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环岛之旅(13)
跟进入地下一层时的黑暗不同, 电梯刚一打开,就看到明亮的走廊。
白谨踏出电梯进入走廊,身后的电梯门自动关闭,她打量着这里, 银白不知名材质铺就的走廊, 亮如白昼的灯光,两旁各八道小门, 以及走廊尽头横贯的巨大透明玻璃墙。
白谨就近走向最近的小门前, 门上开了四四方方的可视窗,从窗口能看出里面摆放了八个胶囊睡仓, 仓体不透明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
房间没有上锁,白谨径直推开房门进入其中, 进来后率先感受到的是无法排解的寒闷阴冷。
房间没有窗户,门旁有净化换气系统开关,从显示屏上来看, 系统正在运行。
白谨走进最近的胶囊仓, 仓体整体封闭无缝, 材质不透明,不打开的话是无法得知仓内情况。
难道这里其实是工作人员的睡仓?这么设置是为了保证使用者的隐私?
白谨绕着仓体转了一圈, 找到了开关按键,按动之后,仓体自动打开,露出里面的睡袋。
白谨:……
睡仓里又套睡袋,是白谨没想到的。
白谨将睡仓翻查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倒是睡袋的拉链锁扣上挂着一张空白的卡片。
很快,白谨将所有睡仓都打开了, 全是空的。
每个睡袋的拉链锁扣上都有一张空白的卡片,白谨闻了闻睡袋,所有睡袋味道相同,应当都是全新的。
难道这里其实是紧急避难所之类的地方,这些睡仓是为游客准备的,所以每天都更换新睡袋?
毕竟如果是工作人员的睡袋,他们总不能从不使用吧?
白谨带着一头雾水离开1号房,进入对面2号房,很快八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一个房间里的睡袋里有人,也没有一个睡袋是旧的。
就在白谨要离开8号房的时候,门外忽地响起门开的声音,白谨停下动作,躲在门外听着声音。
声音从走廊尽头传出来的,开门的同时传出了撞击以及撞击时翻起的水声。
几乎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白谨就意识到昨晚她在手术室后摆放水箱的房间看到的那些东西,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响起关门的声响,门被关闭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白谨听着脚步声从房间门口经过,然后渐行渐远直到电梯响起“叮”一声。
白谨等到第二声“叮”响起,才从房间出来,不想,在她出来的瞬间,房间旁边有人冲撞过来。
白谨躲闪之际,看到了从电梯门前冲过来的人。根本没人离开,而是做出乘坐电梯的假象!
一共三人,其中一位女士身穿白大褂,面戴口罩,白发苍苍,一丝不苟梳在耳后。
另外两人竟是之前白谨初入医务中心见到的全身裹得密不透风,身高两米手持重锤者。
女士立于透明墙后,裸.露在外沟壑满布的是皮肉,多少那对浅色眼眸仍清澈明亮宛若年少。
白谨与她对视一瞬,脑子里就回忆起那些终身不出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不同的是,那些人看向她、他们这些年轻人的目光,是温和慈爱且怜悯的。
眼前这位是没有一丝一毫情绪的,在对视后,她拿出对讲机说了句话,便转身不再关注走廊。
白谨清楚听到从重锤人身上传来的声音,苍老坚定又冷漠,她说:“封闭二层,抓活的。”
来自上位者的居高临下,是俯视般的蔑视。
白谨对此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躲开一击重锤,取出从原陶身上得到的那杆伸缩长.枪。
她不懂用枪的招式,但她会用棍,再者她在现实里时研究过,这个伸缩杆虽说有枪.头也并完全是长.枪设计,像是个不伦不类的仿品。
为了达成伸缩便携的目的,它的材质更为坚硬,尤其是每个伸缩截点,这就导致它不可能像长.枪那般灵活。
不过白谨使用这个只是为了拉开距离。
一对一时,她可以拿刀近身,现在一对二,两者又默契非常,白谨想要尽快结束,用伸缩杆拉开距离避开重击同时进行刺杀是最快的。
两个手持重锤的蒙面人一前一后奔冲而来,白谨不断以棍突刺横扫,蒙面人开始用锤抵抗,但白谨并不跟他们正面对抗,几次锤空两人身上包裹严实的布料上多了好几道口子。
两人反应也快,一人不管不顾横冲过来,另一人在其身后,这是想用一人当盾保证后面的人能成功冲过来。
这么一来,等到白谨退到最后玻璃墙,就再退无可退了。
白谨清楚他们的意图,攻击忽然又急又密,迫使当盾的前排停下挡住攻击。忽然,白谨转为单手持棍,对面抓到破绽一击下将长棍砸于地下,另一人在后冲上来。
白谨不退反进,踩着重锤冲上,刀光闪过,蒙面人脖颈下的布料被血液浸透。
在另一人锤上来之际,另一把刀已然没入对方心脏。
两人一前一后倒下去,白谨立刻上前割开两人脸上布料,看清了二人面容。
没有面容,包裹严严实实布料下,是两张没有五官的脸,或者说是一张看不见五官的脸。
脸上所有肌肤皆被脓包覆盖,根本看不到原来的肤色五官,活像剥了癞.□□的皮囊贴在了脸上。
三四秒的工夫,白谨看到这两个人像阳光下的冰,又像是戳了口的气球,快速瘪空然后融化。
这跟上次又不尽相同。
上次的蒙面人是突然凭空消失,连带着他们的物体一起,但是现在衣服在,重锤也在。
白谨将自己的东西依次拾起,又收了两个对讲机,搜查了两个人的布料里有一张通行证。
拿着通行证提着重锤走到玻璃墙的门前,用通行证开了门,首先看到的是之前疑似研究员的女士站立的地方,实验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仪器。
白谨对此毫无研究,一扫而过,将注意力放在实验桌后的三道门上。
三道门两偏一正,正门需要通行证,白谨试了下她的通行证无法使用,另外两道门不需要。
白谨先去了其中一道偏门,刚进去就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走廊场景,监控器。
难怪他们知道她在哪。
从监控角度来看,监控大概率是安装在灯光里的。
这里大概是类似守卫保安的房间,监控的范围只有走廊,没有电梯也没有八个房间,更没有脚下这个房间。
快速搜查一遍后,白谨离开监控室前往另外一道偏门。
门被从里面锁住了,白谨敲了两下门,“您好,我能进来吗?”
然后举起重锤。
门的材质不错,但显然重锤材质更好,暴力锤击下,门锁掉落。
踹开房门后,露出空无一人的房间,这个房间似乎是休息室,非常简陋,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一个书桌。
以及一整面墙壁的监控,现在监控黑屏看不到监控的地点是什么,她大概看了眼书架,全是拆开认识合起不熟的书籍。
从书籍主人的记录来看,是有关生命、基因、嫁接……联系这个副本的情况来看,应当是人与海洋生物的某些实验。
到这里,其实目的已经明了。
这艘船是为了给某些重病或者根本没病只想要长寿之类的上层人提供非法研究的地点。
白谨之前就在想为什么游客都没有提过生病这件事,她在想可能是时空错乱下导致的认知错误。
可是后来她想到了其他可能。
1.他们根本没病,所以错乱下认为自己是正常游客。
2.他们被蒙骗了,他们是给人实验的实验品,是不知情者。
至于为什么作为上层人的游客会沦为实验品,很简单,上层人上还有人。
白谨思维局限在人人平等上,所以她当初忽略了这个世界里人是不平等的。
或许对于背后之人来说,底层人不配成为实验品。
3.他们确实是知情者,是病人,但认知出现了颠覆性的错误。
而现在,白谨看到这里的一些手稿报告,彻底确定了这艘船的真相。
大部分游客的确有病,但病症大不相同,有人是绝症也有人是一些心理疾病。
这些人上船就是为了治疗,他们是清楚游轮的真相的。
剩下一些没有疾病的,是趋于上层人跟平民之间的人,有钱但不知道真相,他们上船大概率是为了结交上层人更进一步的。
报告里,绝症者是为了研究突破人体极限;而小病者才是重点研究对象。
报告里没有写人名,以代号为记。记录这些人血液里有哪些上层人的基因,当然上层人同样也是代号。
然后就是不一样的代号下,倾向不同的实验,有的是为了强健身体,有的是为了繁衍能力,有的是为了长寿……
没有剩下误入的游客信息。
他们大概率就是幌子,用来维持游轮正常运行的工具。
白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八点后不让人出门,为什么地下二层有睡仓,为什么这里有如此多的工作人员。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这场违背伦理道德的实验。
白谨哪怕事先早有猜测,到了真正面对真相的时候,依旧升起压抑不下的愤怒。
末世雾来源至今不知。
而这里,如果副本真的与现实有关,那么就不需要怀疑,污染来源于人祸,而副本污染迟早会延伸进现实里——
不对,从海底肉的那些新闻来看,或许现实中早就存在污染了。
就在此时,墙壁上黑屏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张苍白的,熟悉的,双目紧闭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是唐米米。
第42章 环岛之旅(14)
唐米米的脸出现在监控屏幕上, 紧接着白谨身上唐米米的手机响了。白谨坐在座椅上,来电显示是她曾经拨通却没有人接听的手机号。
她接通电话,对面是对讲机不久前听过的苍老女音:
“到此为止。你的朋友只是接受治疗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将通行证放在实验桌上, 退到走廊, 我会把他们送出去。”
白谨面色古怪。
她被当成来救朋友的人了?
“我不担心他们的安全,但我担心自己的, ”白谨站起身四处搜查, “女士,您刚刚下令抓活的, 我猜这不是对待游客的态度吧?”
根据目前搜到的副本信息,唐米米他们是游客, 无论是实验体还是幌子,都不会轻易出事。
尤其是从唐米米昏迷的状态来看,唐米米他们作为不知情者, 是有一定安全保障的。
但是她就不一样了, 她闯到这里翻看到报告, 成为了知情者,一般而言知情者的归宿不是被灭口就是被同化。
对面沉默片刻, “我并非要你的性命,只是想要试探你的能力,不然他们也不会因为顾忌你的命束手束脚。”
白谨笑出声,“我无意在您这位研究生命的专家面前卖弄,”她停在书桌前,在一只钢笔里发现红点, “但毕竟事关我个人,还是严谨些为好, 您说的活着,残缺的活着也是活着,吊着一口气的活着也是活着。”
“您是准备让我怎么活着?”
她掏出钢笔,拆了监控头,用厚重的书脊砸碎了监控头。
“原来你在气愤这点?人造人总是很难控制,他们只能听懂简单的命令词语。”
“但你大可放心,在摆渡者上,除非生命体征完全消失,否则我们都能让您获得健康。”
白谨拆了四五个监控头,闻言停下动作,目光平视手中监控,“你称呼他们为‘人造人’?”
“是的,”对方的语气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漠,语气压抑着无法遮掩的激动与狂热,“低等人的智商、体力、基因各个方面都是劣质的,与动物几乎毫无差异。”
“国家供养他们,只会浪费资源,而经过我们多次实验发现,他们是可以重新塑造,获得全新价值!”
白谨几乎要怒笑出声。
他们定义人,分化人,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还不够,还要将“低等人”驱除“人籍”,然后再随意捏造这些“低等人”,高高在上地说:
我赋予你们以“人籍”。
可人不该生来就为人吗?
“您看,我是哪种人呢?”
白谨面上好奇,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肚腹之内的内脏器官,皮囊之下的筋脉血液无一处不怒,无一处不痛。
对面是长达数十秒的沉默。
“你,”语气里是少见的迟疑,“你对研究有兴趣吗?可保你富贵荣华,百年长寿。”
“啊,”白谨伸出拳头砸碎了监控头,“原来我是实验品的等级啊。”
她挂断电话,将手机放进包里的时候,看到包裹两块金币的纸巾,目光有片刻的失神。
高原已经无法回家,他的家人是否还在家中等待他的归期?金币还有物归原主的机会吗?
……
钢化大门不是轻易可以砸开的,好在这里是实验室,别的没有,化学药剂不少。
虽然跟现实里不尽相同,白谨相关知识也相当有限,但没关系,只要有具有较强腐蚀性的就够了。
很快,在不明液体的腐蚀下,门锁自断,白谨踹开大门,迎面就是喷雾攻击。
白谨早有预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她能有什么手段呢?
要么热.武器,要么药剂。
副本从未出现热.武器,那就只能是药剂了。
白谨轻而易举后退躲过喷雾,脸上覆盖着在实验室找到的防毒面具,与此同时刀直接甩向其脖颈。
人应声倒下,白谨等到喷雾散尽后缓慢进入,取出伸缩杆,枪头刺向对方心脏处,刺入的时候,受到阻碍,又转而再刺进脖颈。
确定对方彻底死,白谨才踏进室内。
白谨没有去打量房间,而是开始检查这位年迈研究员,虽然她年迈无力,但白谨丝毫没有轻视她,甚至比对付鱼怪、重锤蒙面人更加谨慎小心。
研究员工作证上写得是:戴教授,没有名字,甚至姓氏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就像作为实验体的游客跟背后的人只有代号。
除了工作证,白谨发现戴教授手里握着的另一个喷雾,效果不知,用途不知,但拇指粗.长的瓶身上有个红到发黑的章鱼图案。
显然前一个喷雾是烟雾弹,这个才是真想用在她身上的。
果然,第一个喷雾是呼吸、口服才有效果的迷晕药剂。
白谨几乎立刻就明白戴教授的计划,先用迷雾,能迷晕她最好,假设不能正好示弱。
人总会对能随手杀死的人群抱有轻视态度,哪怕白谨没有轻视,戴教授也会透露一些真相给白谨,等到白谨放松警惕,真正的杀招就到了。
但戴教授想错了。
白谨从不过问对手有什么苦衷目的,也不想知道他们的故事成就。当场击毙对方然后补刀,就是她最大的尊重。
白谨摸到一张跟蒙面者身上并不相同的通行证,放进口袋里。
她是有一点收集习惯在身上的,在刚进副本的时候,白谨就曾先把挎包背身上,然后不停往里面塞东西。
但这次,这个杀招药剂她没装包,她当场用了。
白谨戴上翻出来的手套,又把戴教授白大褂里穿得防弹衣般的背心脱下,然后对着将药剂喷在戴教授身上。
白谨戴着防毒面具无法得知喷雾是否有味道,但她清楚看到喷雾是呈深紫色,接触到空气后,如同流水又像磁性碎屑,被牵引拉扯着流向戴教授身上。
黯神紫雾落在肌肤衣物上,雪一般融化了。
白谨站立在不远处静默观望着,顺便快速扫视了这里,是个监控室,监控的地点是那间休息室以及实验桌。
她粗略打量一遍,将注意力集中放在戴教授尸.体上。
也就是抬眼垂眸的工夫,戴教授脖颈先被刀划开口子,后又被枪.头刺穿,那些伤口现在已经恢复了。
说恢复也不准确,创口上重新喷涌出了粘稠猩红仿佛血液的液体,这些粘状液体蠕动着相互粘连,不过三四个呼吸,伤口恢复如初。
紧接着戴教授的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白谨甚至没能来得及补刀,就看到她原本涣散的瞳孔动了。
枪.头立即抵在戴教授心脏处,但死而复生的戴教授跟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她看着白谨,瞳孔不断缩小扩大,全然不似活人,很快她的目光从白谨身上移开。
白谨看到她每一片肌肤都在不断起伏,就好像她的肌肤在呼吸。
戴教授忽地动了,四肢波浪般晃动着撑起她的身体。
她一起身,枪.头没入胸腔,之后白谨看到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戴教授撕开了自己身体。
两个半身躯撕裂后却没有像想象那般内脏肠血流淌一地,每个脏器每滴血液都像是这具身体活着的“租客”,撕开的身体似乎只是打开了“门窗”。
惊骇之下,白谨将枪.头刺穿戴教授的头颅,她同样撕开了头颅,离开枪的阻碍后,她的身躯又迅速合在一起。
白谨忽地开始怀疑,戴教授这个杀招到底是来对付她的,还是预算到了她的动作,所以杀招本就戴教授留给自己的后招。
但白谨并不畏惧,伤口会融合不代表杀不死她,火焰焚烧殆尽,药剂腐化成水……就算是一开始杀不死的血条怪物找到办法都能杀死,更何况是一药造怪物呢?
白谨收了长.枪,跟在戴教授身后,准备先看她要做什么。
戴教授来到了一道门前,身体不断撞击着门,嘴巴大张着发出不似人声更似野兽的嘶吼。
里面有吸引她的东西?
白谨拿出通行证刷上去,门响了一声,“欢迎戴教授。”
门缓慢移动,戴教授挤压着从不到手掌宽的缝隙里穿过,白谨在后听到里面传出的拍击水面的声响。
门彻底打开了,白谨站在原地情绪复杂望着眼前一切。
门后是无数水箱,跟她昨晚见到的场景不尽相同。
一眼望不尽的空间里是大大小小的等人高水箱,水箱里绿色不明液体,除了唐米米,其他人都在水箱里。
所有水箱里的人双目紧闭,在他们身后趴着各种海洋生物,不拘于章鱼,还有更多白谨不认识的鱼类。
这些生物伏贴在人躯上,二者如同一体。
唐米米不在水里,她躺在水箱中间摆放的仿佛手术床的床上,仰头平躺,脸庞正对着一个监控头。
脸庞之下,她身上缠绕着大大小小的章鱼类,手术床边有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手术刀跟托盘,托盘上是被切割下来的章鱼。
白谨握紧了伸缩杆,消毒面具后的面孔绷得很紧,很快她踏足进入,先一步去唐米米床上。
她以为自己做好的准备,但是当到了唐米米身侧,看到缠绕攀爬在唐米米身上那些章鱼,它们的触角长在她的身体里的时候,白谨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捏攥住了。
昨晚她看到的唐米米,她隐藏在衣物之下肌肤上的脓包,脓包里伸出的肉芽,是否每一个脓包每一只肉芽其实都是一只章鱼呢?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副本到底在做什么?
“她脱水太久,”不远处传来女声,“如果你不尽快将她身上的章鱼清除,她会被身上的东西当成养分,吸干血液。”
第43章 环岛之旅(15)
白谨回过头, 戴教授趴在水箱,她的四肢吸附在箱壁上,瞳孔完全变成了黑色,发出声音跟之前不尽相似。
白谨往前进一步。
“停下, ”戴教授, “你靠近会让我不安。”
“不安?”白谨想知道她的思维能力到了哪一步,“为什么?”
“因为你杀了我。”
戴教授说完身体下滑落水, 泡了两分钟从水里出来, 重新趴在水箱上。
“你没有被我杀死。”
白谨又往前一步。
“原来你并没有那么在乎他们的生死啊,”戴教授道, “戴莉确实死了。”
“啊,”白谨恍然, “你可以被我杀死。”
“当然,我只是个弱小的不能脱离水源的生物。”戴教授道,“你怀疑我告诉你的信息是否准备, 其实你不用怀疑, 因为你迟早会成为我们的同类, 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成为我们的同类。”
她又沉入水箱里。
她在水箱里像条自在的鱼。
白谨回首看向手术床上的唐米米,其实她并不怀疑戴教授所说的信息, 唐米米现在的状态明显就是切割分离做到一半。
她上前拆掉监控,戴上手套。
“你会吗?我有戴莉的记忆,我可以帮你。”戴教授道。
“不用。”
白谨动作干脆利索,一手拿刀划开肌肤,一手握着镊子夹出章鱼,章鱼落在托盘的时候, 唐米米身上的伤口已经复原了。
等到所有的章鱼都切割清除干净的时候,才不过10分钟, 白谨从旁边取下病人服,盖在唐米米身上。
“这样就行了?”
白谨态度温和请教水箱的戴教授。
戴教授正无聊地在水箱里吐泡泡,四肢宛若触手张合漂浮,在白谨说话的时候,眼睛转到白谨身上,四肢吸附在箱壁上,爬到水箱边缘,“是的。”
白谨至此可以确定重生后的戴教授不再是戴莉,而是一个全新的具有原来戴莉记忆的生命体。
“她什么时候醒?”白谨问,“其他人不需要做什么吗?”
戴教授似乎很高兴白谨提问,语气都透露出欢快,“她很快就能醒了,其他人你要是不想处理他们身上的寄生虫就不要把他们弄出来。”
白谨点头道谢,“怎么称呼你的?你既然不完全是戴教授,总应该有个自己的称呼。”
“人类都喜欢有称呼,”戴教授沉到水里转了两圈,浮上来后,道,“莉鱼怎么样?我不喜欢戴,她记忆力戴家总是雾蒙蒙的,很难受。”
“莉鱼,”白谨道,“我叫余夏。”
“不,你不叫这个,”莉鱼仰头仿佛整个肌肤都在呼吸,“你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告诉我,你不叫这个。”
“我是余夏。”白谨肯定道。
莉鱼看向白谨,神情渐渐变得疑惑,“奇怪,你的信息素告诉我,你没有说谎。”
白谨却没有跟她在这个话题浪费时间的意思,“这里一直没有人上来,是因为戴教授封闭了的原因吗?”
“是呀,”莉鱼还在嗅,随口道,“戴一直想要自己尝试这个项目,但是她家里不让,奇怪,为什么家里不让,她就不做呢?”
白谨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触碰最深层真相的机会,不论得到的结果是真是假,后续她都可以沿着这个方向去探查。
“或许是因为她的能力不可取代,所以他们拿捏住了戴教授的把柄,然后控制住了她。”
从莉鱼说散发出的信息素开始,白谨就意识到莉鱼有其他感官感受外界,她需要更加谨慎控制自我。
“灰暗的记忆,我基本不会去碰触,因为那会让我无比痛苦。”莉鱼道。
“看来你不仅融合了她的记忆,还融合了她的情感。”
“融合?我喜欢你这个词。”莉鱼道,“他们称为重新塑造。”
“那是有些不够尊重。”白谨话锋一转,“我们还能有多久沟通时间呢?”
“你可以在这里一直呆着。”莉鱼道,“我感受到风暴即将到来的气息,就在今晚,明日阳光升起时,此地将再无你的同类。”
这话跟三天旅程对上了。
明天是旅程最后一天,根据副本过往规律,也应该会是副本副本最后一天。
“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能为我解惑,”白谨充满疑惑道,“我这两天,总会有种模糊时间界限的感觉,有时走在走廊,站在电梯,坐在钓鱼池边,会看到仿佛过去的景象。”
“啊,”莉鱼看着她,用更加亲切平等的语气道,“你疯了,这恰恰是成为我们同伴的第一步。”
“你的同伴要醒了。”莉鱼说完沉入水里。
她紧闭双眼,形态与其他水箱里的游客一般无二。
白谨将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暂且压下,转头看向唐米米。
唐米米头顶的血条依旧是5点,她此时睫毛微变,面部不受控制痉挛抽搐。
忽然她睁开眼睛,大张着嘴巴刚刚脱离窒息一般的大口大口喘息着。
白谨在旁边静静等待,过了足足五分钟,唐米米才恢复意识一般,她恢复意识后第一反应就是惊惧,惊惧地颤栗,险些从手术床上摔下去,被白谨接住了。
“没事了,你现在是安全的。”白谨将掉下去的病人服披在唐米米肩膀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游客,跟你在电梯里遇到。”
“不要去医务中心!”
唐米米像是听到某些关键词就会被触发一样,双手抓住白谨的手臂,她用力极大,手指几乎要镶进白谨手臂里。
“这不是医务中心,如果你冷静下来了,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白谨沉稳平静。
唐米米惶恐不安盯着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似乎被白谨的冷静感染,她情绪平静下来,“医务中心有怪物,我昨晚听到声音出门,看到那些护士把人推进医务中心,然后,然后……”她身体颤抖着,几乎全靠白谨才能支撑着坐立,“然后她们把怪物的血输进他的身体里。”
白谨听着唐米米的话,若有所思看着她。
昨晚她确实看到了唐米米,但是昨晚上的唐米米是实验体朱长生的负责人。
“白天没事,”白谨道,“今天船上所有的餐厅食材都出了问题,大部分游客都在医务中心接受治疗,除了你们。”
唐米米在白谨暗示下看向她身后,在看清楚水箱里的人后猛地尖叫一声,瘫软在白谨怀里。
白谨道,“他们都还活着。”
大概吧。
“你具体说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白谨。
唐米米惊魂未定靠着白谨,就算是白谨问话也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白谨手臂要从白谨怀里起来。
谁知道不等她起身,白谨忽然抽出手臂,反手握在了她的手臂上。
“怎么……”
唐米米话没说完,就感受到白谨的手落在她头顶上方的位置,她刚想抬头,就听到平静无波的声音,“低头闭眼。”
她下意识听从命令,闭上眼睛后视野一片黑暗,恐惧加倍,但是身前来自活人的温度与心跳又让她有些许安心。
唐米米忐忑不安等待着,殊不知白谨此时也是十分惊惧!
唐米米从她怀里起身的时候,头顶距离她的下巴还有一段距离,血条是虚拟一般无形穿透进她的侧脸。
与此同时,白谨感受到有东西触碰到她的下巴,那东西冰凉湿滑,有些像泥鳅,却又比泥鳅更软趴。
白谨当即控制住唐米米不让她动作,紧接着试探地触碰唐米米头顶位置,果然有东西。
活得、不断蠕动的东西在唐米米头顶!
白谨心跳几乎停止,她不受控制将视线落在唐米米头顶不远处的血条上,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昨晚空白水箱里冒出的气泡,发出的“咕噜”声。
从她踏入船上开始,目之所及所有的人,只要是人,头顶都有血条。
现在她在唐米米头顶上摸到无形的生物,血条来源于谁?
白谨抽刀之时,忽然想到在她攻击王四等待安保人员过来的时候,她曾经看到自己头上有管血条。
在她给安保室打电话的时候,同样有血条从手机伸出来。
在此之前,她一直想不通这些血条到底为什么能够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假设血条来源于无形生物呢?
当时出现的血条有没有可能只是这些无形生物飘过?
再者,在走廊的时候,安全通道的光熄灭前,白谨曾经看到红光闪过,那是否是血条?
走廊灯光骤然熄灭,随后她进入幻境一般的境地,是否是这些血条拥有者的污染?
她进入副本第一餐就看到食物变成章鱼,不论这件事是真是假,是幻觉还是真实变化——
有没有可能,这是被污染后的表现?
韩叔曾说过不同污染源被污染后表现不同。
她不在这里吃任何东西,不喝一口水,甚至时时刻刻都让自己警惕警醒。可不可否认,假设这个副本被污染表现后的表现是时间混乱,认知错乱。
那么她早就被污染了。
莉鱼那句:“你疯了,这恰恰是成为我们同伴的第一步。”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白谨忍不住自嘲,她自诩小心谨慎,不放过任何细节,可在看到食物变成章鱼的时候,将其定义为是一种污染方式,且是被她识破的污染方式。
在自己变成“鱼”,变成“王四”……经历他们经历过的过去时,只去猜船上时间、时空的错乱。
她从没有往自己或被污染的方向思考。
白谨的刀刺向空气,传出“噗呲”的声音,有透明粘液沾附在刀身之上。
之前无论如何试探都不曾改变的血条,血量从5点降到了2点。
第44章 环岛之旅(16)
“好, 好了吗?”
唐米米惴惴不安,她方才好像听到了头顶有什么声音?
“没事,交给我,”白谨一手按着她的肩膀, 一手将刀从无形血条怪物身体里抽出, “对了,你能闭着眼睛把昨晚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吗?”
“啊?哦哦, 好。”唐米米试探往前伸手, 捏住白谨衣角,“我昨晚八点的时候上床, 但是后来我醒过来了。”
“醒来的时候是几点,你知道吗?”白谨语气平静询问, 刀寻着无形怪物边缘切割。
“八点半,”唐米米道,“有那个钟表。”
“嗯, 然后呢?”
唐米米听着白谨平稳地问话, 心脏不自觉就安定下去, 开始慢慢回忆昨晚的细节。
白谨感受到手掌下唐米米情绪稳定,毫不犹豫将刀送进无形怪物身体里。
在几不可闻“噗呲”、“噗呲”声中, 唐米米开始描述自己昨晚的记忆:
“我听到声音后本来不想出去的,但是我看到章鱼,好大的章鱼,”她身体颤抖,语句不顺,“窗户上有裂缝, 有触角从窗户参进来,我给安保室打电话, 根本没人接听!”
白谨基本已经确定无形怪物在唐米米头顶上部分的形状,伞状,比人头略微小了一圈。
“然后呢?”
“然后我听到门外有人拍门,是我的朋友的声音,还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游客的声音,他们都冲了出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的朋友让我快出来。”
这跟白谨昨晚的经历不同。
“我也不想违反规则,但是触角进来的,我太害怕了。”唐米米道,“我真的太害怕了,我离开了房间。”
“这不能怪你,”白谨道,“船上工作人员没有留下足够的应对方案,也没有保持通讯畅通,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游客当然要求生。”
唐米米闻言松了口气,但很快身体再次紧绷起来,“我出去后,浑浑噩噩跟着其他人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进了医务中心。在医务中心我看到有护士推着人,把怪物的血液抽出来输送进人的身体。”
“你确定在医务中心吗?”白谨问,“你还记得具体有什么布置吗?”
唐米米愣了一下,过了很久都没有开口。
白谨没有催促她,而是忽地伸手抚摸唐米米的额头。
这个动作惊醒了唐米米,她倏地睁开眼睛,仰着头仰视白谨,那双眼睛满是迷茫跟恐惧,“好多镜子。”
白谨仿佛意识到什么,她低头看着唐米米。
唐米米惊惧不安跟白谨对视,白谨没有开口,但她的平静再次安抚了她的情绪,“我在镜子里看到,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是我!”
白谨看着唐米米陷入回忆恐惧里,她加快了摸索的速度,没有用多长时间,白谨在唐米米头上摸到了多出来的看不到的东西。
“我变成了怪物,我被杀死了。”唐米米喃喃自语。
细丝一样的东西,贴在唐米米的肌肤上。
“我被杀死了。”
唐米米看着白谨,瞳孔里原本的恐惧、迷茫、无措尽数退去,她看着白谨,像一具玩偶用它玻璃一样的眼睛,看着窗外的生命。
“我被杀死了。”
白谨终于知道唐米米头顶的无形怪物是什么了。
“我被你杀死了。”
唐米米的声音轻而空灵,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仅仅阐述一个事实。
“我被你杀死了。”
她望着白谨。
“你杀死了我。”
“我杀死了你?”白谨捏攥住她头顶的无形怪物,感觉捏住了一个水球,一团史莱姆,“你死了吗?”
“我被你杀死了。”
唐米米身上裂开一道道口子,从那些口子里有肉芽快速形成生长。
白谨瞟了一眼刀口,非常眼熟,因为就是她之前制造出来的。
“我被你杀死了。”
唐米米双手无骨般缠绕在白谨腰腹,她手臂那些伤口仿佛一个个吸盘,死死吸附在白谨身上。
“我被你杀死了。”
白谨猛地往上拔。
两道锐利刺耳的尖叫骤然响起,白谨只感觉到双耳温热液体,紧接着她只能听到嗡嗡的耳鸣声。
白谨不为所动,一手按着唐米米的肩膀往下,一手捏攥着往上。
她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自己的情形,但她能感受到嗓子一股腥甜翻涌而上,鼻腔有温热液体留下,视野蒙上血色。
她咬着牙用力,与此同时腰腹缠绕着的双臂,那些吸盘一般的伤口,长了牙齿般撕咬她的血肉。
血条与头顶的距离不断拉长,白谨倏地松开按住唐米米身体的手,握着刀对着中间横向切割。
血条怪物跟唐米米分离瞬间,唐米米所有的异常尽数消散,她甚至因为缠绕着白谨的胳膊过于非人痛到尖叫。
白谨捏攥着血条怪物的手被怪物迅速包裹,但她手上还有给唐米米切割手术的时候戴着的手套。
她快速挣脱唐米米,顾不得说话,打开最近水箱,将怪物送进去,然后盖上水箱。
在摸到粘连在唐米米脸上丝线一般的东西上时,白谨就清楚怪物的形态是什么了——
水母。
隐形水母。
“这是什么东西?”
唐米米崩溃。
白谨回头就看到唐米米额头上沾着的东西,那是水母触手?
“我还活着?”唐米米警惕看着白谨,“我没见过你,你是什么人?”
白谨定定看了她两秒,突然开口道,“你是玩家?”
唐米米愣了一下,从床上翻身下去,在落地的瞬间又因腿软瘫倒在地。
“那些是你的同伴吗?”
白谨没在意唐米米的防备警惕,目光示意她往后看。
唐米米下意识回头,看到水箱场景的时候差点吐出来,“不,我不认识。”
“你上船的时候,”白谨又问,“只有你一个玩家吗?”
唐米米怔愣瞬间,“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身份,你……”
话没说完,一张熟悉的船票递至眼前。
豪华游轮,三日环岛之旅。
“你是玩家?怎么可能?一个副本没有结束,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玩家入场?更何况我查过所有的游客客房,没有一间客房是空的!”
“我想,”白谨收起船票,“在我上船的时候,有一间客房空出来了。”
唐米米呆愣在原地。
白谨明白她的心情,“这是我进副本的第二天。”
唐米米僵硬地抬头看着她,“第二天?”她吐出口气,很快整理了脸上的表情,“我刚刚想了想,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是副本第一天。”
白谨上前将她扶起来,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今晚可以一晚上在这里,第三天大概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嗯,第三天应该就是最后一天了。”唐米米借着白谨的力气坐在手术床上,她打量着周围,“我没见过这里,这是哪?”
“地下二层。”白谨。
“那我确实没有来过。”唐米米道,“我第一天上来之后,就只把游客检查了一遍,好像全都是npc,”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苦笑,“也有可能,他们也都是玩家吧。”
白谨点头,“在你清醒前,我以为你也是副本人员。”
但是现在唐米米是玩家的话,其他人里又有多少玩家?他们现在又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唐米米沉默很久,“哎,没想到我还能恢复意识。对了,这么说得话,你还有机会离开吧?”
白谨诧异看向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唐米米笑了,“除了神屠、镰刀那些组织的人,就算是中立派也希望多活一个是一个。”
白谨不意外这点,她诧异的地方在于,假设唐米米是副本开启前就存活在这个副本的玩家,她在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坦然接受死亡后,就开始关心其他玩家的生死。
这让刚刚经历这个副本极致的人性之恶劣的白谨,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割裂感。
但她又想到海洋馆里的15点血条的鱼怪,他身上贴身放着一张援助孩子的信息纸条。
高原留给家人的金币,变异后发不出人类声音的朱长生气音一般的警语“跑”,一笔一划全是警戒。
“你怎么让我清醒的?”唐米米问,“其他人也可以唤醒吗?”
“根据我的经验,第三天估计我们这些人也是威胁玩家的怪,如果能够在第三天之前将人都唤醒,就算帮不了什么忙,起码能减少一点压力。”
“当然前提是我们到时候不会再次发疯,”唐米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状态,有可能我本意不想加害你,但实际上我早就被污染了,我的行为就是在加害你。”
“不会。”白谨突然开口。
唐米米抬头疑惑看向白谨。
白谨面无表情道,“我不会给你们对我动手的机会。”
唐米米听着这句冷漠无情的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她笑得非常大声,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她笑着抹掉了眼尾的眼泪,“哪有人在结盟之前就放狠话,说你要动我,我就杀你的?”
“天哪,”唐米米笑倒在白谨身上,仿佛白谨那句狠话是一句什么击穿她心灵的好话,瞬间就拉进了她们两个人的距离,“下次就算要这么做,也不要这么说啊,你可以偷偷动手嘛。”
白谨难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侧开脸颊,思考为什么在唐米米苏醒后,莉鱼就隐藏起来,她怕什么?
对于能够杀死她的白谨,莉鱼的态度都不是躲藏。
然后,白谨听到唐米米似哭又似笑的叹息,“这样才能活得更远,更久。”
第45章 环岛之旅(17)
白谨从唐米米口中知道了唐米米的经历, 确定了副本并不完全相同。
这就意味着,唐米米真的不是很她同一批的玩家。
每一个副本哪怕场景、核心怪物都相同,但是每次开启都会有全新的变化。
当然单单看这点,不能够完全肯定, 毕竟这是个充满各种“幻境”的副本。
但唐米米得知她现在所在的房间号, 知道她跟其他几个游客是朋友这两点后,就确定不是同一批进副本的人。
“假设今晚有大事的话, 你需要在今晚八点之前, 探查地下三层,楼上的话, 或许我们可以帮忙去查看。”唐米米道。
现在差点到六点,距离晚八点还有两个小时。对于探索整艘游轮这个工程量来说, 确实有些太大了。
“不过你要时刻警惕我们,警惕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什么事情,更要警惕我们会再次变异。”唐米米近似冷酷的语气说道。
白谨感官有些复杂, 唐米米并不是一个强硬的人, 但是她在自身存在的隐患上表现的格外强硬。
白谨清楚唐米米这是为了避免她在他们变异或者对她造成威胁的时候对他们下不去手。
“我明白。”白谨点头, “我有办法杀死怪物,但这需要办法。”
唐米米有瞬间的空白, 她的表情她的身体全都出现一种空白的状态,而后,她猛地抓住白谨的胳膊,双眼死死盯着白谨。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什么!”
她的语气是成年女音的尖锐,颤栗的反复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说什么?”
“真的,”白谨给她以肯定, “我可以杀死怪物。”
……
话虽如此,白谨首先要抓到怪物, 还需要避免这些怪物死亡的时候会对其他玩家……过去的玩家,造成再次污染。
白谨没说杀死怪物的具体办法,唐米米也没问,对她来说知道能杀死这件事本身就够了。
“我要做什么?”
唐米米问。
“对讲机我们一人一个,待会儿你去戴教授的休息室,我每分割出来一个玩家,就由你负责确定他的状态、身份以及跟他沟通。”
“我明白了。”
唐米米离开后,白谨没有先去救其他人,而是将自己的一只手完全包裹起来,“莉鱼,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敢面对唐米米吗?”
“她认识戴教授,”莉鱼从水草里出来,趴在水箱上,“我没想到她居然还会清醒,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谨闻言转头看她,这会儿她才发现莉鱼其实是看不见的,而她的感受信息素的感官似乎也会因为在水里受到限制。
当然莉鱼也有可能在说谎,就像她问“为什么不敢面对唐米米”这个问题的时候,莉鱼避重就轻的回答。
白谨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无外乎两种可能:
1.戴教授被唐米米看到会引发某种莉鱼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2.跟隐形水母有关。
就好像现在,戴教授头上其实也是有血条的,死而复生变成莉鱼时,她头上依旧有血条。
白谨一边靠近莉鱼一边跟她说道,“在戴教授的记忆里,这里有什么药剂喷雾之类的,可以让无形的东西显形吗?”
“有是有,”莉鱼下沉进水箱里,过了两三分钟上来,皱起眉头,“你是不是离我更近了?”
“是什么东西?”
白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加快了脚步。
“你不要过来!”
莉鱼往后退,但她那个水箱足够长,却不够宽敞,她后退不了两步就抵到了箱壁。
白谨已经到了水箱前,抓着莉鱼的胳膊,“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你不是可以感受到我的信息素吗?”
莉鱼挣扎的动作稍缓,因为她真的没有感受到丝毫关于“进攻”“伤害”之类的信息素。
下一秒她听到头顶“噗呲”一声,而后整个人瞬间融化成水,融入水箱里了。
白谨包裹严实的手里抓住被割下来的隐形水母,眼睁睁看着莉鱼在水母离开身体的瞬间,化成了水。
美人鱼化成泡沫都没有这么快。
莉鱼变成水,是因为她本就是船上之怪,还是因为她死后因药物重生?
一边想着,白谨抓着看不见的不停在挣扎着的隐形水母,到装着唐米米头上那只隐形水母的水箱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盖子放进水母关上盖子。
在海洋馆的时候,两个鱼怪就曾经结合一体过,合二为一后它们的血条也合在一体了。
现在白谨想知道这次的水母会不会也融合成一体。
没有,两条血条不断重合分离,但到底是两管独立血条。
白谨不再关注它,将注意力放在剩下的玩家身上,分别是王四、两女一男。
王四的情况特殊一些,两女一男都是听到医务中心后有异样,三人是玩家的可能性更高。
白谨先研究怎么将人从水箱弄出来,最后发现手术床下有一个巨大的折叠式的渔网。
她拿渔网测试了一下,很容易将人连着背后的鱼包裹起来,然后不需要用什么力气就能把人弄出来。
最先捞出来是长发女生,她肩膀伏贴着一条三角头的鱼,鱼两只眼睛在两侧,抓上来的时候,贴在后背肌肤上的鱼身还在动,牵扯着女生后背皮肉也跟着动,看起来好像随时能人皮分离似的。
白谨不费什么力气先把鱼从身体上切割出去,然后在伤口复原之后,人醒来之前,熟练找到隐形水母抓住拉长身体,切割下来。
水母放进水箱里。
人不用等她醒过来,白谨直接用白大褂一裹,扛着离开实验室,走进休息室,把人放在床上。
“先不要放开,”白谨是指既能遮蔽身体又能束缚人的白大褂,“你先问。”
唐米米应下。
白谨见她没有什么异常,转身离开回到水箱房间里,开始第二个。
将第二个人送进休息室的时候,长发女生正在穿白大褂,唐米米站在书桌前拿着报告,两人闻声同时看过去。
“她叫李漂,玩家,见过我。”唐米米道,“应该是我之后的玩家。”
白谨对李漂点了点头,“余夏。”把新送来的玩家放在穿上。
“我认识她,”李漂不等第三位游客醒过来,先一步认出了人,“她是我上船的时候接待我的乘务员。”
白谨想到孙静姝。
“后一个是位男性,除他之外是王四,”白谨顿了顿,“他我会留下观察,有消息对讲机联系。”
男游客送进来的时候,第三位玩家的身份也确定了,白谨放下男游客回到水箱那,四管血条在一个水箱里看起来有些拥挤。
但是血量都恢复到5点了。
白谨收回视线,照旧对王四进行分割,然后就开始等待他的苏醒。
白谨跟王四也算是熟人了,一开始是白谨想要找个人试试血条,正好看到王四在偷窃,然后从王四发现了医务中心跟安保室的问题。
再往后,她又以王四的身份经历了王四过去的经历。
从唐米米三人清醒过后的样子来看,在跟水母分割后,他们并不记得之后的记忆。
就好像有水母他们是船上某个成员,分离水母之后他们是玩家——记忆是完全分开的,甚至身份、性格都不相同。
但是白谨是想知道作为船上人的王四到底有没有海钓的记忆,所以她要在王四没有分割水母的时候进行询问。
很快,王四醒了。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任何动作,白谨发现他醒了是因为他醒来的那瞬间呼吸变了。
王四算是比较警惕,醒来后三四秒就调整了呼吸,但是这对正盯着他的白谨来说足够了。
她直接把刀横在王四脖颈上,“把你上船后经历的一切,事无巨细告诉我。”
王四一动不动还想装睡。
白谨刀往皮下走了两回,王四立刻睁开眼睛了,“我是贫民窟外围的人,收到摆渡者志愿宣传跟高原几个人一起上船的。”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暗示白谨可以把刀往后松一松。
白谨如他所愿,刀更进一步。
王四立刻机关.枪一般把东西全都突突出来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海钓,经过了一周的训练就下船了,谁知道下船第一天就遇到了巨大的章鱼,”他咽了一口口水,满眼恐惧,“全船除了我跟高原全都死了。”
这跟她所经历过王四的经历是相同的。
这么看来,变成鱼跟电梯的场景大概率并不相关联。
从唐米米在分割水母之前发疯的语句里,可以推测,唐米米曾经进入过电梯,她看到自己被输入怪物血液,又看到自己成了怪物。
无论这是不是真实的,起码这是唐米米所恐惧的。
换句话说,电梯那些镜子显出来的或许是当时大家想象或者恐惧的东西。
白谨一开始刚经过白影攻击,看到镜子后就想这些影像会不会活过来,之后是她自己先联想到变成鱼的场景。
再往后就显而易见,镜面里场景越来越往那方面靠拢,所以白谨自然而然认为时间错乱下,她跟过去的自己进行了对抗。
现在看来,实际上镜子就只是个影像而已。
“再之后,我跟高原住进了客房,不过我没怎么见过高原,听说他好像去参加船上工作人员的招聘了。”王四道。
“你为什么没去。”
王四,“我没选上,别别别,我说实话,我觉得不如跟着有钱人多摸两把!”
“你清楚高原的事情吗?”
“你是说他暗恋苗护士吗?”
王四问。
白谨刚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
王四话里的内容全是符合现在的时间线的:他跟高原从海钓人员成为船上工作人员以及游客。
但是现在的时间线里苗苗是乘务员不是护士!
“高原已经入职了吗?”
白谨问。
“没有?”王四不确定道,“好像还要通过什么考试?”
可白谨上船的时候,分明是高原为他检票,之后在安保室的电话里,她同样听到了高原的声音。
“苗护士是医务中心的?”
白谨又问。
“对啊,她还是护士长呢,要我说高原就是癞.□□想吃天鹅肉,苗护士那样的人,哪里是我们这些贫民窟的垃圾能肖想的?”
白谨闻言看了他一眼,收起刀,有些古怪道,“你也喜欢苗护士?”
她在经历王四的过去的时候,好像没有感受到这点。
“……啊。”王四呆愣看着白谨,然后抓了抓脸,坐起身,“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他从托盘里找到绷带想给自己包扎一下,结果一摸伤口已经愈合了,他诧异了瞬间,又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一边看着白谨一边往口袋里塞东西。
白谨看着他,在想他的那些话。
到底是时间线错乱,还是王四在撒谎。
可是这种事情,王四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呢?
第46章 环岛之旅(18)
白谨割了王四头上的隐形水母, 在旁边站着等他醒来。
在等待的时候,唐米米通过对讲机告知白谨第四个人也是玩家,他上船的时间点在唐米米三人之后。
“他一睁开眼看到我们,差点吓哭了。”唐米米是这么描述的。
没说两句, 王四醒了。
简直是历史重演, 他醒来后不睁眼不动弹,就躺着不动装昏迷。
于是白谨也根据重演了一遍历史, 区别在于, 这次她划下去的伤口没有立刻恢复。
王四哭丧着脸睁开眼睛,满脸写着怎么又是你。
这就意味着, 他不是玩家。
“重复一遍我上次的问题。”白谨停顿了瞬间,“这次你的脖子不会再恢复了。”
王四似乎像说什么难听的话, 但介于武力值问题,他忍住了,“我收到宣传跟高原他们一起上船, 然后第一次海钓, 海钓后遇到了章鱼, 然后——”
他倏地停住了,表情从一片空白, 变得异常痛苦,而后他佝偻着身体,倒在地上。
白谨蹲下去,一手拨正他的脑袋,却发现短短几秒的时间,他像是把脑袋在水里涮了一遍又捞出来似的, 目光涣散,隐约能听到个, “饶”字。
“王四?王四!”
“救——”
王四死了,面目狰狞目光充满恐惧,没有给旁人任何反应时间,迅速失去了生命体征。
白谨皱着眉头看着他的尸体。
可以肯定的是,他那句话后一定不是原来的内容,他想到什么被回忆吓死了?还是说他看到了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
可是他那时候目光没有焦距,不可能有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恐吓了他。
那就是他回忆到了什么记忆?
“王四是工作人员,已经死了。”白谨告知唐米米四人。
船上的人现在基本可以分类了:玩家、过去的玩家、船上人员。
切割隐形水母,过去的玩家会恢复身为玩家的记忆,但是没有作为船上人身份的记忆。
船上人员的状态还不能完全得知,不过从王四的表现来看,他们的记忆相对复杂,得进一步得到素材然后再进行推测。
之后,白谨开始尝试如何杀死隐形水母,她尝试了很多办法,包括不限于物理伤害、化学伤害、变异喷雾……
都没什么用处,最多把血条压到血丝,无限接近于零,但它会再回血。
所以隐形水母到底怕什么?
鱼人怕水,用水淹死。
7号无法拒绝食物,用食物撑死。
隐形水母怕什么?
它们能够出现在空气里,必然不怕离开水,又能在水箱一直呆着,也不怕水。
怕火吗?
怕被煮熟吗?
白谨依次做了测试,确定了水母都不怕这些。
时间来不及了,白谨还有第三层没有探索,第三层也必须要在八点之前探索出来。
而要不要让其他玩家全都恢复记忆,也是一个问题。
“你只有一个人。”
唐米米、李漂、王甜、赵基这四个过去的玩家跟白谨围坐在一起。
唐米米道,“两者取其重,你应该去地下三层,我们四人交流了一下所在副本情况,发现几乎所有的场次里都有地下三层。”
白谨只经历三次副本,她不甚了解,“你的意思是,副本万变不离其宗?”
“这跟我们过去的经验不同,”唐米米也犹豫不决,“过去从同一副本不同时间活下来的玩家进行过交谈,确实发现不是同一批次的玩家所闻所见皆有不同。”
“是怎么交谈?”白谨忽然询问,“网络吗?”
“当然,副本千千万,遇到相同的副本何其难?”赵基道,“况且玩家身份各有不同,所在之地各有限制,想要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白谨闻言面色古怪看向赵基,“上层人也有限制?”
赵基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平静道,“没有例外。”
白谨不明白了,按常理来说,这种等级分明的社会,应当是下层人有多受剥削与束缚,上层人就有多肆意。
如果人人都是被压制的一方,这个压制的人是谁?
“国王?议会?”白谨问,“还是说这里还有其他阶级?”
“就他们,”赵基显然了解更多一些,“过去国王有军队权,除此之外皆由议会掌控,两方相互制衡,控制力度却不大,第五等公民也可以自由出入岛屿,寻找生存的希望。”
第五等公民,贫民窟的居民。
白谨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称呼他们第五等公民,更是头一次听说他们还有能够离开贫民窟的时候。
或许是白谨跟其他玩家的表情太明显,赵基解释道,“当时国王颁布的委托,是不拘于公民等级的,可以网上查看领取,全靠手速。”
“后来国王病重隐退,各大贵族与富豪组成的议会争夺权利,一层一层压制下,就成了现在的模样。”赵基道。
“军队呢?”白谨忽然道,“军队现在在谁手里?”
“不知道,”赵基,“听家中长辈说,议员们之所以这么压制,就是因为找不到军队。”
“等等,你的意思是,”白谨以为自己听到什么消息都不会震惊,但没想到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个世界,“找不到军队?找不到人?”
“是啊,国王病重后,封闭了王城,军队不翼而飞。”
“嘶。”这是其他玩家发出的抽气声,“封闭王城,难道不吃不喝吗?”
“唔,整个岛屿最大的养殖地就在王城。”
“军队会不会在王城里?”
“不会,议员一开始是跟国王争利,他们会不留余地监控王城,据我姑奶说在王城封闭的时候,军队都还在众人视野里,他们是,突然消失的。”
“有没有可能,他们进了副本?”唐米米说完就反应过来,“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同时进入副本。”
进入副本的前提是死亡,怎么可能同一时间整个军队全部死亡……可能吗?
玩家们陷入沉默。
“回到正题,我只有不到两个小时,我一个人去地下三层,如果时间允许,我从三层上来再去找其他人,我建议你们留在这里。”
白谨说了地下一层的白影以及电梯的危险,最后道,“我下来的时候,有群医务人员他们从下面上来,我猜测他们很有可能是运送你们的人。”
这就意味着,他们上去很有可能被关注到,而他们又没有作为船上人的记忆,被发现问题的概率非常大。
“我们也不可能干坐着等,我们先上去看看情况,到时候可以手机或者对讲机联系。”
说到这里,白谨就想到什么,她拿出唐米米的手机,“这是你的吗?”
“不是,这是版本好几年前就被抛弃了,而且玩家进本不可能带手机,”唐米米看了一眼,说完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是我变异后的手机?”
“没错。”
“说起来,”王甜道,“我上船后看到所有人都有通讯设备,就找了借口用一下,后来发现打不通,但是借我手机的人却说‘就说这两句吗’当时差点把我吓死。”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
“从这点来看,”白谨收起手机,“这艘船似乎在有意识维持‘正常生活’。”
其他玩家不解看向白谨,白谨也没有多解释,“那就这样,你们自己小心。”
白谨抓了个隐形水母放进试管里带着,然后跟着众人来到电梯前。
电梯危险,楼梯间却没有危险,所以白谨进电梯,其他人走楼梯。
电梯里裂纹还在,不过镜子跟白谨上来的时候变得有些陈旧,封闭轿厢里也有股铁锈的味道。
白谨掏出纸巾在镜面上抹了一把,纸巾上有明显的灰尘。要不是裂纹是白谨自己劈砍出来的,她还以为自己进了另一个电梯。
这也是电梯里诡异事件吗?
还是她进来的时候,想了什么东西,被电梯具现化了?
不,不可能是这个原因,白谨之所以选择电梯就是为了要测试电梯里的场景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她进来之后就一直控制自己,有意识往某个具体的场景思考。
她思考的场景是鱼怪。
没有任何有关陈旧的元素。
电梯缓缓开始运作,忽然白谨听到“咕噜”一声,这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看向脚底,脚底镜面中的“白谨”提着一条细长的鱼,正望着她。
白谨由此可以断定自己猜测没错,她不再关注镜面,盯着按键放空大脑。
大概五六秒的工夫,电梯到达地下三层。
电梯大门打开,白谨离开轿厢,从始至终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果然电梯是捕捉人的恐惧。
白谨短暂思考下到底怎么能够捕捉到人的恐惧、思想,很快就不在纠结关注这个问题。
这么多副本下来,她已经学会怎么处理一些科学解释不清的事情了,全是玄学诡异。
……
进入地下三层,首先就是一道五人宽走廊,十步左右的位置是一道大门。
白谨到大门前,门没有关闭,留有一道缝隙,从这道缝隙里能闻到从里面传出来的海腥混杂着甜腥的古怪味道。
白谨轻轻推了一下门,印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血条。
那些血条几乎填满了眼前这个空间,从血条上下浮动可以看出看不到的血条拥有者在空气里是如何悠然自得。
而现在,那些血条全部禁止不动了,哪怕白谨根本看不到隐形水母,也能感受到无数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大脑仿佛空白了一瞬,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室内,被血条包围住了。
白谨感受到有冰凉软滑丝线一般的东西贴合在肌肤上,能感受到自己的思维渐渐变得迟缓,像个锈迹斑斑的机器。
这是一个非常清醒的过程,她清晰感受到自己思维变得迟缓,她的手脚身体都被绑住一般束缚在原地。
不知是否是思维受到影响,在这种紧要关头,白谨想到昨晚被红影控制躺在手术床的样子。
那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身体都束缚住,思维被红影子影响。
白谨眼睛浮现乳.白色的丝线,一根一根勒进她的眼球里,她的大脑迟钝感受不到疼痛,身体却先一步有了反应。
她全身肌肉因疼痛而不受控地痉挛抽搐着,这种抽搐很快反应到大脑。
白谨的感觉就像关闭的手机,打开的瞬间接收到无数信息,她在身体反应后即刻接收到疼痛的感受。
被控制的思想瞬间被疼痛覆盖,迟钝的思维瞬间开始迅速刷屏:“好痛。”
她出声那一刻,同时动了起来,抬手抓住头上无形的水母,割断。
水母离体的同时,白谨眼睛感受到强烈的异物感,她顾不得这些东西,快速包裹着脑袋,往里冲。
里面有一道小门,白谨撞上去后直接摔进门里,她趴在地上的时候,原本覆盖在全身的血条通通不见了。
白谨一边将抓着的隐形水母塞进带来的试管里,一边打量这里。
也不需要她如何打量,视线首先就被眼前巨大的圆桌吸引。
圆桌上瘫着一只被切割的巨型章鱼,蓝色血液与艳诡的残肢交织在一起,冲击力极强烈,更加强烈的浓郁的血腥味跟腐烂味道。
白谨几乎怀疑这味道把这个房间都腌入味了,她不得不戴上防毒面具。
带上面具后,白谨先回头看了一眼聚集在门前密密麻麻的血条。
确定血条都没有超过门框后,她又检查了试管里的两管血条,再次确定了血条的血量没有变化。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隐形水母不进入这个房间?
白谨将注意力放在房间里,房间一目了然,大大小小的特制桌面上摆放着无数被切割分.体的海洋生物。
桌子周围都有各式各样的切割工具,非常的原始血腥。
白谨缓步靠近最大的圆桌,越是靠近她身上携带的试管动静越大,里面的水母躁动不安一般不断在里面撞击。
血条上下浮动,好像是寻找出路,这很不对劲,要知道从她切割下来第一个水母,把它塞进水箱后,它们就没有这么大动静过,基本上只要不靠近人的肌肤就不会有过激反应。
难道说,其实这些水母畏惧这个章鱼?
白谨想了想,开始往旁边移动远离章鱼,试管果然渐渐平静下来,哪怕在她移动后靠近了其他被切割的海洋生物,试管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么一来已经可以确定水母只对这个章鱼有剧烈反应了。
白谨这次靠近章鱼,将试管包裹好几层,动静变得小了些,但仍旧有动静。
既然有效果,白谨就开始一层一层包裹试管,直到哪怕在桌前试管都没有反应为止。
解决了试管,白谨开始查看这条章鱼,在查看之前白谨就怀疑这可能是王四他们遇到的那只。
在地下二层水箱房间里,她还曾经怀疑为什么巨型章鱼不在那个房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为了证实眼前的章鱼是不是王四遇到的那只,白谨在查看的过程中,有意识去找那只章鱼的伤口。
昨晚的水箱里,白谨清楚看到章鱼身上伤口是没有恢复的。
当然这个并不能完全保证没有伤口就不是王四见到的那只,除了伤口之外,白谨还格外留意章鱼身上的纹路颜色,触手上吸盘的形状等等细节。
最后伤口找到了,各种细节也能对上,确定这只章鱼就是王四遇到的那只。
所以在王四他们海钓之后,章鱼被拖到这里进行切割分.体?
与此同时,白谨还发现这只章鱼的躯体并不完整,这个不完整甚至不需要多用心去观察拼凑,因为它几乎少了三分之一的躯体。
也不需要去猜测这些少了的躯体去了哪里,毕竟从上船后,白谨就不止一次听到海鲜这个话题。
白谨从桌面上取了一滴尚未干枯的血液,退后至之前测试的时候试管不会有反应的距离,将试管塞打开,把章鱼血液滴进去,然后塞上塞子开始等待。
生物会怕另一个生物,只有一种可能,克星。
试管里没有液体,在没有阻碍的前提下,血液应该是可以垂直落入试管底部的。
但实际上,血液没有落在试管最底部,它落在半空,蓝色血液标志出了隐形水母的位置。
水母没有特殊的反应,血条也没有任何波动。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毫无反应呢?
白谨往章鱼的方向移动两三步,沾着蓝色血液的水母立刻躁动起来,不停撞击试管壁,她又后退回去。
这就奇怪了,它们对章鱼有剧烈的排斥反应,但却不排斥章鱼吗血液。
难道是章鱼肉?
毕竟章鱼现在已经死了,除了一身血肉,还有什么会令水母恐惧呢?
白谨再次包裹起试管,用镊子夹了一小块肉块退后到安全距离放进试管里。
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那块肉就静静躺在试管底部,无人问津,亦没有引起任何变化。
白谨停下尝试,陷入沉思。
到底为什么?她忽略了什么吗?
白谨在脑中不断推出新猜测,然后再一个一个推翻。
不知过去多久,她突然动了,这一次她没有把试管包裹起来,而是直接走到章鱼面前。
试管里的撞击力度极其大,白谨牢牢握住试管,没什么情绪地盯着章鱼剩下的零碎脑袋。
白谨走上前,看着试管两秒,开始摇晃试管,直到试管里蓝色血液标记的水母位置更靠近试管口。
白谨将试管的塞子打开,蓝色血液标记隐形章鱼炮弹一样窜出来,然后被白谨抓握在掌心。
抓住水母后,白谨移开堵在试管口的拇指,把试管塞子塞上,试管放进包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谨用镊子夹住手里的水母,把水母往章鱼零散的脑袋里塞。
白谨想了很多可能,但每一种可能都类似于她做过的两个尝试,以水母畏惧章鱼尸体那一部分为基础去思考。
直到她想起在隐形水母的掌控下,无论是玩家还是王四这种船上人,他们都具备伤口快速恢复的能力。
基于这一点,再加上隐形水母往人脑子上爬的本能,白谨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隐形水母是不是靠近章鱼后,同样会爬到章鱼脑袋上。
它不怕章鱼身体任何部分,却又对章鱼尸.体有剧烈的反应,是不是因为在跟章鱼融合后,它能够复活章鱼?
而它不想复活章鱼。
之前莉鱼也是如此,虽然莉鱼头上也有血条,但是莉鱼头上血条是在她成为莉鱼之前就有的。
在唐米米醒来后,莉鱼立刻躲起来,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将莉鱼复活的章鱼喷雾来源于章鱼。
章鱼跟隐形水母相互排斥?
白谨思考的时间,她看到血条在得快下降,与此相对的,章鱼的零碎肢体在迅速复原。
第47章 环岛之旅(19)
血条到0.0000001后停了下来, 章鱼的脑袋复原了三分之一。血条没有大幅度的回复,只是零后的那个“1”变成“2”又变成“1”。
但不论血量有多少,血条确确实实还存在。
试管里仅剩的一只隐形水母还在不断撞击着试管壁,白谨有些失望看着章鱼的三分之一脑袋。
血条没有清零, 就代表章鱼也不是杀死血条怪物的关键。
路又断了。
到底怎么才能杀死这次的血条怪?
就在这时, 手机响了,是赵基使用的手机号。
白谨没有先开口, 这也是他们事先说好的, 谁打了电话谁先开口。
对面沉默大概有三四秒才出声,是唐米米的声音, “医务中心的人回到了客房,我们现在就在客房里。”
白谨, “房间号。”
唐米米回了个数字,是唐米米他们之前所在的客房。
“几个人?分别是谁?”白谨。
“我、赵基、王甜、李漂。”
唐米米道。
到这里,白谨可以百分百确定唐米米几人一定出事了, 他们约定的暗号, 是按照苏醒的顺序报数。
“你现在哪呢?”她问。
白谨看着眼前的章鱼, 想着身后密密麻麻的血条怪物,近似温柔道, “我在地下三层,你来找我吗?”
对面停顿了三四秒钟,猛地道,“快离开那!我们在地下二层接你,你快出来。”
白谨往后退了几步,免得水母把试管撞破, “我出不去,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就在三层的房间里, 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出不去。”
“你必须要出来!八点的时候三层里有只巨大的章鱼,它会暴动!你必须要在八点之前从三层离开,回到客房!”
唐米米语气里的关心与警惕不似作假。
白谨从她给出的信息里剥丝抽茧。
章鱼会暴动大概是真实的,白谨跟没有割除水母的唐米米都在夜晚看到海浪里的章鱼。
问题就是,夜里的章鱼到底是记忆再显,还是到了夜里它就会复活。
等等,如果是后者,一屋子的水母,该不会都是为了它的复活而存在的吧?
但白谨昨晚见到的所有人事物,全都不带有血条,换句话说,要么她昨晚确实在幻境里,起码不是在现在的时间线上。
要么,就是她被污染到,到了夜晚就看不到血条了。
说到这里,难免就要开始思考血条到底是什么存在。
“我尽量,”白谨面色不改,传进听筒里的呼吸却急促起来,“有没有什么办法?我在这里寸步难移,如果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简直像是坠进深海里了!”
对面沉默片刻,有人声交谈,声音很闷,像是隔了一道,大概是谈话的时候捂住了听筒,白谨这么想。
但她确实要尽快做出决断,八点来临之际,她要在这里,还是要上去。
“你往外走,每两分钟我给你打一次电话。”唐米米如此道。
白谨同意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白谨正准备用对讲机给唐米米打电话,对讲机先一步出声了。
“余夏,上层出事了,船壁在腐坏!”
白谨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她没有放过一瞬间的灵感飞跃,一边在细细思索一边冷静发问,“具体说一下。”
“我们从楼梯上来之后就被高原堵住了,他应该还是怀疑一层的时候看到人了,不过他们只有两个人,他们看到我们愣了一下想要给人发消息,我们趁机绑了他们。”
“我们不敢停留,把人藏在楼梯间,继续往楼上去。”
“一开始是王甜闻到有铁锈、尘土混杂着腐木的味道,但是我们都没闻到,所以没当回事。”
“直到我们在顶层甲板上的钓鱼池里看到里面所有的鱼群章鱼全都死了,再回头船壁、地面到处都破旧不堪。”
“我们不敢久留,一层一层往下,每一层都有不同程度的破败。”
白谨脑子里飞速开始回忆摆渡者的结构,一共有十一层,水面之下有地下室三层,水面上:
一层乘务员、二层医务中心、三四两层有客房,五六两层是娱乐场所,七层是露天甲板。
八层与七层是复式的结构,中间空着,周边一圈围栏后设有座椅躺椅,如果下雨的话,八层就充当七层的遮盖,将七层露天泳池变为室内。
整个游轮,白谨只有五六两层没去过,只是听说五六两层有不少娱乐设施以及活动。
在唐米米离开的时候,白谨也层跟她说过这件事,让他们去五六层。
除了白谨没去过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游客们大多刚恢复,哪怕离开医务中心也应该回客房,五六层大概率没人。
对讲机那头的唐米米为什么提也没提五六层呢?
对讲机后的唐米米跟手机后的唐米米又是不是同一波的人呢?
这个倒是不难试探。
“在你之前,有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是唐米米,他们四人在客房里,让我尽快跟他们集合。”
“什么?”
唐米米似乎没反应过来,很快对讲机被人抢了过去,王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们怎么可能回客房?!”
“对啊,所以你们的手机呢?”
白谨问。
“不知道掉哪了,”王甜道,“就是因为没有找到手机,所以才会用对讲机啊!”
这不合常理,唐米米几人都是玩家,而且是能够独自一人在这个副本存活起码一个白天的老玩家。
他们不会在毫无冲突的情况下,丢失身上任何一件东西,更别说手机这种关乎联系的工具。
再者,就算不慎丢失,他们也应该会在发现手机丢失的第一时间,跟她联系告知她手机丢失这件事。
到这里,问题就浮现出来了。
如果是手机那头的假唐一号,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她离开地下三层,跟他们集合在一起。
对讲机后的假唐二号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谨慢条斯理脱下外套,随口应了一声,“嗯。”她把外套裹在自己戴了防毒面具的脑袋上。
“你不相信我们?”
“信啊。”白谨道。
对讲机里的声音沉默两秒,又道,“上面已经完全腐坏了,你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你们要来吗?”白谨衣服往上塞了塞,不让衣服挡住视线。
“你在哪?”
白谨懂了。
一号跟二号不是同一波人,但他们有同样的目的,那就是找到她。
白谨又检查了一遍自己脑袋,确定没有留下缝隙给那些隐形水母钻。
两分钟还没到,白谨一手给一号唐米米发消息,一手拿着对讲机,对他们说道:“我在地下三层的走廊,你们来接我吧。”
说完她挂断了对讲机,另一边手机的信息也发了出来。
白谨在房间走了一圈,最后在对着章鱼圆台的角落里找个位置,按上了从地下二层顺走的监控头。
确定监控能用,白谨将目光放在门槛后挤挤挡挡的血条,穿过这个房间,就是三层走廊,不过十步的走廊能承载多少人呢?
目的相同的两波人来到走廊,是会握手成友,还是会争锋相对?
第48章 环岛之旅(20)
白谨已经查完了地下三层, 抓到了真正的血条怪物,发现这东西另辟蹊径的精神污染,除了护住脑袋之外暂时无解。
但她并非一定要每次都清理干净副本,能清理的情况下, 白谨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问题在于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天, 她仍旧没有任何杀死血条怪物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 白谨当然是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简单来说就是:苟到副本时间结束。
不过在最后一天, 白谨想,她还是可以再多让几个玩家清醒过来, 至少朱长生、钱有才、高原、孙静姝、苗苗……这些她知道接触过的人,他们都应该有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而不是浑浑噩噩像个程序一样在这艘永不靠岸的游轮上游荡。
在此之前,她需要知道两拨假唐都是什么人。
约两拨人同时来地下三层,不是一个多么精妙的计谋, 甚至可以称之为十分简陋。但是在只有一个猎物且时间不到两个小时的情况下, 猎手们还是欣然跳进陷阱。
第一个抵达的是一号手机唐, 她十分谨慎,没有露面, 而是先给白谨打了电话。
白谨此时站在被隐形水母填充的房间门前,从白谨的视野里,她几乎被鲜红的血条淹没了,她需要时不时拨开遮住视线的血条。
手机响后白谨动作艰难地接通了电话。
“我已经到三层了,你在哪?”
白谨的声音传过防毒面具后就变得非常闷重,“我还在房间里。”
对面沉默很久, 语气变得不那么唐米米了,“你说你已经出来了。”
白谨毫无愧疚之心, “不然你怎么会下来救我。”
对面大概是被这份真诚打动,开口就要告辞。
“在你电话后,又一个唐米米跟我联系了,我很迷茫,也很无助,你们到底谁是真谁是假?”白谨道,“快八点了,我只能跟一个唐米米走吧?”
一号再次陷入沉默,在接到短信的时候,一号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不过无所谓,八点快到了,人不可能一直不出来,所以就算没有白谨的短信,他们也还会蹲在楼梯间等着白谨出来。
但是一号没想到白谨这么无耻。
现在的情况就是:她知道他是假的,他知道她知道他是假的,但是她说有两拨唐米米,她只能跟一个走。
所以他现在不仅不能撕破脸,还必须要继续当这个唐米米,除非他愿意与另一个唐米米共享。
共享也不一定能得到,毕竟人还在室内呢。
“当然我是真的。”一号有恢复了唐米米说话的语气,“不然我也不会一收到消息,就立刻飞奔过来救你。”
白谨好像信了,“我也这么想的。”
“快出来,咱们开离开这里,八点那东西发狂真不是闹着玩的。”
白谨没吭声,先叹了口长气,一号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听到手机那头有些沉闷的声音,“可那个唐米米告诉我,楼上在腐败,这个消息你可没有告诉我。”
一号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声响,“这个消息除了会扰乱你的判断,对你毫无用处,无论船上有什么变化,客房总是安全的。”
白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这比思索他语气古怪的原因要难一些。
语气的古怪不需要怎么思考就能得到答案,一号通过她给出的消息猜到二号对讲机唐的身份了。
且二号对他的威胁一定很小,不然他不会语气悠然,出声古怪。
这不太好,渔翁得利的前提是,相争的鹬蚌实力相当,不然就只能努力当一当螳螂与蝉都知道其存在的黄雀。
黄雀跟渔翁相比,还是渔翁的收获更多一些。
白谨挂断电话,接通对讲机,语气慌张,“给我打电话的唐米米说他们就在地下三层等我!”
对讲机里暂时没有回应,白谨并不担心对面会不来。
一号既然需要从她透露的消息来猜二号的身份,就说明船上不止两拨人,这么一来除非二号是食物链最底层,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赌一把呢?
再说了,白谨一开始就跟对讲机说了一号的事情,他要是食物链底层胆子小,就不会有后续的对话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白谨没接,很快有短信进来。
[按照我们之前所说的,每两分钟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保持清醒,快点出来。]
语气全然不似之前小心谨慎,是充满底气的强硬。
白谨还没回答,第二个短信进来了,她拨开眼前的血条,看了一眼:
[不要想着踩点出来,八点你不在客房,无论在哪都不会安全。]
白谨盯着这行字看,直到眼前再次被看不到的水母的头上血条遮住视野,才收回视线。
谁说八点之后只有客房能待着的?受伤不治的人不是可以留在医务中心吗?
可见规则不是必须要呆在客房,那么规则会是什么呢?会有一个符合逻辑的规则存在吗?
一号那句“无论船上有什么变化,客房总是安全的,”到底是为什么?
客房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它代表什么?
是对于“游客”来说客房是一个安全屋的存在,还是对于全体人员?不,不可能是全体人员,客房承载量就是六十人。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对于“游客”来说,晚上的安全点在客房,对于其他人来说,在他们休息的场所?
既然如此,游客可以去其他人员所在的休息场所吗?
白谨思索间,门外传来动静。
她拨开眼前的血条,凑在门前打开手机摄像头。
屏幕上是空无一人的走廊,大概十秒左右,白谨又一次拨开血条的时候,屏幕出现个人,狼狈的,熟人。
白谨打包饭菜时套话的那位服务人员,他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悠闲,面目因为恐惧紧张一些激烈情绪变得异常狰狞。
他是一号还是二号?
走廊只有十步距离,很快服务员就到了门前,他停在门前,表情看起来更惊悚了。
“余夏!余夏!”
白谨垂眸看着屏幕里的人脸,再次感受到他们是多么畏惧这个房间,近在咫尺硬是看不到门缝里的手机摄像头。
服务员没叫两声,有人从楼梯间,那是个白谨没有见过的人,但是白谨认识对方的制服,那是安保人员的服装。
这位安保员是位女士,手里握着唐米米使用的手机。
服务员听到脚步声立刻就慌了,回头看了一眼安保员,叫声大叫白谨的假名字。
白谨已经彻底放弃让服务员跟安保员对碰的念头了,但她很快就有了新想法。
她一手稳稳当当拿着手机,另只手拿起对讲机,“我以诚心对待两位,没想到你们都这么欺骗我!”
声音从服务员胸口的口袋里传出来,白谨瞬间看向屏幕里服务员的双手,对讲机在口袋里,他的两只手在做什么?
在握刀。
白谨立刻明白了服务员的目的。
他来杀她。
那么安保员呢?
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快出来,已经快七点了,你难道没有感受到身后房间里传来的异动吗?”服务员语速极快。
“可我怎么知道比起章鱼,是不是你们更危险?”白谨左右犹豫,像极了一个风吹两头倒的墙头草。
“我们是人!它是怪物!”
屏幕里服务员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白谨居然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他的神态那么形象生动,每一块肌肉的牵动都告诉白谨,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安保员停下了动作,就在服务员身后五步左右的距离。
白谨移动了下手机摄像头,方便能够清楚看到后面的安保员。
她过于冷静了,白谨想,跟手机对话里表现的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或许是伪装,或许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服务员的表现也跟二号不同,二号应该更谨慎一些,更沉默一些,而不是现在这样,吵闹、尖锐、激动。
“快开门啊!”
白谨思索片刻,推开了门。
服务员当场愣住,很显然没想到白谨真的会听话把门打开。
“打开门了,然后呢?”
“然后?”服务员顿了两秒才猛地反应过来,“你怎么……”
安保员猛地上前将服务员踢踹进来。
白谨条件反射去揽住服务员的腰腹,接住人的瞬间肋骨上刺痛,血条遮挡了她的视线,白谨顺着伤口抓住了还想再来一刀的手。
她心不在焉控制着武力值并不高的服务员,注意力全在伤口上。
白谨的视野被鲜红血条填充看不到除了红色之外的东西,但是其他感官似乎更加敏锐了。
她感受到从划开布料里钻进去与她肌肤相贴的水母形状,比婴儿手掌大不了多少,却比婴儿手掌更加柔软,只是它并没有温度,冰凉触感贴上去的瞬间,让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它侵入的动作并不粗.暴,相反它非常有耐心,白谨能够感受到它仿佛安抚一般将丝线一般触角深入划开的血肉里,就像它钻入划开的布料。
但很快,白谨就无法在保持冷静了,有细小紧密的牙齿在撕咬伤口,牙齿并不锋利,因此与其说是撕咬,不如说咬磨。
但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这是不是可以直接证明了:水母除了接触大脑之外,哪怕触角深入血肉也无法影响玩家呢?
白谨松开服务员,不想服务员直接摔倒在地。
她拨开挡住视野的水母,摸到伤口处,将贴合在上面的水母扯出来,这比拉扯粘在脑袋上的水母要容易的多。
扯出来的水母上沾了红色血沫,白谨一松手,那只水母迅速远离,血沫沾到其他水母上,很快一片水母都在血液的标记下露出了踪迹。
“你果然发现了。”
安保员道。
白谨没回答,而是先看向服务员,她倒在地上,头顶的血条却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
水母在服务员进来之后离开了服务员?甚至没有第二个水母重新覆盖在他的头上。
“你是怎么发现的?”安保员颇有兴致在门前继续问,“从戴教授那得到的答案?不,戴教授不是被威胁就说出机密的人。”
白谨觉得她的问题古怪至极,从安保员的问题里能够知道她是知道水母存在的。
那么安保员知道水母控制人吗?
她如果知道,她是以什么立场,什么态度来发问?
防毒面具后白谨目光落在安保员头上的血条上,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因为她想通了这个问题。
安保员是以水母方的立场来问这个问题的,她清楚知道水母的存在,知道水母在控制人,但她不在乎,因为她本就是被控制的一员。
第49章 环岛之旅(21)
【19:24】
服务员醒来了, 但白谨没能知道她到底是船上人还是玩家,在她睁开眼睛之前,她头上再次有了新的血条。
那管血条的主人还沾着白谨的血,他醒来之后先是迷茫看着周围, 在目光重新有焦距的时候, 立刻看向白谨。
“距离章鱼暴动还有36分钟。”白谨看也没看服务员,只提醒了一句。
服务员随即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关着章鱼的门, 打了个寒颤, 好像那是一只什么野兽的巨口,只看一眼就令人后背发凉。
“让我走。”
服务员立刻对门外的安保员道。
安保员冷笑了一声, 没有回答,但是在场都明白她的意思。
白谨想了想, 侧头看向服务员,他就像个真空带,除了脑袋上, 没有血条沾身, 不像她跟被淹没没什么区别。
是因为服务员早就被污染了, 还是因为他头上已经有了血条?
不,不可能是后一种可能, 她刚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头上被水母侵蚀也不影响其他水母贴在她身上。
那就是第一种可能?
等等,或许是因为章鱼呢?
水母跟章鱼相互排斥,但是水母不能违背侵蚀大脑的本能,就像七号不能抗拒嘴边的食物一样,但除此之外, 水母是不愿意靠近被章鱼污染过的人?
换句话说,这个副本可能有两种污染, 一种是水母直接侵蚀大脑,一种是章鱼污染。
那些变异不似人形的,或许就是章鱼污染的结果。
服务员进来之后,他头顶的水母自动离开,失去水母控制的服务员失去意识,周围那些水母不愿意靠近有章鱼污染的服务员,但是脑袋就在眼前,又不得不侵蚀。
等一个倒霉蛋侵蚀的时候,其他水母就不需要再靠近他了。
如果真是如此,就不得不思考另一个问题了,章鱼与水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关系?
放在自然界里,或许吃与被吃的关系,但副本不能完全按照现在逻辑思维。
相互排斥却又能安然无恙呆在一起。
“你可以离开。”
安保员突然开口。
服务员震惊看着她,紧接着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态,“你说真的?你不会杀我?也不抓我?”
“你有一分钟的时间离开。”
服务员要是清醒一点就会发现安保员一句保障也没给他。但他刚清醒又因身后章鱼心神不安,当然没精力去思考安保员的语言艺术,他把这句话当成了保证。
就在他动身的时候,白谨抓住了他,“你们好像没问我同不同意?”
服务员没看出来,白谨却看得一清二楚,她甚至知道安保员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安保员想单独审问她,不准备让服务员在旁边,或许是怕服务员知道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又或许是怕服务员在她审问的过程中发出什么不应该发出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
服务员惊骇看着白谨。
白谨没什么情绪,“你来杀我?却问我什么意思?”
“我,我不是杀你,我是,我是救你啊。”服务员震惊道。
白谨皱眉,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你隐藏很好,但是从你问得那些问题我就知道你没受过治疗。”服务员语速极快,试图说服白谨放他离开,“没有接受过治疗,今天晚上你一定活不下来的!”
“所以你让我受伤,然后接受治疗?”白谨努力去理解他的思维。
“不啊,我杀了你,然后你再复活,就跟我们一样了。”
白谨沉默看着他,他的表情是那么平常坚定,就好像他说得只不过是“人饿了就要吃饭”这种人人皆知常识。
白谨谦虚询问,“跟你们一样,然后就不畏惧章鱼了吗?”
服务员讪讪道,“也不是,起码不会死。”
因为已经死了。
简直是地狱笑话。
“你走吧。”
白谨松开服务员。
安保员似乎也没想到服务员的回答,她在听到回答的时候也明显愣了一下。不知道是答案改变了她的主意,还是她原本就没准备在服务员身上浪费时间,在服务员离开的时候,她真的没有阻拦。
等人离开,安保员后退两步,示意白谨出来。
白谨也没拒绝,从房间走出去,她一出去,那些血条就从身上恋恋不舍离开了,好像它们被限定只能在这个房间里。
“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安保员道。
“他来救我,你来的目的是什么?”白谨反问。
安保员不假思索,“我也来救你,摆渡者竭诚为每一位游客服务,保证每一位游客的身心健康。”
“也是杀了我再救我吗?”
“当然不是,”安保员道,“不过需要您跟我前往二层。”
二层有什么?
想一想在二层初见唐米米几人的情况,就能明白安保员的意思了。
“我以为这是医务人员的工作范围。”白谨。
安保员像个诚心诚意为游客服务的工作人员,尽职尽责回答来自游客的每一个问题,“今天病患过多,医务人员人手不够。”
【19:37】
白谨跟安保员并行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聊天,就像两个真正的朋友。
“我有些好奇,”白谨道,“船上的工作人员都吃什么呢?”
之前就说过,这场集体发病里,不包括工作人员,甚至不包括那些店铺的工作人员。
安保员停下脚步,露出思索的表情。
白谨跟着停下脚步,她看到安保员两只眼球上有透明的丝线浮现,丝线勒进眼球里,仿佛下一秒那对眼珠子就要爆浆。
割裂的是,安保员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神态,她就这么思索着,很快她面部一条一条凹陷,白谨清楚那是看不见的水母触角勒进皮肉的痕迹。
过了七八分钟之久,安保员眼珠像是分裂后被丝线缝补上的,她的脸部一条一条往里凹陷很深,宛如烙上的辙印。
“游客需要吃饭。”她道。
她的皮肉开始复原,眼珠上的丝线渐渐消退。
她又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这样啊。”白谨提醒,“19:46。”
两人又继续下楼梯,白谨没有开口,安保员就挑起了话题,“我没看到你看时间。”
“不是看过?”白谨。
安保员闻言看了一眼时间,跟白谨说得丝毫不差。
但这不算什么,一分钟六十秒,估算准确流逝的时间,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安保员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二层到了。
在踏进二层之前,白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一层是做什么用的?”
安保员走在前面,闻言头也没回道,“闹鬼空置了。”
话刚说完,头顶有阴影笼罩上来,不等她作出反应,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意识。
白谨将水母塞进试管里,这次为了快速,她没有拉扯水母,而是直接对半切割。
解决了安保员之后,白谨蹲下去搜查安保员身体,发现了好几个喷雾。
喷雾透明,不知道都有什么作用,不过有两种她是认识的,一个是章鱼喷雾,一个迷.晕喷雾都是戴教授用过的。
白谨脱下安保员的外套自己穿上,安保员的外套看起来平平无奇,里面有很多内袋,可以装这些小东西。
最重要的是,白谨的外套在头顶,她现在身上只有个背心,很难藏武器。
穿上外套前,白谨将原本藏在手臂上的短刀刀片之流重新固定在手臂上。
最后白谨翻出了安保员的工作证:苗心。
将人绑起来,白谨扛着人到最里面的实验室去,她原本就准备过来的,因为她在三层章鱼房间里装上的那个监控,在地下二层可以看。
她也没时间再去找第二个更安全能查看监控的地方了。
实验室最里的水箱房里没有见到唐米米众人,白谨稍微放心了些。
将人绑在休息室的床上,白谨点开监控,她背对着休息室的床,没有注意到在她点开监控的时候,床上的苗心睁开了眼睛。
【19:54】
监控器里一片安宁,圆桌上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原本应该在章鱼碎头上的血条不见了。
另一个对着水母房的监控则空无一物,这说明白谨不能透过镜头看到血条。
她将试管拿出来,用手机涉摄像头对着试管上的血条,屏幕里,果然没有血条。
血条无法被机器捕捉,也无法被玩家的肉眼捕捉,那么她为什么能够看到?
她的这具身体有什么特殊?
在医务中心检查的时候,检查机器里出现的绿光跟她身体的特殊到底有什么关系?
【19:58】
监控里的景象开始变化了,章鱼的碎肢开始复原,因为无法看到血条白谨不能确定水母房里的那些水母是否全都从水母房涌入了章鱼身体里。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监控屏幕,看着那只巨型章鱼渐渐开始汇聚融合。
它的触手开始蠕动,它的眼睛在睁开,它慢慢活了过来。
但它并不完整,它剩余的触手一张一合,支撑着它残缺的身躯离开那个切割它身体的圆桌,它在浮在半空就像浮在水里那样。
白谨的视线紧紧盯着屏幕上的章鱼,试图找出一些什么东西。
她很快就发现,章鱼触手上的吸盘在不断蠕动着,每次蠕动时触手都是停止不动的,等到吸盘停止蠕动,触手就会换个方向。
它在接收什么信息,或者在寻找什么。
这不是一个很难猜测的问题,它正在恢复期,想要寻找的大概率是它的躯体。
很快,它离开了监控范围,离开了那个屠宰场一样的房间。
【19:59:52】
纤细柔软的胳膊勒住了白谨的脖颈。
第50章 环岛之旅(22)
白谨在被勒住的同时, 刀从袖口滑至掌心,刺向脖颈上的胳膊。脖子上的胳膊没有立即松开,白谨划纸似的在胳膊上划了长长一道。
胳膊主人受痛松了力气,另只手想要掐住白谨的脖子, 但白谨比她反应更快, 反手冲着耳后按下喷雾。
三四秒钟后,脖子上的手劲松懈, 紧接着响起重物倒地的闷响。
白谨顾不得回头看偷袭自己的人, 耽误这点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她安装的监控上没有什么变化, 但屏幕上其他监控视频出现了变化。
休息室能查看的监控地点是水箱房,八点之前水箱房里的水箱基本都是空的, 现在水箱里有鱼了。
不同的鱼类在不同的水箱里悠然自得,少数几个空水箱里,时不时有气泡冒出。
白谨盯了一会儿, 没发现异常, 也没感觉困意, 她转身看向地上偷袭者,苗心。
视线上移, 白谨看到床上被隔断的绳子。
偷袭这个行为适用于刚清醒的玩家,也符合安保员的行为,目前无法判断单单从这个行为来判断苗心到底是船上人还是玩家。
白谨不准备等苗心醒来,今天的八点她没有任何困意,不知道是因为副本无规律可言,还是因为她不在客房。
她把苗心关在休息室, 拿着通行证率先去了监控里的水箱房间。
白谨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房间的瞬间, 监控屏幕里的水箱里的鱼类在同一时刻看向监控位置。
……
水箱房间的门一打开,白谨不由打了个冷颤,阴湿寒气直往骨头里钻。
白谨扫了一眼迅速从房间退出,她只是想确认水箱里的鱼类里有没有有血条的,现在可以证明,都没有。
冒气泡的空水箱上也没有血条。
这就奇怪了,要说第一晚她有可能无意识间进入了某段过去,今晚她既没有睡过去也没有犯困,为什么仍旧看不到血条?
白谨忽地想起什么,低头从随身包摸出试管,试管里章鱼一小块碎肉还在,但血条已经不见了。
水母呢?水母还在吗?
白谨在拇指的指腹划了一道,拔出塞子,拇指堵住试管口,血液从指腹伤口滴落,径直滴落至最底部。
白谨立刻意识到试管里的水母不见了。
她这个时候想到一件事,所有的血条来自于水母,昨晚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血条,是不是因为,昨晚没有水母存在呢?
白谨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空水箱上,两种可能,一个是她之前猜测的,到了夜晚因为某种原因,她看不到血条。
第二种就是夜晚船上没有水母,起码她目之所及没有水母。
想要证明这点,眼前就有一个机会,空水箱无端冒气泡,里面是有可能存在隐形水母的。
如果能确定里面真的有水母,就可以直接排除第二种可能。
问题在于,她对这个房间感觉非常不好,仅仅是站立在门前,那股无端的暴虐攻击欲.望就会涌上胸口。
这也是她为什么进都不进去,只站在门口查看的原因。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副本到目前为止,出现过各种幻象也好、控制也好,只有现在勾出了她的精神污染,这是否说明这个房间有能够引发精神污染的存在?
……
踏入房间后,寒气更重,白谨先打量一遍整个房间,发现这里多了一个恒温器,温度设置在五六度。
白谨看着恒温器,白天她已经用各种办法进行过测试,隐形水母并不怕火。
但水箱房设置恒温,难道不是指向鱼类需要一个稳定的温度,才能存活?
既然如此,隐形水母不畏火,会不会畏寒?
冷冻有可能杀死水母吗?
白谨一边想着一边走到空水箱旁边静静等待。
等待向来是一件枯燥且考验耐心的事情,尤其是当你知道在你等待的过程中有可能会出现各种意外的情况下,等待就变得更加折磨人。
白谨原本是有充足耐心的,但这个房间总让她感到不安,再加上她压制的暴虐欲.望,两种消极情绪混杂在一起,更令人难以忍受。
好在白谨懂得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又做过多次训练,此时她甚至能做到一心三用,一边控制情绪,一边盯着水箱,另一边还要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
周围并不算特别安静,鱼类游泳拨开水流的声音,混杂在水流里的细微的咕噜声。
这些细碎又正常的声音,就是白谨耳朵所关注的全部。
终于,眼前空水箱里出现了一串气泡,白谨眼疾手快顺着气泡的位置抓过去。
她并没有抓到看不见的生物,但有温软柔滑的触感从指缝划过。
水箱里有看不见的水母。
水箱里很快又冒出一连串气泡,大约是逃窜的水母受惊下所致。
白谨根据这一连串的气泡,第二次出手,这次她没有失手。
水母被她抓在手里,丝线一般的触感缠绕在手指间手腕上,白谨将水母塞进试管,刚准备把塞子塞上去,她顿了一下,随即加快手上动作。
声音不见了。
那些水流声、冒泡声、咕噜声全都不见了,周围静到让人头皮发麻。
更惊悚的是,白谨看到她身前的水箱,那些有鱼类的水箱,水箱里的鱼像被按了暂停键停在水里,它们都在看着她。
白谨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转头望向其他位置,她终于看全了——所有的鱼都在看着她。
白谨在大脑发出警告之前转身就往门的方向冲,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她一动,所有的鱼都跟着动。
假设白谨左右观望就会发现这些鱼仿佛是被眼珠牵扯着在动,它们先是眼珠跟着白谨的方向转动,然后像眼睛里有条线拉扯着整个鱼头跟着转动,最后是鱼的整个身体。
但白谨没有回头,所以她并没有注意这一点,她全身都在叫嚣着危险,上一次身体发出这种程度的警告,还是在她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
白谨一边跑一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危险程度,肯定要比海洋馆从上到下那一眼要轻。
在海洋馆那道视线的注视下,白谨根本没有行动力,甚至身上的污染都在疯狂升级。
这次会是什么?白谨想,血条怪物她都能上去打两下,这个房间隐藏了什么,会让她如此惊惧?
出口就在眼前。
幸亏她进来后因为无端情绪不适,选了一个距离房门最近的空水箱。不过,哪怕是距离房门最近的空水箱,也在房间最里层。
最后一步,白谨倏地停住动作,她停下的动作非常突兀,这就导致她很难稳住身体,身体左右摇晃两下,最后倒靠在门上。
她无法动弹了,准确来说,她没办法自主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的四肢躯体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住了。
那线让她停住,她就不得不停下。
在无形.操.控下,白谨被控制着转过身体,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她的感官还在。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些看着她的鱼,它们的脸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白谨说不上具体的变化,非要说的话就是所有鱼的脸,似乎都在往一个模子上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谨被控制着无法动弹,被迫跟水箱里的各种鱼类对视。
于是她清楚看到鱼脸在慢慢变得平滑,然后眼睛往里缩小,嘴巴从凸起变得平滑,鼻子是唯一凸起的地方。
它在往人脸的方向转变。
意识到这点之后,并没有什么太大帮助,因为白谨依旧无法动弹,但这是一个方向——这种变化是否跟她无法动弹有关呢?
没有用太长时间,白谨终于知道它们的变化到底是什么了。
它们,所有的鱼,都变成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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