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环岛之旅(33)
按键没有用处, 电梯既没有运作也没有打开电梯门。
镜面里三对眼睛直勾勾跟白谨对视,白谨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就这么静静跟镜中三具尸/体对视。
电梯里镜极了,白谨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对人来说是一种钝刀磨肉的折磨,但是白谨硬生生没有动弹, 也没有眨眼, 成了电梯里第四座“雕像”。
突然,白谨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她闭眼睁眼的眨眼时间,从镜子里来看, 那三具尸/体跟她的距离似乎拉近了。
拉近的距离很短,几乎可以忽略。
为了印证这项猜测,白谨再次眨眼, 这一次她把眨眼的时间延长了两秒。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瞳孔骤然缩小, 那三具尸/体悄无声息贴在她身后,距离最近的高原的脸, 几乎就贴在白谨耳侧!
白谨甚至能感受到从高原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她没再眨眼,也没有尝试挣脱三人围捕,盯着镜面里的三人看。
一个猜测越来越清晰,白谨喃喃自语,“幸好没有尸臭, 跟三具散发尸臭的尸体呆在狭小空间,不死也要死了。”
话没说完, 她就闻到了臭味。
白谨眉头微动,猛地向后转身,那三具尸/体还在原来的位置,根本没有贴在她周围。
“果然。”
猜测居然是真的!
第一次从电梯离开时,白谨就有种非常微妙的感受——好像镜子里的危机每一次都跟她的想法对上了。
进入电梯前看到镜面,白谨就想这么多镜子,里面的人影会不会钻出来,后来镜子里的人影变成黑影钻出来,她又开始担心黑影无法挣脱且具有腐蚀性——结果可想而知。
第二次进入电梯,因为三人始终没有开口询问伤口的事情,在电梯关闭后甚至不再开口,她就开始想三人的身份:玩家还是怪物。
人形怪物自然逃脱不了尸/体。
去按键的时候,她想自己背对三具尸/体,它们是否会开始行动?
之后的事情几乎都在按照她的猜测行动,就好像在她第一次进入电梯的时候,镜面里的人不是影子而且慢一拍跟着她的动作而动作。
白谨有了这个想法后,就开始有意识控制自己的想法,其中就包括那三具尸/体只在镜面里行动做威慑效果,实际上没有任何变化。
事实也是如此。
可惜的是,受过的伤无法再复原,白谨坐回担架,清空自己的所有的想法。
电梯开始运转,电梯里的心跳与呼吸多了三道。
这一次,顺利到了二层。
高原一边指挥众人,一边叫人过来。
白谨目光扫过几人,她已经排除了高原三人是玩家的可能,既然电梯里的诡异情景,是按照人的思维变化出现的。
第二次里应当有四个人的思维相互混.交才对,但实际上,电梯里的情景是完全按照白谨一人的想法进行的。甚至另外三人成了电梯恐怖场景里的“道具”。
除非三个人已经完全没有自己吗意识,不然解释不通。
要知道,在海洋馆里,哪怕已经成了血条怪物的鱼怪,都有自己的想法,甚至那个躲在门外试图偷袭的鱼怪,在浴缸里还恢复了片刻作为玩家的思维。
虽然这个思维有可能是鱼怪假装的,但这也能说明他有玩家的记忆。
……
白谨发现这里好像是医院,正对电梯的医导台。
医导台右侧有个窗口,窗口上写着:“药房”,往里是大概是办公室,有护士进进出出。
医导台左侧同样有个窗口,上面写得是“急诊登记处”。
两边尽头是都是手术室。
奇怪的是,没有看到多少病人,来来往往几乎全是白大褂,偶尔一两个穿着病人服的,不是被担架抬着,就是被护士抬着。
这里到底是医院,还是什么大型交通工具上?
白谨被抬着进了一个写着外科的办公室里,跟高原他们胸口牌上有职业有姓名不同,办公室里的医生胸口没有牌子,桌子上倒是有个——
D博士。
D博士是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低头在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
镜面后的目光凌厉冷漠,像个冷冰冰的机器扫描人体,三四秒后低下头,“抬走。”
高原三人什么都没说,沉默着把白谨又抬了出去。
白谨实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从她醒来后经历的一切都让她感觉诡异又心惊,“治不了吗?”
高原安抚道,“没事,D博士这么说就说明不需要治疗,你是病人吗?我们把你送回病房?”
白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口,确实不清楚所谓的不需要治疗是以什么标准来判断的。
“或者你要是想快速治疗,可以去药房领药。”另一个护士道。
高原瞪了他一眼,对白谨道,“D博士既然说了不需要,那就不需要。”
白谨从善如流点头,她也不可能吃或者输入这个副本的药物。
等等,判断标准是不是跟之前所说的身体痒之类的有关系?
他们只在乎某一种疾病,除了那一种疾病之外,其他的病状都不需要医治?
这种疾病是否跟副本有关?或者跟血条有关?
“我不是病人,没有病房。”白谨问,“但是我不太放心这个伤口,能让我先去病房呆着吗?”
高原,“现在病房都空着,可以送你去。”
这回路上,白谨没再沉默,主动跟三人聊天,从高原几人口中得知,这是个医院。
具体什么医院位置在哪里以及医院能力侧重点,三人都不知道,一问不是跳过去问题,就是回到回答不出问题的前一个问题上。
除了这些之外,白谨知道了这个医院的设置,一共有八层:一层招待、二层急诊、三层病房、四层病房、五层检查、六七八层手术。
不算特别大的医院,治疗范围也不广甚至可以说非常单一,一些感冒之类的基本科室全都没有。
但白谨要问有什么科室,高原三人就恢复成为一问三不知/固定NPC问答的状态。
白谨被抬到了三楼。
“三楼的病人病症比较轻,四楼都是单人病房,病状很重。”
离开电梯之前,高原是这么说得,但是电梯门一打开,三人抬着白谨离开电梯,高原就道:“游客们的客房都是满员的,不过还有一些客房是空着的,你先在那些客房里?”
白谨表情没变点头,又不着痕迹跟高原聊了两句。
变了!
完全不同了!
高原他们之前话里话外副本只有三个身份:病人、护士以及医生。
但是现在副本里的身份就成了:医务中心的病人、护士、游客!
游客!
这个说法跟苗苗孙静姝他们的说法能够对上,但是高原嘴里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辞,怎么也对不上啊!
从他的回答以及反应来看,两套说辞在他们口中都是完整的。
第一套医院。
第二套地点成了游轮,地点不同,布局自然也就不同。
游轮名为摆渡者,水面上也有八层:一层乘务员以及服务台;二层船头是医务中心;三层客房;四层是客房;五层跟六层都是娱乐场所,七层与八层是复式设置。
有部分楼层是能够对上的:一层医院招待,游轮是服务台;二层医院急诊,游轮是医务中心;三四层一个是病房一个是客房。
想到这里,白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游轮是分水面上、水面下的,高原只说了水面上的楼层。既然这样,医院是不是也应该有地下室?
思考间白谨被送进了三楼一间客房里。
高原他们把人放下后,来不及说什么对讲机传来声音,高原三人匆忙离开。
三人一走,客房只剩下白谨一人,她打量周围,跟海洋馆客房很像,除了没有电视机。
这里很新,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没有发现新线索,白谨开始思考现在遇到的问题。
她能够确定在高原前后说辞不同的时候,场景也不同。
虽然她在此之前没有来过三楼,但是白谨在四楼电梯那停了一段时间,从电梯里就能够看到四楼的景象,可以确定四楼当时是病房楼层。
既然两套说辞里三楼四楼不是都是病房就是都是客房,说明布置应当是相似的。
但她进入三楼的时候,三楼又确实是类似酒店客房走廊设置。
这个副本是两个场景融合在一起?而“人”是两个副本里的相交部分?在场景是医院的时候,人的认知就是医院那套说辞,当场景变成游轮,人的认知就成了游轮那套逻辑?
可为什么是医院、游轮?
场景跟核心副本息息相关,就像是海洋馆副本,场景其实就是鱼缸谭雅,而治疗中心副本里,7号的症状倾向于暴食症。
暴食症是心理疾病,主要症状表现里就有:不可抗拒的食欲。
而这个副本有两个场景,是不是指向,副本核心怪物跟这两个场景都有密切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找到这个副本的相同点去推核心怪物。
医院、游轮。
前者是单位场所,后者是交通工具;前者关系人的身体健康,后者……最多是人的心理健康?
保持愉快的心情?
这么算的话,医院里也有针对心理健康的科室。
白谨皱着眉头,潜意识认为这个猜测不对。
她站起身正准备去推开窗户,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痛了!
白谨难以置信低下头,血肉模糊的伤口全都复原了!如果不是布料还有腐蚀的痕迹,白谨几乎以为受伤是她的错觉。
这是那位D博士判断是否需要治疗的标准吗?在这个副本里疾病会恢复原样?
白谨摸了摸原来伤口的位置,肌肤光滑细腻,捏一捏痛感如初。
伤口真的复原了,为什么布料没有恢复呢?
不,这个更加指向这个副本的核心是某一种疾病,除了这一种疾病之外,其他所有的病状都被边缘化。
所以医院大部分基本科室都没有。
这个疾病到底是什么?
跟游轮又有什么关系?
白谨站起身按照她原本的行动路线走到门前,这是内舱房没有窗户,看不见大海。
靠在门前隐约能够听到门外的声音,白谨想不到这种游玩性质的游轮怎么跟医院扯上关系。
她闭着眼睛,以不同的方向角度思考跟游轮相关的信息:
【游客、乘务员、工作人员、医务人员、安保人员、船长……】
【海洋、风暴、海洋生物……】
【游轮游玩项目、宴会……】
海底肉!
白谨猛地睁开眼睛,海底肉说白了就是海洋生物,而现实里海洋生物对人体是有害的,从隐晦隐藏的消息来看,食用海底肉跟副本接触污染源是同样的效果。
游轮跟医院能有什么必要相关的?一个是游玩一个是看病场所。
非要扯上关系,那就只能是在游玩中受伤或者生病,白谨那种程度的外伤D博士都说没有必要治疗,再加上刚醒来的时候苗苗的问话——
这种疾病必然是内部的。
“游轮上有人吃了海底肉?被污染后进入医院?”
而吃了海底肉后症状是:发痒、身上起什么东西、发烧?
可是这解释不通她头顶血条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吃了海底肉导致异变,她为什么刚进副本就有血条?
白谨打开房门,想要知道血条存在的原因很难,但是想验证副本是不是跟海底肉有关系却很简单。
只要找到一个吃饭的地方,看看里面是否供应海洋生物为食物,如果供应海鲜,那么异变就是面向整艘游轮的全体人员。
如果没有供应,也不能说明疾病跟海鲜无关,需要麻烦一点找一找有没有人偷偷捕捉海鲜食用。
推开房门,房间外面的走廊变了个样子,白色墙壁、绿色安全通道、墙壁上挂着一些注意事项。
居然不是因为电梯变化。
前几次场景变化,都是从电梯出来发现不同,这就会潜意识认为场景变化跟电梯有关。
但是现在随便开门也有了变化,说明变化是随机的,也是有一定规律的。
规律可能是:必须要开关某扇门:房门、电梯门。
也有可能是,要从一个场景进入另外一个场景:从电梯进入走廊、从客房进入走廊。
但又不是开关所有的门都会变地方,也不是所有变换位置都会有场景变化。
白谨转过身体看向客房,客房已经变成了病房,而且是多人病房,病床就不止一个。
房间面积都是相同的,布局基本也相同,客房卫生间占地多大,变成病房后占地也有多大,客房里在什么位置,变成病房后也依旧在什么位置。
但是细节上不同,客房的床又大又软,病房的床是常见病床,没有什么特殊的。
客房里没有窗户,而变成病房后,就有窗户了。
正在航行的游轮,不用看都知道周围都是海洋,但是医院外会有什么?
就在白谨准备进入病房查看窗外景象的时候,身侧忽然传来熟悉的女人声音,打断了她的行动。
“余夏?”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孙静姝。
不等白谨回答,孙静姝又回头看向病房里,“对,护士长,是余夏,她看起来好像不发烧了。”
白谨大概知道孙静姝为什么在这里了,原本应该是她跟着苗苗来查房学习,因为她发烧改成了孙静姝。
所以她们现在是正在查房?
里面有病人?
白谨走过去,苗苗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她看向白谨,不太意外道,“受伤了?”
“已经好了。”
白谨回答。
两人都没问怎么受伤的,之前高原他们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这里受伤很常见?还是因为外伤不在他们关心范畴内?
“下午在二楼服务台等着我。”
苗苗简单吩咐一句,就带着孙静姝离开了,白谨看着她们进入电梯,转头看向病房。
病房里一个白胖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正看着她,见她看过去,咧开嘴笑,“小妹,能不能给哥整口酒?”
白谨视线移落在病床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朱长生,肝癌晚期。
“三楼的病人病症比较轻,四楼都是单人病房,病状很重。”——这是高原之前的原话。
而现在,肝癌晚期四个字清晰明了。
哪怕末世后医院里很少有除了雾污染之外的癌症疾病,也不会不知道癌症晚期基本等同于死亡倒计时。
肝癌晚期都属于病症比较轻,什么样的疾病属于重病?
不对,白谨意识到自己陷入正常逻辑里去了,在副本跟现实还是不同的,她思考的方向应该是:
在这个副本里,肝癌晚期属于病状较轻,也就是说能够治疗。
副本如何治疗疾病?
“还喝呢?”旁边被帘子挡住的病床里传出声音,“小心命都喝没了。”
“那也比你人不人鬼不鬼的好。”朱长生哼哼道。
白谨心头微动,刚要走进去,就看到帘子上往外凸起婴儿手臂粗细长短一截。
第62章 环岛之旅(34)
白谨停住脚步, 看向朱长生,却见到朱长生面红耳赤对着帘子叫唤,仿佛没看到那凸出来的一截。
那一截凸起很明显是里面有东西撑出来的,朱长生正对那边, 不可能注意不到, 但他的表现又确实不像是看到了。
白谨不由沉思,他到底是“看不见”异常, 还是习以为常?
白谨想了又想, 她头顶的血条表明她现在的状态已经走在悬崖边,不做为可能不会有突发危机, 但进度也会原地不动,这么一来一静不如一动。
于是白谨边往里走, 边劝两人,“有什么话好好说,这里是医院。”
白谨笃定这里的医患关系, 医生高于病患, 方才苗苗她们两人在的时候, 病房两人可是一句话都不吭,直到人走了才说话。
所以她可以强势一些, 哪怕她不知道护士的职责是什么,但没少去医院检查,还不知道护士怎么维持秩序吗?
果然她这么一说,帘子里的人安静下来,撑起来的帘子凹陷下去,朱长生倒是哼哼两声, 但也没在说什么话。
白谨走到窗边,没有开窗, 也不需要开,窗户透明,窗外景象一目了然。
这是个四面环海的岛屿,从白谨所在角度来看,医院距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白谨看着大路心里估算了一下,按照这个世界公交车的车速来计算,大概是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最让她在意的是,目之所及,寸草不生,土地呈深褐色,像枯干的血痂。中间横贯着数条宽敞车道,宛若破败身体中横贯的血管。
给人感觉很不好。
“这位,护士?你看什么呢?”朱长生不耐烦道,“又不让开窗,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白谨收回视线,心思转了几道,回过头脸上就带着几分温和笑意,“就是想看看路。”
“路有什么好看的?”朱长生不理解,“这破地方,要不是为了治病,鸟都不落。”
白谨表情一下就变得愁苦起来,“不得不来啊。”
朱长生看着她,眼珠子骨碌碌转动,态度也好了很多,“是啊,我们是不得不来,你这小护士也是不得不来吧!”他一下就精神很多,把床头升起来,“咱们同病相怜啊!”
白谨不吭声,只是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表示赞同。
朱长生自觉看懂了,觉得拿捏小护士还是很简单的,示意白谨坐过来,摆出推心置腹的态度,“我刚刚听苗护士她们说,你下午要跟着查房,是查三楼还是查四楼?”
白谨装作听不懂的天真样子,毫无心机走过去坐下,“查哪不都一样吗?反正都有我们护士长带着。”
“哎呦,你傻啊!”他左右看了看,见帘子里没动静,外头也没声,凑到白谨面前,压低声音道,“差别可大了去了!”
“四楼都是重患,那可都是传染的!”他声音压得更低,脸上肌肉不自觉抽动,眼珠子往外凸起,脖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往外钻,语气古怪,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告诫,“你这样的,一天都不用,就住进四楼了。”
白谨毛骨悚然,不仅是朱长生的变化,更是因为他靠过来的时候,白谨在他身上闻到了浓烈刺鼻的味道,像是海水的咸腥,又像某种死鱼。
这么浓烈的味道,只在他靠过来的时候才闻到。
“你,你胡说什么!”
白谨被吓傻了般,外强中干道。
朱长生古怪笑了两声。
白谨察觉到朱长生状态不对,之前他的态度是个正常人,或许有些小心思,但里面还存有一些善意。
而现在他就像是身体里有两股不同力量,一股是正常的,一股是邪恶未知的。
因此一句话也变得含糊不清起来,既像是劝告又像是幸灾乐祸的恶意。
“你害怕了。”
朱长生又凑近了白谨,如果说之前他的凑近是为了防止外人听到说话声音,现在就是纯粹的恶意。白谨几乎能够感受到贴近脖颈的腥臭与寒意。
“我怕什么?”白谨后撤一些拉开距离,目光直视朱长生,她反问,“我一个护士,我怕什么?”
朱长生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扭曲,脖颈凸起一块一块的鼓包,偏偏他自己仿佛毫无察觉,嘴巴裂开,“你怕变成我这样。”
白谨瞬间沉下脸,面无表情盯着朱长生。
两人维持着诡异的平衡对峙,谁都没有言语,病房一下陷入冰层一般。
“怪,”朱长生的声音带着重音,好像脖子里藏了不止一个发声器官,各色声音混杂在一起,从一个嘴巴里发出来,“你没有害怕。”
白谨神态不变,“需要我为你叫护士长吗?”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用平静而冷漠的语气问道,“您看起来病情加重了。”
白谨没有回应朱长生的话,也不打算跟他继续纠缠有关害怕话题,她已经发现对方现在的状态能够发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有预感,朱长生的异变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不,”朱长生瑟缩往后,脖颈那些凸起的鼓包躁动起来,他的面色像是痛苦又像是畏惧,“我没事,我没事,”他闭上眼,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哄骗白谨,“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我没事。”
白谨静默看了他一会儿,确定朱长生状态平稳维持在现在的异变上,上前将床放平。
整个过程白谨始终都紧绷着,一边注意朱长生的状态一边注意旁边另一个被床帘紧闭的病床状态。
好在什么都没发生,朱长生念念叨叨紧闭双眼,如果不是他身体异常还在,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错觉一般。
白谨思维转动极快,从朱长生变化过程想起自己伤口复原过程,两者有一个共同点,都发生的非常突然且毫无规律。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同样的血条持有者,朱长生的状态是这样?
他所说的四楼的传染病又是什么意思?
谜团越来越多,而白谨想要的答案还没有头绪。
白谨目光移动到旁边床帘那,她直觉帘子里的情况一定比朱长生的情况糟糕,但是就在眼前的线索。
没有犹豫,白谨退出两床之间,远离朱长生的床铺靠近被床帘密封的病床,防止朱长生中间有所行动。
白谨拿出从房间衣柜里拆下来的挂衣杆,有两指粗小臂长,她拉开距离,用挂衣杆缓慢移开床帘。
白谨动作很慢,既是想看里面人的态度,也是想给自己足够的撤退时机。
里面人态度很沉寂,白谨拉开一条缝里面没有动静,拉开两指宽也没动静。
等到三指宽时,白谨能够看到里面情景,绕是早有准备,她也被眼前人吓了一跳。
他不知还能不能称之为人,人头章鱼身——他的头保持人的状态,脖子之下是暗红腻滑触手,四条触手垂在病床边缘。
他歪着头,耳侧是黑屏的手机屏幕,白谨可以肯定手机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但他好像能听到什么,不时露出一些或喜悦或想念或歉意的表情。
如此割裂,如此惊悚。
白谨直觉不对,就在之前,里面的人还能跟朱长生有理有据的斗嘴争吵,现在这个样子明显不是能维持理智的样子。
她眼睑下垂,看到床尾挂着的牌子:钱有财,一期。
什么意思?
“钱有财?”
白谨声音放得很轻,轻到她自己都不能听清楚,钱有财听到了。
钱有财的眼珠子动了一下。
白谨感觉心跳很快,血液流动仿佛都加快了,她看着钱有财,控制自己稳住情绪,又叫了一声,“钱有财。”
这一次,钱有财的眼睛转动到白谨身上了,他张了张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白谨缓慢抽出挂衣杆,右脚往后移动半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钱有财的眼睛,直到她彻底抽出挂衣杆,钱有财也没有做出攻击行动。
白谨往后退开两步,注视两张病床。
她不知道钱有财之前的状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久前钱有财还可以说话,现在已经失去了人声。
这个变化跟朱长生的变化有关系吗?
她全程都在两张病床之间,所待时间也不长,两人的变化哪怕不在同一时间也相差无几,到底是什么引起他们的变化?
如果说是跟朱长生与她交谈的内容相关,钱有财又为什么发生变化?
若是跟这个没有关系,她全程在场,实在没有发现有什么外因能够引发变化,至于内因——
白谨望向朱长生,短短时间内,他不仅脖子上挤满了拳头大的鼓包,手臂上也开始有了凸起。
内在因素,他们身体里被注.射了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始爆发出来?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两个人都不可能为她提供关于玩家的线索,而根据她目前见到的所有人来推测,恐怕这里没有其他玩家。
没有玩家,就代表她不能从玩家身上找出血条存在的原因,也无法利用观察大数据进行推测。
路被堵死,目标却没有变,她必须要换个方向。
白谨看着朱长生随着时间流逝,身体异变越来越大,沉默片刻决定赌一把,去查疾病。
她之前没想查疾病,一个是自身血条问题没搞清楚,悬挂在头顶,没有丝毫头绪;第二是,如果能找到其他玩家,通过其他玩家情况,能够总结分析出一些东西,不至于双眼抹黑;第三则是,疾病显然是副本核心问题,核心问题就会牵扯核心怪物,核心怪物的污染会令她情况更糟糕。
所以找玩家才是安全稳妥的方向,但现在这条路被差不多堵死了,她就不得不走最差的一条,也可以说最能接近答案的一条路。
毕竟,白谨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血条来自于外因,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外因”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血条怪物是怎么悄无声音附在她身上,又附在她身上何处。
她摸了全身也没摸到,就只能通过其他途径查血条怪物,这个“其他途径”就是找异变的原因。
换而言之,最后得去查四楼,副本里最危险的地方不一定最安全,但一定有足够的线索。
第63章 环岛之旅(35)
白谨在房间呆了三四分钟, 看着朱长生异变越来越严重,全身肌肤没有一处是没有鼓包的,四肢骨头化了一般软趴趴垂在身侧。
就在白谨准备退出房间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是冲着这里过来的?
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为了这两人的变化?
来不及思索, 白谨转身钻进床帘里, 帘子里钱有财保持着她离开时的状态,对她突然闯进来也无动于衷。
白谨看了他一眼, 就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因为那些人进来了。
白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掀开道缝隙向外看去,来了五个穿着防护服的男女。他们动作熟练迅速, 三两下把病床拆成临时担架,两人抬着就往外走。剩下三个朝着床帘这走过来, 白谨摸向挂衣杆,心里估算如何快速放倒三人。
一般来说,对付三个成年男人, 白谨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现在三人头顶都有血条, 这份信心自然也就打了折扣。
眼看人越来越近,白谨不由得屏住呼吸, 心跳频率越来越轻慢,握着挂衣杆的手指微动了动。
下一秒,白谨腰腹、胳膊、双腿被柔软滑腻的触感包裹,眼前一花人已经被倒在地上。
紧接着,帘子被人打开了。
白谨没有时间去思考钱有财的目的,整个人顺势缩在床下, 看着三双鞋靠近。
三人同样没有进行丝毫沟通,直接拆床抬走, 整个过程,都没有注意到床底还趴着一个人。
等到房间脚步消失,白谨从床上爬起来,她沉默站在原地,哪怕不知道钱有财到底是什么目的,他帮了她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到底有没有思维?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状态出手?
白谨在拆剩的床铺上翻找,最后在床脚找到了黑屏的手机,她开机后发现还有电。
手机没有锁,白谨又惊又喜,惊得是副本居然有手机,喜得也是副本居然有手机!
手机里软件几乎没有,翻了一圈就只有通话记录有用,奇怪的是,备注是数字的,比如1号,这类号码都打通了,但是备注钱女士的,没有一通打通过。
白谨继续往下翻,直到看到一串号码,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如坠冰窟。
苏闻之的号码?
他的号码为什么会在这个副本里?
苏闻之的个人信息,在他晕了的时候,白谨都翻了一遍。再加上白谨记忆力极好,别说手机号苏闻之那串身份证号码她看一遍就能记下来。
他在这个副本?
认识他的人在这个副本?
白谨加快了翻找的速度,没有发现其他认识的号码。
苏闻之或者认识他的某个人,如果在这个副本的话,她前脚的推测现在就全部推翻了!
因为这代表这个副本除了她还有其他玩家存在!
白谨捏着手机,头一次感觉到事情杂乱无章,而她就像站在一片迷障里,既看不清道路还要去分辨砸在脸上的错乱信息。
她收起手机,忽然又想到什么,翻出了闹钟,发现里面居然有十分钟一次的闹钟提醒,只不过现在是关闭状态。
番茄钟都要二十五分钟,为什么钱有财要定十分钟一次的闹钟?而且是振动无声?
白谨按下疑惑,确定手机不会有闹钟突然响起,直接将手机关机。
……
离开房间,白谨本来准备去电梯看看电梯是不是停在了四楼,她感觉朱长生两人大概率被送去了四楼。谁能想到白谨刚出门,眼前就变成了游轮。
身后的房间也变成普通的内舱房。
白谨没做停留,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苗苗说得集合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还是准备去四楼。
医院的四楼是传染病患者,游轮的可不一定。
游轮电梯停在一楼,白谨没走游轮,从楼梯间往四楼去。要是从楼梯间出去还在游轮里,白谨就直接进四楼,如果又变回了医院四楼,那就酌情考虑要不要进入。
好在这次运气站在白谨这里,从楼梯间出来依旧是在游轮里。
白谨直接进入四楼。
四楼是海景房,白谨换算了下,大概率就是医院的单人豪华病房。
为了防止突然进入医院,白谨准备只在走廊活动,不去触碰任何一道门,更不会离开走廊范围进入房间或者其他地方。
走廊里有三三两两几个人,相伴在一起往电梯走,听到身后动静回头看到白谨又若无其事回头继续走。
白谨发觉从外看不见海景房内部,就放弃在走廊查看房内场景的想法,加快脚步跟上那几个已经站在那等电梯的人。
“你们都是四楼的游客吗?”
白谨开口问。
“对啊,”其中一个女生在白谨过来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偷看白谨,这会儿白谨一开口,她立刻就回答道。“姐姐也是准备去自助餐厅吗?”
女生看着白谨的目光很热情,白谨立刻调整了神态,扬起和善的笑容,“你们要去吃自助?”
“听说今天有海鲜提供,那肯定不能错过啊,”李漂道,“姐姐一个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海鲜。
白谨没想到海底肉的线索来得这么突然且容易。
“对啊对啊,”另一个女生连忙道,“一起吃才有意思。”
“我其实吃过了,”白谨道,“我来这里是找人的,不知道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两个人被抬上来?”
“抬上来?”李漂看向王甜,“没有吧?”
“只有抬去医务中心的,不可能抬上四层,”三人中唯一的男生,赵基肯定道,“医务中心在二层。”
“也不是没有可能,”王甜反驳,“受伤又不需要住在医务中心的四楼游客,就会被抬过来送回房间休息。”
她说完又突然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出来晚,没有看到有人被抬上来了。”
白谨心下微动,看着三人面色不改,“我知道了,真是谢谢你们,我叫余夏,三位怎么称呼?”
三人分别说了名字。
“你们着急去吃饭吗?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下人,”白谨愁苦道,“这两位脑子都不太……哎。”她叹了一口气,忽略含糊不清的部分,继续编故事,“所以我担心没有人看着,他们可能会瞎跑。”
三人有些迟疑,电梯早就到了。
“一个叫朱长生,一个叫钱有财。”白谨垂下眼睛,望向李漂。
李漂几次三番偷看她,眼里是挡不住的热情,说服的概率很大。
当然白谨也不是真的为了让三人帮她找朱长生。按理来说这三人应该算是医院四楼病人,但是他们身上没有丝毫异变情况,这跟四楼的疾病有关,还是病人跟游客并不是等同关系?
再者,三人思维认知目前看起来正常,很好沟通也很好套话。
抓住三人放在身边,利大于弊。
于是,白谨的态度更加温柔轻和,“可以吗?”
李漂大概是很吃白谨的脸,看怔了两秒,“可以,没问题。”
王甜&赵基:……
第64章 环岛之旅(36)
这一次白谨刻意控制了自己, 电梯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异变。
白谨不着痕迹观察着三人,他们正在讨论四楼海景房,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都非常正常,但他们没有引起电梯的异变。
两种可能, 第一个是他们是知情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想法, 第二个就是他们没有思想。
白谨垂下眼眸,电梯异变的具体条件到底是什么?是必须是玩家, 还是具有自由思维能力的“人”?
如果必须是玩家, 就说明目前为止她所见到那些进入电梯的人都不是玩家。
这么一来,她完全可以利用电梯来测试那些疑似玩家的人。
如果只是具有思维就可以, 就说明副本里的NPC之间的差异,比论坛里玩家所总结的更为精细——至少存在思维划分。
思索间, 四楼到了。
电梯“叮”一声,讨论的声音有瞬间停顿,紧接着王甜若无其事道:“到了。”
电梯门已经完全打开, 然而没有一个人出去。三人排斥出电梯, 或者说他们潜意识在拒绝进入四楼。
只能是潜意识在拒绝, 否则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拒绝前往三楼,再者之前三人讨论四楼的言谈中, 只有对四楼的向往没有任何排斥恐惧。
白谨心头微动,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思维?
既然这些人有思维能力,电梯却又没有异变,这点能否断定只有“玩家”进入会引起电梯异变?
若真如她所推测的一样——
白谨手指蜷缩了下,目光不着痕迹落在电梯镜子里自己头顶的血条上。
这几乎就可以肯定血条怪物存在于她身体周围,而不是她自身拥有血条。
白谨感觉到心跳在加快,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异样的情绪, 现在还不是百分百肯定的时候,所有推测的前提是——电梯的异变来自于玩家。
“叮”
许久没人出去,电梯自动关闭。
“呵呵”王甜干笑两声,“不能确定人就一定在四楼,不如我们还是先下去找人吧?”
其他两人也连连点头应和。
得到新线索的白谨也没有非要拉人到四楼的意思,然而就在她刚准备回答的时候,钟声响起。
“咚——”
白谨心脏跟着猛烈跳动一下,不知是否过于紧张,身前王甜后颈肌肤好似凸起来一下,定睛再看又什么都没有。
钟声就响了一声,回声一直萦绕在耳畔不间断。
白谨心脏跳得飞快,身体紧绷着等待一个逃窜出去的时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如临大敌,但多年训练经验告诉她不能忽视这些感觉,哪怕它们毫无缘由。
“叮”
电梯在没有人按动的情况下,重新启动,从显示屏上看是在往下去。
“痒”
一道微弱的气音在电梯里响起,这道几不可闻的声音如同某个启动键,一道又一道声音重重叠叠填充着狭窄明亮的轿厢。
白谨毛骨悚然,僵硬盯着身前三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身上鼓起一个又一个脓包般的东西,各个婴儿拳头大小,呈黄绿色,最可怖的是,这些“脓包”在动。
白谨后背紧紧贴着镜面,由于还在电梯内脑中不敢有丝毫幻想,因此她第一次在面对危机时,大脑空空没有任何想法。
好在三人没有丝毫攻击意向,也没有回头的举动。
“痒”
男女的声音充斥在白谨耳边,白谨注意到他们的身体表面除了长出脓包之外,还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绿色粘液般的东西。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层液体的颜色越来越深,看起来也越来越粘稠。
“痒”
“滴哒”
那些液体顺着他们的身体流动滴落在地面上,电梯里很快弥漫着一股腐烂食物般的恶臭。
白谨心跳越来越快,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了,胸口像是压着巨石又闷又疼。
污染发作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白谨咬紧牙,盯着眼前三个变异人的目光却不受控得幽暗猩红,没了一开始的警惕防备,变得暴.虐贪婪。垂在身侧的手中更是不知何时握紧了刀,蠢蠢欲动盯着被脓包粘液覆盖的大动脉。
白谨没有发现,她头顶的血条鲜红到刺目,与她的距离也更为相近。
“痒”
“好痒”
“好痒啊”
异变者们缓缓转动身体,白谨终于看到了他们的正面,面容已经完全看不出正常五官特征,肌肤覆盖着黄绿色脓液,眼眶向外凸起,眼珠摇摇欲坠,瞳孔浑浊。
就在他们完全转动过来时,电梯突然暗下来,黑暗呓语中响起突兀的“叮”一声,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等到电梯里重新亮起时,电梯里只剩下完全转过身体背对着电梯门的变异三人,原本贴着电梯里站着的白谨已经不见了踪迹。
电梯门很快自动关闭,吞噬了逐渐痛苦疯狂不似人声的嘶吼。
白谨没有在电梯门停下,她利用电梯特性制造的不仅仅是黑暗,从变异人三人变异后的眼睛可以看出他们不一定还是常规视力,也不一定是依靠视角。
所以那黑暗同时斩断了其他其他感官,白谨在电梯里自然也是被斩断感官的一员,所以她的每一步都必须精准且迅速,好在没有出现其他意外。
*
白谨飞快寻找四楼的消防通道,她想过四楼会有什么危险,可她着实没有想到踏进四楼的瞬间,她体内的污染飞速往上攀登!
四楼整体看过去干净又高档,像个正常的住院区,但每一个紧闭的门里都传出细碎痛苦的呓语。
她根本听不清楚门里的人哀鸣的内容,只能察觉到莫名涌起的破坏欲令她暴躁易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白谨渐渐停下脚步,弓弯着腰呼吸急促,屡次拉扯着领口,脖颈青筋凸起,虬结盘桓,眼眶猩红,汗水从睫毛滴落,更加模糊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白谨深深吐出一口气,口腔里被咬破的血肉腥锈咸臭,吐出的那口气也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这次精神污染根本不能压制下去,或者说,因为她身处的环境能够加深污染,每次她凭借经验与精神力压下污染,从房间里传出的呓语就会再次勾出。
距离消防通道明明不到百步距离,白谨歇了几番都没到达,她的精神只要有丝毫的偏移,无法压制污染,她就会不由自主被一些声音或者物品吸引。
她迫切想要破坏走廊存在的物品,像冲进房间对发出声音的人做出攻击。
这种欲望让她三番两次远离目的地,她花费不止两倍三倍的时间跟经历才走完这不到百步的距离,就在双手触摸到门的时候,她听到门后传来的脚步声。
白谨终于压制不住那股暴虐的情绪,她猛地踹开了消防通道的大门。
第65章 环岛之旅(37)
消防通道里, 白谨轻如飞燕从扶手迅疾掠过,在又一次跨越扶手的时候,白谨突然停住了动作,有东西!
身后脚步声渐近, 白谨没有多加停留, 将什么东西握在手里,白谨继续往下。直到到了地下一层的楼梯间里, 脚步声才停下并且离开楼梯间, 对方去了一楼。
白谨没有贸然进地下一层,而是留在楼梯间展开手掌, 露出手掌上跟扶手颜色一致的纸条。这也是她冒险停下得到的东西,纸条不大, 言简意赅留下几条信息。
“不要吃东西,不要相信任何人,离开游轮无法离开副本。”
信息量很大。
两个可能, 第一种:纸条是假的, 这就意味着, 副本有一位站在对立面的会用“人”的计谋的存在。
第二种纸条是真的,副本确实存在其他玩家, 且在该玩家认知里,要么副本的场景是游轮,没有与医院相互变换的情景;要么就是该玩家认为医院是幌子,而且是没有任何探索性意义的幌子。
纸条是真的可能性很小,就算副本里真的有“人”参与,会把这样的线索以这样的方式留在扶手上的可能性很小。
首先就是从藏纸条的目的来看, 假设是为了诱导玩家,这个藏匿过于隐秘, 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小,事实上白谨认为这种藏匿方式更像是留下纸条的人留给自己看的。
其次就是纸条上的信息问题,假纸条为了取信玩家一定是真线索里藏着假线索,纸条唯一有可能是假消息的就是二三条。
第二条指向哪怕遇到玩家,也不可信,有挑拨离间的意图,但从白谨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副本里存在玩家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真的有其他玩家,大家身份不同,行动有对立的也是有可能的。
第三条若是假消息,反过来就是离开游轮就能离开副本,白谨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认为这是真的,这种感觉不像是直觉,更像是她曾经尝试过。
可是怎么会呢?
白谨压下这点异样,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纸条上。姑且不提纸条真假,单说场景问题。
医院与游轮变换绝不可能是没有值得一提价值的,两者变化是相融点远远大于其差异性的。
比如疾病问题,以及个别楼层功能相同的问题。
再者能够留下纸条的玩家,既然能够探索出有用信息并且留下纸条,足以说明其能力与谨慎性格,那么为什么对方会丝毫不提医院场景,绝不可能是场景没有价值,只能是他没有遇到这个情况。
这就牵扯出另一个问题,同一个副本,为什么同样是玩家,遇到的场景情况不同?
白谨取出手机,目光幽深——
虽然有玩家差异性导致遇到情况各有不同这个原因,但是白谨更倾向于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留下纸条的玩家跟她并不是同一批次进入副本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白谨看着纸条与手机,声音几不可闻,“玩家留下的东西是会延续到下一场副本的。”
但她之前所了解的信息是,哪怕同样的副本,在不同时间进入,副本呈现出的情景各有不同,这也是玩家们即使相互有交流平台,也没办法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相应情报的原因。
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事情是,信息是有相通之处的。
白谨不相信这么多年这么多存活玩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点。
想到这里,就不免想到被监控的手机,手机可以被监控,想要发出去的信息是不是可以被筛选?被按下无法发出信息的人,是不是会被监控手机的人察觉?被察觉后的人又会是什么结果?
“皇族、贵族、平民、贫民窟。”这个岛屿社会四个等级,皇族隐匿贵族把控着不仅仅是现实,副本也有他们的身影。
副本的存在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白谨不由怀疑这点。
……
白谨收起纸条,地下一层楼梯间的门锁坏的,门后一片黑暗寂静。
现在她可以选择进地下一层里看看,或者继续往下/往上从楼梯间离开。
白谨没有犹豫太久,收起纸条跟手机,推开了地下一层的大门,恍惚间白谨好似看到无数拥挤着的人,他们就像是鱼罐头里的鱼一样被塞在这个还算是宽旷的房间里。
奇怪,这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白谨走进去,在身体被黑暗包围的同时,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深海里,海水挤压包裹着她,是一种空气都被挤压殆尽的窒息。
更诡异的是,白谨感觉到身体非常疼痛,就像是有一张张带着尖利牙齿的嘴巴不断撕咬着她身体的各个部位。而她又十分确定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痛,这种突兀出现的疼痛更像是精神上的臆想。
种种古怪又莫名其妙的感觉,让白谨再也没有办法忽视它们——是她的污染更加严重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思索间,白谨摸到了灯光开关,就在她要按下去的时候,那种感觉再次出现,好似真的按下去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她的动作停住两秒,而后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白光瞬间填充整个房间,异常刺眼,同时一张张在白光下不那么明显幽灵般的人影密密麻麻将这个房间塞满。
白谨猛地按下开关,黑暗再次笼罩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出一道轻柔的呼气声,带着难以遮掩的轻松之意。
“我来过这里,”白谨独自走在黑暗里,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里的一切我都曾经历过,大脑的记忆欺骗了我,但身体留下的记忆告诉了我真相。”
第66章 环岛之旅[38]
地下二层十分阴寒, 一条走道两边各八道门,正对面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墙。
八道门的门牌上标着号码牌,白谨从门上可视窗往里看,看到八个胶囊睡仓。
所有的门都上了锁, 白谨暴.力.打开一号房的房门, 在进入房间的瞬间,眼前场景变了。
胶囊睡仓的位置变成八个独立的长条箱, 箱子朝外一面上有道小门, 门上有个小小的长方形显示屏,屏幕上标着温度[-15℃]。
白谨看到显示屏的瞬间, 就意识到眼前这些箱子是什么—太平柜,或者说尸.体冷藏箱。
白谨打开太平柜, 寒气扑面而来,在冷寒中,她看到黑色裹尸袋。
裹尸袋是空的, 里面没有人。
白谨依次检查了八个柜子, 每一个里面都有空的裹尸袋, 除此之外,她没有发现任何信息。
离开房间后, 白谨回头再看,房间里依旧是柜子而不是睡仓。她来回进出几次,直到房间里出现的不是冷藏柜,而是睡仓为止。
白谨如法炮制检查了所有睡仓,发现睡仓里有崭新的睡袋。
白谨:……
睡仓里又有睡袋。
这个想法一出,白谨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同样的景象同样的想法她曾经已经经历过一次。
白谨已经不需要去思考这个想法的真实性,在地下一层时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记忆欺骗, 眼下不过是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测。
三种可能:
1.这个副本能够扭曲人的认知。
2.这个副本能够抹去人的记忆。
3.这个副本能够改变人的记忆。
白谨首先排除第三种可能,改变记忆的意思是在原有记忆上做出改动,但她是完全不记得。
剩下两种可能的区别在于,扭曲认知是她的那些似曾相识都是被扭曲后的结果,实际上她并没有遗忘过某些经历。抹去记忆则恰恰相反,认知推测是正确的,而记忆空白是被抹去的结果。
两种可能指向不同方向,第一种更像是一种精神污染,这是白谨的“老朋友”,末世后她的大半人生都在为此做斗争。第二种倾向不明,但不论抹去记忆的目的是什么,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隐藏。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记忆被抹去,那些痕迹经历被抹去,无论副本有没有想要隐藏某些东西的目的,都会达到隐藏的效果。
白谨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认知被扭曲在她身上会产生一个不可调节的bug——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有另一个世界完整的人生轨道,两个世界的规则、结构等等等等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扭曲她的认知,白谨不可能毫无察觉。
还有一点就是苏闻之的电话号码,白谨一开始怀疑苏闻之在这个副本,但是后来白谨想起进副本的时候,苏闻之是跟她在一起的,当时苏闻之并没有进来。
白谨了解自己,倘若她进入副本发现有手机,她会尝试联系外界,而目前为止,她知道的联系方式中,苏闻之这个暂时盟友,是联系的最佳人选。
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除非她是在突然之间昏迷失去记忆,否则白谨相信自己一定会察觉到什么,并且留下一些东西。
根据对自己的了解,东西会留在她坚信自己一定会查看的地方——医务中心、四楼以及地下室。
医务中心是白谨醒来的地方,从目前的经历来看,无论场景怎么变化,医务中心是不变的。
游轮里是医务中心,医院里是护士医生所在。
地下室就更不用说了,三层地下室,第一层诡异,第二层有冷藏柜,第三层大概也有什么东西。
至于四楼,白谨上去过,那地方对她的精神污染很厉害,从她短暂的副本经历来看,这种情况有很大的可能是四楼隐藏着一级怪。
就像是第一个副本海洋馆里,那个怪仅仅是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就能让她崩溃。
而现在那只怪没有露面,仅是存在,就能让她污染无限度加深加重,是说得通的。
这么一来,在有把握能够保持清醒之前,白谨是不准备再去四楼的。
医务中心里有太多医生护士,不利于搜查,在白谨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他们之前,白谨也不准备冒险。
她必须小心谨慎,她的头顶上还横着血条,这是一把悬顶之剑,她不得不警惕。
八个房间没有线索,白谨来到玻璃墙上的玻璃门前。
需要通行证才能进入。
就在白谨犹豫是否要暴.力开门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声音,那是脚步声——有人来了。
白谨就近进入房间里。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从门前经过,从声音上来判断,对方打开了玻璃门,随后是关门声,然后走廊就再次陷入沉寂。
白谨耐心在房间里等待,她不太相信女人对她的存在毫无察觉,走道两侧各有八道门,一共十六个门锁被她拆坏。虽然她小心保持了锁原状,让其看起来正常,但只要细心总会发现端倪。
除非女人下来是有自己的目的。
这么一来,这个副本就显得很不同于其他副本。从之前副本来看,玩家在副本里属于被关注的状态,比如海洋馆里有固定的活动流程,比如治疗中心里玩家是游戏重要成员——怪也好、活动也好全都是围绕玩家运转。
但这个副本似乎有自己的运转规则,目前可以暂时断定,她是副本唯一的玩家。
按理说,这个副本应该跟她的关系更切合一些。现在,白谨虽然是有被要求要工作,但这个工作可以被退后,从前台唐米米的话来看,甚至可以拒绝护士工作,选择调岗。
而她现在游荡在副本里,像个局外人。
白谨思索间,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很小很细碎,还有些隔着什么导致的沉闷,难听又刺耳,像指甲生硬划着布料——等等,似乎不是“好像”!
她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是冷藏柜,之前白谨检查过冷藏柜里没有东西,不代表现在也没有,这是副本,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白谨转身面对室内,声音更大更清晰了,哪怕隔着封闭的冷藏柜,她也能清楚听到里面裹尸袋被划开的声响。
紧接着,声音变成了刮划铁板的声音,有东西划开裹尸袋出来了,“它们”正在试图破坏冷藏柜!
房门有是不知目的不知底细的女人,眼前是不知能耐不知模样的怪——
退出地下二层还是留下?
白谨选择留下,她有一种感觉,失去记忆之前的她留下的信息就藏在这层楼里。
第67章 环岛之旅[39]
白谨是一个果断的人, 她做出决定之后,便不会再动摇。
她留下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进入玻璃门后,寻找可能留下的信息。这个目的想要达成的前提是玻璃门畅通无阻。
现在问题就很清晰明了,要么她等女人离开, 暴.力开锁。要么解决掉女人, 从女人手里拿到通行证。
白谨很快做出决定,房间里声音更大了, 有种冷藏柜里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出的压迫感。
白谨并不担心这个, 她贴在门上可视窗往走廊看,可视窗能够观看的角度有限, 但声音是实打实的静。
破开铁板的声音响起来的瞬间,白谨立刻推开门离开房间, 紧接着又回到房间,整个过程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房间里场景变成睡仓。
利用场景变化, 暂时解决了房间里的威胁之后, 白谨思索刚刚一瞬间她看到的景象。
首先是房间里, 爬出来的东西只露出一点点,像是人手状, 肤色艳丽,皮肤上包裹着一层黏稠的液体,有种诡异恶心的感觉。
至于走廊,走廊什么都没有,尽头的玻璃门紧闭,就像之前那个女人从走道穿过进入玻璃门是白谨的幻觉。
暂且按下女人是为她而来的可能, 单单思索女人是因为自己的行动轨迹来到这里,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 白谨忽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细节,女人不是乘坐电梯下来了,她是从楼梯走下来的。
这个行动背后说明什么?
她忌惮电梯?她怕从电梯引起注意?她在防备某些人?
无论是哪种可能,可不可以直接认证为,女人不是光明正大来这里的?
这样的话,玻璃门里面有很多人的可能性就比较低了,因为女人如果是躲避着什么过来的,那么她一定会选择一个玻璃门里没有人的时机。
*
白谨站在玻璃门前,礼貌敲了两下,敲门声音不大,能够引起里面人注意力的可能并不大,但是白谨之前就注意到走廊里有监控。
若是确实如她猜测那般,女人一定会时刻注意监控,且很大概率就删掉她出现后的监控内容。
白谨并没有等待太久,门被打开了,一道寒光从里伸出,直击白谨的脖颈。
白谨早有预料,轻松闪躲开,同时往后退开,女人从玻璃门里踏出,紧跟着倾身攻击第二下。
白谨抬脚踹开,趁机反身转到女人身后,将其按压在地。她的招式并不算太复杂,但是她的力气很大,大到身下的女人毫无反手之力。
白谨自己也被自己的力气吓了一跳,她在这个世界没有停下锻炼,也发现锻炼的效果好到出奇。但是她可以肯定,进入副本之前,她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力量。
不过这并不是眼下紧要的事情,白谨按下疑惑,专心对付按住的女人。
“我要是你就不会挣扎,免得闹出动静吸引到其他人过来。”白谨压低身体,凑到女人耳边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来拿回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女人没有再挣扎,声音冷漠,“你是医务中心的新手护士,还没有资格进入这里,这里没有你的东西。”
白谨不为所动,“我已经在这里了。”
女人沉默片刻,开口,“放开我。”
白谨没有犹豫松开手,她起身后,走到女人面前,对其伸出手。
女人打量着白谨,目光顺着白谨的眼睛移动到伸出的手上,而后利索地撑地起身。
白谨不在意收回手。
“如果你妨碍到我,我会杀了你。”女人说完进入房间。
她没有关门。
这是一个非常干脆果决的人——白谨做出判断,紧跟着进入玻璃门,随手将门关上。
一个巨大的实验桌,上面摆放着各种没见过的仪器,实验桌后有两偏一正三道门,女人站在正门前,大概率在试图开锁。
两个偏门,一个监控室,一个休息室。
监控室白谨没有多看,重点放在了休息室上,休息室很简陋,单人床、书架跟书桌就是全部。
对着单人床的墙壁上是挂在墙上的监控屏,整面墙壁都是,只不过屏幕现在是黑的。
白谨简单翻看单人床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重点开始查看书架。
书架上的书籍专业性很强,白谨看不懂,但从主人的记录可以简单总结,这是一些关于生命、基因、嫁接等等的内容。
白谨恍然大悟,这个医院的目的根本不是治病,而是实验,那些病人就是试验品。
但白谨很快想到朱长生和钱有才,推翻了这个简单粗暴的猜测。朱长生是肝癌晚期——这个信息能指向两种可能。
1.这个地方是用来使用一些非法手段治疗一些绝症,病人确实是病人,但是这种手段治疗产生一些副作用。
从医院周围是荒漠,游轮在海中央来看,这个地方是符合隐秘特征的。
2.病人是病人,也是实验品。
肝癌晚期的朱长生是三楼,还有一些更严重的在四楼,这说明绝症并不是目的,起码不是核心内容。
癌症晚期是治疗不好的绝症,四楼不可能有比这个更严重的疾病。这么一来,可以推测出四楼不是病患病房,而是实验者病房。
白谨目光略过书籍主人的字迹,忽然反应过来,“四楼的病房居住的是实验人员。”
生命、基因、嫁接……他们研究的方向,再加上白谨之前的推断,四楼实验体的实验方向就可以基本确定了——
他们在试图“复活”人,癌症患者不严重,因为他们还没死,死去的或者即将死去的,才有资格住进四楼。
白谨按下厌恶,继续翻看,她很快依靠自己查阅习惯,发现了一张船票。
“豪华游轮,环岛三日之旅”
船票上盖了戳,角落有四个小小的记号:“hxbj”
白谨摩挲着这四个字母,这是她的字迹,是她留下的信息,是她给自己留下的一个“锚”。
华夏白谨。
这是她灵魂的来处,也是她灵魂唯一的归处。
第68章 环岛之旅[40]
船票的出现证明了白谨猜测的正确, 同时也表露她的身份证明问题。
早在第一个副本里,李与唐就曾说过,副本里会有指向玩家身份的物品,白谨醒来之后看到护士证, 理所当然就认为那就是这个副本的身份证明。
现在船票的出现推翻了这点, 不仅如此,船票上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时间。
三日之旅。
这是否说明, 三天是副本的期限?
在副本鬼怪存活的前提下, 玩家只能通过苟到副本结束才能离开副本。
可副本有医院跟游轮两种场景,游轮是三日之旅, 医院哪里能够确定日期?
白谨收起船票。
手指无意识点着桌面,船票的存在不仅仅意味着记忆被抹去的真相, 更透露出另外一个问题,失忆之前的“白谨”意识到自己会失忆,并且有意识留下信息给失忆后的她。
留下的信息, 也能看出一些其他东西。
比如单单留下身份信息, 跟船票, 说明失忆之前的她,认为这两点是失忆之后的她需要额外重视的东西。
换句话说, 失忆之前,“白谨”就意识到这个副本“身份”有问题。
就像失忆之前她怀有船票,身份一定是游客,而现在失忆之后,她的身份却是护士。
这不是白谨目前遇到的重点问题,她现在的问题在于变换的场景, 在于所见之人头上都有血条,在于她自己头顶的血条。
尤其是她头顶的血条。
失忆之前的她为什么没有留下关于这点的信息?
“她没遇到。”
白谨给出自己答案。
无论是场景变换, 还是头顶的血条,失忆之前的她都没有遇到,所以她想不到留下这个信息。
白谨手指忽然停下,表情有瞬间的变化,情绪也有些躁动,但她很快平复下去。
“污染在加深。”
在副本里是一个不断污染外来者的过程,失忆之前没有血条,失忆之后有了,只能说明她被这个污染更重了。
从她毫无察觉这点来看,这个污染不像末世污染那样直接影响人的神志精神,它或许更加潜移默化。
场景变换是否跟她加重的污染有关?
白谨思索间,墙壁黑屏忽然亮了一块,她看到了水箱,无数等人高的水箱出现在屏幕里,水箱里是绿色不明液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之前那个女人穿梭在水箱里,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正常,她像是个无头苍蝇在里面乱撞,偶尔茫然站在原地,目光空洞看着周围。
白谨想了想,起身离开房间,来到监控里的房间。
“你在找什么?”
女人没有回头,“不知道。”
白谨沉默片刻,“找人?”
女人回过头看向白谨,“为什么这么说?”
“这些水箱。”白谨看向水箱,“似乎用来装人正好。”
女人面部肌肉不自觉抽搐起来,她肉眼可见变得痛苦,“找找找找……找找”
白谨惊骇看着她。
女人的脸被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一般的东西勒住,血肉一条条往里凹陷进去。她眼睛里也有,眼球被紧紧勒着,白谨往前一步,她看清了,她看清楚了——那是一条透明的线,看起来柔软又轻盈,勒在女人的眼球上,几乎将眼球勒爆。
“啊,”女人慢吞吞吐出新字音,表情慢慢收敛,那些丝线般的东西消失了一般,她的皮肤血肉恢复原样,眼球也变回正常的样子,“你猜错了,我不找什么人?”
白谨心脏猛跳,面色却不显露分毫,“不找吗?”
“不找。”
女人坚定地说。
“你,”白谨指着她的脸,“你在哭吗?”
女人愣了一下,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湿润的触感清晰可见,她茫然看着白谨。
白谨被盯着看,有种古怪的感觉,像是,她曾经就见过这人。
“你跟我来。”白谨忽然道,“我有一个猜想需要验证,如果你相信我,或许能让你知道你在找什么。”
“我没找什么。”女人不知道说给谁听,但她动作很利索跟上白谨。
白谨带着人来到休息室,将周围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监控,也没有人来这层,示意女人躺在单人床上。
白谨关上门,用撕成条的被单将女人手脚绑住,她没有解释,女人也没有问。
白谨摸了女人的匕首,严肃地望向女人的头,准确来说是女人的头顶。
从丝线出现到丝线痕迹消失,这个过程女人的反应来看,这东西似乎是控制女人的。
白谨不知道为什么,将丝线跟头顶血条联系在一起,这是一个毫无来由的想法。丝线的出现并不一定是跟血条有关,甚至这些丝线很有可能平时就隐藏在血肉之下,但是白谨有非常强烈的感觉。
“说起来我忘了问,怎么称呼?”
她半蹲下去,女人没有回答,或者说她回答不了,她开始不受控制挣扎起来,但是她的目光非常坚定看着白谨。
白谨没有安慰也没有解释,一只手死死按住女主的头,另一只手抚摸女人头顶上空,她什么都没有摸到。
白谨并不觉得挫败,她握着匕首猛地刺下去,她听到细小的声音,看到血条往下降了一截。
真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她头顶的血条竟是从这来的!
白谨思绪万千,手下动作却不停顿,不断刺下数次后,血条无限度接近零,但又永远到不了零。
白谨知道血条不会清零,放弃了无休止地刺伤,匕首在手中翻转,白谨切肉般在女人头顶上切下去。
女人动作戛然而止,她昏了过去。
白谨看到女人头顶那管血条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往女人头顶跑,当机立断拿起书桌上的试管,按着血条位置摸到冰凉滑软的东西,将东西塞进试管里。
看到血条一直在试管周围不在移动,白谨就确定这个看不见的东西无法离开试管了。
这个发现让白谨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个看不见的东西能轻而易举控制一个人的思维——可能女人不属于人,但它本体看起来却非常脆弱。
“我叫苗心。”
白谨闻声看过去,女人,不,苗心已经醒来了,正在打量白谨。
“你是玩家?”苗心问。
白谨不由怔住,“你是玩家!?”
这并不是白谨惊诧的原因,她惊诧的地方在于苗心恢复了玩家的记忆,或者说认知。
她没有之前的记忆,是否跟头上看不见的血条怪有关呢?
白谨上前帮苗心解开被单。
“你不应该这么简单放开我,万一我是在欺骗你呢?”苗心坐起来,揉了揉手腕。
“这东西很容易挣开,”白谨随口回答,“你是什么时候进入副本的?在这里呆了多久?你在此之前见过我吗?”
“我的记忆很混乱,没有办法给你一个时间,但我可以准确告诉你,我没有见过你。”
白谨陷入沉思,忽然道,“你有变成船上人员的记忆吗?”
苗心沉默片刻,“没有,我只有一些作为玩家的记忆。”
白谨拉过来椅子坐下,“那我跟你说一下我的情况,你的记忆混乱,没办法整合信息。”
苗心不赞同,“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了解太多,因为你无法知道我的某些行为到底是不是被控制的结果。”
白谨摇了摇头,“我状态很差,我必须有一个信任的人。”
她顿了一下,“而且我直觉,可以信任你。”
苗心嘴角抽搐,苏醒后一直不变的神态显得有些无语。
白谨假装没有看到,自顾自道,“我失忆了,准确来说,是我失去了进入这个副本后一段时间的记忆。在我失忆之前,我的身份是游客,失忆之后身份是护士。”
“这个副本很奇怪,有两种场景来回变换,医院和游轮。”
关于这点,白谨现在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测。
那就是场景也是精神污染加重的外化表现之一。简单来说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白谨没有失忆之前,她刚刚进入副本,那个时候副本是只有游轮一种状态。
她在游轮一段时间,白谨猜测这个时间很有可能就是船票上说得三天,经过三天后,她失去记忆,副本也变成游轮跟医院互相交换。
从场景来看,游轮场景的危险性是远远小于医院的,这也一来,白谨甚至可以大胆推测接下来还有第三轮。
而第三轮就是医院。
白谨没有把猜测说出来,而是继续说经历,“按照规定,我下午应该去查房,但是现在时间……”她估算了下,“一定超过了约定的时间。”
“目前我没有什么头绪。”白谨谦虚道,“不知道你有什么思绪吗?”
“你怎么知道自己失忆了?”苗心很奇怪道,“副本若是让你失忆,不可能给你机会让你想起来。”
“我没想起来,我找到了自己留下的信息。”
苗心沉默了,她确实没想到,有人能在副本里发现自己即将会失忆,然后给自己留下信息,最后还被失忆的自己找到了。
这是她没见过的。
“我好像也留下过信息。”
苗心改了话题。
“你说扶手上那个?”白谨问。
于是苗心就明白这个信息被白谨发现了,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我们肯定不是同一批进入副本的,这个副本的机制一次只有一个玩家进入。”
“我在副本里遇到几个人,你听听看,你认识吗?”白谨开始说人名,“孙静姝,苗苗……”
白谨忽然停下来,看向苗心,“你找得人是苗苗?”
苗心嘴角动了动。
白谨想到她没有作为船上人员的记忆,解释道,“我见到你就是你似乎在找什么,有东西控制不让你想起这点,我猜这个对你很重要。”
“我妹妹。”苗心道。
她没有多说,白谨也没有再问,继续道,“孙静姝是护士,苗苗是护士长,唐米米、朱长生、钱有才、李漂、王甜、赵基、高原、D博士。”
白谨借着书桌上的纸笔写下名字,转给苗心。
苗心看着名字,“朱长生、钱有才、苗苗是我之前的,其他人我不知道认不认识,名字是陌生的。”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这两个人是玩家。”
白谨难免想到钱有才掩盖她踪迹的事情,还有钱有才的电话。
“说起来,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副本里有通讯设备。”白谨问。
“你说手机?”苗心道,“我看到了,手机全是废弃的老版,至少目前市面上没有。”
白谨皱眉看向苗心,苗心所表达的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没错,”苗心道,“我们怀疑副本的出现跟现实密切相关。”
“你们,”白谨问,“玩家公会?”
“差不多吧,”苗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垂着眼眸,似乎在看纸上的名字,“在我进来之前,我们怀疑的方向是海昌盛,在这个岛屿上无论是哪个方面,都跟海昌盛有关。”
“副本真跟像是相关,海昌盛必定不可能全然不知。”
“但副本只有死去的人才会进入,这个是不可控的。”苗心道。
白谨想了想,“这个副本研究的不就是复活吗?”
苗心看向她。
白谨坦然接受苗心的目光,冷静分享道,“从旧版手机出现在这个副本里来看,这里存在的时间必然十分久远,再加上它的副本内容,这里或许隐藏某些真相。”
“如果是这样,你一定离不开这里了。”苗心道,“你要知道,副本里越是核心的怪物,污染越是严重。其实我很奇怪,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被污染的痕迹。”
白谨也想过这个问题,她多次思考过她在这个副本里的污染,表现在什么地方。
后来,她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失忆可能不仅仅是失去进入副本那段经历,认知或许也发生了变化。
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所以她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
而想证实这点也很容易,眼前就有本土人。
“我不确定我有没有,”白谨道,“你为什么留下纸条?”
“因为我发现自己要死了,留给后来玩家的。”
“有没有可能是你留给失忆的自己的?”白谨反问。
苗心陷入沉默。
从表情来看,她回忆的过程非常痛苦,“我好像,没有失忆过。”
“那么你进入副本的职业是什么?”白谨又问。
“游客。”苗心肯定,“有船票,三日之旅。”
“一直都是游客吗?”白谨。
苗心更加痛苦起来,脸色青白肿胀,活像一个溺死的人,她的身上多出许许多多的印记,是人手抓扯留下的印记。
“我好像还是安保人员,不,我是护士,我……我是谁?”
白谨明白了,苗心不是没有失忆,也不是没有失忆的记忆,她的几段记忆混杂在一起,所以她才一直说自己的记忆很混乱。
“我分不清。”
她最后强行清醒下来,她身上那些痕迹全部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
“我分不清楚,我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我回想就会感觉自己是某一个身份上的人,”她冷漠地评估道,“我的认知受到了侵蚀。”
所以第一步的污染,就会将玩家对自己的认知扭曲成副本里的人。
“你离不开了。”苗心艰难道,“这个副本最算撑到最后,污染太重,也会被留下来。”
“没关系,”白谨道,“我们已经发现过去留在这里的玩家可以恢复意识,也知道恢复意识的办法,最后证明了玩家留下的信息是可以一直存在的。”
她道,“我留在这里,下一个进来的人,会轻松一点。”
不,她不会死,她会活着离开,离开副本,离开这个世界。
苗心动容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
白谨垂下眼眸,没有让她说出来,而是直接换了个话题,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吧?”
苗心闻言收敛了涌起的复杂情绪,平静下来,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给我一刀。”
白谨道。
第69章 环岛之旅[41]
苗心哪怕再怎么泰然自若, 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好在白谨紧接着解释,“就是在我头上来一下,这么切下去, 如果我昏迷过去, 就说明成功了。”
苗心没有作为船上人员的记忆,也就不知道白谨是怎么帮她清醒的, 对于白谨的话就存有几分疑虑, 但她清楚自己的情况,也不会让白谨都解释清楚。
“你说如果你昏迷的话, 就算成功?”苗心道。
“理论上是。”白谨道。
她直觉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尽快离开副本, 而在此之前,她得解决掉头上这个隐患。
“要想个万全之策……”苗心顿了顿,“起码要尽可能减少威胁。”
她口中的威胁也包括她自己, 她哪怕现在认为自己具有人类意识, 也确定自己精神状态很好, 但她到底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存活在副本里的怪物。
苗心自己都无法肯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失去意识, 或者被操控做些什么违背她做人意愿的事情。
“我明白,”白谨道,“我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机械装备,你在门外拉线。”
白谨当然不会把自己命放在一个可能之上,但她也清楚,她需要一个在她昏迷情况下, 站在她这头的人。
“可以。”
实验室里设备很齐全,白谨东拆西凑做出一个简单的设备, 线从门缝中伸出,门被从里面反锁。
锁上门后,白谨改变了设备。
她将控制这头的匕首取下,换上取来的硫.酸,等到十个数后苗心在外拉绳,硫酸会倒在她的手臂上,倘若她昏迷,疼痛会令她苏醒。
至于头顶的东西,白谨握着匕首,她准备自己切割。
从苗心切割经历来看,切割分离完成后苗心陷入昏迷,十五秒左右隐藏的东西再次找苗心的脑袋。
十秒足够了。
白谨平躺着,一只胳膊在硫酸下,一手握着匕首,她贴着头皮,从右到左划动,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划到天灵盖上,她才感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阻碍。
白谨手很稳继续划割,随着她的动作进行,她感觉到头疼欲裂,像有根钢针从天灵盖上钉进去,耳边嗡嗡直响,就像有无数的人或远或近说着听不清楚的话。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这疼痛持续多久,只知道手从没有一刻停止过。而后在某个瞬间,白谨隐约感觉到疼痛达到顶峰,声音炸响欲聋,她强撑着猛地将早先放好的金属笔筒甩在地上。
“砰”
白谨彻底失去意识。
白谨再次醒来是因为胳膊上疼痛,她恍惚间分不清到底哪里更痛,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情况,门外敲门声中夹杂着叫“余夏”的声音。
白谨移开胳膊,听着熟悉的声音。
她恍惚仿佛看到苗心被无数鬼影拉入地下一层,无声让她活下去的情景。
“余夏?!”
“苗心。”她喃喃道。
被隐藏的记忆翻滚上涌,两段副本经历交叠在脑中出现,白谨的头又痛起来。
“余夏?!余夏!”
白谨深吐一口气,应了一声,坐起身拖着迅速溃烂的胳膊到门前打开房门。
房门外苗心看到白谨的手臂就清楚怎么回事,她什么也没说,拉着白谨要去处理伤口,被白谨拒绝。
“先等下。”
白谨抬头看着徘徊在头顶的血条,熟练抓起来塞进试管里。
苗心看不到血条,也看不到隐形水母,她只看到白谨抓了个空气,装进试管里,但她没有多问。
等到白谨装好试管,苗心才拉着白谨处理伤口。
“这里的时间是混乱了,这种伤不会存在太久。”白谨道。
“那也要好好处理。”
苗心动作很娴熟利索,但正如白谨所说,等她处理好伤口准备包扎,伤口已经恢复了大半。
“不用包扎了,我们来说一下接下来的行动,”白谨道,“副本是在循环向前的,就算不能在第二轮里离开,也要为进入第三轮打好基础。”
苗心察觉到白谨态度上的变化,她更急切,也更焦躁了,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汹涌。
“你有什么想法?”
白谨几乎没有思索,“先让一部分玩家恢复意识。”
恢复记忆之后,白谨对于场景变化跟头顶血条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因为失忆后的她已经做出各种推测。
她最奇怪的是,第一轮死去消失的玩家,在这一轮里再次出现。
就像这个副本上真的实现了不死,无限复生。
之所以不用刷新来说,是因为白谨清楚记得,在不久之前苗心身上显露出在地下一层被抓的痕迹,这说明每次经历,他们哪怕不记得,身体是记得的。
白谨到这里已经有了一个破局的办法。
她当初就想过隐形水母没有弱点,她想杀死水母,可以给水母找一个弱点。
就像海洋馆里鱼怪怕水,治疗中心里饿鬼撑死。
水母能够融入其他生物体内,它不死,其他生物难道也不死吗?
那只章鱼是首选,章鱼之后船上还有很多人,除了玩家之外,王四这类上船的人,实验的人,被实验的人……它们都可以成为水母的弱点。
之前白谨试过伤害人的身体,血条不变,说明外置并不能让人成为水母的弱点。
“怎么了?”苗心问。
白谨按下思虑,正准备摇头,鬼使神差开口问,“如果我有办法毁掉这里,但是代价是你们再也不能复活,不能在这里存活,你愿意吗?”
她问完就有些后悔,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白谨只要能够毁掉这里,就不会犹豫。
末世污染多年却始终留有一线生机,就是因为一辈又一辈的人坚定不移的信仰。
她不可能放过污染源的,哪怕是她自己成了污染源,她也会毫不犹豫解决自己。
“我会由衷感谢你,并祝福你始终如一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苗心道,“我们不是复活,而是是变成了怪物。没有一个人愿意以随时失控的怪物的身份苟延残喘。”
“不要手软,也不要迷茫。”
苗心坚定不移道,“你不是毁掉这里,是拯救了我们的灵魂,还有更多可能会死在这里的人的灵魂。”
她忽然笑了一下,“到时候,希望你也能给我一刀。”
白谨仿佛看到自己的同伴。
*
在离开地下室寻找玩家之前,白谨决定先去地下三层,一个是看看水母还在不在,另一个是看看章鱼还在不在。
失忆之前她进入地下三层,先经历一个充满水母的房间,房间后是一个屠宰场一样的房间。
巨型章鱼的残尸就在那里,到了夜晚,水母会融入章鱼身体里,章鱼会恢复如常,并有一部分水母的能力,比如穿透船体,比如让白谨下意识忽略它。
如果能让章鱼成为水母的弱点,那么整件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从水母排斥章鱼这点来看,白谨很怀疑章鱼有什么她还没有发现的东西,是水母所排斥的。
没有思维的生物,对于天敌跟食物是很敏.感的。
两人来到地下三层,意外的是,地下三层里有人,而且人还不少。
白谨跟苗心对视一眼,两人停在楼梯口,没有继续往前。
之前地下三层是没有监控的,现在既然这里开始活动,那就很有可能走廊里就有监控设备。
白谨拉着苗心往上走,快速说出自己新计划,“把这楼封死。”
苗心诧异,但很快意识到这个计划并不难执行,通往地下三层只有两个方式,电梯跟楼梯。
而每一层的安全通道都有独立的门,锁上门,楼梯就被封死了。
电梯就很简单了,都不需要破坏,只用把电梯留在地下三层上面任何一个楼层就行了。
苗心没有多问,迅速开始执行。
两人一个封锁楼梯,一个把电梯停在地下一层,堵住电梯门,不让它运行。
地下一层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一共有三个出口——两个电梯,一个对着安全通道的大门。
房间里白天有白影,晚上人挤人。大门始终锁着,哪怕是工作人员也很少有人过来。
电梯堵在这里,就算有人过来挪开堵门的东西,也需要时间操作。
只是白谨得穿过这个房间出去,这对于失忆前后都来过地下一层的白谨来说并不算难,尤其是白天里的白影是在有光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白谨在黑暗中畅通无阻来到大门前,就在她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声音很熟悉,像之前她进入四楼时,被人追着的脚步声。
白谨凑在门前,准备想要听清楚人是从哪个方向来,又准备往哪里去,却忽然听到别的声音。
“呼~”
“呼~”
是人的呼吸声。
第70章 环岛之旅[43]
白谨被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就发现声音并不是隔着门响起的,这说明不是有人正偷偷在门那边窥伺。
贴着门就能听到声音,略微远离就什么也听不到,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失忆前的夜晚, 白谨就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
白谨的判断是时间混乱导致的效果之一, 这些声音可能是之前某个时间点某个人/某些人发出来的,在此刻传递给现在时间点上的白谨。
可是很奇怪, 那个时候时间混乱是只有晚上才会有, 而现在还处于白天。
污染加重,混乱加深。
白谨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她再次贴上门,尝试能不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没有。
这次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白谨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继续贴着门,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从房间离开。
在关上房门之前,白谨忽然意识到,白天打开门的时候, 有光从打开的门进入房间, 但是那个时候, 房间里的白影是没有出现的。
相反,电梯的光下, 它们是能够出现的。
这是什么意思?
人造光才能出现?
她看向楼梯,苗心还没有上来,之前有人下去,苗心想要上来还需要避开人群,时间还有一些。
她进入房间,关上房门, 看了一会儿对面电梯,那边并没有人影。
这个原因并不难猜, 之前穿过电梯的人影全都消散了。由此可想而知,趋利避害的本能影响下,它们会绕开电梯位置。
白谨打开灯。
打开灯光的瞬间,白谨眼前出现一张又一张扭曲的白色人脸,他们痛苦又狰狞,无声嘶吼着。
光亮起来的时候,这些人脸源源不断朝着白谨的位置冲过来,撕咬着白谨每一个可以下口的位置。
白谨感受到灵魂被拉扯撕磨的疼痛,额头、脖颈、后背……全是因为疼痛流出的汗。
她咬牙强忍着痛苦,忍着想要立刻离开危险的本能,站在原地观察这些人脸。
一张又一张人脸出现在她面前又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脸挤下去,白谨看了一分半左右的时间,没有看到一张见过的脸,准备离开。
她不能花费太长时间在这里,不仅仅是自己的承受问题,更重要的是她还需要跟苗心接应。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耳朵被一张人脸咬住,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电音又像某些野兽痛苦的嘶吼。
白谨利用余光去找声音来源,她没有耗费太大的时间跟精力,很快就找到了那张脸。它比其他每一张脸都要痛苦——它的脸并不完整,脸上有几块残缺,从牙印的痕迹来看,这是撕咬导致的不完整。
但这并不是白谨判断它比其他的每一张脸都要痛苦的原因。她的理由是:所有的脸都在狰狞嘶吼,只有他发出了声音。
白谨没有立刻离开,她忍受着灵魂撕扯的疼痛,停留在原地。试图听清楚这张她曾在夜晚,隔着身后那道门见过的脸想要发出什么声音。
是的,她见过这张脸。
她记得他被挤半张脸时,扭曲成《呐喊》跟她面面相觑。
她记得他落下眼泪,尖叫着“我出来了。”
她记得他的名字是“王鱼”。
“王鱼。”白谨道。
耳边的声音停顿瞬间,又变得更加激烈,其实那声音非常小,远远不如夏日蚊虫在耳边嗡嗡的响声大,但白谨听出了激烈,听出了痛苦。
“王鱼。”
“王鱼。”
察觉到王鱼对这个名字有反应,白谨不断叫着王鱼的名字。
王鱼开始被其他人脸挤下去了,但他没有停下嘶吼,他尖叫着发出听不到的细小声音,直到再也听不到分毫。
白谨等了会确定再也看不到他的踪迹,她没有再停留,苗心还在外面,她需要留出时间去接应苗心。
然而就在白谨准备关上灯的瞬间,她听到一声嘶吼,一声没有办法忽略的嘶吼。
紧接着,她看到一张残缺不全的脸,扭曲成狰狞的模样,以一种义无反顾的速度跟姿态,冲向电梯位置。
无数张脸阻挡在它面前,又停在它的身后,白谨的灵魂不再疼痛了,所有的人脸都停下来,它们跟她一样注视着那只扑向火焰的飞蛾。
火焰熊熊燃烧中,飞蛾最后一道怒吼消失之前,白谨终于听清楚了这只飞蛾以生命呐喊出来的声音——
他说:“跑!”
无数张白脸齐刷刷转过来,扭曲痛苦对着白谨,朝向白谨,张着嘴巴发出无声的哀鸣。
无数的哀鸣混杂在一起,成了不可阻挡的海浪,铺天盖地的、无法阻挡的发出怒吼:
“跑!”
……
白谨锁上了地下一层的门,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难怪撕咬灵魂如此的疼痛,但过后却没有丝毫影响,难怪它们拼着会焚烧消散也要追着她到电梯里。
它们是想告诉她:“跑。”
这里每一个留有一丝神志的人们都在告诉她:“跑!”
白谨松开门锁,双手垂在身侧。她低着头看着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指。
一种跟以往精神污染导致的情绪暴动,都不相同的失控情绪翻涌在胸口,在血管,在身体的每一滴血液。
她不断用过往经验压制着情绪,却又一次又一次失败,她清楚原因。
这不是精神污染,这是震撼。
她能够压下污染,却无法制止震撼。
“你怎么了?”
苗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苗心很快来到白谨面前,皱着眉头打量着白谨,“你没事吧?”
白谨手掌不断舒张收缩,两三个呼吸后,她对苗心道:“你记得远离这里。”
苗心不解看向她身后,也没有询问直接应下,“你现在怎么样?”
白谨摇了摇头,没有讨论这个问题,最后看了一眼地下一层,率先离开这里。
“你之前有没有遇到人过去?”白谨问道。
苗心:“我听到脚步声避开了,后面注意了一会儿,他们没去地下三层。”
怪不得苗心到现在才过来。
“不用管他们,我们速度加快,将隐形水母从人的头□□下来,隔离开。”
苗心停下脚步,她看向白谨,“你刚刚说,隐形水母?”
白谨没有停下,一边上楼梯一边解释,“没错,之前被控制,失去作为玩家的记忆,就是因为它在头顶控制。”
“那你需不需要将头包起来?”苗心道。
“我在失忆之前了解过,地下三层里有一个房间全是这种水母,但是在这个房间之外的其他地方,是一人对应一条水母。”
“所以,取下一只,就要装起来一只?”联想到白谨顺走的试管数量,苗心很快就明白了白谨的意思。
其实白谨话里隐藏了很多。
比如白谨怎么知道隐形水母的,她是不是能够看到,水母不能死亡吗?等等等等,但是苗心没有询问。
两人很快到了地上一楼的医疗中心,首先遇到的就是前台的唐米米。
唐米米看到白谨领了一个人过来,有些奇怪,“这是安保人员?”
“准备转职的新护士。”白谨解释一句,凑到唐米米身侧,悄无声息抬起手,“对了,你知道护士长现在在……”
话没说完,已经割下来水母,苗心眼疾手快接过软倒下去的唐米米,看着白谨将“空气”塞进试管里。
“带她一起离开,”白谨道,“这里可能会有人员过来,带她到休息室,等她醒了再解释。”
苗心将人背着跟着白谨往休息室走。
白谨在是游客的时候,曾经听孙静姝说过,这个副本里有六十位游客,三百多个工作人员。
这个副本大概率是从出现开始,就没有任何一个玩家能够从副本里离开。而这个副本出现的时间又很长,孙静姝所说的数字里不知道有多少是玩家。
“六十。”
白谨忽然道。
“什么?”
苗心刚放下唐米米,没听清楚白谨说了什么。
“副本一次只有一个玩家入场,而副本并不是时时刻刻开启的是吗?”
苗心点头,“同一个副本短则三月长达数年,才会开启第二次,当然这是我进副本之前的数据。”
“这样的话,船上的玩家并不会像我们想得这么多。”白谨道。
苗心很快明白过来白谨的意思。
“我猜测,加上我,船上的玩家应该是六十人,或者不到六十。”白谨道,“从目前副本情况来看,无论副本最初是医院还是游轮,游客/病人这两个身份是尤其特殊的,从服务角度来说,这两个身份都是被服务的。”
“玩家是外来者,进入副本中,从某个角度来看,也属于被副本服务的类型。”
孙静姝说得六十游客,在那个时间内,不一定全部都是玩家,但是有可能是指向玩家的数量就是六十,或者玩家在这六十个游客之内。
另一个佐证这点的是:玩家进入副本的身份就是游客!
无论他后面变成什么身份,最开始的身份就是游客。
苗心一开始没明白白谨的意图,但是随着白谨找到越来越多的人,房间里横七竖八躺着昏迷不醒的人。
而将医疗中心这边的人全都放倒的白谨,却拿过来前台的空白点名册。
苗心猛然间意识到白谨在做什么,她在想什么,她那段话背后的意思又是什么——
苗心抓住白谨的胳膊,看着白谨的目光充满疑惑不解跟一些其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最后她声音颤抖询问:
“你想统计玩家名单?”
“你在统计玩家名单?”
白谨似乎不明白苗心情绪激动的点在哪里,她问:“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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