报就展开工作么?那以后你们可要天天展开工作了。”
“不是,我说你这位同志……”
“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社员受了委屈,我也不能让我们社员遭这种罪,我会汇报到公社,征求一下领导的意见。”钱永生沉声道,“现在先去把我们的人接回来。”
队里藏着个动不动就搞举报的,这让钱永生很恼火。
而革委会的人越过他直接来村里抓人,也让钱永生觉得他们有点不把他这个队长放在眼里,这事他非去公社告上一状不可。
革委会的人见周灵不依不饶,钱永生也黑了脸,就知道这事不好解决,得让他们领导来处理。
周护民跑到村委没看见人,听说去了牛棚那边,着急忙慌的追了过来,到的时候钱永生他们正准备去革委会。
周灵正低头思量着等去了革委会怎么交涉,就觉得胳膊一紧,被人拽了出去。
“你干啥?”周灵一看是周护民,冷声问道。
周护民压低声音:“娘让你回家。”
“现在没空,我得去革委会……”周灵想赶紧跟上,又被周护民拽住了。
“你傻啊,项炀出事了,你巴巴凑过去干啥?”周护民来的晚,没听到刚才的争执,担心周灵非拧着去捞项炀,压低声音快速的给他分析利弊,“娘说让你赶紧回家把东西和钱收拾收拾回娘家,要不然等革委会的人抄家,你人财两空。”
周灵没好气地道:“你脑子没病吧?项炀是被冤枉的……”
“再骂我信不信我抽你?”周护民气道,“他要是被冤枉能被革委会的人带走?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跟项炀划清界限,回头让爹娘再给你找个好的。”
“松开!”周灵现在没空跟他算账,拽了下没拽开,冷声道。
“艹,真以为我不敢捶你是吧?”周护民也恼火,这个死丫头,一点也不为娘家人考虑,趁着这时候赶紧把钱和东西带回去,娘家人能沾点光,她也不受前肋,多好。
周灵眯了眯眼,心头一转,猛地开始剧烈挣扎,一边挣扎着往地上坐,一边撕心裂肺地高声喊冤:“你说谁要抄我们的家?项炀是被冤枉的,革委会的人凭啥要抄家。老天爷啊,这日子还咋过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事太多,更新没法固定,年后初二、初三左右恢复更新。
49 49 ◇
◎赔偿◎
周灵这一吵嚷就惊动了前头的人。
周护民从来没见过周灵使这种招数, 一下给他整懵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钱永生他们已经过来了。
那俩革委会的人气道:“抄啥家?谁抄你家了?”
周护民就是个窝里横,刚才气焰嚣张, 现在一看见革委会的人秒怂,赔着笑脸道:“误会误会, 没有抄家, 您听错了。”
一边说一边使劲攥了攥周灵的胳膊, 暗示周灵闭好嘴巴。
周灵哪儿吃他这一套,夸张地尖声哀嚎:“你捏疼我了。”她挣脱开爬起来气愤地道,“不是你说革委会的人要抄我家,让我赶紧回去把值钱的东西收起来么,你总不能是空穴来风胡咧咧吧?”
周护民瞬间满脑袋汗,他还真是胡咧咧, 这不是猜着么……
那两位革委会的同志脸黑成锅底, 其中一个面色严肃地道:“这位同志,你听谁说地这种谣言?无缘无故的, 革委会为什么要抄老百姓的家?”
周护民应不上人家的问话,吓的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 心里把周灵骂死了。
钱永生气急, 上前踹了周护民一脚,骂道:“个小兔崽子,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又跳出来裹乱,明年的惩罚延长到五个月。”
“别啊队长——”周护民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见他要张口抗议, 周灵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朝革委会的人哭诉:“你们瞧瞧, 这就是现成的例子。因为那黑心肝的恶意陷害, 我们得背着黑锅过日子……”
革委会的那两位同志本来就心里惴惴, 见周灵这样不依不饶,咬死了想弄出举报人信息,只觉事情更难办了。
这两人有气没地儿出,把周护民骂了个狗血喷头,周护民哪敢对着革委会的人使厉害,呐呐的只点头哈腰赔笑脸。
等周灵一行离开,他双腿一软就瘫了。
来找周灵想把她弄回去再讨一份便宜,结果便宜没捞着,白搭俩月苦力。
孙淑琴后脚找过来,问明原由就开始拍着大腿哭嚎,一边哭一边骂周灵:“那个死丫头,咱们是为了她好,她倒好,一点也不向着娘家,还坑害你。等她回来,非叫你爹打断她的腿不可。”
还理所当然地道:“反正爹娘打闺女天经地义。”
周护民倒是后怕不已,一把抓住他娘的胳膊,声音发虚地道:“娘,你说咱们找周灵让跟项炀分开的事,她不会跟项炀说吧?那小土匪知道了还不得来咱家闹啊!”
孙淑琴一听也有些怵头了,嗫嚅两下说了句:“ta敢!”
也不知道是说周灵还是说项炀。
闹不闹的先两说,周护民回到家就被赵倩撵出去拾柴禾,以前拾柴这种事都是周灵做,他潜意识把这项劳动归类为‘都是家里的女人干’,但他不敢这样指使赵倩,如今分了家,老丈人那边私下给他们贴补了点粮食,他早饭能吃上二合面饼子,还是赵倩家给的呢,现在被赵倩指使着干活,他再不情愿也把绳子往肩膀上一套,出了门。
结果出村没多久就被人套了麻袋,两三个人按着他一顿揍,等他从麻袋里挣脱出来四下里找,哪儿还有人影儿?
踉跄着回到家,家里就炸锅了。
周爱革拧着眉头也想不出来自家到底得罪了啥人。
孙淑琴坐天井里连哭带骂,跑去大队想找队长让他查查谁在背后下黑手,结果队里就一个会计在,其他人去革委会处理项炀被带走的事了。
孙淑琴坐地上开始叫骂,不由分说就把锅往项炀头上扣:“一定是项炀那个小兔崽子……”
会计愣怔着问:“项炀如今还关在革委会呢,人家咋打你儿子?”
头一次觉得项炀那混不吝有点过于冤了,咋啥帽子也往那孩子头上戴呢!
“我不管,肯定是项炀那个小土匪……”
会计气不过,喊了个人过来去叫了周爱革把孙淑琴领回去了。
且不管孙淑琴这边怎么无理取闹,另一边,周灵一行到了革委会,把事情一说,革委会的领导也头大了,好声好气地给项炀道歉,希望这件事就这么揭过。
项炀哪儿会拖媳妇儿后腿?
两口子集体咬死了举报的人属于恶意举报,非要讨一个公道。
连钱永生都沉着脸表示,如果不拿个章程出来,往后谁都能用这个法子来捣乱,大家日子还过不过了。
革委会的人知道这是瞒着村干部直接去拿人,把钱永生惹恼了,一时更是头大如斗。
可他们也没办法,当时上头领导身边的人发了话,他们光想着赶紧把人拿回来审问,还想着年前能立个功呢,结果闹了个乌龙。
扯来扯去的僵持到天黑也没弄出个章程,周灵懒得再跟他们磨叽,直接去报了案。
其实有公安介入,革委会的人反倒是松一口气,公安介入是案子,他们得配合公安调查啊,举报的那个同志也说不出啥来。
周爱钢一家吃晚饭的时候也在议论项炀被举报的事。
周爱钢大儿子周敬明道:“项炀是在那儿修顶棚让人举报的吧?修棚子不是村里下的任务么?这举报应该不成立吧!”
周爱钢家知道村里下通知的事让检查棚子、破屋子的事,他家里没有要修补的地方,没人做这个劳作,也就没在家里讨论这事。
加上周珊被带回来后家里气氛诡异,儿子儿媳都板着脸。
许秀丽面对儿子儿媳多少有点心虚,更不吭气,自然不会没话找话聊。
但村里人被举报,被革委会的人抓走也是大新闻,今晚这饭桌上就格外热闹。
老二周敬宝道:“也不知道谁这么闲得慌去惹那个瘟神!”
周爱钢道:“这谁知道?那小土匪得罪的人多了。”
心里还遗憾这事不是真的,不然也能出口恶气。
他还气那三百块钱呢。
还有周灵那妮子,傍上项炀多少有点无法无天了,说话刺儿刺儿的,连最起码的尊敬长辈都忘了。
周珊握着筷子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大哥二哥,项炀去牛棚那边是修棚子?”
周敬明再气周珊之前那事,这两天见她忙进忙出低头卖力的干活,心也软了大半,但说话还是硬邦邦的,道:“是啊,他分到的负责区域是知青点和牛棚。”
周珊脸色微变,赶紧低下头去喝了口稀粥,心里直抓挠:怎么会呢?书里描述项炀去牛棚那边,只是为了巴结那两位教授,不记得还有旁的描述啊!
如果真是正当理由,那这次举报可能不痛不痒了。
周珊也觉得挺遗憾,她抽冷子来这么一手,除了给周灵一个教训,还有震慑项图强的意思。
只是心底多少有点担忧,生怕项炀找她算后账,那可是个浑的。
但又一琢磨,她举报的时候问过革委会的人,那边也说了会保护举报者信息,项炀应该不会知道是谁举报他。
可还是想不明白,项炀去那边怎么是去修棚子呢?
耳边听于秀丽愤愤地说:“这要是真的就好了,看那小土匪往后还敢嘚瑟不。”
的确遗憾,周珊低下头,不过不成就不成吧,虽然没给成周灵和项炀教训,但也能震慑到项图强,他要是个聪明的,明天给钱应该会给的爽快。
拿到钱,跟史家划清界限,她还去找上辈子那个丈夫,离开周家这一窝白眼狼。
她心里这般计划着,恨不能立即拿到钱摔到史峰脸上,多少有点后悔把时间定在明天,只觉得时间过的格外慢。
晚上七点多,有人来敲他们家们。
于秀丽正在院子里检查鸡窝关没关好,听着敲门过去一开看见俩大盖帽,魂差点吓飞了。
“同、同志,你们找、找谁?”
“你好,请问周珊是不是住这儿?”
大冷天,于秀丽瞬间出了层冷汗,这都第二回了,上回是民兵,这回是公安,那死丫头又干啥事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是,我二闺女叫周珊,她、她咋了?”
“有人报案,说她钻政策漏洞,搞恶意举报,我们来调查一下情况。”
那边周珊刚躺下,侧耳一听外头的动静,汗毛都立起来了,革委会的人竟然出卖她的信息!
家里人全被惊动,周爱钢又气又怒。
别看之前说的时候一个个恨不能项炀被举报那事成真,饶是假的也都幸灾乐祸看他吃瘪,可落到自家头上不行。
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他家里有个搞举报的,往后邻居们还不得从他们家门前绕着走?甭管有个啥事也会把他们家排挤在外。
影响家里人的名声。
“你、你活腻歪了去惹那个土匪,上回的亏没吃够啊!我、我打死你这个逆女。”周爱钢气得面红脖子粗,伸手要去摸铁锹,被公安喝止住了。
周珊生气革委会的人不讲信用,可生气归生气,冷静下来后并没有多紧张,她咬死了自己是冤枉的,并不知道村里这两天的活动,举报坏分子人人有责,看见有人接近坏分子,她当然要尽一份群众的责任。
大不了给项炀道个歉就是了。
在周爱钢跟于秀丽气恼的骂声中随着公安人员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革委会。
周爱钢老两口,还有周敬明、周敬宝哥俩一起铁青着脸跟了过来。
心里虽然恼周珊,可遇上这种事也不能不管。
只是恼她恼的不行,周敬明打定了主意,周珊离婚这事想都别想了,明天就把周珊送回她婆家去,眼不见心不烦。
周珊到了革委会也是那套说辞,咬死不承认,项炀跟周灵也拿她没办法。
公安人员也从中调节,表示他们提的恶意举报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劝周灵跟项炀接受周珊的道歉,让周珊补给他们一定的赔偿。
周灵闹到报警,无非就是想光明正大的把周珊揪出来,将这件事摊开,周珊想暗搓搓躲在后头痛快,想都别想。
恶意举报这种事,周珊死不承认,他们确实没办法,但补偿肯定不能少了。
周灵冷声道:“这件事给我们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今天那二位同志也看到了村里人对我们的猜测,我要求周珊通过村里广播公开检讨、道歉,并给予我们二百块钱的赔偿。”
周珊脸色唰的变了。
那边周爱钢也跳脚,呵斥道:“二妮,你以为谁家的钱从天上往下掉呢,张口就要二百。”
于秀丽也觉得窒息,这个二妮,也太狠了,她上前拉着周灵的手套近乎,笑道:“二妮啊,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这么坑害我们?”周灵甩开手,冷声道。
于秀丽脸色微青,转身啪的摔了周珊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赔钱货,还真是赔钱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周敬明、周敬宝两人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两人第一时间盯紧了爹娘,周敬明直接把话说明:“二丫已经嫁出去了,她惹的祸让她婆家那边来处理,如果你们再给她出一个子儿,咱们就把家分了,以后你们养老就指着二丫好了。”
周敬宝没说话,但通过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是站在自家大哥那边。
周珊心里发寒,牙齿咯咯作响,声音气到发抖:“二百,你、你们这是讹诈。”
周灵冷笑,道:“好,那我更改条件,你回村里挨家挨户上门解释,消除对我们的影响。如果有那不信的,你必须解释到他们完全相信为止,往后甭管谁再拿这件事往项炀头上泼脏水,你就回来亲自去澄清一次,这个条件你如果能接受,我可以不要赔偿款!”
50 50 ◇
◎都有算计◎
甭管哪个方法, 都丢人。
周珊既不想赔钱,也不想公开道歉,她最多眼下跟项炀说声对不起。
她咬咬唇, 开始示弱:“我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那就挨门挨户的澄清,这个不用花钱, 我想大伯跟大伯娘还有两位堂哥也愿意。”周灵笑道。
周爱钢拧了拧眉, 其实刚才说用大喇叭道歉, 他就不同意,嚷嚷的全村人都知道,以后他们家还做不做人了?
他沉声道:“二妮,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看这样行不行,让你珊姐在这儿给你跟项炀赔个不是, 大伯自己再赔你五十块钱。”
周灵还没说话, 周敬明哥俩就不乐意了:“爹——”
周爱钢知道他们的想法,可眼下必须解决, 不然还真让一家子陪着这个死丫头丢人,他怒声呵斥道:“闭嘴, 真不想要名声了么?你们就想以后让人戳脊梁骨是不是?先给, 给了以后让二丫还。”
周敬明哥俩一拧头,还是不乐意。
周灵等他们吵完了才开口,道:“大伯,您不用为难, 也不用对我进行道德绑架,我没有要为难你们的意思, 这是我跟周珊之间的账。”
“我珊姐是个有本事的, 你们不知道, 她前几天找我借钱,说借一百,就能还我二百,如果我借给她二百,她能还我五百。”
“我没借,所以她才记恨在心搞了这一手。”
这事周爱钢他们都不知道,周爱钢一听就是不靠谱的话,转身朝周珊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于秀丽也惊声着问:“你咋吹这样的牛呢?”
这也太离谱了,还借一百还二百,借二百还五百,钱来的咋这样容易?
听到周珊还能说出这样的大话,周敬明已经气到失语,只觉得丢人。
周敬宝则直接问周珊:“有这能耐,你先把家里那一百还了吧,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能耐?”
对上一家人想要吃了她的眼神,周珊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没想到周灵会突然把她借钱的事抖搂出来,这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周灵知道她有这个能耐,可在眼下来说,谁听了都觉得是天方夜谭。而且,也能让她当成刀子再出一招。
她冷笑道:“能信誓旦旦地说出这种话,想来也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可能周珊真有什么门路也说不定……”
“周二妮!”周敬明厉声喝止,虽然生气周珊的作为,可他更恼周灵这幅不饶人的架势,大吼到,“都是一家人,非得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说出这样的话,是想让公安和革委会的人调查他们么?
周灵不吃他这一套,清冷地反问回去:“周珊举报项炀可以轻轻揭过,我提出质疑就是要逼你们上死路?”
她厉声质问:“那她举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可能会把我跟项炀推上死路!”
周敬明哑火,使劲捏了捏拳头,咬咬牙,道:“我去趟史家。”让史家来处理这烂摊子,再把周珊带回去,往后她是死是活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哥——”周珊一把拦住周敬明,凄厉地求饶,“我当时就是想哄周灵把钱借给我,我承认我说了谎话,可举报我是真以为他有事,我是在尽群众的责任。”
周灵冷笑,周珊脑子还不算愚钝,这时候都没失口给自己翻一下供。
最终,公安还有革委会的人介入重新调节,赔一百块钱,就在这里给项炀和周灵道歉。
至于周珊说大话的事,能用来吓唬吓唬周爱钢他们,公安他们扫过周珊那张面黄肌瘦的脸,就猜着她只是吹了个牛,没真当回事。
周灵可以不给周珊他们面子,但她不会犯傻到把革委会和公安得罪狠了,也就应了。
但这钱周爱钢他们不拿,让周珊自己想办法。
当着公安的面给周灵打了张欠条,三天以内把钱还上。
周珊惴惴不安的回到家,进门就被周爱钢一脚踹到了墙上,用皮带抽着打。
周珊第二天顶着青肿的脸,一瘸一拐地去了项图强家。本来她的心里价位是两百,这回她索性摊开说,三百,一分不少。
项图强知道她要赔项炀一百,心头一时呕的不行。可看着周珊眼里时不时闪过的狠戾,生怕她抽冷子给自家来一下子,顿时头皮发麻,有点拿钱消灾的意思,给了三百块钱,刘爱娟还讨好的给她塞了俩煮熟的鸡蛋,也是怕她发疯。
周珊去还钱的时候,没进门,在大门口完成的交易,把钱给周灵,接过她写的借条当场撕了,冷笑道:“周灵,别以为你赢了,吃了我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再吐出来。”
周灵淡淡的哦了声,就关门转身回屋了,这让周珊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装什么装,真当老娘的钱好拿呢!”周珊咬牙骂了几句,转身去了周爱革家。
进门后听着孙淑琴在那儿哭,才知道周护民让人打了,套麻袋打的,周珊眼睛顿时一阵放光,失声道:“一定是项炀!”
之前书里就记录过,项炀套过周护民和周护国的麻袋,就是为了给周灵出气。
“报警啊,你们报警啊!”周珊兴奋的声音都劈了,“把项炀那小土匪抓进去,再让周灵出钱给二哥看病,不要个五百块钱出来都对不起二哥受的这份罪。”
她来本来是打算找周爱革的,想用敲诈项图强的手段再敲诈一下周爱革,能抠出多少就抠多少,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孙淑琴听她这番鼓劲,都忘了哭了,愣愣地问:“你咋知道是项炀?”然后又看向周爱革还有老大家两口子,“看,我就说吧,我也觉得是那小土匪,你们还不信。”
如今已经分了家了,刘美玉一点也不想管小叔子的事,从昨天晚上婆婆就扯着嗓子嚎,刚才又逼着老大去找项炀要说法,她都烦死了。
那项炀是能惹的吗?上午孙淑琴不是没去过,项炀半开着门都没听她说完,就冷声说了个‘滚’字,然后孙淑琴就真滚回来了,她不敢去惹项炀,又要逼着护国去,烦不胜烦。
好不容易劝的她打消了让护国去找项炀的念头,结果周珊又跑来鼓劲,刘美玉没好气地道:“项炀昨天被抓去革委会,用队里会计的话说,他都没有作案时间,难不成项炀还能分~身啊!周珊,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瞎挑唆?上回要不是你胡乱挑唆,我们家能破那个财吗?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成天不学那好的,学着嚼老婆舌头……”
周珊一愣:“不是今天上午打的?”
孙淑琴道:“昨天傍晚,也没看见是谁,这个亏吃的可太屈了。”
竟然是昨天傍晚,那会是谁呢?
周珊有点失望不是项炀干的,她脑子里飞快的算计,项炀跟村里哪些小青年关系好能听他调度,琢磨一圈也没想起来。
倒是现在乱哄哄的,又刚出了周护民的事,不是跟周爱革谈判的好时机,所以等孙淑琴回过神来,问她来干嘛的时候,她随口扯了个谎就回去了。
还有大半天时间,先去史家把婚事退了,以后长留在村里,有的是机会,如果能抓周爱革跟那寡妇的一个现行,更好谈判。
回到家,本来是想让大哥二哥陪自己一起去退亲,结果家里人听说她借到了钱,周爱钢立时让她交待找谁借的。
周珊道:“你们别管,反正我把钱凑起来了,这账我慢慢还,我不给家里添拖累。”
周敬明冷笑:“你给家里的拖累还少吗?”
大嫂王翠娥一听周珊手里有钱了,赶紧给妯娌使了个眼色,她先道:“他二姑,上回因为你的事赔了周灵三百块钱,有二百是原本的彩礼,这账就不说了。单说那一百,咱们可还没分家呢,那一百块钱有我跟你大哥还有你二哥二嫂的,你说你借钱这么轻松,咋不多借点把家里的亏空补上呢。”
周敬宝媳妇刘桂蓉也道:“说的是啊,那个账也该是你还的。而且,家里这段时间因着你的事我们出门头都抬不起来,小叔子在学校里也光让人笑话。珊珊,你说你前头闹了那场才不久,刚嫁出去又接着离婚回来,咱家以后还做不做人?要我说啊,你就跟史峰好好过日子得了,这接二连三的,等过年的时候我们还有脸出去拜年吗?”
周珊浑身发冷:“你们啥意思?那史家就是个火坑,我就活该在火坑里烧死吗?”
旁边周爱钢也吧嗒吧嗒抽烟,许秀丽不说话,这是默认其他人的态度了。
看,这就是她的家里人,光盯着钱,丝毫也不考虑她的人身安危。
周珊有种莫名的恐惧,担心这两百块钱会让他们要走,她退不成婚。
到了此时,她恍然觉得时空交错,她像是前世的周灵,曾经挣扎在逃离火坑的边缘,但都被她抬手按了回去。
当时的周灵,也是这样看见希望后又重新被绝望笼罩吧!
周珊冷的牙齿打颤,不,她不是周灵,她还能操控自己的人生,豁出去大闹一场也得离开史家。
恍恍惚惚间,听周敬宝指责她:“你回来也是光惹事,我们丢不起那个人,把钱还人家,回史家好好过日子吧。”
刘桂蓉跟王翠娥道:“凭啥还回去?得把钱留下,爹娘养她这么大,出阵门子都给家里挣一个子儿的彩礼,我们还倒贴一百呢……”
“我不!!”周珊目眦欲裂地道,“我死也不回去,那个史峰就是个变态,我必须要跟他离婚。”
她嚯的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架在自己脖子上,红着眼睛撕心裂肺地吼:“要不我死这里,让你们谁都过不好这个年,要不让我把婚退了……”
这一手还真把家里人吓住了,周珊用完菜刀威胁,又开始哭求说软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做了一番保证,仍旧是拿她再次出嫁还能得笔彩礼说事,周家人勉勉强强同意了。
项炀中午回去吃饭,周灵道:“杜教授他们还好吧?”
“担惊受怕,我说话都不敢接声了。”项炀叹道。
两口子昨晚回来就商量好了,对两位教授那边的计划暂时先放放。
周灵恢复了记忆,对当年高考的大致印象都有,她知道从哪儿能搞到更准确的资料。
复习初中课本,只是想把基础再拢一遍,之后全力冲刺复习高考会涉及到的知识。
跟两位教授搭上线,她主要是想借助请教的机会暗中给予照顾。
可如今周珊这么一搞,周灵担心再继续先前的计划容易让周珊抓住把柄,她还好,两位教授年纪大了,实在经不起半点意外了。
所以打算先暂缓。
只让项炀把手头工作弄完,旁的就不再牵扯了。
没错,牛棚那边没做完的工作还是项炀负责。
出了举报这种事,也让社员们再次意识到那是块禁区,哪怕听说是误会,也不会有人敢往那边去了,生怕受牵连。
倒是项炀坦坦荡荡的去队里找队长,那边没弄完的工作还是交给他。
几个村干部正商量他们过去把没弄完的那点修完,项炀就来主动请缨了,还道:“昨天的事也让叔叔伯伯们替我操心了,我总不能白让你们帮我澄清,该我的活还是我收尾,而且那棚子也不结实,你们爬上爬下我也不放心啊。”
看着他懂事负责的样子,这一下,真有点把他多年的土匪名声抹平的力度。
村支书跟记分员赞赏的点点头,朝钱永生投了一瞥,钱永生不动声色的合了合眼皮,挥手让项炀去干活,让他弄完手头的工作再来队里找他报道,有事找他谈。
所以这会儿项炀跟周灵:“媳妇儿,你说村里是不是要给我分派个正经活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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