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美色的份上,顾一瑟忍了忍,好心解释:“这里是月亮山,名字挺好听的,因山匪窃贼多,月亮山也被称为匪山。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发着高烧,脸色烧得通红,唇角起皮,顾一瑟于心不忍,摸到茶壶倒了一杯凉水,“要喝吗?”


    话问了,没有回应。


    顾一瑟探首去看,女子自己坐了起来,烟青色澜袍遮掩完美的身躯,脖颈细长,单手撑着身子,脖颈青筋隐现,给人一种雨后青竹易折之感。


    只见她抵手轻咳,一声声咳嗽撕裂肺腑,单手紧握成拳,腕骨突出,骨子里的病弱一览无余。


    捡回来的女人有病,且病得不清!


    顾一瑟有些后悔了,万一病死了,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自己克死她。


    屋内沉寂下来,顾一瑟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渐起波澜,侧脸映照着灯火,似镀上层层金箔。她后悔了,悄悄溜出去找木梨。


    木梨蹲在门口熬药,一股药香飘了进来,玉珉听到那对主仆说的话。


    “她好像要死了,死在这里,别人会说是克死她的。”


    “要不将她送回去?”木梨犯难了。


    “送回去,她还是活不成,遇见我就活不成、别人还是会说是我是克星。”


    “真是的,捡个乞丐都比捡个病秧子好。”


    屋内于珉的目光一寸寸凉了下去,堂堂长公主独女,竟然被人一山匪嫌弃,天大的耻辱!


    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顾一瑟抱着碗走了进来,偷偷瞧了一眼女子,禁欲外表下,生人勿近。


    她有些后悔了,药碗递过去,悄悄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玉珉抬眸,眼中淡漠被烛火揉成碎影,只余淡淡冷意,沉默不语。顾一瑟吞了吞口水,女子眉目清绝,美丽端庄,好看是好看,但命不长久呀。


    玉珉打量着小小洞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椅板凳,箱柜摆设都不缺,她先问道:“你这个山匪窝有几人?”


    刚刚有人唤姑娘为大当家的,显然是有些人的。


    玉珉接过药碗,忍着苦涩一饮而尽,纤细的脖颈扬起优美的弧度。


    语气慵懒高贵,举止优雅,修长密集的睫毛轻轻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顾一瑟直勾勾的看着她,“两个人。”


    玉珉惊讶,这才将目光放在女孩的面容上,女孩面容清丽,肌肤胜雪,身上没有匪气,却又一股难得的干净气质。


    双眸如一泓清水,云雾初开,干干净净。


    玉珉烧得有些头晕,脑子转动的速度慢了些,她以为小小山匪丑陋不堪才去抢人回来成亲。


    明显不一样,山匪面容惊艳,粗布钗裙难耐丽人气质。


    玉珉打量之际,门外的木梨冲了进来,“大当家的,他们来了。”


    顾一瑟扫了一眼女子,烟青色掀起一场云梦,女子清冷容颜,不经人间炊烟。片刻的迟疑,女子忽而出声:“你说要成亲的,何时成亲?”


    顾一瑟注意着女人,久久的凝望,只觉得一句话后,神魂一荡。


    门外的脚步声重了许多,敲门声惊得顾一瑟蓦地醒悟过来,“你脱下衣裳,先换裙子。”


    玉珉颔首,潮红的脸颊上染着几分羞涩,宽大的衣摆随着夜风轻拂至腿间,顾一瑟健步上前,将床尾干净的衣裳抽了出来,不忘问一句:“你穿小衣吗?”


    小衣……贴身的衣物,玉珉羞愤,顾一瑟已将一套的衣裳递到她的面前,外裳、内衣、小衣以及亵裤。


    玉珉扯过外裳,顾一瑟手腕朝她伸来,一瞬间,出于本能,玉珉拂开那只手,顾一瑟不料她会动手,被拂得一个踉跄,人朝着床上扑去。


    顾一瑟:“……”很离谱。


    “你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你换衣服,大家都是女人,你又不脱内衣,我念你是个病人才出手帮你的。”顾一瑟终于爆发了,她在山上混来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就没见过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


    她气恨难消,外面传来木梨的声音:“大当家的在里面,你们做什么?”


    “木梨呀,我们找肥羊呢,你们有带肥羊回来吗?”


    肥羊是山匪对过路有钱人的专称。


    顾一瑟听得心口一颤,不管女人肯不肯,上前就拽住女人的襟口,蛮狠地撤下外衣,尾指拂过玉珉的蝴蝶骨,惊得一潭深水。


    玉珉羞耻难当,烧得浑浑噩噩,浑身无力,脑子异常清晰,女孩压着她,腿压在她的腿上,她压根无法动弹,偏偏耳边传来女孩不满的声音:“我虽说贪财,可好歹也救了你的性命,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也不能……”


    “你、你咬我。”顾一瑟原地蹦了起来。


    玉珉趁机爬了起来,怒视对方:“换衣服就换衣服,你按住我做甚,你的腿往哪里放。你是救我还是贪我身上的钱财,你自己心里清楚。”


    “外面的山匪是要杀人的、你自己换。”顾一瑟决心不伺候女人了,病弱不堪,脾气还那么大。


    此时门已经被撞开,顾一瑟着急将被子遮住女人的身子,自己挡住她的身形,气归气,不能见死不救。


    领头的是一约莫三十岁的男人,下颚胡须长三寸有余,眉眼上有一道疤,杀气毕现。他叫刘奎,是月亮山的三当家,他朝顾一瑟身后看去,“你藏了什么人?”


    “我、我媳妇。”顾一瑟怕得不行,薄唇微抿,神色间透出几许慌张,她看到了刘奎的刀上滴着血。


    大家山前山后认识三四年了,熟知对方的性子,刘奎知晓顾一瑟是大家族的弃女,平日里也不为难她,顾一瑟也会治病,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她帮忙治好的。


    闻言,刘奎笑了,“小小弃女,没人教你,阴阳调和,你该嫁给男人,怎么可能有媳妇,果然是有人生而没人教的东西。”


    藏在被子里的玉珉听到这句话后,有些生气了,悄悄掀开被子,入目是女孩瘦弱的背影。


    可女孩没有生气,反而笑吟吟开口:“我不知什么是阴阳调和,我就认定她是我的媳妇,我们明日就拜堂了,三当家的记得来玩啊。”


    “你后面那个人当真是女人吗?”刘奎不信,藏得这么严实,压根分不清男女。


    顾一瑟熟悉对方的性子,不见真实是不会走的,她回过身子,以自己身子做遮掩,趁机将女子发上玉冠摘了,双手打乱头发,指尖穿过乌黑的发丝,擦过头皮,激得玉珉心口一颤。


    玉珉发热,浑身都烫得厉害,额头更是惊人,顾一瑟的手背不小心擦过她的额头,被烫得缩了缩。


    刘奎等不及,上前一把握住顾一瑟的肩膀,将人推开,床榻上的人披散着长发,惊慌失色地朝床上躲去。


    匆匆一瞥,长发如墨,肌肤似雪,刘奎断定是个女子,不由笑话顾一瑟:“什么个东西,喜欢个女人,明日洞房,我再来看看你们。盘古分天地,老子还是第一回看到两个女人成亲拜堂。”


    顾一瑟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冲着刘窥笑说:“您来也成,记得备份厚礼。”


    床上的玉珉浑身无力,半阖眸,余光里瞥见刘奎领着人离开。


    一瞬间,她好似活了过来,心中大石落了地。


    木梨扑向顾一瑟,吓得浑身发抖,“他们刀上有血,杀了、杀了人,怎么办呢。”


    “无妨,我们又没杀人,别怕别怕。”顾一瑟拍着木梨脊背,似大姐姐一般安慰着小妹妹。


    木梨很快就抬起脑袋,指着女子:“她怎么办?拜堂吗?”


    “拜,不拜堂的话,我们也要死的,我们骗了他们,他们不会饶过我们的。”顾一瑟心中有了想法,先糊弄走刘奎,成亲后就搬家,方才那枚玉佩必然是好的物什,典当后可以过好久了。


    顾一瑟有了打算,刚想问女子,却见女子昏睡过去,双颊红得艳丽,添了一副难以言喻的媚。


    女子很美,难得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玉珉昏睡过去,浑浑噩噩间又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苦得她皱眉,喉咙间涌入热水。她有些热,又有些冷,一只手贴着她的额头,很凉很凉。她迅速攥住那只手往自己的脸上贴,试图汲取更多的冷意。


    顾一瑟皱眉,下意识看向木梨。木梨惊讶道:“大当家的,她喜欢你,我阿娘说只有喜欢的人才会牵你的手。”


    顾一瑟不信,她虽说没有恋爱,倒也知晓高烧的人会做些糊涂事。


    喂过药后,天也亮了,山匪们没有离开,而是守着门外,不知在做什么。


    木梨忧心忡忡,怂恿顾一瑟:“不如将那个女人送出去,我害怕,昨夜里他们的刀上都是血呢。”


    “不能,她答应我要和我成亲的。今日就拜堂,我去找些蜡烛,裹着些红纸就好了。”顾一瑟不肯放弃,受尽白眼后好不容易遇到愿意和她在一起的人,该要好好把握。


    木梨嘀嘀咕咕,嫌弃道:“那个女人看着就不是好女人,女扮男装呢。”


    顾一瑟不肯放弃,继续宽慰木梨:“女子出门不方便,男子方便呀,你也有一套男装。”


    “那是我爹的衣裳,穿着方便。”木梨唉声叹气,而顾一瑟趴在女子面前,靠近了去看女子。


    女子的烧已经退了,精致的眉眼恰到好处,多一分会妖艳,少一分寡淡。顾一瑟歪着脑袋,心突突地跳了。突然间,女子睁开眼睛,吐出的气息轻柔温热,顾一瑟惊讶得睁大了眼眸。


    外间有三五个山匪堵着出去的路,顾一瑟想跑也跑不成,女人的眼神很冷,山洞内陷入沉寂。


    顾一瑟站直身子,裙摆微曳,她先说道:“今日成亲。”


    “山匪还未走?”玉珉也坐起了起来,素手扶着额头,烧已经退了。


    她有些惊讶,摸摸额头,又摸摸玉颈,然而惊讶地发现对方给自己换的裙子有些不对劲……


    寻常女子穿的都是交领裙裳,而自己穿的是对襟,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一截细腻的脖颈。


    一瞬间,玉珉额上微微生出了汗。


    “没走呢,你答应的事情还记得吗?”顾一瑟老实地避开目光,道:“衣裳是我做的,这里没什么人,领口开了些,凉快。”


    玉珉眼睫一颤,单手捂住胸口以上的位置,五指纤细修长,顾一瑟的目光黏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极白,没有留指甲,指尖如上等羊脂玉般,覆盖在锁骨的五指因用力而泛着桃花般的粉。


    这双手,让顾一瑟自惭形秽,让人垂涎。


    只一眼后,顾一瑟挪开目光。


    “记得,我想沐浴,你们这里的成亲礼是在黄昏吗?”玉珉侧过身子,只留给顾一瑟一抹侧影。


    顾一瑟惊讶,“晚上?晚上不是二婚吗?”


    在她们那里晚上成亲就是二婚。


    于珉看向女孩,外面飘来一阵风,一缕一缕刮过心口,驱散了几分热意。


    “成亲礼在黄昏,眼下时辰还早,我想沐浴,可以吗?”


    “好,我让木梨烧水。”顾一瑟应声,转身出去告诉木梨一声。


    木梨动作很快,将水倒进锅里,架柴、烧火。


    片刻的功夫,水就好了。


    厨房冒着烟,被风吹向远处的几人。一男人嘴里叼着草,朝山洞里张望一碗,呸了一声,“真她娘的要成亲啊。”


    “我们守着这里有什么用,顾家那个丫头想娶女人就去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呸,你不懂,三当家的怀疑那个女人是昨夜的肥羊,没有证据,就让我们看看她们是不是真的成亲。”


    “他们是女人,我们怎么看啊?”


    “你回去,找些木杆子药来,房里用的那种,如果是真的成亲,老子就帮帮她们。若是假的,这就是欺骗我们的惩罚。”


    三人悄悄商议一阵,木梨手脚勤快地将水提进了山洞里。


    木梨看了眼床上的玉抿,伸手将顾一瑟拉出去,关上门,两人蹲在了门口。


    顾一瑟看着五十米外的三个男人,其中有一人离开了,她盯了会,里面发出哐当一声。


    木梨看着顾一瑟:“您进去。你们要成亲了,进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进去,她傲得很。我才不要上赶着巴结。”顾一瑟不肯。


    “您这是不想成亲了?”木梨奇怪。


    顾一瑟悄悄拿出自己昨晚顺的那枚玉佩,递给木梨:“我想好了,能成亲就成,成不了,我们将她送走,我们搬家离开这里。到时候买个屋子,一辈子吃穿不愁,也没有人再骂我。”


    木梨不懂玉佩,只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屋门那一边也安静下来,传来了哗啦水声。门不膈应,水声听得清清楚楚。


    木梨耳朵好,一面分析:“她进水了。”


    顾一瑟想起女子笔直的双腿,抿了抿唇,耷拉着脑袋。


    木梨又说一句:“她坐进水里了。”


    顾一瑟想起女子纤细柔软的腰肢,终于不耐烦地捂住木梨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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