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空白也就一瞬,很快她就被巨大的羞耻感所包围。
那天晚上是情非得已,而今天这又算是怎么回事?郗薇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她此时腹中不适,又是趴在他身上,他的手臂压着,她根本使不上来什么劲儿。
可这轻飘飘的推拒在李赢看来,倒像是那天晚上那般你来我往的游戏,更加刺激了他想要再进一步的冲动,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不过一个倒转,两人位置就起了变化。
他不假思索就重新压了上去,可惜这一次他没有吻到那一片柔软,而是噙住了一滴冰凉冰凉的东西,他心中一惊睁开眼,就在这迟疑的片刻,忽然脸上一痛。
郗薇也惊呆了,她不过是本能的动作,打完她一下子就害怕了,即使她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可他毕竟是皇帝,况且她还是个冒牌的。
她心里跳出了两个小人儿,一个唾弃自己,这是干嘛呀?亲一口怎么了又不是没亲过呜呜呜,另一个则叫嚣着怎么滴,打都打了,誓死不认怂。
被打了这一巴掌,李赢也如梦初醒,蓦然退后了一步。
脸上火辣辣的,他虽是以藩王嗣皇帝位,但那也是金尊玉贵的王世子出身,何曾有人敢打他巴掌,郗薇是第一个。
可看着她又怕又委屈的模样,他第一反应不是脸上的疼痛跟羞恼,而是觉得自己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才惹得人这样。
这种感觉令他十分不适,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情绪。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整个内殿静得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良久,李赢摩挲着手上的鹿骨扳指,斟酌着开口,“还疼吗?”
“什么?”郗薇没反应过来。
李赢看了眼她的手,欲言又止,郗薇倒是反应过来了,她揉了揉小腹,没想到这一折腾,小腹倒是不疼了,她又站了起来在殿中蹦蹦跳跳走了两步,随即开心得一蹦,“咦,不疼了!”
看她活力满满这样,李赢心下松了口气,“想来是药劲儿过了,以后可别乱吃药了。”
郗薇心想她才没乱吃药,她这是为了保险起见,万一揣个娃什么的以后就说不清了,不过这药以后也不用再服了,这会儿不适也没用了,所以对于李赢的话她也没放在心上。
看他也没计较方才的事情的样子,郗薇指了指身后,“陛下,这一耽误,也不知慈宁宫那边什么样儿,您还过去吗?若是不的话,臣女就先过去了?”
李赢没吭声,只有意无意的拨弄着帘上的珠串儿。
久久没等到他的回答,郗薇想着他估计是不想搭理自己,于是尽量降低存在感慢慢往外挪,但就在快要走过博古架的时候,李赢忽的叫住了她。
“衡阳。”
郗薇回过身来,“什么?”
李赢身高腿长的,三两步就行至了阶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过不了多久,朕就要亲政加尊号了,届时婚事也会被提上日程,那天的事......”
由于当时烈帝重伤无子,他也没有亲生兄弟,于是由太皇太后跟大长公主联合左相郑尹做主,以皇帝的名义颁布敕令,宣布由堂弟忠王李赢成为皇位继承人。
烈帝驾崩后,忠王李赢进京登基,但当时因为迎接的礼仪以及继位之后的主祀和皇统问题,朝堂争论不休,因此李赢登基后只改了年号并未加尊号,时人一直以少帝称之。
李赢冷情冷性,为了目的誓不罢休,前世不过轻飘飘的派人戳穿了她的身世,就将大长公主的梦打得粉碎,其城府不可谓不深。
他明明可以换个场合换个时间的,但他就不,知道大长公主好面子,特意打蛇打七寸挑了她成亲那日,一点退路都不留。
他虽怪不上他,但也不想再做个冤大头,所以一听他提到那天的事,她立马接道:“陛下放心,那天的事臣女定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来影响陛下的婚事。”
其实李赢想着,那天的事,虽然是个意外,但他毕竟也算占了她便宜,若是她要求的话,虽然他跟大长公主一系现在关系十分僵硬,但他也不是不能对此负责。
没想到她还急匆匆的先保证了起来,显得十分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的样子,倒让他心中有些不爽了。
他的婚事,岂是闲言碎语能影响的?只怕她担心的是影响她自己吧。
这样细捋下来,他又十分庆幸方才那些话没有出口。
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袍袖,他漫不经心道:“那就行。朕倒是忘了,这几天堆了好些折子,公主们归宁,驸马们想来也在太极宫等着,想来太皇太后跟太后她们也忙,朕就先不去慈宁宫了。”
看郗薇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李赢扯了扯嘴角,冷声朝门口,“李顺儿。”
宫门口顷刻进来了一人,“奴才在。”
这人郗薇眼熟,就是上次给她送衣服的那个,原来他就是御前总管李顺。
“朕该去太极宫了,你就替朕跑个腿,送衡阳翁主去慈宁宫吧。”
郗薇想说“不用麻烦”,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大步往殿外去了,那话直接就直接被她给吞回去了。
李赢没有再去看郗薇的表情,出了福宁殿提步就往太极宫去,候在殿外的宫人们赶紧跟上。
福宁殿不一会儿就又恢复了方才的静谧。
李顺是见到郗薇被皇帝亲自给抱回来的,恭送走李赢之后,他重新迎上前来,笑眯眯道:“奴才已经命人准备轿撵去了,还请翁主移步。”
郗薇长舒了一口气,不用跟李赢一道,还有轿撵坐,总比徒脚来得快上许多,欣欣然就接受了。
*
慈宁宫。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自去年入冬以来身体就不怎么好,连除夕宫宴这样的盛事都没有参加,她的亲女大长公主李令爱已经在宫中陪伴了数月。
只今日是年初二,大越宫中自来有嫁出去的公主回宫请安的习俗,这会儿能进来的,都是孝帝这一支的嫡系,是亲孙女亲外孙女,她这才开了慈宁宫的大门让她们过来拜见。
其实人也不算多。
孝帝当年有二子四女,由太皇太后所出的只大长公主李令爱一人,因为孝帝夫妻感情不错,除年少就藩的忠献王外其余几个皇子公主都是养在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皇太后名下,其中数武帝跟大长公主姐弟的关系最好。
他们一辈这些人如今还健在的又在京城的有三位,大长公主、馆陶公主,安乐公主。
武帝的一子三女,烈帝已经崩逝,诸因公主嫁去了回羌,而晋阳公主、新城公主都还待字宫中云英未嫁,其中晋阳公主是由张太后所出。
孝帝还有个儿子就是李赢的生父忠献王,他去世得早,只留下一子一女,不过因为封号主祀等等问题,忠献王大妃母女没有进京。
太皇太后坐在主位上,即使烧着地龙,她也加了件宝相福纹大袄,大长公主陪着她跟安乐公主还有张太后打叶子牌,几个小辈围在一旁凑趣看热闹。
“咦,妙玉,你快帮哀家看看出哪张好?”张太后睁了睁眼睛。
左手边的安乐公主笑她,“可不兴这样的啊皇嫂,欺负咱们姐妹没有伶俐儿媳妇儿?”
说完,她笑看着坐她左手边的大长公主,“长姐,你说是不是?”
妙玉真人出身太原王氏,本名王蕊,昭德元年嫁与烈帝成为皇后,烈帝驾崩后她请愿出家,两宫太后感其贞烈特意建了道观将其留在宫中,带发修行。
不待大长公主出声,妙玉真人就道:“安乐姑母惯会取笑,您跟大长姑母没有伶俐儿媳,却有伶俐女儿呀。”说罢,眼睛笑盈盈的转了一圈儿。
“是呀母亲,你这一堆玉珠子,咱们姐妹可功不可没。”安乐公主的次女徐寿安笑言。
姐妹俩坐在旁边,挤着自家母亲撒娇。
新城公主替太皇太后捋了捋手中的长牌,轻声分析着。
因为郗薇没在,是晋阳公主坐在大长公主身旁,闻言也拉着大长公主撒娇,“姑母,衡阳不在,我就是您的女儿,您可介使唤着。”
大长公主听了这话,食指戳了戳晋阳公主的额头,红唇微启,“你个小机灵鬼,那你倒是看看姑母出什么好?”
晋阳公主揉了揉脑袋,“哎呀不行不行,我看这头晕。”
说罢,径直往后面仰倒。
看她这无赖样儿,众人忍不住朗笑出声,就连太皇太后也好笑地偏头去看她作怪。
郗薇就是这时候进殿的。
妙玉真人第一个看见了她,赶紧上前拉了她往里走,关切问道:“衡阳,陛下差人来传说你会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得这声,殿中诸人皆往郗薇看去,眼里无一不充满好奇,就连大长公主,也看了过来。
郗薇倒没想到李赢竟然会派人来传话,她也不知道传话的人都说了些什么,于是拉下了妙玉真人的手,尽量简短道:“可能是昨日吃坏了肚子,路上差点晕倒,恰巧遇上陛下,就耽误了些时候。”
妙玉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还想再问,太皇太后却颤巍巍站了起来伸出手,“来,到哀家身边来。”
郗薇赶紧上前,太皇太后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可曾召太医看过?怎么说的?”
郗薇怕她担心,左右转了转,“无事的老祖宗,就当时有些不舒服,早就无碍了,您看,我这不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太皇太后拉着郗薇的手,又仔细询问她这几日可有什么新鲜事,郗薇似不经意扫了一眼殿中,含笑一一回答着,一问一答间,其余人仿佛都成了陪衬。
晋阳公主偷偷撇了撇嘴,眼珠一转,似嗔似玩笑般扑到太皇太后怀中,“衡阳一来,老祖宗就把咱们都给抛到九霄云后了,咱可不依。”
新城公主被挤到了一边,剩下郗薇跟晋阳公主一左一右伴着。
“你个小滑头,老祖宗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大长公主戳了戳她,一群人都陪着笑了。
“就属你话多,”张太后也故意板着脸斥责,“把你这劲儿用在功课上,也不至于门门倒数了。”
宫中办有太学,专供王室贵族家的孩子学习之用,他们这些人不用考科举,学的就很杂,总不过礼乐射御书数这几样。
晋阳公主以手支颐,“母后,您这话可说得不对了。”
“哦?你母后哪里说得不对?”太皇太后来了兴趣。
晋阳公主下巴微抬得意一笑,“垫底的明明是衡阳嘛。”
太皇太后不知内情,小辈们却是都知道的,郗薇没进太学之前,晋阳公主确实门门垫底,但郗薇来了之后就换人了。
两人向来不怎么对付,晋阳此言一出,殿中诸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被人揭短,都下意识等着看郗薇怎么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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