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明所言乃是去年崔英在铁匠铺打的盲册。
那时崔英以为裴君慎他们会回长安过年,便让人把打造好的上半册《卜卦录》送去了司府,然后又将整理好下班侧《卜卦录》交给了铁匠铺继续打造。
可是在这之后不久,崔英就接到了裴君慎遇难的消息。
那时候她心里全是裴君慎,满心只想着怎么才能平安赶到定西、见到他,这件事自然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裴君慎却偏要吃飞醋。
崔英暗暗瞪他一眼,“夫君以为是何时?”
被娘子这么一瞧,裴君慎委屈的面容瞬间收起,立马轻咳解释:“娘子,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无他意。”
话落又转头看向李裕广,转移话题道:“裕广,你随我来躺书房。”
李裕广原本正默不作声地在看戏,被裴君慎一喊,他后背倏然发凉,下意识便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司无明则是早就习惯了裴君慎时不时乱飞的醋意,见状不禁摇头失笑,起身告辞。
方才听裴兄的声音中气十足,想来的确是身子骨大好,如此,他便无需再担心什么了。
崔英起身送人,亲眼看着人上了马车,她才回到前厅继续和沈姝说话,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沈姝今日来见她并非只是因为想她,似乎还藏着一层别的缘由。
可沈姝素来嘴严,崔英探了探她的口风,很快便发觉她其实还没做好准备将她隐藏在心底的事说出来,也就不再追问。
没过多久,裴君慎带着李裕广回了会客前厅。
沈姝别别扭扭地看了李裕广一眼,旋即却动作迅速的站起来,在李裕广开口请辞时一起离开了裴府。
终于将府中的客人都送走,崔英强撑着疲惫身躯回到卧房,可待房门一关紧,她顿时就转身浑身松软地抱住了裴君慎,脑袋抵在他肩头,长长叹气道:“好累,回府前我还想终于可以好好沐浴一回了,可现在我好像连沐浴的力气都没了。”
裴君慎闻言眉眼微动,顿时一言不发地单手抱起崔英,扛着人就往浴室去。
崔英低声惊呼,面颊发热:“天还亮着呢,快放我下来……”
浴室里早准备好了为夫妻二人接风洗尘的热水。
裴君慎扛着人走到浴桶边,先伸手探了探水温,而后才放下人解释道:“娘子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帮娘子省一些力气罢了。”
崔英:“……”
她信这厮的话才有鬼。
想着故意后退半步,假装领情道:“是吗?那倒真是我想差了,不过既然是误会,还请夫君快快出去,我要沐浴了。”
裴君慎却一本正经:“娘子累了,为夫更应该伺候娘子。”
话落倏然上前,一只手牢不可破地箍住崔英纤细的后腰,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地解开她身前襦襟。
动作之迅猛,简直令人咋舌。
待崔英反应过来时,身前衣衫竟已乱了大半。
她顿时不敢再闹了,急急认怂道:“夫君夫君,我是真的累了,你、你让我歇一日。”
当初那些好处是她自个儿允的,崔英倒也没想反悔,可裴君慎这厮每回都太久,她今日实在是精力不济,撑不住他那番作弄。
瞧着她这副害怕的模样,裴君慎原本故意在崔英身上作乱的手倏然转到她腰间门,稍一用力便将她提进了浴桶中。
他俯身轻笑,忍不住揶揄:“一路舟车劳顿,我原以为娘子至少要歇上两日,没想到竟然一日就够。”
崔英:“……”无耻,又给她下套。
不过裴君慎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因为第二日一早,莫公公便送来了李玄贞命裴君慎升任大理寺卿以及清查寿安公主余党之案的圣旨。
李老自去年病过一遭,身体大不如前,早有告老还乡的心思,若非为了等裴君慎回长安,他不会辛苦撑到现在才请辞。
莫公公离府后,裴君慎带着崔英去了李老府上拜访。
二人到时,李老和李老夫人正在热火朝天指挥府中下人收拾行囊。
崔英望着院中精神奕奕的两位老人,不由诧异转眸,深深看了眼裴君慎——李老这模样真的身体不好吗?不像啊!
裴君慎握了握她的手心,继而一本正经地看向李承暨道:“您老这般开怀,不怕圣上改变主意?”
李承暨闻声脸色一变,顿时笑骂裴君慎:“忒!臭小子!这话可说不得!”
他兢兢业业做了数十载的官,如今好不容易功成身退,得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可不能让这小子乌鸦嘴坏了他即将到来的好日子。
“那您在离开长安前便收敛些。”
裴君慎肃声,恍惚间似乎比李老更像长者。
偏偏李老还一副受教的模样,竟然半点都未生气,反而还好言好语的请裴君慎与他一起去书房叙话。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崔英神情愈发不解,李老夫人却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崔英身边道:“英儿随我进屋说说话可好?”
崔英闻声回神,连忙笑着点了点头,弯眸道:“对了,先前您上回讲到了李老天天在您家门外守着假装偶遇的事儿,老夫人,咱们今天继续讲好吗?”
留在长安那段时间她时常参加各家宴会,一来二去自然就结识了李老夫人,而李老夫人这人惯爱讲故事,且尤其爱讲当初她和李老年轻时的故事。
每回只要在宴会上遇见李老夫人,崔英定能跟着众人听上一小段,只是她参加宴会是为了正事,这故事便永远只能听见头却听不见尾。
然李老夫人又是讲故事的好手,每回都将悬念刘德恰到好处,勾地人心痒难耐,时日长了,崔英便有些受不住,后来索性找机会拉着沈姝一起来李府拜访李老夫人。
一开始崔英和沈姝两人都不好意思直言。
李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她们的意图,却故意假装不知逗两人玩,直到两人第次拜访时厚着脸皮直言出自己的小心思,李老夫人才笑着说自己早就看出来了。
“你才听到这段儿?”
那厢李老夫人闻言却难掩诧异,故作为难道:“可是沈丫头已经听到老头子翻墙那段了,这可如何是好?”
“啊?”崔英急忙挽住李老夫人:“她怎么能背着我抢先听了这么多?不行不行,老夫人,您帮我赶赶进度……”
李老夫人被她逗得发笑,任由她挽着走进厅堂,没一会儿,厅堂内便响起李老夫人爽朗的笑声和一段啼笑皆非的爱情故事。
时光飞逝,日薄西山。
直到天色渐黑,裴君慎才和李老从书房里出来。
李老和里老夫人的故事,崔英还没听完,可她知道,不管多不舍,这段故事都要告一段落了。
明日一早,李老夫人便会随李老一起离开长安去北地,从此之后,天高水长,或许再不会相见。
庑廊下,崔英忽地向前一步抱住李老夫人,叮嘱道:“您老一定要保重。”
李老夫人微怔,旋即一直笑着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湿了。
她何尝不知这孩子的心意?去年老头子身子不好又不肯服软,寿安公主早就对他们一家动了杀心。
若非英儿总是宴会上亲近她,又时常来李府探望他们,以此来向寿安公主表明她和君慎两人极为看重她和老头子,他们恐怕……活不到今日啊。
“孩子,你和君慎,也要好好的。”
次日,李老与李老夫人以“避暑”之名去北地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
而自这日以后,裴君慎就从刚刚享受没两天的“清闲模式”切换到了脚不沾地的“忙碌模式”。
有时候崔英去大理寺找他都未必能见到人,从前在定西时朝夕相处惯了,如今乍然整日整日的见不到人,她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不太习惯。
好在崔英有自己的事要做,短暂伤怀了一天之后,第二日上午,她便带着簪秋和青玉去了司府找司无明,想请他指教一二。
然而甫一见到人,她还未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请求,那厢司无明却先对她们道:“郡主,青玉姑娘,簪秋姑娘,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要告诉你们——后日是初九,宜远行,我和司伯决定后日一早便会离开长安。”
崔英闻言一惊,顿时担心又着急地问道:“你们也要离开长安?去哪儿?”
司无明神色从容:“郡主莫忧,如今天热,我们想先去北地避暑,待过了中秋,天气转凉之后,再往南行。”
连出行计划都有了,那看来此事司无明定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思及此,崔英很快镇定下来:“只有你和司伯两个人吗?”
司无明颔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确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郡主可否帮我向裴兄说说请,请他派一个信得过的人与我们同行?”
之前那趟定西之行,跟在司无明身边保护他的不是裴淳就是青玉,这让司无明意识到身边有个习武之人的重要性,可他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只好求裴兄帮忙。
这两天司伯也去大理寺找过人,无奈裴兄实在太忙,司伯去了回都没见到人。
崔英一听便明白了司无明的意思,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好,晚上我便将此事告诉他。”
裴君慎近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近来崔英夜里睡得早,算起来竟然已经有四五天没与他打过照面。
是以这天夜里,她沐浴过后特意换了身料子薄的玲珑纱衣,这样一来,哪怕她没撑住不小心睡不着,那厮也定会想方设法的把她折腾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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