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今天也在为历史意难平努力 > 107. 大隐隐于朝 交谈
    “霍去病,陛下给起的。”卫少儿抱着霍去病。


    看霍去病眉开眼笑的,尚谨点了点他的额头,喊道:“去病。”


    霍去病对自己的新名字接受得很快,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嗯!”


    “果然是缘分啊。”尚谨递给霍去病一小块糖。


    卫青从门外走进来,问道:“谨是说陛下与去病?”


    霍去病一看见卫青,眼睛一亮,扑进卫青怀里,卫青顺势把他抱起来掂了掂。


    卫少儿乐得清闲,走出屋去独自晒太阳。


    “嗯。”


    “确实有缘。”卫青也觉得霍去病和刘彻实在有缘,偏就有这么巧的事情,还得了个新名字。


    “这些天感觉如何?”


    “跟着陛下见到不少重臣,不过见得最多的还是曼倩与韩王孙。”


    同样是喊字,带姓与不带姓,可见关系远近。


    “韩王孙我听说过,就是那个长安孩童的最爱?”


    卫青哭笑不得,好一个长安孩童的最爱。


    韩嫣常常用金子的弹丸玩弹弓,也不把弹丸捡回来,久而久之,长安的小孩最想遇到韩嫣,可以捡到金弹丸,够一家人生活许久。


    “我听说有人专门编了一句苦饥寒,逐弹丸。他却我行我素,丝毫不在意。”这种民间的言论往往昭示着一个人的地位和德行,历来皇帝都很在意,可韩嫣从不担心。


    “陛下与他自幼相识,自是感情深厚,旁人是比不得的。”卫青只说刘彻与韩嫣的关系好,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但他总不能和尚谨说这些。


    其实尚谨心里一清二楚,但也不去戳破,只问:“那曼倩是?”


    “东方朔,近日颇得陛下喜欢,他无论是作赋还是言语,都风趣极了。他射覆尤其厉害,回回都猜的中。”


    “难怪陛下喜欢。”他其实很想见识一下东方朔的妙语连珠,更想与东方朔聊聊如何大隐隐于朝。


    今日刘彻照例在长安扮作百姓到处逛,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扭头问:“卫青,你和子夫的那位小友脾性如何?”


    “沉稳,德行兼备,其智慧远超同龄孩童。”


    尚谨在卫青眼里确实如此,他总觉得尚谨像是一位活了多年,十分通透的长者,但是又会把这个念头赶出去,实在太奇怪。


    “这也是我想见他的原因,我总觉得他不简单。”刘彻的直觉向来不错。


    “若陛下与之交谈,勿要将他视为孩童。”卫青提醒这一句,是因为他发现尚谨非常喜欢演戏,要是刘彻拿对付小孩子那一套对尚谨,尚谨就会顺势装孩童,看不出半分破绽。


    “倒也不着急,不如想想明日去哪游玩,离得近的地方都去过了,这回走远点好了。”


    刘彻机缘巧合之下骑马到了长安郊外的山野,兴致勃勃地对卫青说:“卫青,这里我之前还没来过。”


    卫青一抬眼,这里刘彻确实没来过,而且还刚好到了尚谨这里,这也不是他刻意引导。


    “这山坡上里种的是什么?头一次看到这么严实的棚子。”


    为了让农作物过冬,农夫们也会扎棚子,不过这么密集的还是少见。


    “陛下,是药田,这一块正是尚谨家的。”


    刘彻挑了挑眉,他运气果然不错,这都能碰上。


    “真是巧,既然是熟人,我们过去看看?”


    卫青忍不住看了那躁动的马匹一眼,要是跟上次一样,估计能把尚谨气死。


    卫青正思索着如何让刘彻下马徒步,而尚谨则是在棚子旁边远远瞧见有人。


    [猪猪!是猪猪诶!]


    [猪猪不会祸害小谨的草药吧?]


    [难说doge旦明,入山下驰射鹿豕狐兔,手格熊罴,驰骛禾稼稻粳之地。民皆号呼骂詈,相聚会,自言鄠杜令。]


    [没事,这是山坡,应该不会吧……]


    「放心,有预防措施。」


    山坡下的药农连忙跑过来,他不认识刘彻,但是见过卫青,又看刘彻虽然衣着和老百姓没什么区别却骑着马,便知定不是普通人。


    “卫公子,还请不要纵马入山,山上种有蕨,牛羊马吃了会中毒,还偏偏喜爱的不得了。”


    其实这座山不算太高,蕨也是山腰以上才有的,不过确实是个好理由。


    这下便是不想下马也得把马留在原地了。


    刘彻翻身下马,步行上山。


    尚谨本要行礼,刘彻却摇摇头,示意他不必了。


    “这棚子里面种的是什么?”


    “黄连。”尚谨将棚子的一角掀开,露出里面依然绿油油的黄连。


    他自从来了大汉,就不像之前那样夜夜失眠了,种这些黄连是因为他记得《汉书》中说建元三年春黄河的洪水极为可怕。


    这些黄连已经种了好几年了,这些大棚是为了让黄连更好的生长,度过冬日的。


    “春来将多雨,潮湿易病。”尚谨已经是抗洪的老手了,“我有几个药方,有一些药草,想要献给陛下。”


    刘彻还记得之前太医那激动的模样,于是散去左右,只留了卫青一个人在身边。


    棚子边有一套木制的桌椅,刘彻新奇地尝试坐了上去,他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非常好,不就是简化的榻嘛,应该是这样坐的?


    尚谨也顺势坐下,平静地不像是坐在皇帝对面。卫青坐在了两人中间。


    刘彻这下顿时更来兴趣了,大汉的君臣关系还不像后世那样跟主仆似的,同坐议事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像熟知一切似的,一点都不怯场,难不成是卫青和尚谨讲过这些?


    尚谨从袖中取出几片竹简,他已经许久没体会过刀笔刻字了,虽说可以直接在简牍上用笔墨书写,但是字迹易消,倒是刀刻更好保存。


    他一边刻着药方,一边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住在河东郡,总听人们讲到春夏之时,河水暴涨,淹没周遭农田屋舍。”


    他经历的黄河大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却很少见到要到人吃人的地步。


    “至于大饥,人相食。短短五字,便令人心神不宁。”


    正是《汉书》里武帝本纪的记载。


    原本他是觉得卫霍不死,后来不至于出那么大的乱子。


    都说汉武盛世的丰功伟绩,可到底苦了百姓,他不能坐视不管,要尽量改变未来的局面,他需要权力。


    不一定非要站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毕竟那位置肯定是卫霍的,他只需要处在一个能改变一些事情的职位就好。


    “你真的不像个小孩。”见他字字皆是篆书,只觉得越看越熟悉。


    这个字迹,似乎在哪见过?


    大汉如今篆书隶书都有在用,不过更为庄重的场合还是用篆书更多一些。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刘彻骤然回忆起了自己何时见过这字迹,正是当年有人仿秦相李斯之字,与尚谨的字十分相象。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尚谨一眼,这孩子果然不简单。


    “常常有人这么说,可谁说孩童心中不能装着天下安定呢?”


    外族入侵时,连孩童至死嘴里都骂着敌人。


    “若真有人相食的那一天,最先被吃的就是老人与孩子。”


    “曾有人和我讲,天下若有灾难,君王当自省。”刘彻先前诏举贤良,曾见过董仲舒一面,董仲舒尚未成体系地阐述其思想,却还是提到过一些。


    “陛下同我开诚布公,我便实话实说了。”尚谨索性不装那些有的没的,“此人认为天下有灾是君王无德?”


    他要改变一些事,势必会暴露自己。


    “大汉的土地如此广袤,洪涝干旱,地动山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你觉得君王无错?”坦然来说,任何皇帝都会更喜欢尚谨的说法,没人想承担失德的罪责。


    即使那或许是事实。


    尚谨摇摇头:“不。陛下且看古往今来多少灾祸?若是官吏们都能齐心协力救灾,天灾总会过去的,人心依旧会在。若是官府毫无作为甚至鱼肉百姓,人祸远比天灾可怖。”


    “若有灾而不得治,便是君王之过,若知灾而不顾灾,便是君王无德。”尚谨还要接着说下去,“若陛下……嗯?”


    突然被捏了一下脸的尚谨迷茫地睁大眼睛,干嘛捏他?


    刘彻现在明白卫青为何说别拿尚谨当一般孩童了。


    “你真是小孩子?难不成真有仙人缩骨之术?”


    他现在怀疑尚谨是不是什么仙人幻化的,不然这么小的人是怎么说得头头是道的?


    难不成尚谨是李斯变的?不对不对,没听说过人死了还能重新投胎的,字迹像多半是模仿。


    刘彻都被自己的脑洞给弄笑了,他的想象力实在丰富了些。


    尚谨无奈一笑,秦皇汉武的新理解,两个人都信神仙方士。


    “我觉得可以信神仙,却不能靠神仙。若我真是仙人,便不会在这里和陛下说空话了,而是游历天下,护佑万民,哪里还有天灾呢?”他偶尔也信玄学,但要说各路神仙,他真的觉得靠不住。


    “空话?倒是大实话。”刘彻觉得他说的实在。


    “可终究只是嘴上说说,而没有去做些什么。何况我本也做不了什么,有能力做到庇佑万民的,只有陛下。”尚谨抬眸定定地望着刘彻,他心知那个“武”字是拿什么换来的。


    可战争不打,匈奴不除,大汉的人民将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


    这与修长城是一样的道理,长城耗费了巨大人力物力财力,可长城不修,边境难有安宁之日。


    “庇佑?如今我自己也是泥人过江。”刘彻指着桌子上一对正在下棋的泥偶小摆件,难得有自嘲泄气的时候。


    如今在朝堂之上,太皇太后一句话的分量都能压过他。设明堂的失败让他的威望再不如从前。


    如果他不能想办法重建势力和威望,他永远会处于祖母的阴影之下。


    祖母的治国方法未必不能治理好大汉,可确实与他心中的大汉不同。


    想起父皇拖着病体为他加冠时的叮嘱,他明白自己要蛰伏。


    “可泥人经历诸事,会变为陶人。”泥可以制成陶,便与原先截然不同了。


    “可陶人易碎。”


    “但陶人足以过河。人人见到泥人都要磋磨耻笑,陶人却可被供奉于庙中,为众人所拜。”尚谨抬起手中的小药锄,轻易将人偶外壳敲了个粉碎,“安知剥去外壳,内里又是如何华美?”


    刘彻惊讶地看着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金人,的确足够华美,这样的工艺绝非凡品。


    他不是没见过更加华美的金制摆件,可配合着方才的言语,这摆件便被赋予了独特的含义。


    “为何要把金人用泥土包裹起来?”刘彻还是头一次看见把金子藏在泥巴里的。


    “金人太显眼了,金银外露,便会招致灾祸。”


    刘彻突然便笑了,这句话无心而言也好,意有所指也罢,都让他觉得说得对极了。


    “要不是你年岁太小,我都想召你入宫了。”


    “陛下,我并不通黄老之学。如果陛下要用童工,我便是这个金人,只能把自己装进灰扑扑的外壳里。”他当童工当习惯了,但是也要考虑一下当童工的风险。


    “童工?哈哈哈哈哈!”被他绝妙的暗语点中,刘彻摆摆手,“朕都明白。”


    见尚谨将自己比作金人,刘彻也不觉得尚谨说大话。


    刘彻自己就是踌躇满志的青年人,他可不喜欢死气沉沉的人,偏喜欢活泼意气的,好比东方朔,实在风趣。


    听东方朔这样的人说话,好像连宫里那些没意思的事情都有趣了起来。


    他身边真的稳重的也就卫青一个人,算是个例外。


    “你都读过什么书?”


    “皆是于朝政无用之书,我多知农工医商之事。”


    刘彻能看出尚谨似乎有些抗拒,问道:“你不喜朝堂?”


    “并非不喜,只是比起庙堂之高,我这种乡野小民还是更喜江湖之远。”


    “那今日为何同我说这些?”刘彻还以为尚谨如此宏论,是有以后入朝为官的意图。


    “因为陛下更想聊这些,若陛下想问我医药之事,我可从神农尝百草说起。”


    刘彻试探着问:“你想做天下第一名医吗?太医试了你的方子可是赞不绝口。”


    “我想参军。”尚谨却给出了一个他没想到的答案。


    “嗯?参军?”刘彻很是意外。


    “我想入军中随行为医,若有一日征讨匈奴,愿略尽绵薄之力。”


    “有志气!”刘彻赞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是大汉人人都这么想,他就不信打不过匈奴。


    只不过变故来得太快,眨眼间已到第二年,春来黄河大水,秋来南境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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