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双黄莲
(他觉醒了一种叫献殷勤的本能。)
晚上回到出租屋, 招娣特意提前回来,迫不及待,想知道姐姐选了谁。
听说今天没有选成夫,顾娟还犯癫痫了, 小丫头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说:“姐, 灵丹堂又不赚钱, 顾家人牛气什么要, 要不算了吧, 咱不要灵丹堂了, 你找个医院上班去。”
灵丹堂林白青必须要,它也并非不赚钱。
且不说中成药马上就会疯狂涨价,就算不涨价, 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良药毁在顾家人手里。
至于要选的男人, 林白青早就看好了。
只是目前的时机还不成熟,不好直接指他, 还需要先把那帮闹妖蛾子的处理掉罢了。
今天虽然啥也没干,但累了一天, 天气又热,林白青屁股一歪就躺床上了。
真是庆幸, 她有个既善良,又勤快的好妹妹, 不一会儿就把饭做熟了。
林白青只需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既可。
第二天一早早早起来,她还得去照料一下顾娟。
刚到院门口, 她遇上蔡三婶, 正在倒垃圾。
虽然她用报纸包着, 但看她扔的东西就是那个刮宫器。
扔完垃圾回头,猛然看到林白青,蔡三婶给吓了一大跳,旋即挤出笑来:“白青来啦?”又问:“吃过早饭了吗,家里有呢,去吃点儿?”
“您把刮宫器给扔了?”林白青笑问。
蔡三婶也是讪笑,还在徒劳的解释:“我真没想拿它刺激顾娟,就是想买回去自己开个诊所,现在怀孕打胎的人多,我也想搞点外块嘛。”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这年头因为政策放宽,流产,堕胎的人数猛增,无证的黑诊所也如雨后春笋般一下子遍地开火。
而开人流黑诊所的,大多是蔡三婶这种既没有证书,还胆子大的蒙古大夫。
她想开诊所是买刮宫器的主因,刺激顾娟不过顺手为之。
“原来你想搞外块呀,我听说卫军他爸马上评正团了,这要别人也想搞点外块,把你想搞外块的事反应上去,卫军他爸在部队的前途也得完蛋吧?”林白青笑着说。
蔡三婶还真没想过这事儿,她老公马上评正团,她万一开个黑诊所,万一再被人举报到部队,老公的前途不都得完蛋?
话说,林白青不会举报她吧,要那样,她老公的前途可就全完了呀。
蔡三婶给吓的瞬间腿软,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林白青冷笑一声,掀帘子进了西屋,给顾娟捉脉,检查她的情况。
手才捉上脉,顾娟猛的睁开眼睛,下意识喊:“白青?”又问:“我煮的饭呢,锅没糊吧?”
但不等林白青回答,又抽泣了起来:“我不想刮宫,不要啊,不要刮宫!”
刮宫器那种东西,饶是林白青是个大夫,见了都要腿软的。
更何况曾经的顾娟做人流的时候才十六岁。
林白青环上顾娟轻轻拍着,跟哄小孩子儿似的,温声说:“没有刮宫,什么都没有,你只是做了个噩梦,现在好好睡觉,等这一觉睡起来你就好了。”
“睡一觉,给我麻药,我要麻药!”顾娟喃喃的说。
林白青顺着她的话茬说:“好,给你麻药,咱们做人流用麻药,不疼的,睡一觉就好了,快睡吧,等你睡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突然,顾娟又是一惊:“我老公,一定要瞒着他,瞒着我老公!”
因为三爷瞒的好,直到现在,顾娟的爱人也不知道妻子刮宫流产的事。
要知道,她的婚姻估计也就走到尽头了。
林白青紧紧搂着顾娟,柔声说:“只有咱俩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
她撩帘子出来,正好迎上从外面回来的三爷。
林白青开门见山,跟三爷聊起了一件事,她的嫁妆。
除了灵丹堂本身的营业款,顾明一生总共攒了一万八,那是林白青的嫁妆。
而眼下,除了婚事,药堂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装修!
要想装修药堂,林白青就得把一万八的存折先拿到手,着手开始装修。
在上辈子,顾卫国之所以能成东海首富,是因为灵丹堂私立医院。
但申请私立医院是需要资质的。
做为一间诊所,其面积,硬件设施,以及医生队伍是否能达到开办医院的标准,在申请牌照时,国家有硬性规定。
在上辈子,灵丹堂一开始是顾卫国搞的装修,他被一个所谓的‘战友’给骗了,连装修款都被人卷跑了,林白青迫于无赖,贷款装的药堂,装的很劣质。
当然,在报批的时候就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拿到,被否了。
直到五年后,林白青攒了钱了,重新改造灵丹堂,才申请到了私营资格。
但当时还有一个政策,全省第一家私立医院才能纳入公费报销系统。
林白青作为第二批次,拿不到公费报销系统,但凡病人来灵丹堂治病,诊疗费用政府不报销,就全得自己承担。
而随着各种中药材的疯狂涨价,渐渐的,普通人就无法负担中药诊疗的高额医药费了,所以林白青必须尽早装修药堂。
招夫是为了拿到药堂的继承权。
而装修,是为了能尽早拿到私营医院的牌照,申请加入公费医疗。
三爷听她讲完,说:“你的意思是想拿自己的嫁妆款搞装修?”
林白青说:“那是我的嫁妆,我想早点拿走,没问题吧?”
真要她能彻底治愈顾娟的癫痫,就不说存折了,三爷甚至能当场再给她一万块,而且林白青想提早拿钱是为了装修药堂,三爷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回屋取出存折递出来,他问:“要不要卫军陪你一起跑跑装修?”
“不用了吧,我自己去就行了。”林白青说着,拿过存折,转身出了门。
……
想要及早申请加入公费医疗,装修方面从硬件到软件就都不能马虎。
从顾家出来,坐公交车到了建材市场,林白青一家家看板材,油漆,大理石。
她的鼻子特别灵敏,而这年头因为国家没有规范,材料全部有害物质超标,而她,一闻就能闻出问题。
转了一圈,她发现市场上所有的装修材料基本都不合适。
但走到一家叫柳锋装饰的店里,她眼前一亮,因为这家店几乎所有的材料全是进口货,地板,大理石和油漆都是品牌,材料好,这店里都没有甲醛味。
再看了一下墙上的简历,林白青的眼睛又是一亮,因为这家店的老板就叫柳锋,看简介,他承装了今年广交会所有展馆的装修工程。
1992年的广交会可是一场国际级的商品博览会。
能给世广交会装修展馆,也就怪不得他店里的材料全是品牌了。
林白青正看着,就听几个店员齐声喊:“柳总好。”
她回头一看,就见进来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面色发青,袖着手在咳嗽。
林白青明白了,这就是老板,她想跟他谈谈,遂也跟着店员说:“柳总您好。”
柳锋柳总很是高冷,大概也很忙,淡淡说:“小姐,想买材料就跟店员接洽。”
说完,绕开林白青,径自往后面去了。
但他咳的特别厉害,是没有痰的闷咳,而且浑身散发着一股只有林白青能闻得到的,特别的味道。
是的,林白青能闻从人身上散发的,微弱的气息差别闻到病气和死气。
这是她独有的,为中医的天赋。
她问陪她逛着的店员:“小姐,那位是你们老板吧,他每天都在店里吗?”
“也不是天天来,这几天广交会要进材料,他才来盯着。”店员说。
揣着一万八千块想用各种进口材料搞装修本来是痴人做梦。
但盯着柳总的背影看了片刻,林白青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妄想一下的。
无它,柳总有病。
他自己应该还不知道,但生病如负薪,总有一根稻草可以压垮骆驼。
以她老辣目光来判断,柳总那只骆驼马上就要倒下了!
预估两天吧,她后天再给他治病。
……
下午再回老宅,已经是第二次用药了,顾娟的症状减缓了许多,今天喂药的时候就不需要捆她了。
依然是一颗开窍剂,而这颗开窍剂就不是安宫牛黄丸,而是苏合香丸了。
喂完药林白青就回药堂了。
第三天是最后一天,她一早起来给顾娟吃了药,然后计划去趟建材市场。
话说,鲍家媳妇给林白青做的裙子终于做好了,不比商场那件是拉琏的,她自我发挥,把后背做成了盘扣,系起来会比较麻烦,但是盘扣会勾勒出一抹弯月状的镂空,衬上林白青素白的皮肤,格外好看。
她身姿纤秀,胸虽小,但挺,屁股又格外的翘,腿又长,一件素素的白裙子,却被她穿出了一种袅袅婷婷的精致之感。
再加上林白青皮肤白皙,气质又偏古典,居然格外的好看。
她从大杂院出来,一院子的人一起夸这条裙子好看。
她的想法当然是一个人去建材市场,但三爷却派了两拔人,要让她挑一拔,陪着她一起去。
一拔是顾敖文和顾卫国,皆站的笔挺,看林白青出了西屋,同声说:“听说你要去建材市场,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另一拔则是顾卫军和一个女孩子。
这女孩子名字叫田琳娜,她父亲跟顾卫军的父亲顾怀宗关系不错,她比顾卫军大三岁,俩人玩得挺好。
今天三爷想派人陪她跑装修,顾卫军应该是不想去,所以才喊了田琳娜来的。
他也是全顾家最不信她的医术,最反对中医的一个。
而田琳娜的父亲田中和将来会到卫生部做部长,在将来国药要加入WTO时,对灵丹堂的支持还不少。
所以明明顾卫军最不想去,但林白青偏偏就选了他,她说:“卫军哥,麻烦你跟田姐姐俩了,陪我跑一趟吧。”
田琳娜跟林白青也算熟悉,原来还找她治过病,俩人挺熟悉,她倒挺喜欢跟林白青出去走一走的,笑着说:“小林,你有没有发现我变瘦了?”
林白青顺手捉了捉脉,说:“田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在减肥,喝的是决明子?”
“对呀,你怎么知道的?”田琳娜问。
林白青说:“因为你的血压低的不正常。”
“真的吗,喝决明子会降低血压吗?”田琳娜笑问。
林白青陪她一起出了门,说:“你胖是因为内分泌紊乱,吸收不大好,我帮你开个方子吧,调整内分泌,你就会瘦的。”
“好啊,你帮我开方子,我陪你去逛街。”田琳娜说。
看人家俩女孩子一起出门了,顾卫军无奈,只得跟上。
顾敖文倒是习惯了,约不到人就作罢了,但顾卫国却跟被雷劈了似的。
今天林白青穿了特别漂亮一件裙子,再不是原来那样土巴巴的,黄毛小丫头了,但是她怎么就完全不理他呢?
要知道在她小时候,顾卫国不但经常给她买糖,还陪她练拳,给她当人肉沙包,俩人关系可好了,可怎么她现在就看自己,跟看陌生人似的?
顾卫国头都要想炸了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垂头丧气的回家了。
再说另一边,林白青昨天已经盯好目的地,也不绕弯子,直接往柳锋装饰去。
田琳娜小声问顾卫军:“小林是不是很有钱啊,敢进这种店?”
装修是要讲材料的,柳锋装饰的门头上贴的全是进口标识,从木地板到大理石砖,再到各种板材全都是国际大牌。
如今会选这种进口品牌的,要不是暴发户就得是煤老板。
普通人,哪怕田琳娜的爸爸是外交官,装修时都不敢选这种材料,贵呐!
顾卫军也觉得林白青有点单纯又天真的莽撞。
她有多少钱他是知道的,要从这店里选材料,她那点钱,铺地板都不够吧。
“她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这种店我消费不起。”顾卫军小声说。
林白青已经进门了,甫一进门就问店员:“你好,柳总在吗?”
“不在。”店员说。
因为不是前天那个店员,也不认识她,林白青遂说:“我们约好的今天见面,他是有事出去的吗,那我等着他?”
这店员去问了另一个,另一个店员说:“女士,我们柳总今天不舒服,不会来店里的,你改天再跟他约吧.”
“我知道,我就是来替他看病的,他是上医院了还是在家?”林白青再问。
这时从后面走出来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来,上下打量林白青:“我哥是病了,但并不严重,在家休息,我没听说他喊了大夫,再说了,你既然是大夫,怎么不去我哥家,反而跑店里来了?”
“他额头不烧,但手心脚心在烧,嘴唇发乌,干裂,还一喝水就会觉得奇苦无比,所以拒绝喝水,应该是从昨晚开始的,早晨起来觉得好点了就继续睡觉了。”林白青说:“你现在打电话,他意识应该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有人说他哥意识不清醒了,做弟弟的自然紧张。
收银台就有座机,柳家弟弟颤手抓起电话,半晌,问:“嫂子,我哥呢?”
估计电话那头说了句睡着呢,柳弟看了眼林白青,说:“你喊他一声。”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一连串的尖叫声。
柳弟啪一把挂了电话,出门打着一辆吉普车说:“上车,快,快去救人!”
林白青跑步上车,一头雾水的顾卫军和田琳娜也跳了上来。
“早晨还好好的,怎么睡着睡着就晕过去了?”柳家弟弟急打方向盘。
又问林白青:“他到底什么病,什么时候喊的你?”
林白青斟酌着说:“病不算很严重,但很险,你开快点。”
柳弟一脚油门冲上马路,险些撞上一辆电车,电车喇叭打的哔哔作响。
柳家在郊区一个新开发的电梯洋房小区里,但住的却是连排别墅。
门外停着辆120,后门开着,显然,家里人已经打过120了。
柳家弟弟带着林白青进门,上楼,顾卫军和田琳娜眯眯糊糊的,也一路小跑。
刚上二楼就听到吵闹声,一个女人说:“老公,听话,咱们上医院,我已经给医院的院长和主任都打电话了,他们都在等你呢。”
……
“老公,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女人又喊。
柳家弟弟进了门,问:“嫂子,我哥什么情况?”
“刚才都昏迷了,这才清醒点,但死活不肯上医院。”柳夫人说。
林白青适时上前,说:“我是医生,柳总的病我能治,一针就好。”
“你,你是个医生?”女人上下打量林白青:“就在这儿治,一针就好?”
第22章 附子理中丸
(这个孩子是来报恩的)
林白青看柳总眼睛半睁半阖的, 干脆走到床边,弯腰对病人说:“我知道您的病是怎么来的,也知道您想撑过去,但也许您能撑过去, 也许您就撑不过去, 我这儿有针剂, 双黄莲, 一针就能见效。”
床上的病人慢慢睁开眼, 眼里有迷茫, 还有些疑惑和不解。
林白青把针剂盒举着, 尽量让他看清楚点。
柳夫人打量着林白青:“你才多大,知道是什么病你就一针能见效?”
柳家弟弟说:“嫂子,这不是我哥请来的医生?”
柳夫人反问:“他什么时候喊的这么个小大夫, 我怎么不知道?”
一素素净净的小姑娘, 看上去还在读书,会治病吗, 她不信。
“你到底是谁,我哥什么时候喊的你?”柳家弟弟也给绕晕了。
但就在这时, 柳总嘶声说:“让她给我治!”
“老公,你刚才都昏迷了, 得上医院。”柳夫人说。
柳总嘴唇焦黑,嘴里往外喷的热气跟火似的, 看了看林白青, 嘶吼:“打针!”
诊所医生要到处跑,开业执照必须随时带在身上。
按照行医规范, 林白青取出自己的开业执照给柳夫人看了, 再打开包, 她带了一次性注射器和注射液来,一字排开摆在床头柜上,先洗手,再摆出酒精消毒,拿起注射器。
她正要开始,柳夫人想起啥来:“小大夫,你的收费肯定不是一般的高吧?”
林白青指着注射液说:“这是双黄莲注射液,一盒6瓶,售价5毛,我要用两瓶,加上治疗费总共收您一块钱,您觉得贵吗?”
柳夫人愣住了,不是因为贵,上门看病才收一块钱,真的?
大概是因为价格太便宜,她都愣住了,眼瞅着林白青掀开了被子。
掰药瓶,吸药,清洁注射一气呵成。
看她打完针了,柳弟说:“辛苦大夫了,去外面喝点茶,休息一下吧。”
没有什么药能药到病除,做完治疗也不可能立竿见影,林白青也不能立刻走,遂出来坐到了沙发上,也招呼顾卫军和田琳娜俩坐了。
逛街逛到别人家里,一出手就治病,顾卫军和田琳娜傻傻的,呆子一样。
柳夫人在丈夫睡下以后也出来了。
她问:“小大夫,我家老柳到底什么病?”
柳弟也坐到了林白青对面,等着要听。
林白青默了片刻,看柳夫人:“他应该想拉肚子了,您去看看吧。”
柳夫人进门,正好看到丈夫在艰难的起床,要往厕所去。
“你还真要拉肚子?”她惊呼。
一瓶几分钱的注射液,一个诊金一块钱的小大夫,说啥灵啥?
柳总扶上夫人,一步步挪进厕所里去了。
这是别墅二楼的休息厅,卧室的厕所离的不算太远,柳总进去之后所有人就全都屏息了,明知道不可能药到病除,但大家还是抱着很强的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大家都有点尴尬,但目光也都在洗手间的门上。
就仿佛只要它打开,就会有一个奇迹呈现。
还真有奇迹,约莫过了五分钟,柳夫人从卧室出来了,直勾勾望着林白青:“他手和脚上的焦热全退了,上完厕所后嘴唇的颜色一下子就变过来了。”
所谓药到病除,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想象不到的,她爱人在几分钟的时间里手脚迅速退温,青黑色的嘴唇变回正常,要说有多神奇,简直就跟电视机里的武侠片似的。
而身体的异样反应在消退,可不就证明病在好转?
柳弟弟空前震惊,又一头雾水:“大夫,我哥到底什么病?”
田琳娜也忍不住了:“小林,那位先生到底什么病啊,你能讲讲吗?”
顾卫军更是眼睛瞪的像铜铃。
林白青也不过个清汤挂面的小丫头,一双手咋就那么厉害?
顾娟的癫痫还没好,他不好评说,但是柳总的病,是肉眼可见的,好了!
柳总也扶着墙也出来了,神色中有困惑,有迷茫,还有些焦急。
林白青说:“柳总您还是头晕吧,我建议您多喝点蜂蜜水,越多越好。”
柳夫人指挥保姆冲蜂蜜水,柳总在连灌了几大杯蜂蜜水后,又回去躺着了。
顾卫军都忍不住问了:“小林,这位柳总到底得的什么病?”
这年头能住得起别墅的可不是一般人,得个莫名其妙的怪病,但又不想上医院,林白青说能治,他爽快的就治了,这事儿就显得特别诡异。
所以人都想知道答案,一起抓心挠肝。
林白青多活了三十年,经历过的事情可太多了,她还曾被H帮大佬枪抵着脑袋看过病,而以她的经历来看,人心,远比病更加复杂,更加难治。
不过她昨天也没想到,柳锋柳总的病会搞到这么复杂,但她也能理解,因为它牵涉到了一个男人的……难言之隐。
在所有人殷切的目光中,她说:“食物中毒。”
“啊?”
“喔!”
“怪不得!”
这个结果既让大家觉得有点失望,但又在情理之中。
“看你还是个学生呀,真是想不到,一块钱的便宜药也能治病,也别一块了。”柳夫人说着,递过一只来:“一点心意,不要嫌少。”
但田琳娜想了想,却说:“小林,我觉得柳总不是食物中毒。”
柳夫人愣了一下,看田琳娜年龄大,遂说:“你也是医生?”
田琳娜说:“食物中毒的第一反应是呕吐,但是那位柳先生没有呕吐。”
她学的专业是护理,而在她看来,要是食物中毒,必定会呕吐的。
但柳总没有呕吐,就证明他不是食物中毒。
“他确实没有呕吐过,要不我还是送他上医院吧。”柳夫人说。
但她也不生气,握手说:“还是很感谢这位小医生帮我丈夫解了急。”
林白青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位柳夫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刚才又在妆台上看到一堆瓶瓶罐罐全是药,可在药味中,她闻到一股别样的气息,正好对方伸手过来,她顺手握上,探脉。
一探,她说:“柳夫人,您怀孕了,您自己知道吗?”
不但柳夫人色变,柳家弟弟也是大惊:“真的?”
“时间不长,也就一周左右,不要再吃任何药了,对胎儿不好。”林白青继续摸脉,突然心生怜悯,因为这位柳夫人体质非常差,应该是很难才能受孕的。
而她现在怀的这个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来报恩的。
因为孩子会用自己的能量从根本上改变柳夫人体弱多病的体质。
但柳总胡乱吃了药,胎儿又在改造母亲休质时会耗费本身的能量。
就算真正足月,能顺利生产,那孩子也注定会体弱多病。
更大的概率是孩子会保不住,而一旦流产,柳夫人的身体也就垮了。
不好对一个刚怀孕的孕妇说这些,林白青想帮对方,一时又犯了难。
柳夫人哽噎了:“我身体不好,一直要不到孩子,要真能怀上,那可太好了。”
这时田琳娜又是哎呀一声,显然,作为护理专业人士,她发现柳总的病因了。
柳夫人忙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林白青不好说的话,田琳娜帮她说了:“您丈夫的病有可能会影响您的孩子。”
柳夫人脸色大变:“真的?”
柳家弟弟也失声说:“怎么个影响,该不会……”流产吧。
林白青说:“先去检查一下,确定是否怀孕了吧,确定怀上了,咱们再谈保胎的事。”
柳夫人眼眶湿润了:“小大夫,如果我检查到真的怀上了,你可要帮我保胎呀,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这时丈夫醒了,柳夫人也就不多说,赶紧去照顾丈夫了。
柳家弟弟带他们下楼,说:“这位小医生我瞧着有些面熟,不知道怎么称呼?”
顾卫军说:“她姓林,林医生。”
柳家弟弟比顾卫军个子还高,伸手请:“林医生,我开车送您。”
“有劳。”林白青说。
下了楼,吉普还在,左边一辆奔驰,右边一辆凌志,而柳家弟弟同时掏出三把钥匙来,沉吟一番,拉开了凌志车的副驾驶:“林医生请坐。”
上了车,他打开副驾驶座前的盒子,从中取出一只药盒来给林白青看了看,然后说:“我哥的病和面子,今天多亏了林医生保全。”
林白青蓦的一个警醒,因为从这个药盒,她发现柳家弟弟够精明的。
她没有明着讲,但他已经发现他哥病的原因了。
人生难得知已,医生更是,她索性就直说了:“你哥只是小病,缓缓就好了,你嫂子的身体是个麻烦,孕初期一定要注意,保护好她和孩子。”
“您在哪儿工作,万一我嫂子有什么事,我好找你?”阳光刺眼,柳弟弟戴上了墨镜,这人笔挺的鼻梁倒是很衬墨镜。
“灵丹堂。”林白青话题一转,说:“您是搞建材的吧,我们药堂正好要装修,一会儿到地方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参谋一下?”
“装修我不懂行,但我比较懂设计,药堂的话,古建风格吧?”柳弟说。
林白青点头:“我想要古建风格,但不是那种俗气的大金大红,富丽堂皇,而是一种医院化的简中化设计,设计方面也要尽可能方便病人,经久耐用。”
柳弟急打方向盘,薄唇吐出一个字来:“禅。”
田琳娜还好,顾卫军还是头一回坐凌志这种豪车,他们都属于大院孩子,而柳家弟弟这种人属于新贵,暴发户,有钱嘛,俩人就都有点被镇住。
就装修,在他们看来也就镶点板材,刷点油漆。
但柳家弟弟居然说禅,这又是什么意思,俩人面面相觑,一窍不通。
林白青懂,她很欣喜:“对对,我想要的就是一座禅意式的中式风格医院。”
“那材料必须是最好的,否则禅不成,还会显得寒酸。”柳家弟弟笑着说。
林白青疯狂点头:“你说的非常对。”
后面的顾卫军提醒说:“先生,麻烦停车,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灵丹堂就在南支巷口,柳家弟弟停车,扬头一看:“这地儿我很熟的。”又说:“前些年我爷爷带我常来的,这儿有个豆丁大的小大夫,白大褂都是童装。”
顾卫军忍不住说:“那就是她,她就是当年那个小豆丁儿。”
曾经的小豆丁儿,一边是癫痫,一边是不明原因的昏迷,她都治的游刃有余。
柳家弟弟摘了墨镜,锐目看林白青:“居然是你,小林大夫,你都长么大了?”
灵丹堂在东海市享有盛誉,林白青自七岁起陪着顾明坐诊,见过的病人比别人吃过的盐巴都多,在东海市可是小名人,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她。
“白青,中药名。《神农本草》有云,主明目,利九窍,久服通神明,延年不老。”柳家弟弟说:“顾明老大夫总夸,说你父母名字起的好。”
林白青的名字是父母起的,这名字连她师父都夸说起的好。
但她妹妹名字又俗气了,叫招娣。
而究其原因,母亲说她其实不是她自己生的,是自己从小树林子里捡来的,知青丢的孩子。白青白青,白捡了知青丢的孩子。
父母在孩子小的时候,总喜欢说是从树林子,垃圾桶里捡来的之类的。
林白青并不当真。
至于她的名字,大概注定天生该是行医的命吧。
柳家弟弟抱臂沿着灵丹堂走了一圈,先说:“这外墙的砖至少有二百年历史了,不能扔,只需要重新加固老砖既可,它会比混凝土更加美观。”
再到堂前看匾额:“这东西,我建议你用枣木来做匾额,会既美观,又耐用。”
枣木,果木之中颜色花纹最精美的,匾额用枣木当然好看。
林白青心说这人果然有审美。
她打开了药堂后院,示意他进去看看。
柳家弟弟转了一圈,说:“我帮你出份设计稿吧,送你,但我有个不情之情……”忽而弯腰,他凑耳到林白青身边,小声问:“我哥那病,你有办法治吗?”
林白青说:“有,药也很贵,但如果你出设计稿,药我可以送你。”
“设计我送你,药钱不能省,你抓药吧,多少钱我都付得起。”柳家弟弟说。
林白青本想去抓药,但一想,又说:“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哥配那种药,还是等你的小侄子出生了再说吧。”
柳家弟弟一凛,突然拍腿大笑:“小林大夫,你才多大呀,活的这么通透。”
林白青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太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俩人突然的笑惊到了顾卫军,他搞不懂人家俩为啥笑,但心里很不舒服,尝试着插话:“白青,就个诊所,随便装装得了,没必要专门搞个设计吧。”
柳家弟弟回头,敛了笑,眉目间带点挑衅:“这位怕不是灵丹堂的新东家?”
“林白青才是主诊大夫,也是东家。”顾卫军老实说。
柳家弟弟一脸恍然大悟,又环目四顾:“那我必须好好给她出份设计稿。”
顾卫军又不傻,这男的一看就对林白青有意思呀。
“你是个包工头吧,尊姓大名?”他的胜负欲挠的一下就上来了。
这年头住别墅,开豪车的,不是暴发户就是煤老板,反正肯定是俗人。
对方伸手,笑:“鄙人柳堰,曾留学FA国,就读于布尼塔尼建筑设计学院,就职于东海建筑设计院,公家单位,铁饭碗,主要从事古典复兴式建筑的设计。”
建筑设计,还是古典复兴式,还要免费帮忙出设计稿。
林白青岂不是瞌睡遇了上枕头?
顾卫军给打击的半天没吭气,直到对方的车走远了才问林白青:“白青,这姓柳的什么来路?”
其实林白青甫一见面就认出来了。
柳堰,不但现在就很阔气,在将来也是东海当仁不让的首富。
而要说柳堰,就得讲一讲这几年兴起的‘赌木’,‘赌树’生意。
东海是老城,望族颇多,比如做玉石珠宝生意的楚家,行医的顾家和穆家,而柳家,上百年来一直在经营木料,家具生意,跟顾家祖上往来也颇多,因为在解放前,诸如檀香,黄花梨,沉香等既是木料也可入药,还是上好药材。
解放初期就不必说了,顾明都被打成过牛鬼蛇神,大家都过的灰头土脸。
但表面灰头土脸,解放前的大富人家始终有自己的底子,也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独道的眼光,所以柳家前些年趁着便宜,囤积了大批檀木,沉香等珍贵木料。
等到九十年代开始疯狂的‘炒木’,‘赌木’,柳家自然也从此暴富。
传世之家,富而不露,说的就是柳家。
闹革命那几年各种木料白菜价,顾明趁机储备了些,就是柳家送的货。
柳堰当年还很小,经常三更半夜,跟着他爷爷一起来送货。
他在设计院不会呆的太久,将来会下海做生意,而且门道特别多,在诸如麝香,龙脑等珍惜药材相继被禁,极难审批的年代,灵丹堂都要找他进货的。
众所周知,麝香,龙脑,犀角,哪怕有替代品,药效远不如正品。
灵丹制药厂的药之所以好,就是因为林白青一直在高价使用进口货。
当然,那些事一直都是顾卫国在接洽。
后来医疗业发展迅猛,柳堰看到了巨大的商机,开办了一家私立西医院。
然后凭财力而迅速向全国扩张,一时间医院开遍全国各地。
但医疗,始终讲的是好医术和好药品。
所以灵丹堂医院稳扎稳打,声名远扬,全国的患者都慕名前来治病,但柳堰的医院虽赚了钱,却声誉非常差,他本人也一直处于巨大的舆论旋涡中。
在网络刚刚兴起的时代,他的医院借助抢占地皮和搜索引擎在全国迅速扩张,但也因为乱收费,高额医疗费,以及各种医疗事故而频频被推上舆论高地。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渐渐的,柳堰的医院虽表面堂皇,但利润不高,而且财政赤字越来越大。
后来他想到一个办法,出巨资贴牌灵丹堂,用灵丹堂的声誉让医院扭亏转赢。
顾卫国眼里只有钱,一听柳堰想贴牌,乐不可之,当即谈好了价格,但被林白青一顿臭骂之后,把事情给否了。
在愚蠢的顾卫国看来,能因贴牌而大赚一笔浮财是好事。
但林白青考虑的却是贴牌后因监管不力而产生的医药安全和质量问题。
因为这件事她和顾卫国吵了很多次,感情也差到了极点。
再后来灵丹堂被暴出假药,黑试验丑闻,顾卫国就坚持说是柳堰陷害的。
将来柳堰会不会陷害灵丹堂,目前还不得而知。
但于柳堰其人,林白青既惊讶又惋惜,真是不想不到,在将来满身铜臭,唯利是图的他,年青时代竟一身文艺气质,桀骜不驯,才华横溢。
……
等柳堰一走,田琳娜可算找到机会了,也是想显摆一下自己,说:“小林,我刚才就想到柳总的中毒原因是什么了。”
顾卫军又呆住了:“田姐姐,你又不是医生,你哪知道柳总咋中毒的?”
田琳娜学的是护理专业,她还真有可能知道柳总的病因。
林白青见她然想暴病人的隐私,忙说:“田姐姐,事关病人隐私,咱们能不说就不说吧。”
第23章 白面阎罗
(想抱妹妹却抱到了……小叔?)
但快人快语的田琳娜已经说出来了:“是附子理中丸吧, 据我所知它的副作用就是提高性.欲,民间有很多男性迷恋它,拿它当壮阳药吃的,但要摄入过量, 一不小心就会中毒的。”
提高性.欲, 壮阳?
顾卫军听的一愣一愣的。
也总算明白, 为啥刚才林白青不明说了。
林白青不想跟她聊这个, 提醒说:“这是病人的隐私, 咱最好不要讨论了。”
田琳娜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情, 又说:“小林, 附子理中丸中含有乌头.碱的,就算柳夫人真怀上了,孩子侥幸出生, 也会因为乌头.碱而发育不全的吧。”
顾卫军又是一凛, 心说林白青是中医吗,这算半仙了吧!
他眼睁睁看着, 林白青默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一开始她也只是发现柳总中毒了, 没想到柳夫人会怀孕,流产, 先天不全。
那个可怜的女人因为这胎孩子,很可能会香消玉陨。
但这是柳总自己造的孽, 林白青倒是有心帮他, 但也怕自己会力不从心。
田琳娜还太小,没有经历过苦难, 不会共情他人, 撇撇嘴来句风凉话:“柳总不行, 还要吃壮阳药,这下好了,看柳夫人高兴的那样儿,说不定过两天她就会流产,到时候夫妻抱着头一起哭去吧.”
这话在林白青听来很刺耳,因为看得出来,柳夫人很重视那个孩子。
但人世间的悲喜不能共通,有人哭就总会有人笑,也就会有人说风凉话。
林白青天生怜悯弱者,不喜欢暴露病人的隐私,更不喜欢田琳娜这种轻蔑的语气。
但她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看不惯就去责备一个女孩子。
遂只是默默的干自己的活,再没理田琳娜和顾卫军俩。
天已经很晚,田琳娜也该回家去了。
她临要走又折回来说,小声说:“小林,其实吧,我二叔的身体也有个小问题,还挺严重的,等我跟他提提你,改天你帮他诊回病吧。”
林白青点了点头:“好啊,欢迎他随时来。”
她不但要开办医院,还要开办药厂,东海制药会是最好的代工方。
能认识东海制药的大领导,事情自然要好办得多。
……
夕阳已落山头,阔朗的大庭院,红砖青瓦桑葚树,阵阵药香萦绕。
林白青是见了活儿就喜欢干的,看刘大夫没把院子扫干净,顺手扫院子。
顾卫军就站在她身后,他曾经只向往繁华和发达,但此刻坐在阔朗的药堂后院里,听着桑树沙沙的声响,在闻着淡淡的药香,却觉得格外宁静,舒适。
他有种要能拥有这一切,就此生足矣的感觉。
坐到了张躺椅上,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在院子里忙碌的,穿白裙的姑娘身上,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无比舒适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让他有点困,遂叉开大腿,懒洋洋的睡起觉来。
“小林,我算明白了,你不仅会医病,更懂医人情世故。”喃喃的,他说。
林白青被惊到回头,才发现这位全家最反对中医的大爷不但没走,还坐在她的躺椅上困大觉。
“把垃圾收拾了带出去。”麻溜儿的,她连垃圾带人一起赶出去了。
……
林白青估计柳锋要来找自己,但没想到他会来的那么快。
第二天一早她才到药堂,就见昨天那辆凌志车停在外面,柳锋就在车旁。
乌头. 碱没那么容易排完,喊他进了药房,屁股针嘛,简单消毒,再打一针双黄莲,可以促进他体内的毒素早点排除出来。
是的,正如顾卫军所言,中医治病不单单是治病,还要治人情世故。
因治病而帮自己解决装修问题,现在,林白青就要努力达到这个。
能承接大工程的老板自然是精明人,柳锋也知道林白青的意思,提起花花公子的裤子,扣起他金光闪闪的鳄鱼皮带,说:“我爱人验过血了,确实怀上了,这个孩子对我们非常重要,小林大夫,如果你能保孩子顺利出生,灵丹堂的装修,二十万以内从设计到装潢,我们兄弟全包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按理林白青该吹嘘几句的,但她选择了事实求事:“前三个月就是神仙都没有办法,求我不如日行一善,多做好事,从第五个月开始我可以帮你爱人做针灸,直到孩子健康出生,我需要一套特别好的针,不过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找的,而装修方面,钱我现在不趁手,要先欠着,但材料我要最好的……”
柳锋也是精明人,说:“孩子要能怀到五个月,就可以安全出生了吧?”
林白青反问:“你天天吃那种虎狼之药,怎么能断定孩子出生就是健康的?”
柳锋面色大变,又蓦的哽噎。
他有巨额的财富,但财富换不来强壮的身体,所以他一直在吃药助性。
因为妻子受孕艰难,他以为他们要不到孩子了,干脆就放弃了。
谁知偏偏就在他吃药吃到药物中毒后妻子怀上了。
而比流产更可怕的,就是一个从一出生就不健康的孩子。
这要是别的大夫,他会认为是胡扯,不能信,即使顾明他也不信,但顾明曾经跟他父亲说起过,说他的小徒弟林白青有种常人难以企及的中医天赋。
在古代,叫能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材。
昨天乍闻妻子怀孕,柳锋在那一刻险些炸了。
他狂喜又狂悲,望着妻子欣喜的脸,他差点疯掉。
因为他担心会生出一个怪胎,而如果那样,别人怎么看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本来他都想喊妻子赶紧去流产了,却听弟弟讲起灵丹堂的小林大夫来。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那个执著的孩子他不想走,他想来人间。
而作为个荒唐的父亲,他能做的,就是不计金钱,帮孩子一把!
掏出名片,柳锋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需要工人还是材料你尽管吩咐,只要孩子是健康的,不管是不是你的原因,装修方面我分文不取!”
胎儿发育的前三个月,也是他努力为自己创造生存环境的日子,不干预和良好的营养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三个月以后林白青才能助孩子一臂之力。
但也要格外谨慎,所以那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未知数。
不过还有十个月呢,林白青会抓紧时间筹钱的。
当然,哪怕孩子将来健康出生,她也只收诊金,装修费,会还给柳总的。
这样想着,她握上柳总的手,说:“我如今唯一能做的,是给您一个药囊,它对孕妇唯一的帮助只有助眠和安神,等量场地的时候您来取东西。”
“好,灵丹堂的装修,我们兄弟全权帮你负责了。”柳锋也说。
意外之喜,装修费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送走了柳锋,林白青正准备去老宅,就听身后有人喊:“小林?”
林白青回头一看:“娟子姑姑……”再看她手里拎着点心,忙问:“您去买东西啦?”
蔡三婶跟在她身后,尴尬的说:“也不知道病好没好,她这都跑了一早晨了。”
今天恰是林白青承诺了,顾娟痊愈的一天。
效果是看得见的,因为她的癫痫属于不犯则已,一犯起来就会频繁发作,而且是在一天之内,会先是几个小时,再是隔几十分钟,频繁发作,上回发作,就在医院呆了整整半个月才出来。
但这回她沉睡了三天,到凌晨六点多就醒了。
三天没吃饭,觉得饿,大清早的,她跑到东拱门给自己买点心去了。
其实这时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是因为药劲儿撑着,也是饥饿的本能在促使着她跑出来的,给了林白青一枚马蹄糕,她说:“没吃饭吧,上家里吃早饭去。”
林白青接过点心,顺手也捉上了顾娟的脉,随口问:“娟子姑姑,今天周几?”
“周三呀,我大伯的百日祭,咱们要聊……”她一笑:“给你选丈夫的事。”
她的现在时记忆还停留在三天前。
林白青又问:“对了,你知不知道我老家在哪里,今年多大了?”
顾娟算了一下,说:“21吧。”
又说:“你是78年5月来的灵丹堂,我记得当时你乡下的妈说过,你是她捡来的孩子,但你那个妈人不错的,可疼你了,时不时就会来趟灵丹堂,给你送吃送喝,对了,你还有个妹妹叫招娣。”
关于说她是捡来的,这个小时候林白青也听母亲提过。
乡下的母亲总是念叨,说林白青是要回城的知青不想带走,丢在小树林里的孩子,不过林白青也就随便听听,因为她乡下的妈就跟顾娟一样,特别疼她。
既顾娟这么说,就证明她的早期记忆也在。
正好这时进了老宅,三爷和顾卫军也刚起床不久,都在院子里,林白青就又问:“你还记得三婶包里的刮宫器吧?”
因为三爷刻意瞒着,顾卫军并不知道刮宫器的事,不明究里,一愣一愣的。
三爷的心刷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女儿。
顾娟的心魔就是流产,她听不得跟流产,刮宫有关的字眼,一听到就要犯病,刮宫器就更可怕了,那是她的噩梦,一提到那个名词,她肯定会发病。
三帖药而已,她真的被治好了吗?
三爷今天要带她去军医院和精神病院做检查的。
但在检查之前,用‘刮宫器’来试,也算提前检验一下。
听到刮宫器三个字,毕竟曾经经历过痛苦,创伤还在,顾娟猛的手抓上衣领,似乎是在回忆,而一回忆,她就要想起那东西的样子了。
她的目光扫向蔡三婶,终于说:“有这回事儿,我回屋喝水,就看到桌子上有个……有个……”
蔡三婶难堪的呀,要有个鼠洞,她能立刻钻进去。
终于,顾娟深吸了一口气,一笑说:“……有个刮宫器,倒是吓了我一大跳。”
三爷猛吸了一口气,狠狠瞪一眼蔡三婶,柔声对女儿说:“那东西我已经扔掉了,你病了好几天呢,先歇会儿,咱们一会儿去医院。”
顾娟依然回忆不起自己病时的事,还以为今天是三天前,忙说:“爸,我身体好着呢,不用管我,赶紧把白青的大事商量定了吧。”
三爷正欲说什么,只听门外响起顾卫国的声音:“三爷,娟子姑姑好啦?”
林白青回头一看,却看到率先进门的是顾培,其后才是顾卫国和顾敖文。
敖文他爸顾怀礼也来了。
他听说顾娟犯病了,而他原来是见过顾娟发病的。
进门见顾娟站在院子里,虽然瘦了一圈,但面颊红润,双目有神,整个人都是正常状态,搭话说:“我看娟子很好呀,她哪儿病了?”
三爷是真感慨,看眼林白青,伸了三根手指:“用了三颗49年的开窍药,万幸,终于好了。”
顾怀礼这一辈还知道什么叫开窍药,但顾卫军兄弟不了解中医,不懂。
而顾卫军呢,从顾娟到柳锋,可谓见证了两个人经林白青之手而站起来了,就问林白青:“小林,到底啥叫个开窍药呀?”
林白青提着顾娟买的点心要进厨房,他想献殷勤嘛,就想伸手去抢,大小伙子嘛,赖笑着说:“快跟我解释一下吧。”
但他点心还没抢到手,眼前多了一本医书。
再一看,是那位海归小叔叔严肃的面庞。
“不要打扰小林了,如果你想了解开窍药,这本书上就有。”顾培说着,下意识越过林白青,把她护到了自己身后。
顾卫军接过来一看,书名叫《方剂学》,他以为这是本普通的医书,翻开一看,吞了口唾沫,因为这书居然是文言文。
当然了,没人理会他是否会震惊。
顾培是一名外科医生,细化分类的话,他是肿瘤外科,专研的是肿瘤切除,但脑外和心外的手术他也会做,癫痫属于神经内科的治疗范畴,不是他的领域,不过作为一名普外科的大夫,大概的检查他是能做的。
这两天趁着休息,他已经把整本《方剂学》全部读完了。
当然也知道林白青给顾娟吃的那三枚药有多珍贵了。
而且作为一名现代医学的医生,他惊讶的发现,如果顾娟是去住院治疗,在目前国内的医疗收费下,至少要花五百块,在M国,如果没有医保的话,要花将近上千美金。
但这女孩子的方子虽然是中医中最贵的药材,但总共加起来,花费不到五十块人民币。
这是头一次,顾培相信他爸顾克说的:中医,是穷人最后的靠山!
而此刻,他以一个现代医学科医生的专业眼光来判断,顾娟确实痊愈了。
蓦的,他听到那个小女孩儿声音柔柔的,在轻唤:“小叔?”
顾培回头,小女孩今天穿着纯白色的修身连衣裙,因为衣服的勾勒,显得她比前几天成熟了许多,但她依然是个小女孩,声音甜甜的,轻轻的,柔柔的。
她说:“快上医院给娟子姑姑做个全面检查吧。”
第24章 原配蟋蟀
(他们兄弟打起来了。)
顾培心里认为好了不算, 得上军医院的神经内科,以及专业的精神病院去做个全面彻底的检查,才能确定顾娟是不是真的完全痊愈了。
三爷心急,早早约了顾培, 早饭都没吃就想走。
但顾娟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身体一好, 胃口也开了, 就非要吃了饭再去。
于是三爷就跟顾培俩回了堂屋, 等着吃早餐。
看顾家几兄弟也来了, 三爷要吩咐他们一件事情。
他喊来顾卫国, 说:“白青马上就要装修药堂了,有什么提前该收拾该弄的你们兄弟提前帮她一把,把她整理一下。”
顾卫国年龄大, 又是当了十年兵的, 别的不说,干起活儿来最稳当了。
搞卫生收拾什么的他当然拿手, 但他疑惑的是:“三爷,灵丹堂是咱们顾家的, 装修的活儿也该咱家的男人来干,怎么能让人家一个女孩子操心呢?”
柳锋承揽了装修的事三爷还不知道, 他也是这样想的,遂说:“要不你去跟白青商量商量, 装修的活你们兄弟盯着, 她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马上她就要准备婚事了, 趁着休息买几件新衣服去。”
顾卫国正愁没机会在林白青面前表现一下, 收拾药堂可是个好机会, 他满口答应,转身就要走,但顾培却喊:“你是叫卫国吧,你等一下。”
“小叔,我是卫国。”顾卫国立正,说。
顾培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因为是要加入部队,来了之后在深海军区军训过几个月,顾卫国就在深海军区服役,正好档案科有战友,对顾培的家世比较了解。
而顾培,是直到来为林白青挑选丈夫才认识这位老大侄的。
关于黄体胴的事直到现在他还在误解中,不过他要跟顾卫国聊的不是黄体胴。
他说:“我记得遗嘱里说灵丹堂是林白青的嫁妆,你怎么说它是顾家的?”
顾卫国刚刚从战场上回来,还没看过顾明的遗嘱。
但在他想来,既是他大爷的东西,自然就是属于他们顾家的。
但小叔叔的口气,怎么像是要故意偏向林白青?
不过他虽然心里纳闷,表面不会表现出来,而且他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会揣摩人心的,此时就说:“当然是白青的,就我们兄弟,白青选谁,谁就为灵丹堂做贡献,传承家业,这是我们兄弟份内事。”
顾培又问:“关于白青的婚事,你是怎么看的?”
顾卫国之所以退伍,除了响应部队大裁军的号召,就是为了赶回来参加招夫,他势在必得,不过不好表现的太过,他笑了笑说:“只要白青愿意,我都行。”
顾培点了点头,再没说话,顾卫国也就出去了。
三爷以为顾培专门喊住顾卫国问话,是比较欣赏他。
而在三个孙子当中,他也比较欣赏顾卫国。
他遂笑着说:“卫国也就年龄大了点,别的方面可没得挑,我也看好他。”
顾培却说:“三叔,青青的医术想必你也看到了,她或许还超越不了现代医学,但就治疗癫痫这一项,它既比现代医疗疗程短,还要廉价得多,也就是说,中医是现代医学所取代不了的,青青也是个非常优秀的中医大夫,灵丹堂作为大伯的遗产,他既然留给了青青,咱们何不就让她直接继承了,而不是,非要用一个婚约捆住她?”
三爷点头:“你的想法是,推翻婚约,直接把药堂给林白青。”
“对,我认为这个婚约非常不合理。”顾培坦言:“您也是行伍出身,我想,您最了解几个字的,包办婚姻,这也不是部队提倡的,对吧?”
为什么非要在遗产上搭上婚约,三爷其实是为了顾家后代着想。
药堂才能赚几个钱?
但要林白青不嫁顾家,且不说灵丹堂的百年传承要改姓,三叉神经是个犯起来要命的病,到时候难道他们兄弟也像普通患者一样大清早的排队抢号去?
而林白青亲手治好顾娟一事,更加坚定了三爷要履行婚约的想法。
像她这么好的医生,不留在自家可太亏了。
因为顾培从小长在国外,不太通人情世故。
再加上他父亲也才去世不久,而且属于凶丧,事情也很复杂,三爷不想拿家里的琐事麻烦顾培,遂说:“关于白青和孙子辈们的婚事,我心里有一杆秤的,你就别操心了,我摸着我的良心发誓,一定给她找个好丈夫!”
顾培不傻,又不是看不出来。
且不说三爷选的人林白青自己瞧不瞧得上,唯一好一点的顾卫军恨不能与她割席为界,而顾卫国和顾敖文俩,他是坚决反对的。
所以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三爷,让青青继承大伯的遗产我不反对,但我不赞成婚约这个形式,我还是希望您能有一种更好的解决办法!”
三爷正想说什么,五爷撩帘子进来了。
他先说:“我刚到娟子在院子里吃东西,就跟没生过病似的。”
又对顾培说:“不止你反对,我其实也特别生气,你看看卫军,再看看敖文,对了,还有我家敖武,一个个的,对妹妹那是什么态度!”
就算林白青是个普通的小女孩,生得那么漂亮,花骨朵儿似的可爱,在五爷看来,顾家兄弟都该争着抢的。
更何况她从七岁开始当大夫,一身医术,是个难得的人材。
顾家兄弟东嫌西嫌的,简直就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笑了笑,他又说:“先让白青自己挑一挑吧,要她实在挑不出来,谁都不要,我来收养她,给她改姓顾,让她做我的小闺女。”
其实此刻顾家兄弟就在檐廊下,竖着耳朵,也正在听房里的聊天。
且不说顾卫国和顾敖文俩是早就心甘情愿的。
顾卫军在陪着林白青看了两回病之后,对她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不,不应该是佩服,他对林白青,简直可以说是膜拜。
他当然还要出国,男人不能没有自己的事业嘛,但他已经默默规划好了,只要林白青愿意选他,他甚至可以放弃留在国外的机会,在完成学业后再回国。
而在听到五爷说,要林白青一个都不选,他就收养她时,顾家三兄弟对视一眼,大惊失色,顾敖文脱口而出:“糟了,那她不成咱长辈,姑姑了?”
他就在窗户边,五爷正好听到,推开窗户说:“不但你们,敖武也一样,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要不好好把握,以后白青就是他的小姑姑!”
窗外的三兄弟同时一愣,顾卫国尤其头皮发麻。
他以为跟卫军,敖文争,自己可谓稳赢,但居然五爷家的敖武也要来吗?
顾敖武是五爷的大儿子生的,他父母早丧,是个孤儿,但从小成绩优越,毕业于复旦大学,学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工作签在关贸协会。
前段时间国家公派,才去欧洲游学了一年。
就目前来说,他是顾家孙子辈子比较优秀的一个了。
他居然也要来?
这下可好,三兄弟的头皮在一瞬间都紧绷了起来。
竞争意识也瞬间提起来了。
但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三兄弟觉得头大时,自门外走进来个皮肤白净,高高大大,极为帅气的小伙子,背着一个跟顾培的差不多的双肩包,几步赶上前,先给三爷五爷鞠躬,再向着兄弟们点了点头。
“三爷,爷爷,我回来了。”他说着,目光投向顾培:“这是小叔吧。”
又朝顾培鞠躬:“小叔好。”
看到自家的孙子来了,五爷的骄傲溢于言表,笑着对顾培说:“这个就是我家敖武了,刚刚从欧洲回来,过段时间就要去关贸上班了。”
关贸,也叫国际贸易组织会筹备会,简称WTO筹备会,是国家为了加入WTO而特地开设的一个部门,甭看部门小,但是国级单位,规格很高的。
而他这一来,立刻把卫国,卫军和敖文三兄弟就给比得黯然失色了。
当然,顾培也就不好再坚持反对了。
少男少女的,也许林白青会喜欢这个男孩子呢。
顾敖武适时转身,笑了一脸的阳光灿烂,就朝着那穿白裙的少女走过去了。
林白青对他也很不一样,她看另外三兄弟时目光总是冷冷淡淡的,不耐烦的,但一看到顾敖武,立刻就不一样了,她声音柔柔的:“敖武哥。”
顾敖武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一句:“我家青青长大啦,今儿可真漂亮。”
顾娟刚刚收拾出早餐来,有粥有点心,还有香油淋过的小咸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因为她连着三天没进食,怕要搞坏了胃,林白青又帮她熬了一晚用以养胃的菠菜小米粥,此时就摆在院子里,她要大开吃戒。
优秀的小伙子大家都喜欢,她笑着说:“瞧瞧你,眼睛都挪不开了。”
蔡三婶却问:“真那么喜欢妹妹,百日祭那天你咱不来?”
顾敖武有点尴尬,林白青却冷冷怼了一句:“吃你的饭吧,少管我们的事。”
又问顾敖武:“游学了一趟,感觉国外怎么样?”
顾敖武看了看满院子的人,感慨说:“最大的感触是,咱们中医墙内开花墙外香,在欧美国家中医诊所特别多,就不说华人了,竟然有很多老外也在找中医开药方,做针灸,可就说好不好笑,中医在国外那么火热,国人却不认中医。”
听他这样说,三爷五爷不可置信:“国外也有中医?”
顾敖武不但去了欧洲,还去了M国,他说:“尤其是M国,好些城市都有中医馆,哈弗大学你们应该知道吧,甚至专门给中医书籍做了一个陈列室。”
三爷五爷对视一眼:“真的?”
敖武卸了双肩包,翻出照片来,说:“我能骗你们吗,我有照片的。”
三爷接过照片,看到顾敖武的身边是金发碧眼的洋人,墙上有英文字母,但陈列的全是各种中医古籍,果然惊呆了,蓦的看顾培:“咱中医在M国竟然也有人信,但你怎么原来没提过?”
顾敖武也说:“小叔你是不是不关注这方面?”
顾培说:“我偶尔也会关注,但据我所知,大部分中医堂并非华人,而是RI本人开的。”
三爷五爷对视一眼,大惊失色:“RI本人?”
“是的,RI本人。”顾培说。
RI本人,他父亲一生的仇恨之敌,也是三爷五爷最痛恨的人。
因为1929年国民政府只是禁中医,焚古籍,没有要中医的命,但RI本人却趁乱四处绑架,勒索中医们,疯狂的搜集各种中医方子,书籍,药材,一船船的往RI本运输,顾家老爷子顾耆,就是死在RI本人手里的。
从29年开始,政府大力支持西医的发展,一直在打压中医,民国的各个大儒们,比如鲁讯,胡适等人全在反中医,这于中医就已经是致命打击了。
而到了六七十年代,中医又被定义为了老封建,老四旧,迄今为止六七十年了,中医可谓苟延残喘,渐渐的,各个中医世家都不信自己了。
结果在国外,RI本人已经把中医堂开遍全世界了?
这个打击于三爷五爷不可谓不小,但还有更大的打击。
顾敖武刚刚从国外回来,也算出国看了西洋镜,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分享,他又说:“爷爷,你们可能不懂,但小叔和白青应该知道,我们国家最先发现了青蒿素,这是一项可以获得诺贝尔医学奖的重大发现,但因为我们没有加入WTO,在国际市场没有说话的资格,所以青蒿素的各项专利数据,早在七十年代就被迫向全世界公开,作为免费知识被全世界共享了,但你们猜怎么着?”
三爷忙问:“怎么着了?”
青蒿素是个国人都知道,但在大家的认知中,它就是一管五分钱的小针剂。
可拿到国外,它竟然也会值钱的吗?
顾敖武说:“目前国外很多医药大公司都在青蒿素的基础上进行深入研究和再开发,大多数只是稍微修改一下数据,就在疯狂的申请外围专利。而咱们呢,现在才开始申请WTO,青蒿素的外围专利,我们有可能永远都申请不到了。”
术业有专攻,因为要去关贸工作,以后的工作核心就是争取加入WTO,并保护各类国有技术的国际专利,所以顾敖武才会专门了解这些事情。
见两位老人都没啥反应,估计他们听不懂,他又近一步说:“这个你们要不懂,我给你们说个比较通俗的,就比如黄莲汤,六君子汤,四君子汤,是不是都是《金匮要略》里的普方,咱们普通人照着抓药,吃了都能治病的东西,但是,RI本人在计划给它们申请国际专利,以后那些药我们可能就用不了了!”
三爷和五爷大吃一惊:“啊?”
该怎么形容呢,就好比家里有个垃圾桶,你天天往里头扔垃圾,从没觉得它有啥,有一天邻居把它抱走,一鉴定,垃圾桶是个古玩,邻居因为它而发了大财,可你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还要来一句:“那不就是个垃圾桶?”
顾敖武是家里第二个已经出过国的了,也就一年。
但他受的洗礼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感慨说:“要不是出趟国,我压根儿意识不到,加入WTO,保护我们国家的各项知识产权,尤其是中药方面的,有多么的重要。”
又说:“这件事已经不能再等了,迫在眉睫,咱们越是晚加入WTO,就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五爷忙问:“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敖武说:“你打电话喊我我就来了,忙完家里的事,我马上就去。”
WTO能不能成功加入,其实并非顾敖武一个人能决定的。
但三爷和五爷都内心不安,就仿佛要是他们不打扰敖武,国家就能早点申请,加入WTO似的。
不过敖武的优秀,以及这番关于中医,‘国际版权’一类的言论,让二老在对视一眼的同时,觉得敖武于林白青,灵丹堂,都是个特别不错的选择。
且不说别的三兄弟,就刚才还在坚决反对婚约的顾培在此刻心里都有些犹豫,因为那小女孩在望着侃侃而谈的顾敖武时眼神晶晶发亮,显然,非常欣赏他。
那么,顾培还有必要反对这桩婚约吗?
而就在这时,那背负着婚约的少女朝他走了过来。
小女孩今天瞧着格外开心,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笑的弯弯的。
她说:“小叔,有一件事情,我想私下跟您谈一谈。”
第25章 抓包
(三兄弟窒息了!)
顾培以为林白青要跟自己谈顾敖武。
或者直接提婚约, 表明她想跟敖武结婚的态度。
但并不是。
首先,顾敖武跟林白青小时候还相处蛮多的,但他一直拿她当妹妹。
而且早在顾明定婚约的时候他就明确告知过林白青,自己有对象了, 不会娶她, 但他会永远拿她当成亲妹妹看待, 只要她有事, 他必全力以赴。
再, 他的对象是他读大学时的同学, 也学的国际经济与贸易, 眼他一样会在关贸工作,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而且他们还会结婚。
虽然在将来, 顾敖武的爱人会罹患抑郁症, 并且,俩人因为各种争吵而会离婚, 但林白青不能因为敖武将来会很优秀,就去干扰人家的正常感情轨迹。
而在上辈子, 在WTO工作的顾敖武确实帮了林白青,灵丹堂很多的忙。
现在, 听说RI本准备抢注中成药的国际专利时敖武都那么生气,但在将来, 因为我国没有加入WTO的原因, 70%的中成药国际专利都会被RI本抢注。
剩下的30%还有HAN国,TAI湾来反分, 国内中医能抢到的国际专利非常小。
就在那种情况下, 敖武会带着林白青, 给灵丹堂所有的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
一旦审请到,上线国际市场,灵丹堂是可以进国家前五百强企业的。
最后之所以没有拿到,不是因为敖武能力不够,也不是国家没有出手帮她。
在申请国际专利一事上,但凡是炎黄子孙,都拼了命的给灵丹堂帮忙。
最后之所以功亏一篑,是因为顾卫国。
是他的私生子开车撞她,一撞,撞毁了林白青的婚姻,也把灵丹堂撞解体了。
所以顾敖武是个好哥哥,但并非林白青的择偶对象。
她估计是五爷看另外几个不行,专门打电话喊来的敖武。
但她和敖武之间是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彼此的兄妹。
他们之间,不可能成夫妻的!
……
林白青专门喊顾培要私底下谈一件事,其原因还是,顾卫国!
此刻,顾卫国正在帮顾娟收拾厨房。
他当过兵,眼色好,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锅碗瓢盆全收拾干净了。
林白青不可能选敖武,而婚事,在遗嘱中是属于‘孙子辈’,没有格外的理由能否定孙子们,她就当场改口说要选顾培,三爷五爷或者愿意。
但顾卫国肯定会反对,因为他对灵丹堂势在必得。
林白青想要他闭嘴,就需要捏到他的把柄。
本来她准备在百日祭那天收拾顾卫国的,但是被蔡三婶给搅和了。
招夫一事早晚还得谈,而现在,她得着手,想办法抓顾卫国的把柄了,那得是一个在正式谈招夫时,让所有人,包括顾卫国自己都不得不闭嘴的把柄。
她先问顾培:“小叔,您知道我们中医中所讲的原配蟋蟀吗?”
顾培虽然长在国外,但从小跟着顾克可谓博览群书,他说:“是鲁迅笔下‘万年的龟板,千年的山参,原配的蟋蟀’那个原配蟋蟀吧?”
林白青笑着点头:“对。”又说:“龟板可滋阴潜阳,山参能补气润躁,而原配蟋蟀,是中医治肿瘤的良药,虽然我不知道原理,但经我开出的药方,只要是原配蟋蟀,对恶性肿瘤,就有着极好的抑制作用。”
顾培是外科医生,擅于肿瘤的切除,但他同时兼做药学研究。
他说:“那应该是原配蟋蟀的体内有某种抑癌成份,如果做一些药学检测,你就可以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了。”
跟这小女孩聊天是件特别愉快的事,而且顾培跟她在一起,总会忘了自己是个长辈。
他心里其实很困惑的,难道蟋蟀真的还会分原配和非原配的?
要知道,鲁讯在书里提到‘原配蟋蟀’,是用来讽刺和挖苦中医的。
民国那场轰轰烈烈的‘反中医’过动,也得到了近代史书上,几乎所有历史名人们的支持,他们代表了整个民族的态度,从那时起,否定了整个中医。
而这女孩居然告诉她,原配和非原配的还真的效果不一样。
顾培好奇,还有个人也很好奇,他就是,顾卫军。
小伙子自打昨天起,就对林白青有了种别样的关注。
此时一脸求知欲,抢着问:“青青,蟋蟀还分原配非原配的吗,怎么分?”
顾敖文插嘴说:“那不胡扯嘛,蟋蟀怎么分原配不原配,难道一只只抓着问?”
顾卫军说:“顾敖文,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又对林白青说:“小林大夫肯定知道怎么分辩,你给我们讲一讲吧。”
顾敖文一头雾水:“卫军,前几天你还说蟋蟀是四旧,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
就在前几天,他不但吵着要卖掉药堂,找蟋蟀都不情不愿的,叫嚣着要破四旧,破封建迷信,结果今天林白青都喊出原配蟋蟀来了,他不但不觉得荒唐,还认真请教上了?
顾敖文想不通,他搞不懂这帮兄弟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好奇中医相关的知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林白青当然要科普。
她说:“蟋蟀是不是原配的,外表当然分辩不出来,我基本都是自己捉,有个诀窍是,得翻窝,外面跑的单只不算,只有从窝里翻出来的成双成对的才算原配蟋蟀。”又说:“药堂后面的桑园里就有蟋蟀窝,我都做了记号的,你们要想捉就去翻窝,蹲守个把小时吧,准能捉到一对儿。”
顾敖文和顾卫军对视一眼,虽然他们文化水平不同,见识也不同,但在此刻,同时说了一句:“小林,你是个合格的中医大夫。”
为了一味药,她居然会去蹲守,翻蟋蟀窝,她对待专业的态度足够叫人尊重。
林白青今天早晨特意备了十对原配蟋蟀,都是她三更半夜打着手电筒一对对捉来的,保证原配。
把装蟋蟀的袋子交给顾培,她说:“小叔,我也特别好奇为什么原配的蟋蟀在抑制肿瘤的生长方面效果会特别大,而非原配的效果就会大折折扣,麻烦您了,在您的药学实验室帮我做个药学成份分析吧,看以后关于这方面,咱们能否合作一下。”
顾培打开,原本只想随便看看,原配蟋蟀到底长啥样儿。
在打开的那一刻,陡然被惊到了。
“小叔,给我看看吧。”顾卫军也凑了过来。
顾敖文也说:“我就不信了,真有原配的蟋蟀。”
顾培啪一把合上了盒子,冷眸扫过两侄子,用目光逼退了他们。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叫原配蟋蟀了,是因为它们恰好,都停留在交.配状态。
要找这么十对蟋蟀可不容易的。
这小姑娘得蹲守多久,才能捉到这样一对蟋蟀?
顾培还是第一次为一味中药做药学分析,但如果真的能从中发现目前医学界还没有被发现的抗肿瘤药物的话,那个意义将非常重大。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它能被量产,而不是让中医蹲在蟋蟀窝旁,去等着抓它。
他说:“我回去就安排人做,等做好了给你检测报告单。”
看顾娟和三爷已经收拾好了,遂又对林白青说:“咱们一起去医院。”
“不了,我还要收拾药堂呢,我等你们回来就好。”林白青说。
顾培本想坚持让她一起去,去亲眼见证她彻底治愈癫痫的奇迹。
但三爷却说:“白青,别光一个人埋头苦干,有什么事就吩咐小子们帮你一起干,谁勤快谁偷懒,等我回来你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他说完,环顾一圈,现在是四个大小伙子了。
而且顾卫军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殷勤得很。
敖武就不用说了,将来会跟顾培一样优秀的男孩子。
还有卫国和卫军,两个优秀的大小伙呢。
让他们今天跟‘小林大夫’好好处一处吧,看哪个大小伙子能入了她的眼。
……
目送顾培的吉普车离开,林白青身后并排站了四个大小伙。
要论身个体力,个个都堪比生产队最强壮的驴。
态度最积极的居然是前两天吵着卖药堂,叫的最凶的顾卫军。
巡视了圈药堂,他伸手一扒拉,说:“小林,这院墙朽的都快塌了,我看咱把它拆了,重新砌一遍吧。”
敖武虽然不是来参选的,但他愿意妹妹干活,摸了一把,发现水泥早就成蜂窝了,砖也快塌了,外套一脱,递给了林白青,吐了两个字:“我来!”
顾敖文一看也急了,伸手就拱兄弟们:“你们歇着,我来我来。”
但这时顾卫国却说:“都把东西放下,听我安排!”
见兄弟们全在回头看自己,他又说:“干活要有章法,墙也不能一扒了事,看看这些砖,七十年的东西了,那是文物,要保留下来的,这工作卫军和敖文俩个干就行了,水泥可以刨掉,但砖要磨的干干净净,摞到墙角放着,下回用.”
又对顾敖武说:“敖武,你进诊堂,把墙上的字画,各种表彰都擦干净,仔细卷好收拾起来,注意要用掸子,不能用抹布,字画要发了霉可就废了。”
敖武一想也是,要搞装修的话肯定得把字画和书全收起来。
点头,他说:“我这就去。”
顾卫国自退伍归来也有些日子了,今天才算找到时间跟林白青私下相处。
当然要给俩人制造一个相处的机会。
他说:“青青,咱俩来收整药材吧,既然要装修,药柜肯定要搬出去,药柜里的药材也得清出来,不然放的时间太长可就发霉了。”
在拆墙的卫军觉得不对:“卫国哥,你安排我们在这儿干苦力,你自己倒好,跟小林一起干活,这不对吧。”
顾敖文已经扒了一身灰了,也说:“大家公平竞争,要不咱们跟小林大家一起干,要不就谁也别跟小林一起,你这样假公济私,我们可不同意。”
顾敖武在二楼,推开窗户,笑着说:“要我看,青青想干什么,想跟谁一起干让她自己选,你们也别太急赤红脸的,给街坊们听见,要笑话咱们兄弟的。”
顾卫国好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跟林白青处一处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而且他有迷一般的自信,总觉得林白青望着自己时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遂说:“青青你说想让我干嘛,我现在就干。”
林白青说:“一鼓作气,先把墙拆了吧,我再安排你们干别的。”
顾卫国外套一脱,膀子一挥:“好呐。”
在装修队进场之前,要把药堂楼上的字画,书籍,方簿本子,以及各种针具,砭石,药杵石臼等物全转移到后面的平房里。
拆墙也势在必行,因为到时候要进大卡车,大机器,现在灵丹堂的门太小了,进不来,而且林白青也想把老砖保留下来,以便搭配柳堰的设计稿。
既然顾卫国兄弟喜欢干,那就一鼓作气,让他们今天干完。
她则上楼,帮着顾敖武整理字画,书籍和方簿。
转眼到中午了。
顾敖武干的起劲儿,没喊饿,也不喊渴,林白青遂也不吭气,不提吃饭的事。
顾卫国三兄弟跟他俩不一样,是在大太阳底下拆墙,很累的,但因为林白青不吭声,而且三兄弟憋着一口气要比个高下,所以他们也默契的,不提吃饭。
林白青故意要整他们,干脆自己也忍着不吃,默默给敖武打下手。
转眼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终于,顾敖文又渴又累,忍不住了,问顾卫国:“五哥,你问问小林吧,咱是不是该吃饭了,我饿的慌。”
顾卫国正愁没理由敲打别的兄弟呢,立刻说:“你要嫌累现在就可以走。”
顾卫军则说:“退出就意味着出局,你走吧。”
顾敖文虽然明知希望不大,但总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就问这俩:“你们不渴,不饿,不累?”
因为敖武最优秀,顾卫军把他当成了假想敌。
敖武干多少他就要干多少,敖武不吃他也不吃。
此刻敖武嫌热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来。
他立刻也把衣服脱了,露出他满是肌肉的胸膛来,头一甩,自认帅气无比:“大男人,饿一顿算什么,你要实在捱不住就走吧,青青不需要你这种男人。”
顾敖文差点喷老血,心说当初你们这帮王八蛋请都请不来,只有我陪着林白青,现在倒好,你们一个个的反客为主,倒赶起我来了?
凭啥?
脱了花衬衣砸在地上,露出自己白斩鸡似的胸膛来,肋骨根根分明,他说:“既然你们不饿,那我也不饿,咱们一起撑,看谁撑过谁。”
顾卫国轻飘飘的说:“我在战场上的时候,为了狙击,可以连着在一个位置趴三天,一动不动的,咱们慢慢干!”
这意思是论耐力,谁都比不过他呗。
你一句我一句,大家的火药味儿越来越冲。
几兄弟暗中较上了劲儿,院里院外三个裸男,好不辣眼睛。
对门子,赵静刚刚送走一个理发的客人,出来一看,呵,顾卫军唇红齿白皮肤也白,是个帅气的大小伙,顾敖文有点瘦,但胜在年青。
而就在赵静以为自己要大饱眼福了时,顾卫国也脱掉掉了他的背心。
他毕竟上过战场,肌肉是古铜色的,臂膀浑圆,腰腹紧窄,肌肉一棱棱。
赵静已经三十岁了,是熟女,更喜欢顾卫国这一款,心中大呼过瘾。
再一看,不见林白青,忙喊:“小林大夫,小林大夫?”
此等眼福,岂能不让她欣赏一下?
林白青在忙着理书,没听见。
顾敖武从窗户探出头来,问:“婶子,你有事找我家青青?”
赵静目瞪口呆!
顾敖武肤白,帅气,肌肉精健,竟然比顾卫国还要养眼几分。
而且他笑的亲和可亲,说话也有礼貌。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赵静一时间欣赏不过来,眼花缭乱,心说乖乖,大家还替白青叫屈呢,瞧瞧,四个裸男帮她干活,她艳福不浅呐。
……
几兄弟从大清早开始一口水都没喝,在35度的盛热中一鼓作气干到了下午三点。
活儿干的也是真不错,把整个后院的围墙全拆了,所有的砖也磨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院子里,堆成个四方块。
这就替装修队省了一大半的活儿。
但三兄弟也累的筋疲力竭,嘴唇干裂,喉咙冒火。
顾卫军满脸汗渍与污渍,像只大花猫似的,看林白青抱着一沓书从楼里出来,抢在两兄弟之前说:“青青,还有什么活要我们干的,你尽管说。”
一顿没吃,大半天了,水都没喝一口,仨人的肚子全在咕咕叫。
但林白青没打算放过他们,又说:“把诊堂里的桌椅全搬出来吧,最好全拆成板子,到装修的时候,看有没有点用处。”
顾敖文实在干不动了,但顾卫军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气势汹汹的进屋了。
不一会儿,已经扛着一只大桌子已经出来了。
怎么办?
当然是咬牙上了。
正好敖武把所有的书和纸全整理完了,得,四兄弟一起搬。
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
望着四个花样裸男,不但赵静没心思理发了,好多街坊也都来围观。
几兄弟搬的搬,敲钉子的敲钉子,拆木板的拆木板,仿如庖丁解牛一般,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诊堂里一大半的桌子全拆成板了。
而这时,也终于到晚上六点了。
几兄弟都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喉咙冒烟了,但顾卫国打头,还是先来问林白青:“青青,还有没有别的活儿要我们干?”
林白青故意说:“有倒是有一件,但我怕你们身体太单薄,苦了一天吃不消,算了吧,我自己干吧。”
顾卫军说:“你都辛苦一天了,干什么干,有什么活我们来。”
顾卫国则说:“他们辛苦坏了,让他们回家,有什么事我帮你干。”
林白青要的就是他这句,她也没想坑别人,只想坑他。
她说:“还是原配蟋蟀,那个是所有治癌药的药引子,但我把所有的都给小叔,让去做实验了,万一有癌症病人来抓,我没得给他们开。”
“又要抓蟋蟀?”顾卫军声音一提,透着丧气。
顾敖文说:“还是要原配的?”
林白青说:“所以我说你们回吧,这种辛苦事我自己干就好了。”
顾卫国再度施展自己的大哥魅力:“你们都回,蟋蟀包在我身上。”
林白青大喜,指着说:“桑园里就有呢,但不是药房里那种普通的,必须是从窝里捉出来的,对对相叠的,不然,癌症病人吃了可不管用。”
“好,我今晚就捉。”顾卫国满打满的保票。
但顾敖文不干了:“凭啥你一个人捉,大家一起呀。”
顾卫军也说:“抓蟋蟀我有的是经验,不行,必须一起捉。”
顾敖武看大家那么积极,虽然累的要死,也不好走,问林白青:“我也去?”
“不用啦,敖武哥,你陪我吃饭就好。”林白青心情愉快,说:“哎呀好饿!”
她一转身,差点撞进一个人的胸膛里,只闻一股松柏,雪山的清香,抬头,正好看到顾培既复杂又晦涩的眼神。
顾娟做完检查,从医院回来了。
第26章 鸡矢白
(你们连奴隶主都不如!)
乍见是顾培, 林白青没做亏心事,却蓦的一慌,连忙往一边去躲,谁知顾培也要躲, 俩人同手同脚, 林白青的脚还踩到了顾培的脚上。
低头一看, 顾培脚上好大一个鞋印子。
这人有洁癖的, 最不喜欢身上被人弄脏了, 林白青干了一天的活儿, 脚脏, 怕要弄脏顾培的鞋子,抬脚往后一躲,谁知三爷就在她身后。
还好她练功夫, 身形灵敏, 又往旁边一躲,躲开了三爷。
但她这一前一后一腾挪, 就躲到了顾敖武的身边。
顾培一只手还在半空,眸光晦涩, 但往后退了两步。
三爷笑呵呵的:“看来白青和敖武处的很不错。”
女孩子嘛,喜欢谁, 就会呆在谁的身边。
顾娟也说:“我早该想到的,你俩应该能处好。”
敖武是五爷的大孙子, 因为父母双亡, 从小五爷带在身边,也经常来药堂玩, 他性格好, 小时候跟白青俩处得可好了。
不过敖武在首都谈了对象的, 还跟顾娟私底下见过面。
他要跟林白青结婚,他原来谈的对象怎么办?
当然,顾娟也只心里嘀咕一下,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
林白青最关心的还是顾娟的病,今天该出结果了。
癫痫属精神类疾病,不是说某个人定义说它好了就好了,医院要查脑电图,看其脑电图有无暴力性紊乱等症状,还要查CT,检查病人的额叶密度有没有增粗,脑室有没有扩张问题。
另外还要做生化检查,查病人有无低血钙,离子紊乱,高渗状态等。
这才是判断病人是否有癫痫状况的重要依据。
只有在这三大项的检查中,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问题,才能叫痊愈。
今天顾娟就做了这样一套系统性的检查,军医院神内给出的结论是,虽然还不确定其是否会复发,但目前就各方面检查综合评断,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顾娟是病人,作为病人,她有感觉的:“我真的好了,完全好了。”
顾培是医生,基于医生的严谨,补了一句:“只要以后不复发,就算痊愈。”
但这是他第一次见证中医的神奇。
而且它不是空口无凭,胡编乱造,林白青的用药是有理论支撑的。
她开的方剂,原理顾培整个读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三爷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林白青,要跟她算算账:“白青,诊金怎么给?”
“连药带诊金总共五十,主要是三粒开窍丸比较贵,一枚十元。”林白青说。
顾娟从兜里摸了五张百元大钞出来,笑着说:“别五十了,这是五百,拿着。”
林白青只从中掏了一张,又倒找了五十:“娟子姑姑,诊所是有营业执照,收费标准的,该多少就是多少。”
顾娟硬是把钱塞到了林白青的兜里:“我要被送到精神病院,或者某个医院的精神科,就得蜕层皮,再不说住院费了,这钱你必须收着。”
三爷也笑着说:“这钱你必须收下,不然我和你娟子姑姑心坎里过不去。”
本来他想说要不就一起回家吃饭,但突然看到顾敖武一直在望着林白青笑,明白了,人家俩小年轻想单独处一处,遂说:“那你们就单独吃饭,我们和你小叔回家吃去?”
林白青肚子饿的咕咕叫,但她又怕顾培误解自己对敖武有那意思,正在想单独约他吃个饭,跟他聊一聊,就听桑园里响起哎哟哎哟的两声叫。
紧接着是顾卫军的声音:“顾敖文,是不是你往我衣服里塞的蟋蟀。”
顾敖文说:“你有病吧,我给你衣服里塞蟋蟀干嘛。”
顾卫军衣服里被人塞了只蟋蟀,他脱了上衣,蟋蟀一窜,窜他裤子里了,以为是顾敖文放的,忍不住破口大骂:“我□□个顾敖文,男子汉顶天立地,要争小林咱们明着争,光明正大的争,你他妈跟老子玩阴的,你卑鄙!”
顾敖文也觉得脖子上悉悉祟祟的,一摸,摸到只大蚂蚱,也怒了:“好你个顾卫军,我都说了蟋蟀不是我放的,你他妈给老子放蚂蚱,哎呀哎呀……”
蚂蚱没捉住,也滑衣服里去了。
顾敖文也跳了起来:“顾卫军你卑鄙无耻,快,快帮我捉蚂蚱!”
看堂兄连蹦带跳,顾卫军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看你就像只蚂蚱!”
桑园跟灵丹堂之间只隔着一排房子,本来院墙没有拆的时候得绕道,但现在院有墙了,绕过房子就可以看到桑园里。
两兄弟正连蹦带跳,怎么觉得身后一阵寒风扫过,回头,好家伙,三爷吹胡子瞪眼,一身军装,不苟言笑的小叔目光格外寒冽,正冷冷看着他俩。
一帮子兄弟嘛,都在干活儿,开开玩笑也没啥,而且他们有竞争意识,都愿意争着继承灵丹堂,这是好事,所以三爷凶了他们一顿就准备要走了。
但顾培显然不肯就此罢休,他喊顾卫军,问:“你们在干嘛?”
顾卫军不太了解顾培,见过的几回这位小叔几乎都不怎么说话。
不熟悉,当然也不好开玩笑,上前说:“小叔,我们帮白青找蟋蟀呢。”
顾敖文终于抓到蚂蚱了,上前告状:“三爷,小叔,小姑,顾卫军太不够意思了,明明大家公平竞争,但他悄悄使坏,往我脖子里塞蚂蚱。”
顾卫军无奈了:“你怎么不说你往我衣服里塞蟋蟀呢,你恶人先告状。”
三爷被他俩吵烦了,说:“你们多大人了,怎么跟孩子似的,兄友弟恭懂不懂,就不能一个让着一个点儿?”又说:“要是再吵吵,都给我滚他妈的蛋!”
顾卫军终于摸到衣服里的蟋蟀了。
干了一天的活,口干舌燥吧,兄弟捉弄,爷爷骂他,他心里冒火,刚想辩解两句,就听顾培又问:“卫军,你知不知道林白青为什么必须在顾家选个丈夫?”
顾卫军下意识抬头,飞快的扫了林白青一眼。
这个女孩子,小时候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
就这次,刚来的时候他也几乎没有看过她,但最近几天相处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只要看她一眼,他的心就会怦怦直跳,如小鹿乱撞。
顾卫军还没有恋爱过,但他直觉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恋爱了。
不过林白青对他肯定没那种感觉,就目前来说,几兄弟,她对敖武最热情。
想到她有可能会成自己的嫂子,顾卫军心头弥漫过一阵酸涩。
但男子汉堂堂正正,公平竞争,他才不会像顾敖文一样作弊,只会表现自己。
思考片刻,他挺胸抬头,说:“小叔,她选丈夫是为了继承药堂。”
顾培声音并不高,很柔和,但语气里毫无感情,紧接着追问:“那她为什么非要继承灵丹堂不可,你知道原因吗?”
顾敖文也想表现一下自己,抢着说:“咱药堂的地皮很值钱的,地下库房的药材也能值些钱,还有老宅呢,值好几万块!”
顾卫军原来也是这样想的,认为林白青是为了地皮和钱才继承的灵丹堂。
但最近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误解了她。
而顾敖文,直到现在还在误解林白青。
但还不及他纠正顾敖文的说法,顾培又问他:“卫军,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认为现代医学可以涵盖掉中医,中医也没有存在的价值吗?”
顾卫军摇头:“应该不能……吧!”
顾培把顾娟的所有检查单递给了他,说:“至少在治癫痫方面,不能。”
顾卫军是陪着林白青去给柳锋治过病的,是亲眼看见她用一瓶五毛钱的药,抢救了一个即将昏迷的患者的,五毛钱,一只冰棍的钱,但她就能救一个人。
所以他说:“别的方面也不行,现代医学涵盖不了中医。”
顾培又问:“你早晨问我什么叫开窍剂,我给你的一本《方剂学》,你看了吗?”
“……还没有。”顾卫军解释说:“今天我们一直在药堂忙碌,没顾得上。“
“既然没有,那你知道什么叫安宫牛黄丸,什么叫苏合香丸,又什么叫紫金锭,清开灵吗,知不知道这些药的用途?”顾培再追着问。
出身中医世家,这些顾卫军倒也略知一二,中医针对急危症,有很多价值非常昂贵的急救类药物,但价值高并不等于价格高,所以一颗药也就十几块。
因为药材太珍贵,所以只有在医生判断病人症状特别急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就好比顾娟的病,是急症,一次要用三颗开窍剂,林白青就会开。
但如果症状不严重,只是感冒发烧就想吃,她是不会给的。
不过非常珍贵的开窍剂,能救人命,价格却比不上上医院一天的住院费。
至于它们具体用在什么病症上,顾卫军就不知道了。
肤白,高大,一脸威严的小叔目光灼灼,夕阳照着他白皙的面庞,仿如给他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光,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线条格外优美。
但他呼吸间压抑着的怒火却让顾卫军莫名觉得有些窒息。
手指地面,顾培一字一顿:“就在咱们脚下的地下库房里,有一大批开窍剂,每一剂都是一条人命,它需要被妥善保存,并由最有经验,且有判断力的医生,将它善用于需要抢救的病人!”
顾卫国不知何时也过来了,四个兄弟并肩站在一处,望着顾培。
顾培语气依然格外平静,目光冷冷,望着顾卫军:“当你主张卖药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开窍剂,一剂抵一条人命,你要怎么处理它们?”
目光再扫向顾卫国:“你呢,如果把开窍剂给你,你能把它给最需要的人吗?”
再看向顾敖文,这回只一声冷嗤,没说话。
终于,他又说:“她继承药堂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赚钱,是因为她是唯一有资格,能使用那些救命药的人,她是为了一条条人命,才要嫁到顾家的!”
三爷也点头,嘶声说:“什么叫传承,白青所做的,就是传承,传承中医!”
四兄弟同时一窒,齐齐抬头,目光在同一时间扫向林白青。
那女孩子今天陪着他们干了一整天的活,白净光洁的额头汗津津的,宽大的白大褂空荡荡的,她天生一双柔柔的眸子,唇像花瓣一样饱满,润泽,目光里天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唇角不笑自翘。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她的话,只有,宠辱不惊。
顾培再指药房,问顾卫军:“那儿写的什么?”
每一家诊所的药房上都会贴一行对联,灵丹堂的也有。
顾卫军照着读:“宁可架上药蒙尘,愿教世间无疾病。横批:悬壶济世。”
“她因为想要悬壶济世才要继承药堂,为了继承药堂才同意履行婚约,而你们呢,你们一个个面对婚约时又在盘算什么。”顾培再问。
四兄弟格外惭愧,集体沉默。
三爷也长长嘘了口气。
虽然原来顾明一直在讲地库里的药材的珍贵,在讲开窍剂的重要,总在念叨,说一颗药就是一条人命,一定要交给负责任的人,还总说自己一生收徒良多,但唯有林白青可传医钵。
但人,自己不经历就无法体会。
如果不是顾娟突发癫痫,不是开窍剂救了她,三爷也体会不到那颗药的重要。
但因为顾娟一场病,他也才意识到林白青委屈自己,答应婚事,为的是什么。
她是为了能让那一库房的药能用到该用的人身上,是为了人命。
但顾家上下,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她是为了钱和遗产。
顾卫国率先表态:“小叔,三爷,我的态度没有变过,不论白青以后想做什么,选谁,我都会无条件支持她,她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
顾卫军原来是误解林白青最深的一个,现在也最惭愧,挺胸抬头:“林白青,我为我原来的荒唐和愚蠢向你道歉,对不起!”
顾敖文也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干脆鞠躬:“白青,原来哥对你不好,总爱欺负你,是哥太蠢,太糊涂了,现在跟你说声对不起!”
只剩下敖武没有表态了,顾培目光冷冷,迟疑片刻后还是落到了他的脸上。
第27章 顾培小烧烤
(又一个被否了!)
敖武迎上顾培的目光, 说:“小叔,三爷,咱们中医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必须走出国门, 走向世界, 就算不能夺回已经被RI本人抢占的市场, 我们也要尽我们所能, 让全世界认识到中医一个概念, 中医源自中国。别的方面我帮不到白青, 但在外贸方面, 我会尽我一切所能,帮她,帮中医。”
英雄惜英雄, 不说顾培满眼赞许, 顾卫军忍不住鼓掌:“敖武哥,带咱们白青走向国际, 干掉小RI本,我们可全看你的了。”
三爷也笑:“敖武是兄弟当中懂事的一个。”又说:“带你妹妹吃饭去。”
“三爷, 你们去吃饭吧,我今天必须捉原配蟋蟀”林白青故意说。
三爷知道原配蟋蟀, 但也不知道它的功效,问林白青:“非原配的真就不行?”
“中医治癌, 唯有原配蟋蟀才可。”林白青说:“虽然我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但老祖宗留下来的方子就是这样,我开过很多药, 也确定只有原配的才能治癌。”
其实她是知道原因的, 只是不好现在说出来。
在将来, 有一种有名的抗癌药,名字叫去甲斑蝥素,而只有在第一次□□的蟋蟀体内,才会分泌大量的去甲斑蝥素,所以它的抗癌效果才会非常好。
而去甲斑蝥素,在林白青经历过的上辈了,要直到2005才会在经过反复实验后,被确定为中成药抗癌的重要药物成份,并且申请到国际专利。
它将是中成药对抗肿瘤这一全人类的难题时,做出的巨大贡献,也将会为国家在整个国际上,争来药品一行的巨额利润。
而随着它的被推出,人们才会发现,中医被诟病几十年的,被骂成荒唐和胡扯的‘原配蟋蟀’原来并非无籍之谈。
医生之所以辛辛苦苦抓蟋蟀,也不是他们脑子抽了,是因为它真的能治病。
因为医术,林白青终于赢回了她该得的尊重。
三爷说:“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帮她找蟋蟀,就要原配的。”
顾卫国兄弟已经一天没吃饭了,饥肠辘辘,水都没喝过,口干舌燥,但谁都不肯服输,一咬牙,又冲桑园里去了。
三爷又说:“小培和白青回家吃饭吧。”
顾培今天陪着顾娟做了一天的检查,晚上还有工作,林白青委托的药理实验也还没做,他说:“不了,我还得回去加班,青青回去吃吧。”
林白青说:“三爷你们先回,我还有些专业方面的问题,再跟小叔聊几句。”
三爷跟顾娟俩遂提前走了。
林白青一回头,正好看到顾培盯着桑园的方向,在看顾敖武。
她不知道他心里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跟三爷,顾娟一样,也认为优秀的敖武更适合她,也许还觉得她也喜欢敖武,都不反对婚事了。
“小叔看什么呢?”她笑问。
顾培经她提醒才蓦然回神:“你要问什么?”
林白青并没有什么专业方面的问题要问,而是想澄清一下自己和顾敖武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他忙,长话短说,就先问:“小叔你明天能再来一趟吗?”
顾培眉头一皱:“明天又要谈你的婚事了?”
虽然他知道三爷五爷都很着急,想早点把她的婚事定下来。
但明天就定,也未免太急了点。
林白青解释说:“不是的,一批蟋蟀的样本我怕不够,明天还有一批蟋蟀,希望您能来拿一下。”
还真是专业问题。
顾培当即允许:“好,我明天来一趟。”
“明天您可以晚点来,我们晚上做好吃的,大家一起吃饭。”林白青说着,又假装随意的说:“敖武哥的对象做饭可好吃了,可惜这次她没来。”
顾培走在前面,背在瞬间僵直,呼吸一窒:“敖武有对象,也就是……爱人?”
林白青依然在笑:“对呀,他是有对象的,已经决定好要结婚了,他也早跟我提过这件事,他是拗不过五爷一再要求才来的。”
既然顾娟的病已经好了,肯定马上要重谈婚事。
但唯一顾培觉得优秀的敖武居然有对象?
而剩下的三个,从敖文到卫国,再到卫军,至少顾培一个都看不上。
他矗立在车前,良久未动。
林白青看他呆呆的,触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叔?”
又提醒说:“您还要加班做实验呢,您该回去啦!”
顾培只好掏出车钥匙来,说:“明天见!”
“好的小叔,明天见!”林白青愉快的挥手。
虽然小叔没明说,但林白青估计以他的谨慎和负责,既已承诺了要在招夫一事上帮她,此刻心里肯定纠结的要死吧。
话说,顾培上辈子一生未婚,就他回国,也非他的本意。
而是,他父亲的临终遗言,要他替自己回来报效国家,他才回来的。
他爸应该是去年死的,在很多年后,林白青隐隐听过一些传言,据说他妈是个大美人儿,跟他爸是老夫少妻,后来因为感情不合而离婚了,他妈也跟别人另组了家庭。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去年,他爸在临归国前夕突然暴毙了。
有传言说他爸是被他妈和她现在的丈夫给害死的。
因为父亲的临终遗言,顾培回国了。
也一直在努力尝试,融入国内的生活,领导喊他加班就加班,喊他相亲就相亲,表面看起来谦虚,温顺,一点都不像别的海归,桀骜,劣性难驯。
但他只是表面顺从,骨子里是刚硬的,所以他一直在相亲,却一生未婚。
想逼这样一个人结婚并不容易。
当然得来点策略,现在,就先让他纠结纠结吧。
现在他纠结的越久,到了她逼婚那天,他就越发难以拒绝。
……
今天招娣还是晚班,依然不回家。
林白青累了一天,打算去老宅蹭点饭,进了门,觉得院子里格外安静,进了厨房,见顾娟在做饭,遂问:“娟子姑姑,蔡三婶已经走了?”
顾娟一笑:“眼看着我好了,大概没脸见人吧,早晨就悄悄的走了。”
林白青问:“三爷就没说她几句?”
顾娟说:“我好了就行了,她是卫军的妈妈,卫军眼看就要出国,你三爷不想影响他的心情,让孩子走的时候心里不舒服,就瞒着,没跟他说。”
“你差点被她害死,你也不说她几句,不跟怀宗叔说一声?”林白青反问。
顾娟买了牛肉丸子准备烫火锅,叹气说:“她毕竟是我嫂子,真闹狠了我三哥得离婚,我三哥目前正在评大校呢,离婚要影响前途的,完了再说吧。”
其实林白青早就料到了,蔡三婶的事会不了了之。
毕竟儿子的前途重要。
三爷再气,为了儿子的家庭和睦,也会把事情压下去的。
想想也罢,顾娟的病已经好了,作为医生,林白青也收到诊金了,就不搀和别人家的家事了。
跟三爷和顾娟三个吃了顿烫火锅,林白青就从老宅出来了。
东海市的五月格外热,累了一整天,林白青决定犒劳一下自己。
回家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又买了一只小奶糕,一路吃着小奶糕到公共澡堂,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还花一块钱要了一袋牛奶,让搓澡大妈给她搓了个牛奶浴。
牛奶浴搓完身上光光滑滑的,一身的乏气也散了不少。
林白青自来练功的,出了澡堂子,回到出租屋,定好牢钟,先打40分钟的坐,调内息,顺筋骨,打完坐浑身通泰,再看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
趁着舒适的晚风,林白青一路溜达到灵丹堂,踮脚去看后面的桑园,就见有四只手电筒在里面动来动去。
那当然是顾家兄弟,还在替她找蟋蟀呢。
林白青遂大声问:“敖武哥,还没找到原配蟋蟀吗?”
顾敖武为人踏实,也不想跟大家争什么,实话实说:“白青,找不到呀。”
“找不到就算了,你要累的话,回家休息吧。”林白青说。
从桑园出来,看林白青一身清爽,顾敖武感慨说:“瞧你舒服的,我也好好洗个澡,泡一泡澡堂子去。”
顾卫军竞争意识比较强,眼看敖武要走,说:“敖武哥,你现在走可就等于自动退出了。”
顾敖武虽然无心竞选,但之所以专门买高价机票提前回来,就是想来替林白青把把关的,挑个好丈夫的。都是兄弟,但他比较喜欢卫军。
眼看卫军竞争意识很强,简直跟只小斗鸡似的,他心里其实很高兴,但也要敲打卫军几句:“卫军,人的一生很长的,婚姻也不是一时的刺激和新鲜感,既要有诚意,还要有耐心,你小子可别只是三分钟的热度,我是你哥,我会一直盯着你,监督你的。”
卫军又不傻,听出来了,敖武这是有意撮合自己和林白青呢。
他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虽然年青了点,鲁莽了点,但是我有一颗要过好日子的诚心,你呀,就慢慢走着看吧。”
这不赤.裸裸的表现自己嘛。
顾敖文不高兴了,说:“闭嘴吧,别把我的蟋蟀吓跑了。”
顾敖武提前走了,其余三兄弟默默的,继续蹲守蟋蟀。
林白青又给自己买了支小奶糕,就在桑园旁吹着凉凉的晚风,看着顾家三兄弟吃,吃完拍拍手:“卫国哥,卫军哥,敖文哥,你们慢慢忙,我先走啦。”
顾卫国这时才直起腰来,说:“青青路上小心!”
卫军也说:“注意安全。”
顾敖文太累了,想表现的,但口干舌燥,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林白青走了,这三兄弟一人蹲守着一只蟋蟀窝,却不见有一只蟋蟀前来交.配,顾敖文终于妥协了,对顾卫国说:“卫国哥,要不咱们回吧?”
顾卫军也说:“我熬不住了,太饿了,咱明天再捉吧。”
顾卫国是长,年龄最大,心机自然也要深一点,他说:“这样吧,你们先回,蟋蟀我来捉,总共十对,等我捉着了,我一人送你们三对儿。”
顾卫军和顾敖文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真的愿意送我们蟋蟀?”
兄弟之间不翻脸,他们明着是找蟋蟀,暗里其实是相互较劲儿,就为能当灵丹堂的女婿,但顾卫国要送他们蟋蟀了,那这比拼还算数吗?
顾卫军和顾敖文对视一眼,同时说:“要不咱们这局不算,明天再比?”
顾卫国说:“那就明天比。”
卫军和敖文对视一眼,同时竖起了大拇指:“卫国哥,你人真好。”
俩人饿的肚子咕咕叫,渴的喉咙在冒火,奔到自来水龙头前,拧开水龙头,一边冲一边往嘴里灌,猛喝了几大口,才算缓过劲儿来。
直到他俩走时,顾卫国依然在桑园里扒拉。
林白青假装走了,但并没有走,而是躲在暗处。
她估计顾卫国要耍点小聪明。
果不其然,他装模做样的找了一会儿,就转身进药房了。
原配的蟋蟀想要的一对儿,是要熬更守夜慢慢蹲守的,捉在它们交.配的瞬间,市面上一对3块钱,而药房里有非原配的,一斤才三块钱,两者唯一的区别是,原配的,因为呈交.配形态,天然的,可以扣合到一起。
非原配的则扣合不到一块儿。
顾卫国刚才之所以支走顾敖文和顾卫军,自然有他的小算盘。
眼看俩弟弟走了,他就着手开始筹划了。
在民间,庸医们有一个用来做假的法子:把两只非原配的蟋蟀,只要区分开是一公一母,再用胶水稍稍沾一下,乍一看,就是一对原配蟋蟀了。
他其实挺厉害的,因为目前并不值蟋蟀大量交.配的季节,但他还真找了一对儿,而且恰好是在它们交.配时捕捉的,就照着那一对的样子又沾上九对儿。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十对‘原配蟋蟀’,他就造假完成了。
看到这儿,知道这家伙已经上钩,林白青也就愉快的回家去了。
她住的屋子虽然在大杂院的最里面,但是有个小窗户是临街的。
回到家,刷完牙,又洗了个脚,舒舒服服躺到床上,一觉睡到天麻麻亮时,林白青就听到有人在敲小窗户,轻而匀速,但一直在不间断的敲。
“谁啊?”林白青揉着眼睛问。
“是我,你卫国哥。”顾卫国好声好气的说。
这只是个用来换气的小窗户,只有一尺见方,是木头窗扇。
打开半边窗扇,林白青打着哈欠问:“大清早的,卫国哥你有事?”
顾卫国捧着自己造假来的‘原配蟋蟀’,说:“我熬了一晚上,终于捉到了十对原配蟋蟀,来给你看看。”
林白青是看着他造的假,但还是假装非常意外,夸赞说:“卫国哥,捉一对原配蟋蟀可难了,但你居然捉了整整十对,你可太棒了。”
顾卫国一副深藏功与名的骄傲,又说:“虽然蟋蟀是我找着的,但是卫军和敖文也找了大半天,很辛苦的,我得一人送他们三对。怕伤他们的自尊心,你也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吧,假装蟋蟀就是他们找来的。”
要说顾卫国的聪明才智,林白青是自愧不如的。
他先是把另两个哄走,再造假,然后捧着假蟋蟀来讨好她。
完了之后再给卫军兄弟一人分三对,他就等于是既讨好了她,又让两个兄弟也感恩于他,总之,长袖善舞,他只用几只蟋蟀,就做到了讨好全员,让人人都夸他是个好人。
这要不是重生了,林白青还真玩不过他。
但是,她哄他捉蟋蟀是有目的的,而这十对‘原配蟋蟀’就是他的罪证。
等到招夫时,林白青只要翻出来,就可以把他踩死在地上。
而现在,既他眼巴巴的求夸奖,她当然得夸两句:“卫国哥你可真棒。”
“还有什么药你尽管说,我再帮你找。”顾卫国说。
既他这样说,林白青可就不客气了。
要她猜得不错,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就又该重谈婚事了。
而等婚事一过,林白青就再没机会整这个狡猾的渣男了。
她说:“我还真急用几味药,你今天帮我找一下吧。”
顾卫国问:“什么药?”
林白青说:“夜明砂,五灵脂,望月砂,鸡矢白。”
顾卫国一愣,夜明砂是蝙蝠屎,五灵脂是老鼠屎,望月砂是兔子粑粑。
而最后一个,鸡矢白,应该是……鸡屎。
她要他帮忙找的,居然全是……屎?
林白青故意说:“如果卫国哥您嫌脏不想去,那我喊卫军哥,或者敖武哥帮我找吧,我觉得他们肯定会非常乐意找的。”
“不不,这事你交给我就行,我现在就去帮你找……”顾卫国说。
第28章 假太君
(小叔是魔鬼!)
林白青一笑:“我就知道卫国哥是全家最疼我的人了, 辛苦你了。”
显然,像梦里那样被林白青当场选中已经是痴人做梦了。
他是全家唯一没工作没事业,也没有个好父亲的兄弟,他必须拿到灵丹堂。
顾卫国内心是崩溃的, 但他依然满口答应:“我这就去帮你找, 立刻就去。”
“你都熬了一晚上了, 好歹吃点东西, 再睡一觉吧。”林白青假情假意的说。
顾卫国摆手说:“不用, 我一点都不累!”
呵, 饭都没吃, 他要帮她去找屎了,不错!
……
今天是周末,林白青特意睡到上午十点才到灵丹堂。
因为药堂还有活要干, 卫军和敖文, 敖武三个早早到了,正在收拾院子。
顾卫国当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在顾家刷好感的机会, 找屎也不能悄悄找,他早早来了趟灵丹堂, 把消息告诉了卫军兄弟,跟大家宣传了一下, 顺带着塑造了一下自己诚恳,吃苦耐劳的形象。
不用说, 卫军, 敖武兄弟对他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独自找屎,兄弟们自愧不如。
而他造假的十对蟋蟀, 是由三爷亲手交给林白青的。
按顾卫国的心思, 说是顾敖文三对, 顾卫军三对,他自己也是三对。
这就搞的顾卫军和顾敖文对他既敬佩又感激的。
同时三爷还说,他得去趟深海市探望一下战友。
亲事呢,再耽两天,也就是大后天,正好人就全到齐了,到时候把它摆到明面上,正式来谈。
为什么要耽两天,并非三爷不着急。
而是,还有一个重磅消息。
全顾家最优秀的一个孙子,顾敖刚,已经买好机票,也要从DE国回来。
要说顾敖武就够优秀了吧,但顾敖刚比他还优秀。
因为他是在三年前,也就是89年正式出国的,而且一出国就在DE国的一家大型制造企业拿到了工作offer,同时,他于今年拿到了DE国的永久居留权。
现在,他已经是一名DE国永久居民了。
一听说顾敖刚也要回来,就是说又要来个竞争者,顾卫军的心态又崩了。
他说:“敖刚哥跟白青结婚,怎么生活,现在就把她带出国,不可能吧?”
林白青要守灵丹堂的,难不成他们两国分居?
敖文说:“两国分居,白青怕不会同意的,我最好,我一辈子不出国。”
三爷却笑着说:“敖刚打电话了,说他回国之后,应该就不走了。”
卫军失声说:“爷爷,敖刚哥好容易出去了,还回来,他咋想的?”
顾敖文说:“老十一,你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
顾卫军本来计划的是定居国外,但在经历了林白青治好柳总,治好顾娟的事以后,已经决定好,留完学就回来,安心陪着林白青一起搞中医事业的。
但人家顾敖刚现在就要回来了,而且一来就不走了。
那林白青必定会选顾敖刚,而不是他吧。
这打击太大了,搞的顾卫军顿时就蔫巴了。
“对了,顾敖刚不是假太君嘛,我记得他谈过一个RI本姑娘,最后咋没成?”顾敖文突然想起啥来,小声说。
顾卫军也是小声:“对啊,敖刚哥怎么就没跟那个RI本姑娘结婚呢?”
俩人同时看林白青,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眼神仿佛在说:顾敖刚当初咋就没跟那个RI本姑娘结婚呢,要他早早结了婚,该多好。
……
话说,等顾敖刚一回来,顾家兄弟就算整体凑齐了。
他今年已经26岁了,年龄大了,当然原来有过感情经历。
就在他读大学期间,跟一个叫玉子的RI本姑娘关系走的很近,他还带着玉子姑娘来过东海市旅游,甚至悄悄带林白青出去,帮玉子姑娘看过病。
但是,灵丹堂有祖训,因为老太爷顾耆死于RI本人之手,是不帮RI本人治病的,顾家也有祖训,后辈子孙,绝对不可以跟RI本人交往,谈婚论嫁。
敖刚当然知道这个规矩,所以瞒着林白青,再加上玉子一口普通话很标准,跟国人无异,林白青稀里糊涂就给看了,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玉子的真实身份的。
跟玉子交往,顾敖刚当然瞒着长辈们。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终于有一天,他跟个RI本姑娘来往颇密的事情传到了长辈们耳朵里。
五爷听说后当场气炸,把敖刚喊来,一口一声,大骂他是汉奸,假太君。
顾敖刚矢口否认了恋爱一事,从那以后也再没跟玉子有任何往来。
但假太君的外号,自此就喊起来了。
他的外貌跟顾培生得很像,跟顾培一样,也有洁癖,算起来确实很优秀。
林白青也确实挺期待他来的。
但不是因为想嫁给他,而是,顾敖刚因为那个IR本对象,玉子的原因而欠灵丹堂4万块钱。
四万块,在如今可是天文数字。
在上辈子,要过上好几年他才会回国,把钱还回来。
正好最近灵丹堂要装修,而要他提前回来,不就可以把那笔款给付了?
……
昨天林白青邀请了顾培,说让他来吃饭,其实主要是准备招待一下敖武的。
上辈子,卫军提供过资金,敖刚也给过钱,但要论对灵丹堂帮助最大的顾家兄弟,就是敖武了。
他在关贸的工作,深知中医想要走向世界,就必须拥有国际专利。
而因为RI系中成药企业抢占了先机,等到国内的中成药企业反应过来,想要申请国际专利的时候,基础类药物的专利已经被RI本企业瓜分怠尽了,它们还处处设置障碍,抹黑,或者排挤国医,让国医无法往海外发展。
在那种情况下,敖武调到一个相对清闲的部门,专门帮灵丹堂搞专利工作。
他跟妻子的婚姻也是在那段时间出现危机的,所以林白青于他特别抱歉。
他会一直在海外工作,难得来一次,林白青想让他吃顿好的。
敖武比较喜欢吃牛肉,正好今天招娣也休息,林白青遂跟她商量了一下,人多,搞点炭火,买点牛肉,虾,蛤蜊一类的东西来做烧烤,做起来简单,大家一起吃也香甜。
招娣生平最爱好吃,一听要做烧烤,乐的差点跳起来。
但旋即她就又迟疑了。
牛肉海鲜的都需要钱,她怕一顿的花销太大。
要是平常,林白青也舍不得钱,但不是有顾娟给的三百块嘛。
从小长在南支巷,菜市场上皆是她亲手治过的病人,只要有钱,肉好说。
所以俩姊妹去了趟菜市场,一样的价格下,最好的牛颈肉,活蹦乱跳的大虾,花蛤,海蜊,以及土豆,蘑菇,豆角一类可以用来烧烤的东西买了一大堆。
这年头的烧烤跟将来的不一样,人们都是在蜂窝煤炉子里架木炭,上面搭平底锅,烤着吃。
正好药房里有长桌子,把它搬出来,再从老宅拿锅碗瓢盆和案板,招娣又勤快,一趟趟的跑,转眼盆啊碗啊的就全凑齐了。
顾家兄弟今天在拆诊楼的门窗。
昨天饿了一天,再加上听说优秀无比的敖刚也要来,都有点心不在焉。
但一看林白青姊妹摆开案板切起肉来,大家干活的兴致就提起来了。
今天活少,到下午就干完了。
敖武看卫军的目光一直在林白青身上,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也知道他还小,不会表现自己,遂上前说:“你站这儿干嘛,去帮小林洗牡蛎,挑虾线,小林最喜欢勤快的男孩子了,快去!”
“敖武哥!”卫军激动不已:“大恩不言谢,但兄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好。”
招娣去巷口的烧烤摊买木炭,借签子了,林白青在做最麻烦的活儿,切牛肉。
顾卫军端过虾来,一只只挑起了虾线。
果然,林白青很喜欢,夸说:“卫军哥你好勤快啊。”
顾敖文一看也不甘示弱,见还有一堆牡蛎,也抢过来刷了起来。
而等顾培下了班,开车过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顾敖文在刷刷刷,卫军在挑挑挑,林白青已经切了小山包一样的肉了。
敖武跟顾培也不熟,但以后他要去关贸工作的话,有些方面需要顾培在国外的关系,当然要主动交好,所以他上前寒暄:“小叔爱不爱吃烧肉?”
顾培摇头:“不爱。”
小叔竟然不爱吃肉?
“菜呢,白青买了好多菜,你想吃啥,我一会儿给你烤。”敖武说。
顾培说:“我也不爱吃菜,但我会定期补充维生素。”
肉也不吃,菜也不吃,那他喜欢吃啥?
敖武明白了:“您和白青一个口味,爱吃海鲜吧,卫军已经洗好了,一会儿咱们就烤。”
顾培的目光也落到卫军身上,但他旋即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端过卫军挑好虾线的盘子来,先洗了手,再从桌子上挑了把小刀,接过虾,剔除掉了上面卫军没有挑干净的虾线,又把虾洗了一遍。
然后将虾一只只罗列整齐,放到了林白青面前。
卫军正在洗蛤蜊,闻到身后慕然一阵清香,有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伸过来,因为那手太秀看好看,还以为是林白青,但又觉得不像,因为那只手未免太长了点。
回头一看:“小叔?”
太夸张了吧,他一男人,怎么身上会那么香,害的顾卫军胡思乱想。
顾培接过盆子,说:“你这样洗不干净蛤蜊的,我来洗吧。”
顾敖文洗了半天的牡蛎了,自认为洗的挺干净的。
但顾培往蛤蜊盆里洒了一把盐,转手,又来接装牡蛎的盆子。
他天性寡淡,不爱说话。
而且衣着永远整洁无比,鞋子永远干净明亮,镜子一样。
顾家兄弟以为他这种人是不会干活儿的。
但现实叫他们大吃一惊。
他把虾排成了仪仗队,牡蛎不但重刷了一遍,还全用匕首撬开了,因为手法足够好,一点脏污都没溅上,汗水配着新鲜的蚝肉,格外诱人。
然后,把它们全摆到了案板上。
且不说卫军和敖文,敖武都惊呆了:“小叔,你可真是……太优秀了。”
他也不说话,闷哼哼的只干活,但是他把侄子们全比下去了,咋办?
招娣买了木炭回来,一看顾培也在,得跟大家悄悄八卦点他的小传闻。
据军医院了解顾培的人说,他几乎很少在餐厅吃饭,经常性的都是牛奶加面包,再加点维生素,或者自己给自己煎牛扒吃。
但国内的黄牛肉和国外的牛扒不是一种肉,煎出来又老又硬,嚼都嚼不动。
招娣还曾亲耳听到顾培跟人吐槽,说他嚼牛扒嚼的咬肌都比原来发达了不少。
总之就是,他不但特别爱干净,而且几乎不吃中餐,烧烤就更不吃了。
“小叔可真是个怪人!”顾卫军感慨说。
顾敖武说:“我一会儿劝他吃点牛肉吧,说不定尝一尝他就喜欢了呢?”
招娣说:“你要试就试,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吃。”
果然,顾培虽然帮忙清洗了东西,但他既不吃,也没有离开,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远处,看林白青姊妹和顾家兄弟一起烤肉,聊天儿。
……
林白青也挺纳闷的,因为上辈了她跟顾培相处的时候他特别爱吃中餐,尤其爱吃她做的牛肉,现在的他刚刚回国,别人让他他不吃,她就想试试,看她要是让,顾培会不会吃。
顾家兄弟狼吞虎咽的,转眼牛肉都快吃光了,林白青烤了一签子,自己先咬了一口,试着走了过去,就问:“小叔要不要尝一口?”
此时顾家兄弟正凑一块聊天呢,并没有关注他们。
只有招娣和姐姐在一起坐着,眼睁睁的,她看到顾培还真尝了一口牛肉。
尝到嘴里嚼了嚼,他抬头说:“很好吃。”
招娣一看有戏啊,洋小叔要尝中餐啦?
她端着一盘羊蹄,烤的油滋滋的,遂也凑了过去:“您再尝尝羊蹄吧,可香了!”
顾培一秒变脸,冷冷说:“我从不吃蹄甲和内脏。”
眼看油要滴到他脚上,他猛然起身,躲到一边去了。
招娣朝姐姐撇了撇嘴,心说这人可真怪!
林白青正想跟妹妹八卦几句,却蓦然看到顾卫国的表姐乔引娣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要知道,乔引娣不但是顾卫国的表姐,还是他的情人。
而且俩人关系没断过,一旦能捉个双,也能从此让顾卫国闭嘴的。
林白青乍一看到,本能的想追出去的,但转头一看到顾培,又作罢了。
只要有顾培帮她做药学分析,到了招夫时,林白青只要用‘原配蟋蟀’,就可以把顾卫国拍死在原地,那又何必费心费力的捉奸?
转眼烧烤吃完了,顾家兄弟正想是不是该走人了,就听顾培问:“你们不洗碗?”
顾敖文试着说:“碗应该女同志洗吧?”
顾培反问说:“我每天都会下厨洗碗,难道我也是女同志?”
“那是因为您没结婚呀,等您结婚了碗就该是女人洗了。”顾敖文又说。
顾培温声反问:“结婚又不是瘫痪了,为什么要让女人洗碗?”
顾卫军和敖武对视一眼,明白了小叔的意思,赶忙起身收拾残羹。
边收拾,顾卫军边凑到林白青耳边,悄悄说:“小林,等那天小叔结婚了,咱们一起上他家看看去,看是他洗碗,还是小婶子洗,好不好?”
第29章 古龙水
(好一手漂亮的拳脚功夫!)
所以如果以后顾培结婚了, 在家就会洗碗干家务?
要他真能说到做到,那可太好了。
林白青忍着笑安慰顾卫军:“随便洗洗就得,洗完赶紧回去休息。”
顾卫军说:“你没看到小叔洗的虾吗,像卫兵一样列着仪仗队, 还有他洗的牡蛎, 我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今天这锅碗要洗不干净, 我估计我们走不了。”
果然, 顾敖文手里的盘子没洗干净就想往桌子上搁, 顾培倒也不插手, 而是从招娣手中接过洗衣粉递了过去。
顾敖文接过洗衣服粉,倒在盘子上搓啊搓,搓完又冲, 冲完再给顾培看。
如此四次, 顾培才算放过了他。
顾卫军看在眼里,感慨说:“我可算明白小叔为啥总是相亲相不到了, 他也太挑剔了!”
“别废话了,快点干吧!”林白青说着, 把一堆脏盘子交给了顾卫军。
另有十对,是顾卫国造假的‘原配蟋蟀’, 林白青把它交给了顾培。
这是她要对付顾卫国的法宝!
就等顾培帮她做试验了。
……
第二天有个大工程,是用来盛放整整五百味药材的大药柜。
这也是七十年的老东西, 但不能扔, 因为为了防虫防蛀,它选用的是百年老榆木, 还是榫卯打造, 最结实耐用的, 再用一百年都不会有问题。
因为是榫卯的,它柜身和药匣自成一体,无法拆卸,只能整搬。
顾家兄弟为了争表现,可卖力了,但他们也低估了老榆木的重量。
药柜共十组,但他们兄弟居然连一组都抬不动。
林白青又喊了几个街坊来帮忙,五六个人来一起抬,依然纹丝不动。
“算了吧,这太沉了,搬不动。”最执著的敖武都放弃了。
林白青说:“还是想办法搬出去的好。”
顾卫军示意敖武让开:“哥们,看我的……哎哟喂……”
纹丝不动,他还给挣的差点憋不住屁!
药柜必须搬出去,重新打磨,上漆,翻修,还要做防虫处理,但抬不动。
无法,大家也就只得暂且撇下它干别的。
人多好办事,转眼整栋楼已经被腾空,腾的干干净净了。
第二天柳堰派了个小店员来送设计稿了,这是初稿,也只是个外形效果图,果然是中式风格,木质就用原木色,楼顶用青瓦,整体底调又是很温和的白色。
这个设计稿光从配色风格林白青就很喜欢。
它既中式但又不厚重,而且特别温和,让人能有种宁静,安全感。
她说:“麻烦柳工了,就照这个风格继续做做吧,希望他能加快进度。”
小店员说:“柳工还要给广交会出稿,为了您的设计图他都加了两个大夜了。”
“等设计图好了我请他吃饭。”林白青说。
马上柳锋就要上门测量,核价格,施工队也该进驻了。
但药柜成了拦路虎,七十年的老东西,还是榫卯结构,如今再要订做这么一个药柜,不说价格,师傅都找不到,但要搬不出来,被施工队砸坏岂不可惜。
可转眼又是一天,顾家兄弟想了各种办法,喊了一帮人来,依旧抬不动。
五爷来扎针,也是急的直皱眉头:“这可怎么办?”
三兄弟大眼瞪小眼,这玩艺儿太重了,他们,无计可施。
“要不打电话问问小叔,看他会不会有办法?”敖武突然说。
顾卫军和敖文齐声说:“大家开开心心的,你有病吧,招个阎王来.”
顾培说好每天会来一趟,但这两天都没来。
说起他,三兄弟对视一眼,胆颤心寒。
夕阳晚霞中,突然外面响起一个人的声音:“这……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几兄弟一凛,五爷也是头皮一麻,同时回头,就见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棵桑树下,来人看到五爷,肩在倾刻间向下一垮,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假太君回来了?”顾敖文惊呼。
敖武回头一看,也大吃一惊:“你回来的可真快!”
“地上脏,赶紧起来。”卫军赶忙扶人,替他拍打着膝盖。
顾敖刚说:“爷爷,我整整三年没回来孝敬您了,对不起……”
五爷负手,沉声说:“敖武送我回家,至于顾敖刚,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待白青,留在国内,我就是你爷,你要不,以后也别认我这个爷爷,我年龄大了,也活够了,也不治病了,早早闭眼了清净。”
这,卫军和敖文都傻眼了:五房这么猛的吗,五爷以死相逼?
“爷爷您等等,您看,这几样都是我从DE带来的,保护心脑血管的保健品,爷爷……”他从包里翻出一堆药来,但五爷没理他,扶着敖武的手走了。
顾敖文抢着问:“假太君,你咋没去RI本,跑德国了,你那RI本妞呢。”
卫军生气了:“顾敖文,再说这种没素质的话我就代表青青开除你。”
推开敖文,他问:“六哥,DE国发达程度怎么样,跟M国能比吗,我有个Offer就是德国的,我很想去,但又怕它比不上M国发达。”
敖刚是从小被爷爷带大的,看爷爷不理自己,心里很不舒服。
至于国家,他跑的多了,没啥兴趣,遂含混说:“都还行吧。”
“你有永久居留权了吧,还没有吧。”卫军又说。
在他看来遥不可及,仿如梦幻的东西,顾敖刚轻飘飘的点头:“有。”
“住不了几天吧,打算啥时候走?”顾敖文快凑人家鼻子上了。
在俩兄弟期待的目光中,顾敖刚蓦的目光坚毅,望向远方:“我这趟来就是来娶青青的,以后要好好照顾她,为什么还要再走?”
空气在瞬间变的死寂。
顾敖文长叹口气,顾卫军一脚踢出去却踢在老榆木上,好家伙,比踢了铁板还痛,痛的他抱着脚死去活来,抱着脚在院子里无声打转。
敖刚,一个跟小叔一样优秀的男人,一出场就把顾家兄弟比进尘埃里了。
顾敖刚早就看到林白青了,大家都在干活,穿的全是旧衣服,农民工一样,她也不例外,灰头土脸的,但这也正是他记忆中灵丹堂那小学徒妹妹的模样儿。
他正要上前,林白青说:“大家都累了,想不到办法就早点休息,明天再干。”
卫军一瘸一拐,来拉敖刚:“走走走,先回家睡觉,有事明天说。”
但顾敖刚一把推开了他,问林白青:“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跟顾培确实生得像,要说俩人有什么差别的话,就是顾敖刚要更壮点,五官更浓,整个人显得更钝一点。
他也用了香水,是古龙水,这个林白青很是闻不惯。
顾敖文挑衅:“假太君,想娶我们小青青可没那么容易,看到那榆木柜子了吗,你得能徒手能搬得起来,还要把它搬出屋子才行。”
林白青说:“顾敖文,你不说话也没人拿你当哑巴。”
他只是开玩笑,但顾敖刚信以为真了。
进门看了看又摸了摸,踮了踮,回头问:“能借助工具吧?”
卫军赶忙说:“大工具当然不行,只能是小工具。”
顾敖刚上下打量,说:“小意思,我现在就可以办。”展眼四顾,他一笑:“那咱们可说好了,事后你们可不能跟我翻脸的。”
林白青其实想跟他好好谈谈那笔债务的问题,所以想早点走。
但大概雄竞会上瘾,她试图阻止,可顾敖刚不干,把一股浓浓古龙水味的西服一脱,递给了她,提了把斧子就进门了。
林白青被吓到了,顾卫军也吓坏了:“六哥,要想劈柴我也会,但咱得讲规则,是要把柜子完完整整的搬出来,这东西以后白青还要用呢。”
顾敖刚一笑,说:“这本来就是百年老榆木,先放在加了中药的桐油中,泡足九九八十一天,捞出来晾干再改板,改成板之后还要泡九九八十一天,这种木材不但防水防潮,你烧都烧不动它,更何况砍,不信你砍一斧头试试。”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卫军反问。
砍也砍不动,搬也搬不动,总不能吊个挖机来吧。
顾敖刚本来也没想回国,是五爷以死相逼,说自己老鼠药都买好了,他要在招夫一事前不来,自己就在招夫当日当场喝老鼠药才来的。
来之前吧,毕竟三五年未见了,而且他一直在外读书,对林白青没什么印象。
这一来,乍一眼看到的就是林白青,因为都在干活儿,穿的都是旧衣服,她也太突突的,但仔细看,就发现她比曾经高了些,面容也长开了些,在国外看惯了人高马大的外国姑娘,再看国内的女孩子,贞静,温婉。
本来只为应付差事而来的顾敖刚突然就有了种,想要一竞而快之的心。
而且男人至死是少年,看见女孩子,总喜欢要逗一逗的,看林白青比大家还紧张,提起斧子就要砍,果然,随着他的斧子落下,她猛的呼吸一提,心大概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
但随着顾敖刚一斧头落下,应声,原本天衣无缝的侧条突了出来,他再伸手一抽,顾敖武恍然大悟:“这是榫卯结构,只要开了缝,它就能完全拆开。”
术业有专攻,主要是大家都不是木匠,否则的话,榫卯嘛,多容易的事,它不但能拆,而且只要按装的顺序来,是不会伤及柜身一分一毫的,等到要搬回来的时候,再一组装,它将依然是个严丝合缝的柜子。
这下可好,拉胯三兄弟对敖刚心服口服。
马上就要施工了,既然顾敖刚一来就解决了大家的难题,大小伙子们干劲儿足,在巷口大排档叫几个盒饭,大家索性就彻夜干起来了。
顾敖刚不但生的像顾培,习惯也很像,有洁癖,怕脏。
但他吃得惯国内的饭,就一份盒饭都吃的香喷喷,还刨了个见底儿。
几兄弟冷眼看着,都觉得灵丹堂怕是将要由他来继承了。
当然,吃完饭还有些零星的扫尾工作要收拾,敖武就刻意押着卫军和敖文,把单独相处的时间留给顾敖刚和林白青俩。
林白青想跟顾敖刚谈谈关于玉子的事,因为她急缺钱。
正好俩人在一起干活,她遂试着好声好气问:“敖刚哥,你当年跟那位叫小玉的姐姐是谈了对象的吧,小玉姐姐人挺好的呀,你俩怎么就分了?”
已经是夜里了,俩人一起出来,要到灵丹堂后面的桑树林里倒垃圾,顾敖刚不动声色换了话题:“这桑园是杜家的吧,就一直这么荒着?”
这桑园属于赵静家,她一直想卖掉换套楼房住,叫价正好是四万块。
就算柳总前期愿意垫资,不收材料费,林白青还有个野心,想早点把桑园买回来,因为等她将来买的时候,这桑园要12万了,赵静更亏,她是想腾钱出来买单位集资房的,现在有四万就能买120的,等到了将来,拿着12万也只能买个90平。
才刚刚见面嘛,再说了,在上辈子的印象中,顾敖刚就跟将来的卫军一样,谦和好说话,谈起往事和债务也会爽快承认,林白青也就好声好气,暗示他:“这桑园只要四万块,我要有四万块,就能把它买回来了。”
“买它干嘛,你要有四万块,我建议你用来炒股,这方面我比较了解,可以帮帮你,那是种非常轻松的赚钱方式,比当医生容易多了。”顾敖刚说完,又说:“青青,不论DE国还是RI本,都是跟国内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你很该走出去看看。”
医疗垃圾目前还没有专门的处理渠道,都是单独建一个垃圾焚烧室,里面有锅炉,自己来焚烧。
点着了火,林白青笑着说:“我又不懂外语,办不了签证的。”
“但我有DE国永久居留权,它是包含配偶签证的。”顾敖刚说。
林白青再笑:“但我要出国了,灵丹堂怎么办?”又说:“敖刚哥你一直在国外,应该知道吧,咱中医在国外挺热的,我不想放弃它呢。”
顾敖刚是被五爷以死相逼逼回来的,至于中医,RI本人非常迷信它,但顾敖刚想的是,林白青以后只做他的爱人,相夫教子,所以他说:“可以传承中医的人有很多,不是非你不可的,白青,别把自己搞的那么辛苦。”
林白青一笑,五爷想的很好,以为敖刚果真回来就不走了。
但其实他口头虚以尾蛇的答应了,当然,也愿意跟她结婚。
可他是在骗五爷,骗她。
要她真选了他,他就会不动声色哄她卖掉灵丹堂,继而跟他出国,去DE国。
至于他欠灵丹堂的那笔债,要到以后,他看到RI本人开的中医馆在全世界赚大钱了,看到国人的传承全丢了,才会承认,也才会幡然悔悟。
这时敖刚又在身后问:“听说三爷去外地了,他到底哪天回来?”
林白青正在专心想事情,顺口说:“后天。”
所以后天就要定这小丫头的婚事了?
顾敖刚以为她必定会选自己无疑,而想要结婚,就得先培养感情。
因为年龄相差大,而且他一直在外读书,顾敖刚跟她话都没多说过几句。
但既然要结婚,就得亲昵起来。
望着比自己低一头的女孩,和她在月光下顺滑而乌黑,蓬松柔软的长发,月光将她整个人照的那么温柔,顾敖刚惊讶于她的突然长大,心念一动,大手一抓,就想先揉揉她的头发,真可爱啊,一个可怜的,被他的兄弟们嫌弃,不肯娶的小女孩,她让顾敖刚觉得自己像是拯救公主的骑士,还像灰姑娘的王子。
但只在转眼之间,有个尖锐的东西击中他的肘弯,他只觉得整条手臂麻痛难当,而分明上一秒林白青还在弯腰烧火的,但奇不奇,就是她打的他。
她动作快到他甚至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可她就把他给打了。
从曾经无人问津的小学徒变成香饽饽,早在治好二位爷时林白青就预计到了。
她也知道那笔债事关顾敖刚这个天之骄子最隐秘的隐痛,他不可能那么爽快承认。
但他也太过分了,密室独处,他这是跟刘百强一样,耍个流氓?
纯粹是面对危险时的应激动作,她肘击男人的尺神经,身旋,在身高不够时跃起,借墙壁发力,转眼之间,两根锐细的手指直剜男人的双眼。
明灭的火光下,她一脚脚背跟地面成一条笔直的线,另一条又细又长的腿稳踏在墙壁上,而蓄于后的另一只手,要顾敖刚还想反抗,会立刻补上,给他致命一击!
动作流利轻畅,快而狠辣,火光照着她的影子,纤细而飒爽。
好一手漂亮的拳脚功夫!
假太君不由自主,跟抗战时期那些真正的太君一样,自动举起了双手。
投降姿势极为标准。
作者有话说:
假太君:饶命啊!
作者:留言啊,你们的留言是我最大的动力啊。
第30章 不是兽医
(给大熊猫治病?)
顾敖刚可是顾家的天之骄子, 是连三爷都认为,在将来可能会超越顾培的人。
但他被林白青这手功夫给震住了。
作为顾家的孩子,其实在他们小时候,顾明都教过一点打坐, 扎马步, 或者练内息, 提轻功的技巧。
因为功夫一开始属于传男不传女的, 顾明并没有教授林白青, 她是在他教侄孙们的时候看着看着, 自学到一定程度, 顾明才能堵了三爷五爷的嘴,教她的。
没学过的人不知道,扎两个小时马步, 打两个小时的坐有多累。
也没人知道真想练内气, 会多难,多枯燥。
所以顾明曾经沤心泣血的教, 但一帮侄孙没一个学成的。
而且后来就变成是,只要看到老宅, 孩子们都要绕道走的程度。
但就林白青,一小女孩儿, 她居然完美传承了顾明的拳脚功夫。
心里当然有点害怕,同时顾敖刚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仔细的打量着林白青, 仿佛看个千年的文物一般,终于说:“白青, 在欧洲, 功夫可比中医热多了, 你这身拳脚功夫如果在欧洲,会让你迅速成为……呃,聚会女王。”
林白青懂他的意思,但故作不懂,揶揄着问:“那是什么,跟猴子一样在聚会上耍杂技给人看的,人们会给我投币,打赏吗?”
“不不,就像一些印度的瑜伽大师一样,你也将会成为各种Party,沙龙上的明星,将成为人们追捧的对象。”顾敖刚说。
林白青有点生气,故意说:“那不还是猴子?”
顾敖刚早就想过,要是跟林白青结了婚,他将永远无法在婚姻中找到所谓的灵魂契合和共同语言,他也是为了不让爷爷死,准备低头接受这桩包办婚姻。
但现在俩人这交流属于驴头不对马嘴,风马牛不相及啊。
他的耐心都快要用光了,但他还是说:“怎么能跟猴子一样呢,你这么漂亮。”
但其实她在干活儿,穿的旧,脸蛋儿都是很漂亮,跟顾敖刚喜欢的性感尤物还不搭边,不,应该说还差的远着呢。
他正想着,就见林白青蓦的止步,说:“对了敖刚哥,玉子姐姐那孩子最后生了吗,还是没生,流掉了?”
顾敖刚一脸茫然的反问:“什么孩子,你说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开玩笑的,早点去睡吧,明天再收拾一天,活儿就完了。”林白青说。
这回顾敖刚再没缠着林白青,走了。
林白青也试出来了,现在的顾敖刚还要维持完美人设,估计她要不拿出证据来,他非但不会承认债务,而且也绝对不可能还钱的。
而关于那笔债务,就要说到两味药,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
有些中成药因为本身防腐做得好,是只讲储存条件,不讲保质期的。
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就是。
而且因为原材料不同,每一批药的药性也不同。
在1949年,解放那年,应东海政府委托,顾明曾经给刚刚打完仗,浑身基础病的革命战士们做过一批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怀着敬仰与感激之情,他用的是药堂里百年留存,药性最好的原材料,其药效当然也没得说。
交完政府所需,还剩了一部分,那当然不能零卖,只有急病,且是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和孩子在性命危急关头,且医生判定非用不可时才能给一丸。
价格倒也不贵,但那一丸药就是一条人命,等闲不能浪费的。
当年还剩了十丸,在新药没做出来之前,顾家二爷有回脑梗了,都因为症状轻微,可以用别的药来治,顾明都没有给他,要留着治更危急的病人。
而就在顾敖刚跟玉子来东海市的那段时间,库房里神奇的丢了两丸安宫牛黄丸和两丸苏合香丸,然后,按照零售价,一枚10元钱,小偷把钱压在那儿了。
三把钥匙都在顾明手里,肯定是有人从他手里偷了钥匙拿的药。
但若非家人,谁能近一个武术高手的身而不被察觉?
所以只能是家贼。
但那个家贼又会是谁?
几位爷都气坏了,把小辈们全提溜回来挨个儿过问,盘问。
当时顾敖刚否认的最大声,坚决说自己没拿过,还发誓说要是自己拿了药,就跪在祖宗灵前认错,并以千倍的价格偿还药费。
在将来,他会爽快承认,说药是他拿的。
而他拿药,是因为他跟玉子本非对象关系,但是在相处中不小心在一起了,且玉子还怀孕了,然后呢,玉子闹着要结婚。
跟个RI本女性结婚?
顾敖刚当然不能。
但玉子说要不想结婚,就要他给个满意的打发,顾敖刚当时是个穷学生,出国的机票已经耗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没钱打发玉子,就问她能不能要别的东西。
玉子也知道他家有个大药堂,而且49年做安宫牛黄丸的事是上过报纸的,她就提了个要求,给父母各要两丸救命药。
她是RI本人,灵丹堂有祖训,不医也不给卖药的。
顾敖刚想的很简单,药嘛,反正也是人吃的,RI本人也是人,他偷了药,给了药钱,天知地知,他知,这样,他既能打发玉子,老人也不会生气,他也可以顺利出国。
上辈子等二十年后归来,他不但会还钱,还会跪在长辈的灵前讲明事实,跟业已死去的长辈们忏悔,说对不起。
但现在的顾敖刚,大概是没有经历过头痛的原因吧,否认的那叫一个顺滑。
……
话说,明天晚上就要再议亲事了,不但三爷从深海回来了,卫军他爸顾怀宗也回来了,五房,顾敖刚的父母顾怀尚和陆蕴俩也回南支巷了。
大家都是从东巷搬出去的,都有老院子,大家都在忙着收拾庭院。
顾敖刚的母亲陆蕴就生了一个儿子,其实并不想儿子留在国外,只是无奈喊不回来,儿子因为亲事回来了,她自然也特别高兴。
早晨在路上碰上林白青,就拉着她就想说话。
但她丈夫顾怀尚是主张卖药堂,让儿子呆在国外的,不好跟林白青发脾气,就故意恶语恶气问妻子:“老宅里是不是蟑螂特别多,你买杀虫剂了吗?”
陆蕴笑着才说了个没有,正欲解释,顾怀尚气的说:“敖刚昨晚就在老宅睡的,他在国外住的可是楼房,你让他在这小胡同里被臭虫蟑螂咬也就罢了,刹虫剂都不买一点?”
陆蕴能不心疼儿子嘛,张嘴想解释,顾怀尚又说:“你呀,永远毛毛糟糟,一点持家的本领也没有,也不说学学别的女人,整天就知道笑笑笑。”
林白青忍不住了,说:“二伯,咱家所有的宅院我隔一阵子就要进去喷驱虫药的,里面没有蟑螂,一只都没有。”
又故意说:“二婶,我看二伯挺不喜欢你笑的,以后见了他您就哭呗,他应该比较喜欢看你哭。”
她是个小女孩,原来从不跟长辈顶嘴的,今天居然说起风凉话了?
偏偏顾怀尚想教训她两句吧,一时竟还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再一想她要选了他儿子,敖刚要再听话点,以后真在国内落地安家立业。
那他当初几年省吃俭用攒的那张机票钱不就毫无意义了嘛。
这样想着,他心里不舒服,撇下妻子走了。
陆蕴跟丈夫想法不一样,看他走了,也敢壮着胆子表达了:“白青,你是个大夫,要选婆婆,当然得选性子好会持家,能帮衬带娃的,这方面……”
还用说嘛,她是全顾家性格最好的一个儿媳妇了。
也是因为性格太好,经常被丈夫欺负。
“婶儿,省着点力气,别什么活都自己干,让二伯也干点儿。”林白青说。
陆蕴说:“他是男人呀,得上班的,累,家里的活我自己就能干。”
家庭妇女就这样,不掌握经济权,自我的认知里,就比男人矮了一大截。
……
“白青,刚跟我妈聊啥呢?”顾敖刚从老宅子里出来,白裤子,白T恤,还有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一身打扮的年青又休闲,简直就是……白马王子本子。
“没说什么,起这么早是要去干嘛?”林白青问。
顾敖刚上下打量:“你需要一套运动服。”
又说:“早晨空气这么好,走吧,陪我一起去跑步。”
“我不喜欢跑步,早晨还有工作呢,我得回药堂。”林白青说。
顾敖刚挥了挥手,转身跑了,但林白青刚到灵丹堂门口,突然,他又出现在她面前:“我在院子里做做运动吧,陪你。”
林白青说:“运动是干活,扫院子也是,要不你把院子扫了?”
顾敖刚穿了一身雪白,扫院子?
他换了个话题,说:“对了,我给我爷带来了很多DE国医药公司研发的保健药品,对心脑血管非常好的,给你父母也送一些吧。”
“我爸我妈已经去世了,三年前,车祸。”林白青说。
顾敖刚想跟林白青处好关系的,但怎么总把马屁拍马蹄子上。
触到人家的伤心事,他也不好意思,忙说:“对不起。”
又跟进药房里,说:“不过白青你知道吗,DE国的现代医学非常发达,小叔曾经也在DE国留过学,我俩当时还见过面的,你要不相信我,可以问他的。”
林白青说:“所以你认为现代医学可以完全代替中医,是吗?”
顾敖刚想说的正是这个。
他跟曾经的顾培一样,认为中医完全可以被现代医学取代。
而且他有个非常好的例子,他说:“你知道吗,关于安宫牛黄丸的生产 ,国家卫生部已经出了指导意见,其中的犀牛角是可以被水牛角替代的,关于其替代的试验就是在DE国做的,我这儿有文献,你要想看,我马上去给你取。”
林白青一愣。
他今天是想说服顾敖刚承认盗窃药丸一事,并还钱的。
但她还没说话呢,这家伙先提起安宫牛黄丸来了。
他说的倒也是实情,1988年国家出台指导意见,因为犀牛角和天然麝香等珍稀药材濒临灭绝,有很多味要添加它的中成药都换成了材质相当,但更廉价的药材,就比如犀牛角。
而关于安宫牛黄丸里犀牛角和水牛角的作用,要检验,它们都只是动物的角质,但只有临床使用过的大夫,才能真正体会两者间的不同。
所以顾敖刚现在非但没有因为盗药而后悔,反而自有一套理论,认为自己盗窃的珍贵药品其实并不珍贵,反而是种平常东西吧。
他不但没有因为偷了那么珍贵的药而愧疚,悔罪,反而还试图说服林白青,让她也觉得灵丹堂的药不值钱?
正好这时敖武来了,他更了解中成药,而且他从现在开始,会致力于保护中医的知识产权,在这方面也最是敏感的。
听到顾敖刚的话,就说:“六哥你这话不对吧,犀牛角和水牛角怎么能一样,再说了,谁跟你说现代医学能完全取代中医的,报纸上看来的?”
“报纸上讲的难道还能有错?”顾敖刚反问。
顾敖武痛心即首:“六哥,那全是假的,是谎言,那些报媒都被RI本的大医药企业买断了,那叫通稿,人家故意说咱的中医无用,但私底下,RI本医药大企却一直在悄悄的为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你难道不懂吗,时代变了,方法没变,那就跟29年趁着国民政府缴灭中医时抢方子一样,还是老套路。”
敖刚并不了解这些,而且兄弟之间彼此了解,敖武又从小就是个愤青,他遂劝说:“你不要那么冲动,慢慢说,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事把自己气出病来。”
“我当然冲动,因为国人里除了漠不关心中医的,就是你们这些被洗脑了,还自认自己绝顶聪明的歪屁股,只会帮着太君数钱,你个假太君。”敖武说。
才两句话怎么就吵起来了?
顾敖刚不高兴了:“敖武,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跟白青走的近,生气了吧。”
明天晚上就要商量亲事了,目前,敖刚是敖武心中最看好的,能给白青做丈夫的人选,结果他表面看着优秀,却是个歪屁股?
敖武心里特别生气,正欲跟敖刚好好辩上几句,就见巷口来了辆面包车,哐啷一声,车门打开,跳下个人来:“请问谁是林白青?”
林白青刚从一间药房出来,说:“我是,你有什么事?”
“快上动物园,十万火急,有动物生病了,快点。”来人说。
林白青有点纳闷,说:“我是个中医,不是兽医,不会给动物看病。”
来人说:“要的就是中医,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林白青的。”
“她不是兽医,只是个中医。”顾敖刚也说。
“我们要的就是中医,快点,诊金好办,但必须治好,它可是,可是……”司机激动的说不出来,突然窗户打开,一个女同志嚎啕大哭:“可是大熊猫啊。”
不但顾家兄弟,林白青也傻眼了:“大熊猫?”
她要去给大熊猫看病?
这下可好,试问有谁不喜欢滚滚的,滚滚生病了,又有谁不担心。
几兄弟面面相觑,顾敖刚举起了手:“我给你们个建议,大熊猫可是国宝,我推荐你们去海军医院找顾培,他是我小叔,也是个海归……”
“海军医院不行,就是因为治不好还治坏了,顾培顾军医让我们来找林白青的,你们谁是林白青,算我们求你了,赶紧的,跟我们走吧。”
卫军刚到,嘴里叼的狗屁巴草丢了,顾敖文随后,烟掉了,敖武也傻眼了。
顾敖刚的嘴巴张的大到,能塞进一个大鸡蛋。
所有人都呆住了。
合着小叔这几天一直在给大熊猫治病?
而且他治不好,还得找林白青?
“麻烦你们了,快点吧。”动物园的人都哀求了。
林白青飞奔进药房里,匆忙收拾了药箱,大声问:“海军医院怎么诊的。”
“说是消化不良,但动了手术不见好。”动物园的人在拍车窗:“快!”
背着药箱,林白青一路飞奔冲上车,顾家兄弟全挤过来了。
谁不想去看黑白大团子,大家都想去,有人抓着林白青的药箱,还有人抓着车门,四五个小伙挤在门上,车门都要给他们挤爆了。
“这都谁啊,你们到底谁是林白青?”动物园的人要崩溃了。
几兄弟齐指林白青:“她。”
但同时灵机一动:“我是她的助理,我要陪她去。”
“熊猫怕陌生人,林大夫,这些学生你只能带一个。”动物园的人说。
最终,顾敖刚用他最翘最圆的屁股挤走所有人,挤上车了。
他就不信了,顾培可是在奥美诊所工作过的,而且海军医院是全国目前拥有最尖端医疗仪器的医院,他们治不好的病要林白青治?
他必须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嗷呜,晚上九点见,记得留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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