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消化不良

    (针灸熊猫!)

    虽然林白青不是兽医, 但给滚滚治病,不行也得行,必须上。

    而因为滥捕滥杀,在九十年代全国能统计的熊猫只有一千多只, 作为国宝, 国家在它身上投注的精力可不小, 在将来, 还会有专门给熊猫治病的熊猫医生。

    东海市从熊猫基地申请了三只大熊猫来, 这事几乎每天上报纸的。

    刚来几天熊猫们状态都很好, 领导视察过了, 动物园也在报纸上打出广告,定好日期,要邀请小朋友们来看熊猫了, 结果从前天开始, 三只全消化不良了。

    熊猫生病,按原则该原路返回, 送回熊猫基地医治。

    但这年头哪个城市能申请到熊猫,不仅领导脸上有光, 全市人民都在关注。

    小孩子们更是天天数着手指要跟大熊猫们见面。

    动物园的郑园长一想,心说不就个消化不良嘛, 小意思,咱上个大招, 直接从海军医院请个专业的医疗小组过来, 李副院长亲自带队,带的全是专家, 把军医院最先进的仪器都搬来了, 就在动物园给熊猫奇奇做了个胃部小手术。

    当时预想的很好, 给它做完,只要效果好,就给另两只做,只要恢复的好,赶在预定日期,三只大滚滚还是可以跟观众见面的。

    但做完手术后,24小时内奇奇出现了胃液反流情况。

    积食没好,症状反而加重了。

    比这更麻烦的是,另外两只,心心和笨笨的状况也越来越差了。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想着赶紧送回去算了。

    但也有麻烦,路途那么远,还要空运,万一在路上挂了呢。

    要挂一只,市领导都要被上面问责。

    此刻郑园长跟海军医院的李副院长就在大门口,看车上下来俩人,因为顾敖刚一表人材又帅气,他上前就握手:“您就是林医生吧,可真是年轻有为呀。”

    李副院长却是拉起林白青就往里跑:“小林,针灸针带了吧?”

    林白青跑的气喘嘘嘘:“带了。”又问:“只是消化不良,没别的病吧。”

    李副院长说:“有两只症状比较轻,我们判断它应该只是积食,但手术已经不管用了,有一只胃液反流,高烧,引起腹膜炎了,救过来的可能性很渺茫,剩下两只你拼一把,为咱们中医争个光吧。”

    林白青还没想到那么远。

    普通人可没机会跟大熊猫近距离接触,她此刻就想近距离摸摸大熊猫。

    她的心情格外激动。

    为了迎接三只大熊猫,动物园专门兴建了一座熊猫馆。

    黑白绿三色调,以熊猫和竹子为主题,墙上贴的大熊猫甭提多可爱了。

    但一进门,三只生病的大熊猫瞬时让林白青差点哽噎。

    再一看,心都碎了。

    做了手术的叫奇奇,还在麻醉中,躺在单独隔开的单间里。

    最大只的心心肚皮圆鼓鼓,身上脏兮兮的,肚皮上的毛揉成了一团团。

    最小的叫笨笨,一手捂肚子,一手揉眼睛,居然是在……呜呜的哭!

    它们有个共同特性是拒绝任何人靠近,连抚养他们长大的饲养员都不认。

    走廊里全是绿衬衣的白大褂,看林白青一来就直剌剌往里奔,因为几只熊猫都在攻击状态,连忙七嘴八舌说:“小姑娘慢着,哎,别进去……”

    郑园长随后到,问顾敖刚:“她是你的助理?”

    “不不,她才是林医生,我是她的助理兼跟班。”顾敖刚忙说。

    郑园长本就焦头烂额的,熬了几天脾气也大,这下彻底怒了,把火撒向李院长:“你们这是胡闹吧,熊猫啊,国宝,你们就给我弄来这么小一小姑娘?”

    就在他说话时林白青已经进去了,伸手在抱最小那只了。

    饲养员都给吓到了,因为最小的叫笨笨,是脾气最暴躁的一头,大家都怕林白青要被它伤着,几个饲养员连声喊:“哎,小同志,别动它,它会咬你……”

    说来也是奇怪,笨笨一开始想攻击,但林白青手摸上它的鼻子,它突然就乖巧了,嗅着她的手,一路嗅到她怀里,嗷的一声,坐下了。

    林白青环起熊猫,扬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敖刚倒也有眼色,赶忙把药箱背了进去。

    但他才靠近,笨笨又暴躁了,挥着手呲牙咧嘴,嗷呜嗷呜直叫。

    这下可好,心心也暴躁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攻击。

    顾敖刚一溜烟跑了出来。

    这辈子,他是第一次离熊猫那么近,甚至闻到了它们身上的竹子香气。

    郑院长还是不敢相信,问李院长:“开玩笑吧,她真是个中医?”

    顾培也在,上前说:“对,她是个特别优秀的中医。”

    郑院长因为林白青的年龄而怀疑的不行,但因为顾培,暂且压下了怀疑,在门外问:“小林大夫,能看出什么来吗?”

    见林白青翻开包取出针筒来,又忙说:“想怎么治得先开会讨论,还要市领导签字,你等等,先别……”

    但他声音不高,而且离的远,隔着玻璃林白青没有听清楚,手起针落,所有人目瞪口呆,她对着一只大熊猫居然在施针,这能行吗?

    熊猫也有穴位吗,穴位跟人是一样的吗,而且没有捆绑就上针,要熊猫痛了,反过来抓她,咬她怎么办,它是杂食动物,吃了痛是会攻击人的。

    所以随着林白青一针扎下去,玻璃外的所有人同时惊呼,身体后倒。

    但笨笨并没有发脾气,只是哎哟一声,躲了一下。

    正好它身子小,一转身,林白青正好把它环住,一只手一直搭在它鼻子上。

    在外面的人看来这很不可思议的,一只天性暴躁,整天干架的大熊猫被个小女孩环抱着,她连续往它的毛里扎着针,可它居然那么顺从。

    动物不是人,不会听人话,别看它现在很配合,但它要突然不配合了呢。

    外面的人都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但没有一个想走,大家当然不想那种事发生,但总觉得下一秒笨笨就会暴躁,想想针要插刺进心脏或者肺腑,那么珍贵的,申请了十几年才申请来的大熊猫就得一命呜呼,所有人一个脑袋有两个大。

    动物园的管理层更是愁云满面,愁肠百结。

    忽而,林白青喊:“小叔?”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顾培也愣了一下,顾敖刚还没亲近够,就想往里冲。

    但林白青说:“顾敖刚你身上臭,熊猫讨厌你,你不要进来。”

    顾敖刚愣在原地,闻闻袖子:他臭吗,他喷的可是最名贵的香水!

    顾培还不了解国内的医疗,虽然也在医疗小组,但并不负责主治,所以他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熊猫,不过他一直在观察,大概懂了,熊猫不但水土不服积食了,而且闻不惯生人味道,这才是它们暴躁的原因。

    林白青身上有股天然的竹香,那是长久呆在中药房里被熏陶出来的。

    而他用的香水调里有柑橘,雪松和竹叶,那么,熊猫也会习惯他的味道吧。

    他进去了,试着蹲到了林白青的身边,学她用手去触摸熊猫的鼻子,果然,本来小滚滚看到他时有点暴躁,但他一摸它的鼻子,它就神奇的安静下来了。

    顾培恍然大悟,小家伙不但积食,而且鼻子也出问题了。

    但仪器检查它没有鼻塞现象,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林白青低声说:“小叔,我们中医讲痰,分为虚痰和实痰,实痰是看得见的,但虚痰是看不见的,笨笨体有虚痰,所以你们没有检查出来。”

    中医所讲的虚痰,顾培昨天正好看过文献,当时还在想什么叫个虚痰,结果今天就见到案例了。

    而随着他进去,外面一大帮人也同时松了口气,终于,小中医有外援了。

    “小叔,你把那只大的给我抱过来。”林白青说。

    顾培转身去看,这只叫心心,熊不如其名,一点也不可爱,又胖又大的,在它连饲养员都不认的情况下,也只有顾培这种大高个能拖得动它。

    心心不但身上脏,周围也很脏,全是它咀嚼过的竹子和呕吐物,肚皮上更是,痰粘着眼泪,还有不知明的粘液,顾培手一触再伸起来,都拉丝儿了。

    虽然费了挺大力气,但他把它拖过来了,抬手,两只手都在拉丝。

    外面围观的人皆倒抽一口冷气,林白青望着干净了两辈子的小叔被她搞的脏兮兮的,心中莫名腾起一阵快感来,心说:你也有今天。

    人们都以为她已经在给笨笨做针灸了,对心心应该也是针灸。

    但并不,她怀里抱着笨笨,另一只手却捉起心心的脉。

    她居然在给熊猫诊脉!

    这只由顾培抱着的,因为积食,肚子里满是胀气,它很难受,肚子也不让任何人碰,不过林白青的手轻轻抚上去,它并没有反抗。

    她手抚上熊猫的肚皮,闭上眼睛默了会儿,再睁开眼睛,突然两指并抡,对着心心的肚皮就是一捣,捣完换个位置,再捣几天,两指并抡,推拿了起来。

    不针灸,改成打熊猫了?

    外面的人又给惊的集体仰倒,环着熊猫的顾培面色都变了。

    但等林白青捣完,心心只哼了两声,用爪子拂了两下,没有过激的动作。

    林白青心里有底了,她找到熊猫的穴位了,针灸效果会更好,但她没有精力一次给两只动物施针,就只能用点穴疗法。

    当然,主要是熊猫的病虽然看着严重,但都属于表症,先是强力的点,感觉有效果了,熊猫是舒服的,她再换成更加柔和,也不费力的拇指按压点穴法。

    说来轻巧,但要同时兼顾两只动物是很费力的。

    所以不到一个小时林白青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的了。

    顾培也不敢动,他得控制着这只庞大的熊猫,防着它暴起,伤了这小中医。

    已经下午一点了,从昨晚起一帮医生都还没吃饭,想着应该再没啥变化了,正准备要去吃饭,突然,就听砰的一声,心心放了好大响声一个屁。

    所有人都被惊的回头。

    顾敖刚是有洁癖的,听到这一声,直接呕的一声。

    但紧接着砰的一声,又是一个响屁,外面都闻着味儿了。

    顾敖刚手捂着嘴巴,捂的死死的。

    但其实熊猫的屁一点都不臭,还挺香的,那是一股竹子的清香味儿。

    屁或者不雅,但于积食者来说,它就意味着肠道的通畅。

    和李院长对视,郑园长激动的袖手哭:“通了!”

    “通了通了,它都放屁了,真的通了。”几个饲养员也哭了起来:“可算通了。”

    军医院来的医疗小组虽然没帮上忙,但听说熊猫通了,也激动的全跳了起来。

    走廊里一片欢呼声。

    李院长是最开心的一个,但奔到玻璃窗前一看,笑容逐渐消失:有重度洁癖的军医顾培团着一只大熊猫的屁屁,脸都给滚滚的屁熏成竹青色了。

    这还不算啥。

    突然,随着心心嘴巴一张,顾培面色惨绿,眼神中透着绝望。

    李院长都不忍心再看,赶紧闭上了眼睛。

    积食会呕逆,而心心,正准备要吐。

    一开始,它是朝着林白青的,要不是顾培在关键时刻把它扭向自己,它就会吐林白青一身。

    但顾培在意识到有问题时,把熊猫的脑袋扭过去了。

    所以她身上是干净的,而他……两辈子,林白青第一次见顾培能崩溃成那样。

    她抽空回头看玻璃外,挤了满满的人中,顾敖刚也捂着嘴巴在呕。

    但顾培一直忍着没有动,坚持到她做完治疗。

    一地狼籍,两个肮脏又疲惫的人对视一眼,顾培起身,跌跌撞撞冲厕所去了。

    ……

    又洗又收拾的,午饭生生拖到了下午五点,成晚饭了。

    菜挺不错,有一条鱼,还有夏果炒芹菜,香干炒百合,另有一盘卤黄牛肉。

    如今的动物园穷的啥一样,没啥油水,这菜都是刻扣的大熊猫的伙食。

    估计热了好多回,油都变了色,青菜也不绿了。

    郑园长眉开眼笑,特意请林白青上座,连声说:“神医,真正的神医。”

    掏出笔记本,旋开钢笔,他又说:“饭前还得麻烦这位小林大夫讲一下它们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治的,你应该还是学生吧,没写过病历的话咱就练一练,先把病历写了。”

    顾培洗了个澡,还换了一身衣服,进来说:“先让林医生吃饭。”

    李院长也说:“孩子辛苦半天了,一口水都没喝,先让孩子吃饭。”

    郑园长也不好意思,看眼外面,小声说:“市领导的秘书就在外面等着,熊猫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我们得随时汇报,辛苦一下吧。”

    顾培把筷子擦干净递给林白青,说:“那就边吃边说。”

    李副院长可是最推崇中医的,也掏了笔记本出来,得做个记录。

    顾敖刚跟顾培早就认识,因为被当成是林白青的助理,也安排在一起吃饭。

    他是坚定的现代医学派,此时看顾培要坐,忙把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喊:“小叔。”

    “嘘,听白青讲。”顾培说。

    顾敖刚非得插一句:“是因为您没有主刀,熊猫的手术才失败的吧。”

    顾培声低,语厉:“敖刚,听白青讲。”

    郑园长先引话题,笑着说:“不过既然都是积食,为什么小林大夫您的治法不一样呢?”

    林白青饿极了,也不管礼不礼貌,刨了一大口米饭,才说:“虽然都是积食,但是因为不同的症状引起的,表症可以用一种治法,但里症不能。”

    “什么叫表,又什么叫里?”顾敖刚话才出口,一桌子人同时冷冷看他,从大家的眼神中,他觉得自己像个多嘴的白痴。

    作者有话说:

    白青:治熊猫啦,嗷呜。

    第32章 诊金

    (但他没有小叔您优秀)

    林白青边吃边说:“两只熊猫情况不一, 我一只只讲吧,笨笨是脾虚,痰浊犯肺,痰阻中焦, 所以它呕逆, 胀气, 因此而消化不良。心心是只母大熊猫, 她年龄大了, 肝郁气滞, 脾虚, 气滞则消化不良,刚才我已经帮它把气排通了,但它身体素质太差, 得开个方子来调一调。”

    “那奇奇呢, 奇奇是啥原因?”市领导的秘书忍不住进来问。

    林白青刨了一大口米饭,看到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吓一跳,呛着了。

    还好顾培适时递了水来, 一口灌了,她才说:“那只我还没诊, 但应该跟笨笨和心心不一样,而且听说它很严重, 我不敢保证自己能治得好。”

    “慢慢吃, 我不着急,我慢慢等着。”秘书笑着退出去了。

    中西医的不同就在于, 西医照症下药, 而中医, 要讲寻根溯源。

    同样的病症,形成的原因却有很多,要找到原因再治,才能彻底去根。

    两只熊猫的症状,经林白青一讲,大家大概明白了。

    郑园长可谓心服口服:“不愧是李院长和顾军医都打保票的好医生,讲的太专业了。”又说:“以后你每天来针灸一趟,诊金好说,随便你开。”

    林白青说:“脾胃方面还是开方子吃药吧,比针灸快。”

    “中药?不行不行,它们连西药都不吃的,何况中药。”郑园长摆手。

    林白青累的话都不想说了,遂说:“吃完咱们再说吧。”

    郑园长他们已经吃过了,看几个医生要吃饭,也不好再打扰,指了两个人陪着,跟领导秘书一路火花带着闪电,火速跑市里,给领导汇报情况去了。

    顾敖刚这时才要跟顾培聊天,他说:“小叔,听我爷爷说你回国后,有很多人跟您相亲,您没有告诉他们您是不婚主义吗?”

    李院长俗人一枚,说:“什么叫个不婚主义,狗屁,只要遇不上合适的就继续相亲,早晚,总能相着更合适的。”

    他又不知道顾家的婚约只针对孙子辈,正好今天林白青这一手更加坚定了他想挖人的想法,就问:“小林,你的婚事定下来了否,我也好随个礼?”

    顾培并没有吃饭,蓦然抬头,也在看她。

    顾敖刚刚想说话,林白青快语说:“谢谢李院长关心,还没呢。”

    李院长一听乐了:“我听说了,你连顾家的养女都算不上,你看我们顾军医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材,就是脾气坏了点,但他以后……”

    顾敖刚忙说:“李院长这您就不知道了吧,真要结婚我小叔在国外就结了,他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又问顾培:“您怎么不跟他们讲讲您的婚姻观。”

    但顾培没有回应他。

    李院长笑着摇头:“你们都太年青,说这种话……”早晚被打脸。

    这么帅的小叔,而且是同龄人,其实要是顾培娶了林白青,顾敖刚会很乐意。

    但他在国外跟顾培相处过,比较了解顾培,也知道他是因为原生家庭原因而不愿意结婚的,也是看林白青在看顾培时,跟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遂提醒她说:“咱们青青懂不懂什么叫不婚主义吧,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林白青一笑,却问顾培:“小叔您这辈子真就不结婚了?”

    刚才顾敖刚问他没有回答,但林白青问,他就答的很认真,他说:“我不认为婚姻是人生的必须品,相比之下,我认为能在事业上拥有一个知已更加重要。”

    林白青再说:“我听说您特别尊重四爷,要是四爷让您结婚呢,您也不结?”

    顾敖刚皱眉头了,因为他四大爷死的挺惨,提了顾培会不高兴。

    果然,顾培眉宇间略过一丝痛苦,但他说:“如果是父命,自然要从。”

    林白青一笑:“这话我记着,敖刚哥也会记得的,以后你可不许说话不算话。”

    他不想结婚,想得美。

    结了再离都行,但明天,林白青必须把婚事压他身上。

    她也有把握,三爷和五爷会支持他的。

    他要拒绝,顾敖刚做证,他可就要被今天自己所说的话打脸了。

    ……

    于林白青,顾培越接触就越发现她的难能可贵,他不习惯给人夹菜,就把林白青爱吃的炒芹菜刻意往她面前挪了挪,说:“你今天太辛苦了,多吃点。”

    “小叔你还想吃牛肉不,我改天再烤给你吃,菜市场的老板说我哪天要,会给我留最新鲜的牛上脑。”林白青故意语气里带着亲昵。

    顾培咳了两声才说:“吃完了就开药吧,到时候好好讲一下,让军医院中医科的人也好好学学。”

    该给滚滚开药了,如何治疗,这个得跟大家讲清楚。

    笨笨是痰淤,林白青打算给它开四君子汤化痰,因为不算严重,只开了两副,看它的形体估了一下体重,林白青说:“就开成人剂量吧。”

    心心是脾虚加肝气郁滞,本着‘虚则补之’的经方要略,林白青给开了加味参苓白术散,这是中成药,跟四君子汤一样不算苦,易入口,剂量是人的两倍。

    “两倍的药量会不会太重了?”一军医院的中医大夫问。

    林白青说:“你试着抱一抱,它体重至少二百斤,要开两倍的。”

    中医大夫远远看了一眼,还真是,那个黑白大团子肉滚滚的,不下二百斤。

    方子一开好,司机狠踩油门,快马加鞭去灵丹堂拿药了。

    还剩最后一只大熊猫奇奇,但这只的问题也最严重,据说它一只刚刚从野外捕获的大熊猫,脉相也特别虚。

    它的里症,因为太虚弱了,脉特别难捉,林白青一时也断定不了,想了想,在常规西药不变的情况下,林白青试着给它开了个方子,这个跟上两个方子不同,是正儿八经的中药。

    郑园长一听是汤药,发愁了:“熊猫怕不吃苦汤药吧,要不你换个方子。”

    吃饭的时候林白青已经想好了,她说:“药是有点苦,加点白糖吧。”

    郑园长一惊:“熊猫能吃糖吗,怕不能吧。”

    他是搞管理的,不搞饲养,所以不知道熊猫能不能吃糖。

    一个饲养员插话说:“能,它可爱吃糖了。”

    郑园长点头:“快快,派车送林大夫,让她赶紧去给奇奇抓药。”

    林白青正准备走,有人拍她肩膀:“白青,你今儿这风头可出大了。”

    林白青一看,虽然对方戴着口罩,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张柔佳?”

    “除了我还能有谁,怎么,丈夫选好了吗,招谁了?”张柔佳手臂一抱,问。

    张柔佳,林白青在医专时的同学,因为跟她的八师哥穆成扬谈恋爱,原来经常去灵丹堂的,林白青一下课就要回来坐诊,同学之间也只跟张柔佳熟识。

    顾老医生一生收徒总共九个,穆成扬是老八,跟张柔佳恋爱了几年,但没修成正果,而且他人生际遇挺惨的,帮人看病时惹了道上的人,被人给害了。

    在将来林白青会介绍顾培给张柔佳,但俩人交往三年后无疾而终,分了。

    而关于顾培老妈伙同情人害死他爸的八卦,她也是听张柔佳讲的。

    张柔佳医术不错,脑子也很灵活,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还会在开放授权民营企业申请军药准字号时动用关系,一口气注册几十味中成药品的军准字号。

    然后她就成躺平收钱的富婆了。

    她目前跟穆成扬目前还谈着,也刚刚分配工作,就在军医院。

    张柔佳说:“你给开的四君子汤和参苓白术散吧,其实我也是建议开这些药,便宜还好用,但我只是个实习医生,说话也没份量。”

    林白青没时间听她抱怨,说:“我先去抓药了,咱们回来聊。”

    她走,跟屁虫顾敖刚溜烟小跑,紧赶慢赶跟着。

    ……

    给滚滚治病是个大新闻,顾家兄弟一边干活一边瞅着巷口,眼看车又回来了,几个人相互使眼色,顾敖刚先下车,一跳下来,只听着脚下噗叽一声,低头一看,顿时呕的一声,因为就在他脚下有一堆沙子,搞的他鞋子里都进去了。

    “谁他妈干的,是你吧顾卫军?”他一边抖鞋子,一边说。

    顾卫军这手还是跟顾卫国学的,知道敖刚有洁癖,就要故意脏他一下。

    听说林白青是来抓药的,一路配合,顾卫军帮她找镫子,帮她铺牛皮纸,听林白青一声令下:“卫军哥,你去收拾一下药箱。”

    连忙屁颠屁颠去背药箱了。

    结果出来一看,六哥顾敖刚在抖鞋子,但林白青呢,哪去了?

    追出来一看,面包车只剩尾气,她一个人走了,他们兄弟,一个都没带。

    ……

    张柔佳跟几个熊猫饲养员在一处,看林白青来了,说:“白青,有个问题,刚才这帮饲养员一直问我,但我也不大懂,你跟她们说说吧,怎么突然熊猫就连饲养员都攻击上了了?”

    几个饲养员也挺困惑,全凑了过来,一个说:“这位小医生,我在熊猫基地呆了半年,笨笨一直是我在带,但它突然就不认我了,我都不敢靠近它。”

    还有个说:“我是奇奇的饲养员,平常笨笨也喜欢跟我玩,但这几天一见我就抓,就咬,它一咬心心肯定要咬,搞的我也不敢进去。”

    林白青得先煎药,把药倒进砂锅里涮着,笑看张柔佳。

    张柔佳满心期待。

    她当然知道原因,但都是医生,她估计林白青不知道,就想争一个能在病患面前刷专业度的好机会,也让领导们重视她一下。

    不过林白青即使来的晚,没有详细了解过熊猫,她能从病理分辩的。

    上辈子张柔佳有军准字号傍身,早早就不干中医了,后来对林白青也由衷佩服,但如今她刚毕业,理论知识比较充足,自认还可以胜林白青一指。

    林白青本来也想着捧她一把,但这时李院长和郑园长也都凑了过来,负着手,也都笑眯眯的听着,她突然就不想了。她先说:“心心是笨笨的妈妈。”

    “对啊,咋,小大夫医生您原来不知道呀。”饲养员说。

    张柔佳眼看风头要抢不到了,忙说:“白青,要不让我来讲?”

    林白青把她往后拉一把,抢着说:“笨笨有虚痰,腹有胀气,它的呼吸就不畅,动物是通过气味来分辩饲养员的,当它的嗅觉发生改变,它就无法分辩饲养员了,它烦躁易怒,就会攻击,心心是妈妈,孩子攻击谁,妈妈肯定要跟着,而奇奇才从野外捕回来,当然好斗,看到有打架,自然要往上凑。”

    几个饲养员对视,恍然大悟:“怪不得,总是笨笨一闹心心也就闹开了,奇奇竹子一扔,也就冲过来了。”

    郑园长看眼李院长,心服口服,也给林白青竖了个大拇指。

    一饲养员也由衷说:“您刚来的时候咱还以为您太小,没医术,真没想到这么小的年龄,医术却这么厉害,居然比我们还懂熊猫。”

    另一个说:“心善人也美,您还一副菩萨面相。”

    大家一起抢活儿:“医生您快去歇着吧,药我们来煎。”

    林白青转身,就见张柔佳一副吃了瘪却无处发泄的郁闷劲儿。

    终于,她说:“笨笨和心心是母子的事可没写在病历上,是顾军医告诉你的?”

    林白青故意卖个关子,挑眉一笑:“你猜。”

    张柔佳不猜这个,转而却是问:“你不是在招夫嘛,从顾家兄弟里头你选了谁,事儿哪天定呀,咱聊聊呗。”

    林白青并不理她,进去重新给奇奇诊脉了。

    这只熊猫的病太复杂,它也很危险,现在全靠打的点滴撑着呢。

    ……

    等药煎出来,几个饲养员一闻就知道这药是熊猫愿意吃的。

    因为它散发着一股竹子的清香味,再加上点白糖,有个饲养员舔了舔,惊呼:“这居然是竹子的口感,也就略微苦了点。”

    既然知道熊猫是为什么排斥人的了,饲养员们有办法,先在手上搓上竹子的清香,进去后跟林白青一样先用手抚触笨笨的鼻子让它闻到熟悉的气味,它一下就乖了,而散发着竹香的中药,刚刚醒来的奇奇因为发烧而口甘舌燥,在饲养员的哄喂下一口口的给喝完了。

    这药是消炎退烧的,配合西药,应该能帮奇奇把烧退下去。

    而因为奇奇的状况还不稳定,军医院的专家小组依然要驻守。

    林白青明天还得再来一趟,继续做针灸,给奇奇调整药方。

    医生出诊,最关键的就是诊金。

    为什么林白青不肯让张柔佳,要故意争锋,也是因为诊金。

    她要把风头让给张柔佳,诊金的价格可就提不上去了。

    郑园长带了财务来,上赶着要开钱,林白青也就狮子大开口,报了个大数额:“连药带诊金我总共二十块吧。”

    “多少?”郑园长一愣。

    林白青以为自己报高了,刚想说其实十块也行。

    毕竟这年头中医出诊一趟,普遍的诊金都是一到三块钱。

    但财务说:“领导,军医院医疗小组的费用是一天五百,中医只收二十。”

    郑园长只差哭死,谁能想到,花一千块请的医疗小组没治好的病,一个小中医只用二十块钱就治好了,要能回到前天,他是绝不会去军医院的。

    他搓着手说:“林大夫,感谢你为咱们动物园省了一笔巨款,我得给你送面锦旗,不不,一会儿记者要来,我第一个要表扬的就是你!”

    林白青倒也不激动,毕竟上辈子比这高的荣誉她都受过,能上报纸当然好,名声打出去,卫生局在选择授予民营医院的牌照时就会优先选择她。

    “那就谢谢郑园长了。”她说。

    “那咱们就明天再见。”郑园长千恩万谢,想起什么来,又说:“在这儿等着,我去喊车来送你。”

    林白青估计顾培应该会送自己,因为早晨她来时顾培的车不在,但现在在,而且小马在看到她之后,一溜烟儿跑动物园里去了,肯定是去喊人了。

    面包车来了,林白青就在犹豫要不要上。

    不一会儿顾培步履匆匆,出来了,看到林白青正欲上辆面包车,唤:“青青。”

    林白青回头:“小叔,你也要走?”

    “对,我好几天没去灵丹堂了,顺道去看看。”顾培说着,示意小马别跟。

    林白青也打发了动物园的车,上顾培的吉普了,这车干净,没胶味儿。

    顾培打着了车刚要走,张柔佳一溜小跑出来了:“顾主任,我跟您顺道,搭个便车吧,我今晚要在动物园值班,回去取几件衣服。”

    “咱们不顺路,对不起。”顾培说。

    张柔佳说:“顺路的,我知道你要去灵丹堂送小林,我家就在东拱门。”

    “不,不是,不顺路。”顾培否认三连,一脚油,车当着张柔佳的面开走了。

    拉开副驾驶抽屉,他掏了三份检测报告出来,先说:“顾卫国给的那份蟋蟀样本中的斑蝥素远没有你提供的那份,原配蟋蟀的更高。”

    顿了顿,再说:“斑蝥素的抗癌前景非常好,人式合成的当然便宜,但相应的专利费却非常高,所以目前,以它为主的抗癌药价格非常高,让普通病人难以接受。我原来确实没想到,你们中医居然有如此廉价的,找到斑蝥素的方法。”

    这个林白青当然早就知道,顾培在医治熊猫时也是发现西医的常规方法不管用才想到她的,跟敖武那样道德绑架没有用的,得像她一样智慧的处理问题。

    这不,中西医已经结合上了。

    看林白青翻完资料了,顾培当然还得问问私事。

    因为三爷今天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回来了,明天晚上商量事情。

    还一再拍着胸脯保证,说卫军说的都是戏言,他不但心甘情愿要娶林白青,而且保证结婚后会好好照顾她。

    五爷也打了电话,把顾敖刚直接夸成了一朵娇花。

    血缘关系下顾培当然愿意帮侄子们。

    但他是林白青请的,当然各方面都要为她而斟酌。

    “你觉得敖刚如何?”挑来挑去顾培也就看中了那么一个,但也不是很喜欢

    明晚就要定事情,他总觉得太草率了点。

    他看人很仔细的,就在心心拉呕吐时,他看到顾敖刚反应特别大。

    而这世间,任何人可以避讳,医生不能。

    不论多脏污,糟糕的身体,别人可以恶心,鄙视,唾弃,远离,但医生不能,这个职业注定了他们在别的方面可以保持洁净,在医疗方面绝对不行。

    不比西医会借助仪器,中医讲望闻听切,触诊。

    顾敖刚连大熊猫放了个屁,吐了都受不了,他以后又能对林白青包容多少?

    顾培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观察到的事告诉林白青。

    就在这时,林白青先是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吊的顾培不上不下的,过了好半天,她才幽幽的说:“敖刚跟小叔您还真是挺像的,我还挺喜欢他的。”

    好半天顾培都没说话,专注打着方向盘。

    林白青从后视镜里看不到顾培的脸,只看到他的喉结一直在上下滚动,不停的滚动,她又说:“但他没有小叔您优秀。”

    顾培心头漫过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他年龄也还不大,慢慢就成熟了。”

    林白青反问:“小叔您不也才27岁,但您怎么就比敖刚成熟得多?”

    她上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跟顾培说过话,好奇他的反应,他在前面开车,她坐在后面,错个方位,总算看到了,顾培的脸色比被滚滚喷了一身时还要难看。

    终于,在憋了半天后他憋出一句:“人总得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成熟,敖刚如果不经历挫折,不成长,于你也并非良配。”

    站在叔叔辈的立场上给建议,他这话已经非常忠恳了。

    当然,顾培自己也一样。

    在他爸去世前他没想过归国,是他爸去世后,遵从父亲的遗愿他才来的。

    林白青上辈子被顾卫国又哄又骗的伤透了,对爱情并不抱希望。

    但她重生了,变年青了,也有了一颗年青的心,居然变的喜欢捉弄人了。

    看顾培一身正气,她又说:“小叔,我身上臭烘烘的,我想去洗个澡。”

    顾培家就有能洗澡的地方,但他当然不好带林白青去,反问:“去公共澡堂?”

    “去桑拿会所,我今天赚了二十,桑拿一个人十块钱,咱俩正好。”林白青说着掏出钱来,两张十元的老式大团结,崭新崭新的,两张相刮,一笔大财。

    顾培又被惊到了,因为这几年跟烧烤摊一起蔓延全国的桑拿会所是带涩情服务的,一对男女去那种地方,哪怕你是很普通的关系,也会变的不正常。

    “先回灵丹堂吧,我几天没去了,看看他们收拾的如何。”顾培是商量的语气。

    “您洗澡了,可我没洗,我身上脏,我想洗澡。”林白青大声说。

    顾培把车停到了路边,回头用商量的口说:“青青,穿着军装是不能进桑拿会所的,这样吧,我一会儿安排别人带你去洗。”

    别人,谁?

    卫军还是顾敖刚,让他们带她去桑拿会所就行?

    林白青其实没想干啥不正经的事,她也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关心她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结果他这叔叔当的很称职嘛,辈份卡的死死的。

    一脚油,顾培越过桑拿会所,两人再无话,转眼车到灵丹堂了。

    先看到顾卫军,脖子伸了老长,一看就是在等林白青。

    但看到顾培的车,吓的脚底摸油,转身去报信儿了。

    ……

    等直接开进灵丹堂的院子,顾家一帮兄弟扫地的扫地,收垃圾的收垃圾。

    见顾培下车,忙问:“小叔,您瞧我们这活儿干的怎么样?”

    活是干的真不错,院墙全拆了,砖码的整整齐齐,所有的木板整齐排列,整个二层小楼里干干净净,只待施工队上门。

    正好这时招娣下班回来了,这一看,呵,五六个大小伙子,个个一表人材。

    满巷子的街坊邻居们也要好奇死了,摒着一口气趴墙沿上,窗户里,躲角落里,追这出招夫剧比追电视剧还要热络。

    “很不错。”顾培说完,走到招娣身边,抽了一张百元大钞给她,低声说:“麻烦你了,带你姐姐去找个好点的桑拿房,去好好泡个澡。”

    “为什么我要我带去洗澡,我姐身上很脏,很臭吗?”招娣大声反问。

    林白青:……!!!

    所以顾培要让带着她去洗澡的人竟然是招娣?

    作者有话说:

    顾家兄弟:小叔是魔鬼,居然嫌弃白青脏!

    作者:大家多多留言的喔。

    第33章 借金针

    (他有愧疚感才会答应的爽快)

    招娣彻底讨厌这个小叔了, 脏了鞋子要发脾气,嫌她姐臭还要她带去洗澡?

    亏她当初还动心,觉得选小叔会不错呢。

    谢天谢地,遗嘱上写着‘顾家孙子辈中’几个字, 那条框就是定死的, 只能选孙子辈, 要不然, 万一选了他, 她姐这辈子还能有好日子过?

    又不敢凶人家, 招娣只好说:“小叔, 其实我们天天都洗澡的,我也不要您的钱,一会儿我带我姐去洗就好了。”

    她希望顾家兄弟能站出来为她姐说句话。

    但在魔鬼小叔面前, 顾家兄弟也是够窝囊的, 居然没一个站出来的。

    顾培并不知道他被招娣误解的事,看了一圈, 觉得挺满意,还有工作要干嘛, 就先走了。

    顾家兄弟中,除了顾敖刚没觉得有啥外, 别的几个都觉得小叔简直有病。

    嫌弃他们也就算了,林白青是个大姑娘, 他怎么能当众让她去洗澡。

    那不等于明着说她身上臭吗?

    这是小叔吗, 不是,他是魔鬼, 大家都替白青叫屈。

    等顾培一走, 大家就争相安慰她。

    顾卫军还故意闻了一下林白青的肩膀才说:“这香喷喷的, 一点都不臭啊。”

    敖武拍她的肩膀:“咱小叔纯粹有病,他看谁都脏的很,你甭往心里去。”

    “我还得配副药,既然卫生收拾完了,大家就回吧,明天也不用再来了。”

    林白青说完,以为一帮小伙子累了一天疲惫了,要走了,但才转身,就听身后的顾卫军忽而说:“白青,这么说吧,假以时日我不会比敖刚哥差,我肯定要出国,毕竟我学的是金融,国内没有上升空间,也许今天的你还意识不到将来的我会有多优秀,但是……”

    摊开双手,他一步步往后退,笑的青春肆意:“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意思是要不选他她以后准得后悔呗。

    林白青点头:“好。”

    明天晚上就要定夺事情,也算一次竞争嘛,几兄弟都得发表一点竞选感言。

    顾敖文幽怨的说:“白青,你嫁他就得出国,但我永远不会出国。”

    敖武因为有女朋友,有意识不争,但也由衷希望林白青能嫁的好一点,推了顾敖文一把:“咱俩就算了吧,你这人有没有意思,给我闭嘴。”

    “我怎么啦,你们不在的时候一直都是我陪着白青。”顾敖文说。

    他太委屈了,明明是他嘴边的肉,怎么突然出来那么多条狼。

    顾敖刚是个人来疯的性格,卫军说的好听,他就要说的比卫军更好听。

    他说:“白青,我见识过星辰大海,也行走过激流浅滩,搏过浪,击过长空,还有,即使留在国内,我的年薪也有大概七万人民币,所以……”

    错过他,将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损失。

    他说的别的兄弟后心直冒冷汗。

    在这年头谁要是个万元户都要敲锣打鼓夸的,人顾敖刚一年就能拿七万块。

    顾卫军好气,趁着敖刚不注意,往他兜里丢了几粒老鼠屎。

    讲完竞选感言,按理大家就都该走了,但是顾敖刚还有点事要跟林白青私下谈,就先问她:“白青,三只大熊猫你都医好了吗?”

    林白青实事求事,说:“没有,有一只特别棘手,我也正在想该怎么办。”

    他这一问,提醒了一帮兄弟,得问问滚滚的情况怎么样。

    “有两只有两天应该就恢复了,但还有一只特别棘手,我也正在想办法。”林白青说。

    顾敖刚问:“那你回来了,谁目标着熊猫?”

    林白青说:“海军医院的医疗小组还没撤呢。”

    顾敖刚犹豫三番,终于还是说:“青青,晚上咱俩吃个饭吧,我有件事儿想单独请教你。”

    林白青还没说话,顾卫军说:“六哥,别坏了我们的规矩。”

    约定好的不能作弊,虽然早知结果自己大概率要落选,但顾卫军还是不希望敖刚跟林白青现在就单独出去,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什么叫吃醋。

    但他不知道的是,顾敖刚心里也不好受。

    他是亲眼看着林白青如何医治滚滚的,几年不见,没想到这丫头的医术水平竟已经不是他所能想象到的了,再听她讲理论,虽然顾敖刚听不大懂,但能看得出来,她的水平不差于顾明。

    他有个病人,得了一种极难治愈的疾病。

    本来他想私底下单独跟林白青聊聊的,但既然兄弟们不让,就先算了吧,反正明天晚上一过,他们就是正大光明的一对儿,可以在一起了。

    至于卫军和敖文,还有正在满世界找屎的顾卫国,羡慕去吧!

    ……

    把柳夫人的药配好,准备明天留在药堂,让刘大夫给柳总送过去。

    林白青跟招娣出来洗澡,就得琢磨奇奇到底是什么病。

    据饲养员说它刚从野外被捕获不久,虫多,所以驱过虫,军医们就认为它的积食是生虫引起的,但林白青感觉不像,闭上眼睛再回忆那浅细的脉博她突然想起来了,奇奇应该是受惊引起的心血虚,心血虚而脾虚,也会引发消化不良。

    它生猛好斗,又刚刚被圈养,还想反抗,逃跑,这是非常耗神的。

    耗神就会心血虚,心血供不上,别的器官就会跟着出毛病。

    招娣边搓澡边问:“姐,你为啥叹气呀?”

    林白青说:“我在想,我必须得去借金针了。”

    “金针?上药厂买呗,申城针灸针厂不就有。”招娣说。

    针灸补心血,最好的是金针,但不是药厂卖的那种金属针,而是一种用极为古老的锻造艺术所打造的,极为珍贵的,真金之针。

    柳夫人的胎儿想要健康出世,就需要金针。

    奇奇的心血如果用金针,三天就能补上。

    但要没有,它的心血只会越来越虚,很可能会熬不过去,会死掉。

    金针并非用纯金打造,里面还要搀加别的金属。《针灸大成》中说:“古曰金针者,贵之也,又金为总名,铜铁金银之属皆是也。” 《针灸精粹》中也说,“古人称金针者,非金制也,盖尊称也。”意思就是,统称金针,但金属配比不同。

    林白青需要的金针是六寸金针,金属配比八铁一铜,另一分由多种金属混合而成,因为配方已经失传,已经制不了了,在世的针总共也就三五副。

    灵丹堂原来有,但被小将们抢走了。

    顾培的父亲顾克在M国曾经淘到一套,因为太珍贵,不敢邮寄,本来想自己回国的时候带着的,但他被前妻和情夫害死了,他的金针也被人家拿走了。

    目前广省唯一的一副金针在深海市的保济堂陆家。

    广省是中医大省,知名药堂不少,保济堂成立的比灵丹堂晚,但规模比灵丹堂大得多,在海外都有分店的,将来还会是第一个申请到民营医院的中医堂。

    保济堂陆家有个堂房的女儿嫁到了顾家,正是顾敖刚的母亲陆蕴。

    金针无比珍贵,按理不会外借,但林白青原来跟着陆蕴去深海市玩的时候,曾经提前帮陆家老东家的小孙子看出过那孩子有得白血病的可能。

    都是大夫,一讲就通,当然,提前发现,尽早干预孩子就躲过白血病了。

    当时陆家老东家特别感激,承诺过,说如果她想用金针可以到陆家借来一用。

    金针那么珍贵,人家说了是一用,自然就是只能用一次。

    所以顾家的小伙子们此时皆在琢磨林白青最终会选谁。

    但她盘算的却是,要不要为了大熊猫奇奇,浪费唯一一次可用金针的机会!

    ……

    次日一早,见顾家那帮小子没有来药堂,邻居们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晚上就要正式决定林白青的婚事了。

    不比上回潦草,小中医这回正式要招夫了,来的小伙一个比一个优秀,大家乐的合不拢嘴,邻居们还为了选谁都吵起来了。

    目前共分三派,卫军,敖刚和卫国派。

    但意外的事,三派里顾卫国的呼声居然是最高的。

    无它,他其实主要是在找表,但他正好有了借口,只说自己在找屎,还发动了小弟刘百强,带了一大群混混,整天满巷子捉蟋蟀,抓老鼠。

    整个南支巷的猫最近都要哭死了,因为老鼠全被刘百强给抓完了。

    而要林白青选了他做丈夫,那以后南支巷的老鼠不也就绝迹了。

    邻居们只差指着顾卫国冲林白青喊:“选他,选他!”

    ……

    药堂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了,顾家来的人多,大家自然也要交流交流,相互喊着吃顿饭,虽然敖刚爸顾怀尚不高兴,但卫军他爸顾怀宗,敖文他爹顾怀礼都很喜欢林白青的。

    以为她今天会休息一天,就都想喊到家里去坐坐,聊一聊,说说话。

    但林白青早起就给顾培打了个电话,要约他出去一趟。

    在思考了一晚上后,她决定了,先把金针借来治奇奇。因为要去深海市,而且金针太贵重了,不敢抱着它坐长途车,她得让顾培带自己去一趟。

    顾培也是够快的,她七点半打的电话,7:45他已经到药堂了。

    顾敖刚他妈陆蕴和顾娟俩大清早去买了些菜,回来正好看到林白青要上顾培的车,对视一眼,因为听几个侄子念叨过,说他嫌林白青臭,还凶了她。

    顾娟赶过来说:“是要去给熊猫看病吧,小培,别老凶小林,她还是个孩子,今天晚上是她的大日子,你别把她弄不高兴了。”

    陆蕴也说:“记得早点把她送回来,小林晚上先上我家吃饭,再去老宅。”

    “陆婶,谢谢你的好心,我今天还很忙,就不上您家吃饭了。”林白青说。

    因为大家都认为敖刚势在必得,陆蕴已经把她当儿媳妇了,隔窗轻拂林白青耳鬓的乱发,说:“你也太瘦了,晚上上我家吃点好的,把身体好好补一补。”

    顾娟说:“嫂子,她才21,还小呢,应该当个大夫,好好玩儿上几年,你也好好轻省几年,别想着那么早给自己找麻烦。”

    陆蕴看顾娟:“你可真是老闺女,再不会操心的,我如今还年青,正有精力,过几年我就老了,心有余力不足,想给孩子帮忙也帮不上了。”

    顾娟一想也是,但她说:“怀孕生孩子很耗人的,白青还要工作,太辛苦了 。”

    婚事还没定,俩人已经筹划上生小孩儿了。

    陆蕴笑了笑,还要什么,顾培打断了她:“抱歉,我们还比较忙……”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别凶白青啊。”陆蕴收回了手。

    林白青一伸脚,发现脚下有双棉质拖鞋。

    “换上。”顾培说。

    林白青吓了一跳,以为昨天她开了玩笑,顾培这是误会自己想要眼他发生点亲密关系了,心说他也太大胆了吧,车上都敢,前排还是后排?

    这车可没贴膜,倒是有帘子,但军车要拉上帘子,摇一摇再晃一晃,肯定会有人来围观的,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想在车上干坏事?

    这时顾培又说:“要走远路,坐车腿会胀,穿拖鞋会舒服一点。”

    去深海大概一个半小时,有些人比较讲究,喜欢舒服点,长途就会换拖鞋,但林白青没有那样的习惯。

    她说:“不用了,我习惯穿鞋坐车。”

    原来是她多想了,还好她没表现出来。

    顾培又说:“你娟子姑姑和敖刚母亲说的话,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以他的经验,她们哪怕随随便便说几句平常话,肯定都别有深意。

    而且林白青并不瘦,她只是体脂率非常低,但她拥有一般女性没有的紧致肌肉,骨肉匀停,非常健康。

    陆蕴一个劲儿喊林白青瘦,顾娟又说什么现在生孩子太早,顾培觉得不正常。

    但他毕竟是个男性,一时想不出原因来。

    其实是这样的,大家以为林白青已经定了顾敖刚,为人母没有一个不盼着抱孙子的,陆蕴不但筹划着要她尽早结婚,连抱孙子的事都排上日程了。

    顾娟因为难产过,还伤了身体,下意识不愿意让林白青早生孩子。

    俩人搁那较劲儿呢。

    想了想,林白青故意说:“陆婶婶是想着敖刚哥能尽早结婚,她也好抱孙子。”

    顾培呼吸都粗了,他明白了,林白青还没结婚呢,婆婆已经催上婚了。

    她才21岁,还很小,虽然顾培也知道结了婚就要面临生育的问题。

    但婚事还没定,准婆婆就上门催生,代入林白青,他心里出很不舒服的。

    ……

    车已经拐上国道了,车里热了起来,见她渴,顾培示意她看手侧的车门,林白青伸手一摸,有个软袋,摸着有些冰凉,她的开一看,惊了:“冰可乐?”

    “笨笨已经痊愈了,心心恢复的也不错,就当奖励自己。”顾培说。

    西医们要治好一个病人,最先要做的就是奖励自己一罐冰可乐。

    顾培还不了解她的喜好,以为她也爱喝可乐。

    “谢谢小叔。”打开,林白青畅饮一气,太热了,喝这个确实舒服。

    “你可以不选的,如果五爷不认,我代我们四房认你,婚事有‘孙子辈中’,我没有办法改变,遗嘱在那儿,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但他们既然已经在我面前吐过口可以收养了,我就不会让他们再改主意的。”顾培又谈起了亲事。

    林白青挺意外的。

    顾家是从三年前,顾明生病之后开始商量灵丹堂的传承一事的,有段时间顾明还托她寄过国际信件,就证明他也找过四房,想听听四房的意见。

    总共五房,哪怕其余三房一个意见,但有四房跟顾明站在同一战线上,他也不至独臂难支,总还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安排她的。

    但他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M国的信,也就意味着顾培并不关心灵丹堂。

    当然,他刚来的时候也是公事公办,在做一个合格的长辈。

    不过人嘛,养小狗都会养出感情的,现在他基于她的医术和才华,于她有了欣赏,应该也会回想当年处理事情时太过随便吧。

    这当然好,林白青是要逼婚的,他有愧疚感才会答应的爽快。

    而且看他愧疚,她心里还有点暗爽。

    毕竟要是三年前顾明写信去,找他商议事情的时候,他哪怕回封信,阐明一下四房的立场,帮顾明一把,今天他也不至于如此愧疚。

    说起这个,林白青突然想起件事:“对了小叔,我师父寄给您的信您还留着吗,上面的邮票,89年的熊票有收藏价值的,如果不介意,我希望您还给我。”

    顾培反问:“信,什么信,你师父什么时候给我写过信?”

    林白青也是一愣,所以三年前他没收到顾明寄的信?

    “不对啊,我师父明明给您寄过信的。”林白青说。

    顾培默了一会儿才说:“三年前我换过住址,是不是写到我的老地址了?”

    林白青觉得挺可笑,一瞬间她还在想,是不是三爷和五爷故意拦截了信。

    但以她对两位爷的了解,他们又不是那样的人。

    她就又想,是不是堂房哪个大伯不想四房参于到灵丹堂的事务中来,悄悄拦截了信,一瞬间满脑子阴谋论。

    结果顾培没接到信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搬家了?

    “那段时间我父亲刚刚去世,我搬了几次家,所以……对不起。”顾培自己也知道,他也因此而很愧疚,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经晚了。

    而且以当时的形势,遗嘱也不是顾培一个人就能翻得过的。

    当时主张把婚事压到孙子辈,主意最坚决的是二爷,还是在临终的时候,顾明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毕竟二房那么穷,几个孙子辈想有一个能翻身,就得依靠灵丹堂。

    作者有话说:

    亲亲们,记得留言喔,谢谢大家。

    第34章 再谈招夫

    (你可真是全顾家对我最好的人)

    一路无话, 转眼到深海市了。

    保济堂的装潢就是林白青最不喜欢的那种,猪肝红配金黄,匾额也是鎏金的,字是如今广省的一把手写的, 阔气又豪迈, 门前不但停着丰田皇冠, 凌志, 还有奥迪和奔驰, 全是进口豪车, 进出的也全是腰夹小皮包的阔气老板们。

    顾培刚把车停下, 一二十出头,皮肤黝黑但有一口白牙的小伙子凑了上来,直勾勾瞅着车里。

    因为他的眼神过于亲昵, 火热的盯着林白青, 顾培瞬间警惕。

    林白青已经下车,奔着那小伙子去了:“八师哥。”

    小伙转而又盯着顾培, 看他下了车,上下打量, 笑着说:“对象已经选好了,但这个是哪一房的,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林白青也没否认,对顾培说:“介绍一下吧, 这是穆成扬, 也是我师父的徒弟,对了, 他们穆家也很有名, 老中医, 祖传治骨科。”

    广省是医药大省,中医不少,而穆成扬家世代祖传治骨科,什么老寒腿,颈椎病,骨质增生,跌打损伤,他家有专门的膏药,效果确实非常好。

    穆成扬的二姑嫁在陆家,他家想出个全科中医大夫,正好灵丹堂关了,他就在保济堂实习,大概是从窗户上看到林白青来了,这就出来了。

    招夫一事大家都知道,穆成扬又是林白青的师哥,于这事自然关注,他会错意了,以为顾培是林白青给自己选的丈夫,乍眼一瞧,比顾敖文强了不止百倍,心里也挺激动,说:“我和白青可是师哥师妹,你叫我小穆就成,以后她我可就托付给你了,九个徒弟,我师父最疼她了,你也要照顾好她。”

    顾培是被误解的,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时林白青已经进药堂里去了,顾培只好点头:“我会的。”

    ……

    如今陆家管针的,正是穆成扬的二姑穆红菁,打小见过,林白青也是跟着穆成扬喊她叫二姑。她是药堂的财务经理,周内,她就在办公室。

    “穆二姑。”林白青敲门。

    穆二姑抬头一看,笑了:“小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林白青笑着说:“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初保济堂承诺过,我可以借你们的金针一用,我是来借针的。”

    金针贵重,就在保济堂,也是特别重要的病人才能拿出来一用。

    就关系再好,面子再大的人,陆家也从来没借过针。

    但既然当初他们承诺过林白青可以借来一用,也不能抵赖。

    不过穆二姑先问:“治什么人?”

    又说:“那么贵重的针,你也只有一次借的机会,我知道你还小,也知道你师父从小教你,病比人重要,但要是普通人,哪怕重病,没必要的……”

    钱要花在刀刃上,针就一次使用机会。

    当林白青开始坐诊,病人还多着呢,万一再来个非救不可的,但已经错失机会了,她会后悔的。穆二姑是过来人,得教教她这些道理。

    不过一听是要治滚滚,她当即就点头了:“你等着,我去拿针。”又问:“你摸大熊猫了吗,抱了吗,摸起来啥感觉,闻了吗,什么味道?”

    是国人,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熊猫的。

    中医诊疗大熊猫,这在中医届还是头一回,林白青也不藏私,就专门给穆二姑讲起了治疗熊猫时自己的一些独道见解。

    穆二姑忙说:“你等我一下。”

    她翻开笔记本,林白青边讲,她边一一记了下来。

    这都是经验,以后万一保济堂也有机会给熊猫看病,就能拿来做参考。

    ……

    等林白青借完针下楼,穆成扬已经上上下下,用最挑剔的眼光把顾培打量了个遍了,回头看林白青时不止的挑眉竖大拇指。

    看师妹出来了,说:“那我可就等着吃你们的喜酒了。”

    林白青说:“喜酒暂时我们还没计划,你也别等了。不过师哥,灵丹堂马上就要开业了,我还太小,镇不住场子,等开业了,我希望你能来帮我一段时间。”

    穆成扬笑着说:“我随时关注着呢,你哪天开业,我哪天开始坐诊.”

    别的师兄弟坐诊是要请的,穆成扬不用,上辈子就是她一开业就自动到岗。

    这也是师父留给林白青的财富,她的师兄弟,师姐们,个个医术高明,胸怀仁厚。

    ……

    抱着金针赶回动物园,不比昨天园里所有人如丧考妣,今天就连保洁阿姨都眉开眼笑的,当然还是因为几只大熊猫。

    笨笨还小,特别活泼,再加上新场地够宽敞,饲养员不往外放,它非要出去。

    今儿来逛的人可有眼福了,小家伙上下乱窜,逗的孩子们哇哇直叫,它也不负众望,要爬块大树枝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一次次滚下来,虎懵懵的愣会儿,又接着往上爬,铁丝网外,一群小孩子齐声在给它喊加油。

    但馆内又是另一番场景。

    奇奇据说昨晚本来退烧了,但早晨起来就又发烧了。

    发烧就意味着炎症,军医院的大夫除了消炎别无它法。

    所有人都在等,看林白青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开锁又开针筒,掏出金针来,乍一看也不过是几枚金色的针,但仔细看,这针隐隐泛着股子赤色,光一照,上面会显出五彩斑斓的光来。

    因为奇奇尚在昏睡中,针灸就容易得多。

    军医院的大夫们也有经验了,人人身上一股竹子清香,大家都舍不得错过这见证针灸熊猫的好机会,一圈脑袋凑在一块儿,要奇奇睁开眼,看到这一大圈的人头,每个人都在迷之微笑,估计都得重新吓晕过去。

    突然,环着奇奇的饲养员说:“它出汗了。”

    “那岂不是要退烧了,上帝保佑,让它快退烧吧。”一个医生说。

    另一个说:“上帝估计都没见过熊猫,求菩萨吧,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这时张柔佳挤进来了,说:“白青灸了内庭和厉兑,是她的针灸起效果了。”

    一帮医生顿时恍悟:“原来如此。”

    张柔佳伸手要拿针:“还要扎哪里,你说我来扎。”但定眼一看,旋即又说:“这是保济堂的金针吧,算了算了我不碰它,弄坏一根我一辈子赔不起。”

    “金针不是有卖的,一包也就几十块吧。”有个医生说。

    张柔佳说:“你开什么玩笑呢,这针是传世的,世上也就那么几套,坏一套,呵,就把我剁了,卖了都不够赔的。”

    林白青差点笑死,就说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针有多珍贵。

    张柔佳今天准备好了要表现一下的,都不敢碰它。

    终于,奇奇睡醒了,两只毛绒绒的大黑眼圈里,一双眼睛里有懵懂,有疲惫,睁开眼睛茫然的扫视着,突然,它的目光扫到额头,那儿有支金针正在闪闪发光,它慢慢的扬手,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因为他们只顾着观察穴位。

    林白青已经看出这熊猫要攻击了,当然不敢伤了针,又不能停止针灸,就准备用自己的手来吸引熊猫,以转移它的注意力。

    它的爪子慢着慢着,突然刷的一快,眼看就要挠上林白青的手,半路来了一只清瘦修长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大熊掌,饲养员也赶忙拍抚,安慰它。

    等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时顾培已经转身,去干别的了。

    他上辈子也这样,一起工作时你看他一直在忙别的,但要有什么危急情况,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顾培今天一天应该心情都不好。

    张柔佳都看出来了,悄声对林白青说:“我们顾医生平常脸色就臭,但今天格外臭,估计还记着昨天熊猫吐的……哈哈哈哈,想想就好笑。”

    一枚枚将金针拔出来,林白青说:“你小声点吧,他耳朵可灵了,还特记仇。”

    昨天的笨笨和心心,一针灸完就活泼起来了,可谓针到病除。

    但奇奇在针灸完后反而更疲惫了,一直在昏睡。

    而且它的脉搏也更弱了,又滑又虚,几乎捉不到。

    这是因为它的身体机能要养心血,要进入一种休眠状态来自我调剂。

    林白青心里有数,针灸完就去给针消毒了,但海军医院中医科的人着急的不行,本来他们中医科就被说成是吃闲饭的,这要奇奇在死在他们手里,他们估计得被军区裁撤掉。

    中医科的耿大夫悄悄问张柔佳:“你同学有把握吗,这熊猫咋越治越不行了。”

    李院长走后熊猫小组就由顾培负责,他在治疗室的最角落里,正在写病历,按理应该听不见医生们的窃窃私语,但他不但听见了,还说:“林白青是可信的,有什么疑问你们可以当面请教她,记得做好笔记。”

    张柔佳一惊:林白青诚不欺她,这人耳朵还真够灵的!

    万幸万幸,他们没说他的坏话。

    ……

    依然是顾培‘顺路’送林白青回去。

    上了车,他说:“今天我晚上有时间的,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你也好好考虑考虑婚事,一定慎重,实在不行,我们四房……”

    “谢谢小叔,不过今天我妹会做饭,我要回家吃。”林白青说。

    顾培还是那个主张,想把她收养到四房,如果顾克活着,这事当然好办。

    但顾克已经死了,他收养她,三爷五爷怎么会同意。

    就算他们都同意了,家里还有一帮叔伯,全是顾培的堂哥,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顾培还想再争取一下,说:“敖刚也有他的缺点,实在选不了就不要选了,我依然坚持我的主张,五爷不认,我们四房会认养你的。”

    林白青反问:“那要我选敖刚呢?”不等顾培回答,她又说:“我是特别真诚的想要步入婚姻的,等结婚了也会努力把婚姻经营好,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小叔,现在就谈离婚还太早,但我怕将来我们夫妻缘份尽了,等要离婚的时候,灵丹堂仍被顾家收回,我将一无所有。”

    有结婚就会有离婚,一少女怀春的大姑娘看上了某个小伙子,想要结为夫妻,顾培身为叔叔辈,已经阻止了一路了,再劝下去也不合适。

    而经林白青这一提,他反应过来了,他说:“我看过遗嘱,灵丹堂的归属是你,只属于你,你只需给顾家二成利润就行,以后哪怕离婚,你的丈夫都不能跟你抢它。”

    林白青说:“遗嘱是这么写,但我怕叔伯们不这么认为。”

    顾培明白了:“你想在论婚事前,先把关于离婚后的遗产分配问题讲明白,对不对?”

    林白青铺垫了半天,要的正是这个。

    她点头:“对。”

    “好,我现在就去老宅,先跟大家讨论这个问题。”顾培说。

    已经到灵丹堂了,林白青先开门下车,说:“那就有劳小叔费心了。”

    顾培又喊:“青青。”

    林白青回头。

    顾培说:“不论你准备怎么办,不用问我,我的态度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曾经没有接到信,他也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国家,既不认识林白青,对顾明,灵丹堂都没有具体的概念。

    但现在他参于进来了,甚至亲眼看着林白青只用针灸就能治疗大熊猫,他也很愧疚,而林白青越是表现的乖巧,顺从,顾培的内心就更加自责。

    “好的,谢谢小叔,你可真是全顾家对我最好的人。”林白青说。

    她今天穿的依旧是那件豆沙色的裙子,宽松,舒适,才21岁的小姑娘。

    因为顾培也行医,而且大言不惭的说,也许国内大多数人都懂中医。

    所以他知道于她来说,传承意味着什么,但才21岁就要结婚吗?

    等结婚了,立刻就会面临着被逼婚,生孩子?

    林白青已经走了。

    顾培把车停到灵丹堂,去了老宅。

    一进院子,正好听到几个堂哥在讨论中药材。

    最近国家颁布了《稀有野生动物管理办法》,据说麝香水涨船高,价格又飚高了不少,而且现在都是论克卖了,还有什么沉香檀香一类的东西,现在价格都是一天一个价,总之,现在的灵丹堂至少值一百万!

    站在院子里默默听了半天,顾培进门了。

    ……

    说好吃罢饭去老宅,林白青和招娣俩刚端起碗来,顾娟进来了。

    “娟子姑姑,你咋来了?”招娣起身让凳子,自己坐到了床沿上。

    顾娟虽是顾家人,但心偏向林白青,无它,好中医难寻,好女中医更是难上加难。

    她是来报信儿的:“我家小培那人可真奇怪。”

    招娣最不喜欢顾培了,一听他的名字就皱眉头:“怎么啦?”

    “他刚跟我爸,你们五爷聊呢,说想在合同里补一条,以后不管谁跟你姐结婚了,一旦离婚,不能分灵丹堂一分一毫。”顾娟说。

    林白青一惊:“真的?”

    他也太给力了吧,她只想要个口头承诺,但他要帮她争的,是合同!

    招娣也乐了,但旋即说:“两位爷肯定不同意吧。”

    “咱不聊这些,都还没结婚呢,谈啥离婚呀,不够晦气的,咱要想的是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调理调理身体,生孩子。”顾娟说。

    招娣不高兴了:“我不想我姐生孩子,娟子姑姑,您生孩子的时候听说难产了,疼坏了吧。”

    顾娟叹气说:“是很疼,但疼一场就能拥有个孩子,挺值的呀,咱退一步说,你姐跟我们顾家人结婚了,要有个孩子,最好是男孩,离婚的时候她想带走灵丹堂,谁都没话说,可要没孩子,就不一定了。”

    话说,林白青自己就是是医生,上辈子也中西医都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但她一生没孩子,也怀疑过自己是否不孕不育。

    不过九十年代就有试管婴儿了,真想生,试管一个就得。

    而且顾培自己答应过她,说以后哪怕离婚,她的丈夫都不能跟她抢它。

    她又不选别人,别人的心思是啥她也不在乎,反正在顾培那儿,即使离婚,在没孩子的情况下他也不抢灵丹堂,林白青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

    “洗把脸吧,要不要化个妆,你那条白裙子呢?”顾娟说:“把它换上吧。”

    其实现在顾家的小伙子们,除了敖武之外都愿意娶林白青了。

    就卫军那个曾经避之及的,今天都乖乖呆在老宅,听长辈们聊天儿呢。

    不过女孩子嘛,要定终生大事,还是穿漂亮点的好。

    林白青手头有存折,账又归她管,缺大钱,但不缺小钱,早给自己另买衣服了。她换了一条天青色,无袖,圆领的裙子,一步裙,换了一双乳白色的鞋。

    一套既清凉又舒服的。

    但顾娟上下打量,说:“这有点太显成熟了吧。”

    才21的小姑娘,而且是去谈婚事,她应该把自己打扮的温柔贤惠一点。

    但这裙子一穿,怎么跟个外企打字员似的?

    她这身一穿不像是去选对象,倒像是去谈生意的。

    但招娣说:“我喜欢这裙子,姐,你就穿这个,这个好看。”

    顾娟替她拿了梳子过来,又说:“对了还有……”

    遗嘱,有一模一样的两份,皆是顾明用毛笔字成的,一份在三爷手里,另一份就在林白青这儿。

    等事情商量一定,得用她这份遗嘱来换灵丹堂的土地证。

    把它落在林白青名下,灵丹堂才会完全属于她。

    今天招娣可是特意换了休息的,赶着七点,跟着姐姐进了顾家老宅。

    东海的七点天已经黑透了,院子里灯明火亮,也人声鼎沸。

    还没进院子招娣就看到了,正房屋檐下站了五六个大小伙子,凑一块儿正在说笑,看到林白青进门,全停止了交谈,所有人在倾刻间沉默了,默默望着她。

    正房里坐了一帮伯伯,也在争论着什么。

    俩位爷也在正房,三爷的脑袋就在窗户里,灯下眉头紧锁,看上去不大高兴。

    “爸,五叔,白青来啦。”顾娟说。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顾培:谁要跟白青离婚,都不准争灵丹堂!

    明天的顾培:……!!!

    作者:记得留言喔,谢谢大家啦。

    第35章 先谈离婚

    (还没开场就被林白青给否了?)

    堂屋里的吵闹声顿止, 三爷回头一看,说:“娟子,你先带白青去西厢坐会。”

    堂屋里一群叔伯,三爷五爷也皆在。

    顾敖文的父亲顾怀礼, 顾敖刚的父亲顾怀尚, 以及卫军他爸顾怀宗都在。

    三爷之所以让林白青等会儿, 是因为就离婚后的财产分配一事, 大家吵起来了。

    顾怀尚是顾敖刚他爸, 也是五房的大儿子。

    他在个中学当历史老师, 是顾家兄弟里混的比较差的一个, 但正所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因为顾敖刚最有出息, 他在兄弟中渐渐就有了话语权, 大家也比较尊重他。

    因为笃准林白青会选敖刚,怕儿子将来会留在国内, 心里本来就不大舒服,顾培一进门就谈起了万一小两口要离婚, 灵丹堂该怎么分割的事来。

    顾怀尚一听火就冒起来,当场跟顾培吵起来了。

    在他看来, 为什么林白青要招夫,就是因为灵丹堂是顾家的, 也是跟林白青结婚的男人的。

    敖刚可是搭了几千块钱的机票, 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来的,结果就这?

    顾怀尚说:“小培, 我听说四叔在M国当医生, 赚了好几幢别墅, 还在几个医药公司都有股份,你从小就阔气,当然不缺钱,也不稀罕灵丹堂,而且你从小不长在国内,当然可以不把灵丹堂当回事,但我们是从小看着它长大的,对它有感情,绝不可能让它落到外人手里。”

    另外几个堂兄,诸如顾敖文他爸顾怀礼,各有各想法,但也认为顾怀尚说的对:“是这样。”

    三爷五爷也被顾培这个提议惊到了,都没有表态。

    场面就成是,顾培一个人为林白青力争了。

    而且顾怀尚和顾怀礼哥俩对视一眼,心思也有点复杂。

    于顾培这个海归小弟弟,他们也不想多猜测,但总觉得他有点太偏向着林白青了。

    而且他这种偏向太过分了,等于在婚姻中把男方的利益全让给女方了。

    作为男方的父母谁能高兴?

    顾怀礼甚至低声说:“这是林家嫁女儿,给小培一闹,倒搞成顾家入赘了。”

    顾怀尚初时还没想到,听顾怀礼这样说,也说:“对啊,这是林白青嫁入我们顾家,小培,给你说着说着,反倒成我们顾家的小子要上林家,当林家的上门女婿了?”

    拍着双手,他说:“我儿子在DE国又不是结不了婚,为了林白青,五千块一张飞机票飞回来,回来当个倒插门女婿?”

    他这句一说出来,几个堂兄也全笑了起来。

    顾培倒也不着急,遗嘱就在桌子上的牛皮纸信封里,他打开信封捧出遗嘱,指着上面的字说:“三哥,咱们来读这段文字,‘灵丹堂乃顾家祖产,但老药堂于29年遭遇火,除地库外,一切地面建筑,及药品,皆由顾明于此生七十年中所蓄,因无子女继承,皆交由传我医,侍我前,送我终之女林白青所有’,您读出什么来了吗?”

    一帮堂兄大多生于解放前后,读书并不多,文言文更加一般。

    不过就算不懂文言文,这话的意思他们懂。

    就是说顾明的一切是给林白青,而非她丈夫的呗。

    其实如果不是顾培谈起关于离婚时的财产处理,今天大家根本吵不起来。

    但既然他谈起这事儿,丑话说前头,顾怀尚也就不吐不快了。

    他说:“大伯这遗嘱立的就不对。”

    顾培挑眉,长长的睫毛微跳,反问:“怎么不对?”

    顾怀尚说:“因为灵丹堂是我们老顾家的财产,当然就该由我顾家人继承,凭啥他想给林白青就给林白青,他偏心眼。”又小声抱怨两位爷:“你们也真是,搞了那么久就搞出这么一份偏心眼的遗嘱来。”

    三爷五爷想的是,家里出一个男孩跟林白青结婚,顾明的遗产由男方继承,但顾明坚持遗产要由女方继承,他们这代人保守,也从没想过离婚的事。

    今天顾培一挑明,大家才反应过来,顾明确实在遗嘱中暗暗偏颇了林白青。

    这倒好,老人们辛辛苦苦替孩子争,到头来孩子却要怨他们没用。

    顾培将遗嘱转了过来,灯下一张年青俊朗的脸,面色从容,目光和煦,声音也极为柔和,他说:“三哥,大伯说了,29年遭火,老灵凡堂业已烧的干干净净,地面所有的建筑,以及库里所有的药材,都是大伯用这七十年积攒的,那属于他个人,他个人想给林白青,东西就是林白青的。”

    “那还有地皮呢,地皮总是我顾家的吧?”顾怀尚说。

    顾培未语。

    顾怀尚以为一军将住了顾培,又说:“地皮是我顾家的,林白青七岁到顾家,我大伯给她治病,供她生活费,还供她读书上大学,她就只有给顾家报恩的份,大伯是自来没孩子,偏心眼,疼她才立了这么一份遗嘱,她要真懂感恩,就只能谈报恩,她……她还让你……”

    他只差明说,顾培就是林白青派来的说客。

    同为兄弟,顾培胳膊肘子往外拐,给个外人当说客,顾怀尚都有点瞧不起他。

    但顾培两道剑眉蓦然轻簇,面上浮现一抹愤怒:“报恩?”

    “她是在我顾家长大的,难道不该报我大伯的恩?”顾怀尚反问。

    另外几个堂兄,除了卫军他爸顾怀宗,也皆在点头。

    再两位老人不表态,顾培就处于孤军奋战了。

    他倒也不着急,只说:“我听我父亲曾说过,大伯妻早丧,无子,顾家侄子们他小时候都带过,卫国他带过,敖刚,卫军,他都带过。”

    “自家孩子,你大伯疼爱,就带来住个个把月的,很正常。”顾怀尚说。

    顾怀礼也说:“敖文咱大伯也带过,小时候跟白青俩一起玩一起吃,一个人难做饭嘛,带个孩子好做饭,一起玩着也热闹。”

    俩人越说越热闹,还笑了起来。

    顾培点头,又问:“那他们有谁帮大伯做过饭,又有谁在我大伯去世时伴在跟前,送了终?”

    说起给顾明养老送终一事,俩人皆哑口无言了。

    顾明是癌症,自己给自己治,调理的很好,在床上也就躺了半个月,当然是林白青伺候,大家也就闲了过来看看,至于侄孙们,都忙学业,一个都没来。

    顾培虽从国外来,但他吐字文绉绉的,不疾不徐,而且讲的都很在理。

    他说:“人之一生,老,病,死最为关键,人生子为何,只为老,病,死,敖刚兄弟既没有伴他到老,也没有照料他病,又没为他送终,凭什么继承他的遗产?”

    突然的沉默。

    几个堂哥给顾培说的哑口无言了,皆在看三爷和五爷,想让他们开口帮衬。

    但三爷五爷又怎么可能开口帮他们。

    他们也老了,也会病,会死。

    而人,到了老病之时才会体会什么叫无力,什么叫孩子的孝心。

    顾明病时只有林白青照顾,死时只有她在榻前,她都拿不到遗产,那等他们死的时候呢,孩子们有谁会照顾他们?

    ……

    见无人应,顾培又说:“大伯的遗嘱立的很明了,顾家侄孙辈们跟林白青之间有婚约,这是林白青继承遗产的条件,但遗产本身属于她个人,那么,一旦离婚,灵丹堂就该自动归她所有。”

    顾怀尚说:“地皮是我顾家的。”

    顾培从八仙桌上拿起土地证:“你错了,灵丹堂的土地证就在这儿,上面写着顾明二字,法律意义上,它也属于顾明的遗产。”

    他要讲理顾培陪他讲,他要不讲,顾培也不讲理了。

    而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土地证属于顾明,跟堂房压根就没关系。

    顾怀尚论不过就胡搅蛮缠:“小培,你怎么老向林白青那个外姓人说话?”

    顾培说:“我只是就遗嘱来论事情,不存在偏向谁说话。”

    他越从容顾怀尚就越生气,恨恨说:“你就是在偏向林白青,咱就说句难听的,要是你也在列,林白青选你呢,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要是叔叔辈也在婚约中,林白青会选他吗?

    顾培脑中浮过一念,他也想知道,如果他在待选之列,林白青会不会选他。

    但他立刻说:“我当然能,因为遗嘱就是这么写的。”

    顾怀尚都给气结舌了,恨不能让林白青当场就选顾培。

    他倒想看看,当自己被选,顾培还能不能说出这种全然偏向女方的话来。

    ……

    长辈们吵起来了,但外面的小辈却出奇的和谐。

    正房檐廊下,顾家兄弟集体站在一边,林白青一个人站了一边。

    其中最难堪的当属顾敖刚。

    老爸在屋子里侃侃而谈,吵的唾沫横飞,他尤其尴尬。

    他年薪很高,在乎的也不是钱,但他爸却为了争点遗产,丢人献眼。

    话说,今天林白青终于换了条新裙子,亭亭玉立的站在檐廊下,给灯光笼罩,给夜风温柔的抚摸着,顾敖刚惊讶的发现,她扎起来的马尾,光滑的脖颈,以及瘦而不柴的肩膀,无一不美,而且属于人要屏着息慢慢欣赏的美。

    屋子里吵吵闹闹,皆是围绕着她和她的财产,但她似乎既不担心,也不惊慌,更没有生气,平静的呼吸着,叫顾敖刚想起一个成语:宠辱不惊。

    他走到林白青身边,轻声问:“那只最严重的熊猫听说是生虫了,治好了吗?”

    林白青解释说:“他心血太虚了,抵抗力就特别差,生虫只是一个原因,心血虚而脾胃虚,脾胃虚就会积食,会生虫,我借了保济堂的金针,只要把它的心血补起来,它身体底子好了,那些小毛病自然就会消失。”

    “你居然能借到保济堂的金针,就是用东海海中金铸的那副。”顾敖刚颇为吃惊。

    林白青也是反问:“你知道保济堂的金针?”

    “是的,我认识一个病人,有个老中医说过,就得用金针补心血。”顾敖刚解释说:“保济堂是我舅舅家,但他家没有能补心血的好医生。”

    林白青心思一动,正在想他说的病人会是谁,就听屋子里,三爷终于发声了:“吵够了没,要还嫌小辈们笑话的不够,索性出去吵?”

    “三伯,是小培不对,孩子们都还没结婚呢,谈什么离婚。”顾怀尚说。

    三爷冷笑:“丑话说在前头也没什么不好。”

    五爷性格软,而且儿子是在为孙子争,也就一直没说话。一听三爷生气了,遂也呵止了儿子:“今天是白青的大日子,她也不一定就会选你家敖刚,你吵吵什么吵吵?”

    顾怀尚心说他儿子可是有DE国永久居留权的人,拿的还是年薪,一帮小伙子里最高最帅的一个,林白青除非眼光有问题,否则怎么可能不选他?

    但老爸斥责了,他总得服软,垂头不说话了。

    小辈们鱼贯而入,本来就窄小的堂屋里,男孩子们站成一长排。

    顾培在看到林白青走进来的那一刻,也于瞬间止了呼吸。

    她刚才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此刻换了一件颇为正式的裙子,就蓦然变成大姑娘了。

    身材修长,腰肢纤细,额头光洁,肩颈端正。

    她不但面容漂亮,而且具有一种柔和的,温婉的气质。

    那是自幼行医,看惯生死,慢慢磨砺出来的,也药香熏陶出来的。

    不仅顾培在这一刻觉得惊艳,卫军他爸,顾怀宗忍不住说:“白青这丫头我记得还是个毛头小丫头呀,长成大姑娘了。”又感叹:“怪不得人总说女大十八变呢。”

    三爷身边有张空凳子,是给林白青留的,拍了拍凳子,他说:“过来坐。”

    穿过一帮叔伯,林白青从到了三爷身边。

    待她坐下,三爷终于一笑,说:“白青,今天要给你定婚事,但你看看他们……他们大概不会病,也不会老,更不会到灵丹堂治病!”

    顾怀尚猛的一噎,蓦然反应过来,林白青可是医生,一身医术。

    今天他这样闹,以后等她嫁过来,人心里怀恨,等他生病了不帮他好好治呢?

    他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刚才太冲动。

    但转念一想,儿子那么优秀,就在国外找一个也不见得比林白青差。

    如果灵丹堂再归林白青所有,这门婚事还有啥意义。

    再看林白青的目光也在他儿子身上,顾怀尚心里就更着急了。

    他赶忙给儿子使唤眼色,想让儿子一会儿当场拒绝掉婚事算了。

    三爷环顾一圈,问:“卫国去哪里呢?”

    应该总共五个人,但此刻只有四个,顾卫国没有来。

    敖武说:“三爷,他帮白青找药去了,估计药还没找全。”

    三爷和五爷点了点头,说:“派个人去喊他,你们几个先开始吧。”

    五爷说:“费了老大的劲,总算把你们喊来了,我们都是老骨头了,终有一死,灵丹堂要不要继续传承下去,也全得看你们,说吧,你们有没有同意的?”

    得先问男孩子们的态度,再让林白青做抉择。

    虽然是爷爷心死相逼着来的,但经历过医治熊猫一事后,顾敖刚突然发现林白青的重要性。

    也是庆幸,他是兄弟中最优秀的,从各方衡量,她必选他无疑。

    既要发言,他当然第一个,话也很漂亮:“我觉得我是兄弟中最适合青青的,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也有共同语言,等结婚了,我会留在国内,全力支持她的中医事业。”

    “灵丹堂呢,你会怎么处理?”顾培问。

    顾敖刚看林白青:“一切都看她,我尊重她的意见。”

    五爷很满意孙子的发言,狠狠瞪了不争气的儿子顾怀尚,公平竞争嘛,就准备让别的兄弟说话,但就在这时,林白青举手,问:“我能打断一下吗?”

    三爷说:“当然可以。”

    “我跟敖刚哥性格不一样,爱好也不一样,他外向,善于社交,喜欢交朋友,参加各种酒局酒会,但我不是,我喜欢工作,有闲时间也喜欢呆在家,而且他喜欢的是温柔,听话,顺从的女孩子,但我不是。”林白青说:“我看怀尚叔也挺累的,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顾敖刚此刻的震惊,比林白青两指戳上眼睛时还要多。

    她又是猝不及防给他致命一击。

    顾怀尚也是一凛,所以半天他白出头,白吵吵了?

    满场所有人也不无意外,集体被惊倒。

    本来大家以为最有希望的敖刚,竟然还没开场就被林白青给否了?

    顾敖刚以为是他爸惹林白青生气了,忙说:“青青,我爸是我爸,我是我。”

    林白青柔声说:“跟怀尚叔没关系,主要是咱俩不合适。您喜欢喝清酒,我不沾酒,您喜欢吃寿司,三文鱼,那些东西我最讨厌了,而且您是硕士,我只是个大专生,咱俩没有共同语言的。”

    顾敖刚傻眼了。

    还恨不能林白青赶紧闭嘴,因为三文鱼,寿司和清酒是两位爷最痛恨的东西。

    再给他们时间细想想,他们就又该骂他是个假太君了。

    就这样,顾敖刚败的一塌糊涂,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败的。

    作者有话说:

    开场前的敖刚:肯定是我。

    开场后的敖刚:我是谁,我在哪儿,喔,我已经出局了!

    作者:记得留言喔,谢谢大家啦。

    第36章 最后的希望

    (小叔,您……愿意娶我吗?)

    他盯着林白青良久, 直到确定她是认真的,自尊心受搓,啪的一把撩起帘子,在众目睽睽中出门, 扬长而去。

    顾怀尚的脸在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高声说:“林白青你可别后悔。”

    竟然还没开始就把他儿子踢出局了, 这不胡扯淡嘛。

    林白青就坐在三爷和五爷的中间, 两位八十的垂垂老翁愈发映衬着她的青春和俏丽, 勃勃生机, 她反问:“怀尚叔, 您觉得我今天为什么会坐在这儿?”

    顾怀尚本想说,你还不是为了找个金龟婿,但他儿子被否了, 这条就不成立了, 他冷哼了两声,说:“为了灵丹堂。”

    “对, 我是为了灵丹堂才坐在这儿的,我要的, 是一个跟我一样爱好中医事业,愿意配合我传承中医医脉的男人, 您要不服,可以, 再补一份合同, 他婚后绝对不会再回DE国,也不会再出国, 而是会站在我身后, 全心全意支持我搞中医事业, 否则……”林白青话还没说完,顾怀尚拂袖:“你想得美。”

    他儿子当然还要出国,否则,他一穷历史老师,那么多年的辛苦还有什么意义。他并不热乎这门亲事,但他也被激起来了,他估计林白青会选更年青,也前途光明的顾卫军。

    而她要那么做了,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顾怀尚决定继续看下去。

    ……

    顾敖文想上的,他爸也鼓励他上,但敖武拦住了他,就只剩下顾卫军了。

    要说这辈子,就是拿到清北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顾卫军也没有像此刻的开心。

    本来都以为自己早就出局了,结果重开一局,他居然满血复活。

    他忍不住要笑:“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好开心。

    他爸温笑着提醒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顾卫军脱口而出:“我当然愿意。”他可太愿意了。

    他爸说:“但你总得跟白青说说,以后结婚了俩人要怎么过日子。你是不能提离婚的,要敢提我一枪毙了你,但你要出国留学的,你是准备走之前结婚,还是回来再结,要在国外定居,还是毕业了就回来,这些你得讲给白青。”

    蓦然被点名,顾卫军脑子里乱糟糟的,经老爹提醒才说:“先结婚吧,我还有两个月才出国呢,时间足够结婚了。”

    他这天真的傻乐样儿,惹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林白青挺喜欢顾卫军的,年青,直率,也挺可爱的,她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时大家都以为她肯定要选顾卫军了。

    也算众望所归,一对同龄又一样有朝气的年青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林白青也是笑着问:“那你对灵丹堂是什么看法?”

    “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关了去,都随你,我没意见。”顾卫军说。

    林白青再笑问:“那要结婚了,以后家里谁主事?”

    顾卫军也笑:“随你。”她都选他了,啥都随她。

    三爷和顾怀宗父子相视一眼,也都笑了起来。

    人和人因为生长环境,学识不同而有差异,但只要给他们时间让他们交流,相处,他们就会彼此了解,看看,一对小年轻人不就凑一块儿了。

    林白青说:“既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灵丹堂,应该也看出来了,咱的装修两万块远远不够,还要一大笔钱,你不是准备出国嘛,那笔钱,如果由我做主,你就先别出国了,把它留下来装修灵丹堂。”

    婚前说的好听,一切都随她,但婚姻不是儿戏,而是,事关真金白银。

    在灵丹堂不需要投入的时候随她,但要需要投入呢?

    顾卫军阳光灿烂的笑脸瞬间晴转多云,笑变成了惊讶,不可置信。

    他老爹顾怀宗也沉默了。

    他攒了一大笔钱,但是该把它投到灵丹堂,还是让儿子出国留学?

    没人想到林白青会抛出这么一个难题来。

    对视一眼,三爷和顾怀宗同时做了个决定,皆看顾卫军:“卫军,要不你押一押再出国吧,正好让白青把灵丹堂装修了,你们也把婚结了。”

    顾卫军一时懵住了,他的出国计划已久,在出国前结婚他当然开心。

    但因为结婚而让他放弃出国,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他也是个耿直孩子,倒没有撒谎哄骗长辈,只低声说:“白青,出国这事于我特别重要,至于灵丹堂的装修,要不咱们往后押一押……”

    顾怀宗一看不对,说:“白青,装修方面我可以把首都的房子卖了,支持你。”

    他在部队,就一套房子,要卖掉就得搬回单身宿舍,老爸倒是很乐意,但顾卫军又犹豫了,首都的房子可不易得,要卖掉很可能他们就再也买不回来了。

    要为了灵丹堂那么一间小诊所而放弃吗?

    不过三爷也说:“我同意卖掉房子,怀宗可以先搬我家去,卫军肯定也同意。”

    林白青看顾卫军:“你能同意吗?”

    顾卫军心里是不同意的,但爷爷和父亲的眼神都在鼓励他点头,他心里特别乱,一边想着老人们没有了优越的居住条件怎么办,一边又确实想娶林白青,内心无比挣扎,头也点的特别沉重,说:“我听长辈安排吧。”

    一才21岁的男孩子,心智还不成熟,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林白青还是说:“卫军哥,咱俩也不合适,因为我可能会出国,但绝不会定居国外,而你心里想的是等在国外站住脚了,就把我接出去,对吧?”

    顾卫军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也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他甚至已经想好该怎么说服林白青了,但不及他争辩,她又说:“我之所以答应婚约,不是因为想结婚,单纯的只是想继承灵丹堂,这个大家都知道。跟你出国就违背了我自己的初衷,那这场婚约也就没有意义了,你能理解我吧。”

    曾经的顾卫军不理解,但这一周的时间让他正在慢慢了解中医。

    他能理解林白青想要传承中医的苦心了,眼看着她治好柳总,听说她用针灸治好了大熊猫,他比谁都开心,但这些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毕竟他是个男人,他很想,但做不到像顾敖刚说的那样,放弃自己爱好和事业,从此不去见识星辰大海,就只站在一个女人的身后。

    不过还是可以迂回的,在这一瞬间他放弃了留在国外的想法,再退一步:“青青,以后我还会回来的,当着长辈的面我可以给你承诺,等毕业了我就回来。”

    林白青平静的说:“三婶是为了给你攒出国的钱才提前拿安置费内退的,你要留完学就归来,你觉得她会同意吗,她会甘心吗?”

    他妈就是为了给他筹钱才提前退休的,而在这个年代,孩子们留在国外,哪怕他们风餐露宿睡马路,家长脸上是有光的,但只要他们回来了,哪怕工作很不错,工资待遇也很高,但家长身上的光环就没了。

    如果顾卫军留完学再回来,可以预见,他将听到蔡三婶永无止尽的唠叨和抱怨,家无宁日。

    “但是我……”顾卫军哽噎了。

    只相处了一周,说深爱当然谈不上,但他是真的喜欢林白青。

    他乐于跟她共同建造家庭,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不过这时五爷说:“既然白青觉得不行,那就再看别人。”

    所以他也出局了,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否了?

    顾卫军心里委屈极了,但没有跟敖刚一样因为被放弃就甩脸走人。

    虽然林白青当场拒绝让他生气,但他也担心她,总得看看她会选谁才好。

    五爷最后一回努力,看向敖武。

    顾敖武没有上前,还拉了敖文一把:“我俩就算了。”

    已经夜里九点了,俩位爷对视一眼,没人了?

    五六个兄弟,最优秀的俩林白青都说不合适,剩下的又自己不愿意。

    一晚上居然选不出个人来?

    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来:“我没来晚吧?”

    两位爷对视一眼,有了,顾卫国。

    医钵需要传承,男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事业要拼,其实把心放平了想想,顾卫国年龄大,人沉稳,而且自己没事业,是最适合配合林白青的一个。

    上回是因为他身上太臭而惹了二老生气,但最近他勤勤恳恳抓耗子逮蝙蝠,二老看在眼里,想必林白青也看在眼里。

    兜兜转转,就在顾卫国进来的那一刻,顾卫军也恍然大悟:就是他!

    不争不抢,团结兄弟,有大哥气质的顾卫国。

    他心里并不乐意,因为他觉得顾卫国配林白青,年龄太大了,他看看坐在二老中间那跟自己同龄的,贞静温柔的小姑娘,再看看业已三十,眼角都有了尾纹的哥哥,不由替林白青酸涩,难过。

    如果他能做主,他会跳起来反对这门亲事,但他不能。

    ……

    环顾一圈,顾卫国在此刻志得意满。

    比梦境还要美妙!

    林白青是在拒绝了更优秀的敖刚和卫国之后要选他了。

    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兄弟那么多,只有他最忖她的心思,会把传承中医放在第一位,他心里可乐了,但他年龄大,也沉得住气。

    他说:“白青,药都找好了,我问刘大夫请教了方法,也帮你烘干好了。”

    看三爷五爷的杯子里已经没水了,他赶忙拎起暖壶添了一圈,礼貌又周道。

    他像一只不战而屈对手的,获胜的大斗鸡一样洋自得,无形的冠子在头顶摇曳生姿,只差学着公鸡打两声鸣,结果林白青一张嘴他就傻眼了。

    “三爷,五爷,其实跟我最不合适的就是卫国哥了。”她说。

    虽然今天晚上所有人都一直在不停的吃惊,但这是他们最吃惊的一次。

    满场皆震,却又静可落针。

    终于,三爷说:“你是嫌他年龄大吧,但男人年龄大点没什么的,他经历过的事多,会更沉稳,更可靠,他可以在生活中照顾你。”

    五爷也说:“他向来团结兄弟,这段时间一直在辛辛苦苦找药,既敖刚和卫军配合不了你,他又没别的工作可干,自己也有心,肯定会好好配合你的。”

    几个伯伯辈也纷纷说:“白青你也别太挑剔,卫国孩子真不错的。”

    顾怀尚则故意说起了风凉话:“是人就会有优点,也会有缺点,实在不行咱就东食西宿吧,毕竟你要挑个一点缺陷都没有的男人,还真不容易。”

    五六个大小伙子供她挑,她东挑挑西捡捡,给她脸了?

    林白青倒也不跟大家争辩,只问顾卫国:“四味药都找齐了?”

    顾卫国望着大家笑:“幸不辱命,全找齐了。”

    见林白青像是要挑刺,三爷说:“白青,男人有点小毛病是正常的。”

    五爷也说:“他帮忙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林白青转身,从背包里掏了一份文件出来,看角落里的顾培。

    顾培适时问顾卫国:“当时你帮白青找药,原配蟋蟀哪来的?”

    猝不及防,顾卫国看卫军和顾敖文,三人齐声说:“捉来的呀。”

    “不对,白青委托我做了试验,我有数据,你找来的蟋蟀,其药性只有白青那一份的十分之一。”顾培说。

    顾卫国知道原配蟋蟀跟不原配的有差别,但并不知道差别有多大。

    而且原配不原配的,在他看来也就是个说头,寻常人很难区分它,所以当时随便糊弄,找了几只来,他也以为那事儿早就过去了。

    结果那竟是个坑,当时挖好,等他现在反映过来,人已经在坑里了?

    但也就几只蟋蟀,原配不原配的,问题应该不大吧。

    顾卫国心说就这么小点屁事林白青也能挑出毛病来,不可能吧。

    难不成她还真能讲出原配不原配的区别?

    他不信。

    林白青见两位爷也不甚懂,就拿三爷来举例,说:“三爷,咱们假设,在座的某一位有一天得了肝癌,我开了药,每一方需要十对原配蟋蟀,这个方子是历过几代人的试验,确保有效的,但负责供药的顾卫国搀了假,给的是非原配的,在药方管用的情况下,药,不管用!”

    先把顾培做的化验结果递给三爷,三爷沉默着看完,递给了五爷,几个叔伯也全凑了过来,抢着要看。

    “一个药堂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医生,也不是药方子,而是药材,原配蟋蟀一对五块,非原配的一斤两块钱,顾卫国不是一个人撒谎,他还带着卫军一起撒了谎。”

    林白青平静的算账:“如果把这个金额乘以百,或者千,以万,卫国哥能悄悄从灵丹堂弄套房子出来,而我们,将一无所知。”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顾卫国不诚信,撒谎,还带着兄弟们一起撒谎。

    一屋子的人,此刻胸膛间全溢着无名的火。

    要真是他们病了呢,自家的孩子在自家的药上捣鬼,哪怕林白青尽力要救他们,有顾卫国这么个大侄子,将死的不明不白吧。

    三爷面前那杯茶还是烫的,他怒目盯着顾卫国,突然,在众人的惊呼中泼了茶出去:“不成器的东西!”

    转手把杯子砸向顾卫军:“你可是个大学生,竟然也跟着撒这种弥天大谎?”

    五爷也气的结舌:“你们可真是……”一帮不肖子孙。

    滚烫的茶水照脸直泼,但顾卫国并没有感觉到烫,因为比永远呆在谷底更可怕的,就是怕上高峰,又坠落悬崖,而此刻,他就在不停的往下坠着。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他以为原配蟋蟀就是个玩笑,是林白青在故意为难他,如果再给他重来的机会,他肯定会多花点钱选原配的蟋蟀来买,但现在他该怎么挽回?

    当然,他最擅长的就是做小伏低。

    人高马大,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说:“三爷,五爷,我当时确实没有意识到,再加上卫军和敖文也都很辛苦,我就想着随便买几只凑和一下,要知道问题这么严重,我不敢的。”

    “要是真正意义开方子,你已经害出一条人命了。”三爷说。

    顾卫国抹着脸上的茶渣,连连点头:“是是是,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了十几年丘八,除了打枪没学别的,我不知道呀。”

    他可不比别的兄弟,会低声下气,也会委曲求全:“青青一说我就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了呀,我也很后悔,我记下来了,我向我死了的爹发誓,我以后会改的,也绝不会再犯,你们就原谅我这回,成吗?”

    不用林白青说什么的,所有人都恨不能两大脚把他给踹出去。

    一看没人理,顾卫国扑通一声跪下了,去摇顾怀宗的大腿。

    顾怀宗抬腿就是一脚:“我在部队十几年白培养你了,你给我滚!”

    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兴冲冲而来,就这样被否了?

    顾卫国输了,输的莫名其妙,但又实实在在。

    他心里当然不服,但当证据摆在那儿,他又能怎么办?

    话说,时钟终于敲响了十点钟。

    所有人的目光也全落在了顾敖文身上。

    曾经最不被所有人看好的他,居然成了全家唯一的希望?

    他是傻了点,但傻就意味着听话,不会玩花活,至少不会在药材上坑人。

    而且已经没有人了,就剩他了。

    哇,最没希望的居然成了最后的希望。

    但就在他刚刚燃起希望的小火苗时,顾卫国咬牙切齿:“顾敖文,假蟋蟀的事你也有份!”

    刚上前一步的顾敖文生生又后退一步,他胆小,就不出这个风头了。

    大家骂也骂了,气也气完了,冷静下来环目四顾,这下是真的没有人了。

    难不成五爷真把林白青收养了算了?

    但他同意,顾怀尚顾敖刚呢,小辈不同意,难道他为了林白青而跟儿孙反目?

    满场哑寂,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白青忽而开口,说:“只剩一个人了吧,小叔您也看到了,我跟他们都不合适,但灵丹堂也不能就那么关掉,小叔,您……愿意娶我吗?”

    时钟应声响起,咚咚咚的敲了十一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寻找林白青口中所说的小叔。

    顾培也抬起头在寻找林白青,想确定不是他的幻觉,而是她真说了这样的话。

    作者有话说:

    顾培:我是谁,我在哪儿?

    作者:麻烦亲亲们,给个留言喔,谢谢大家。

    第37章 孙子辈中

    (我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今天商量事情商量的晚, 顾娟和招娣俩在给大家煮宵夜。

    煮了一锅子汤圆,有黑芝麻的,豆沙的,桂花馅儿的, 此时在锅子里的沸水中白白胖胖的翻滚着, 待水大开, 一只只全胀大了, 浮起来了。

    顾娟由心喜欢林白青姊妹, 白青就不用说了, 是个神医, 性格还好。

    招娣这丫头得相处,她热心肠,还勤快, 顾娟今儿跟大家聊了一整天, 中午的碗都没顾得及刷,这会儿要盛汤圆了才想起来, 正想去刷碗,就见招娣已经把干干净净的碗全抱来了, 这丫头的眼色真是独一份儿的。

    盛了一碗出来,顾娟说:“来, 你先吃点垫补垫补。”

    “先让那屋的人吃吧,我不饿, 我给他们端去吧。”招娣语声闷闷的。

    顾娟说:“他们正商量事呢, 咱不打扰他们了,先吃吧。”

    招娣其实是想进正房去听听, 看大家聊的怎么样了, 就在厨房里, 耳朵也伸的长长的,全程在听。

    在听说顾卫国三兄弟用非原配的蟋蟀糊弄人时,她也很生气,但也很担忧,这选来选去没一个合适的,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林白青问了那句:“小叔,您……愿意娶我吗?”

    招娣吓了一跳,心说她姐咋选了个最挑剔,毛病最多的。

    顾娟也是一个机灵,心说顾培就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林白青就选他了。

    俩人对视一眼,又发现一件事:遗嘱说只能选孙子辈,她选顾培怕不行吧。

    突然,滚沸的锅溢了出来,俩人手忙脚乱的关火 。

    待关了火一舀,乖乖,大半的汤圆全破了,红豆沙,黑芝麻浮了满锅子。

    ……

    正房里,随着林白青这么一句,三爷的目光落到了顾培身上。

    他坐在八仙桌后面的角落里,林白青的身后,自几个侄子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满屋子的人全看着,就连不知何时走掉的顾敖刚也回来了。

    没人想到林白青会提顾培,顾培自己肯定也没想到。

    林白青又问了一句:“小叔,您可以娶我吗?”

    顾培抬起头,锐目灼灼望着林白青,张了张嘴,但没说话。

    顾怀尚下意识跳了起来,大叫:“荒唐。”又说:“当然不可以。”

    从侄子到叔伯,再到两位长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顾培身上。

    大家也都说:“应该……不可以吧。”

    顾培起身,把凳子搬到了林白青身边,环目四顾,温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

    平心而论,真说他俩结婚,三爷并不反对。

    一中一西两个良医,海军医院和中医联合医治熊猫的事,他也听说了。

    但遗嘱中有一条是:顾家孙子辈中。

    这个并非三爷提的,而是已经去世的二爷,当时三爷和五爷并没觉得什么,直到后来顾培从国外归来,俩人才恍然大悟二爷的小心思。

    他早知道只要顾培回来,一中一西,以林白青的事业心,必定会选顾培。

    是为了给自家孙子辈争个机会二爷才提了那个要求。

    但现在遗嘱卡在那儿,怎么办?

    再说了,听说顾培根本无意于婚姻,他愿意答应吗?

    果然,顾怀尚说:“遗嘱中说了,婚事只能定在孙子辈。”

    林白青反问:“为什么必须得是孙子辈,难道小叔不姓顾,不是顾家人?”

    顾怀尚因为儿子当场被拒,气的火突突的,冷笑说:“凡事得讲规矩,说了是孙子辈就该是孙子辈,刚才顾培铁口钢牙说过要照着遗嘱办事,那现在这事儿就必须按着遗嘱办。”

    凡事得讲理,尤其是大家族中,财产分配方面,为了眼前一点利益得罪了所有人,被人当面指骂,或者背后嚼舌根都不好。

    所以一帮叔辈们皆在点头:“是该遵着遗嘱来。”

    林白青手里也有遗嘱,两封一模一样,她掏了出来,说:“我遵的也是遗嘱。”

    顾怀尚心说不可能啊,遗嘱里专门申明了,‘顾家孙子辈中’。

    他反问:“你篡改遗嘱了?”

    林白青再不跟他说,看三爷:“您看看呢,我有没有篡改过遗嘱。”

    遗嘱是毛笔写的,繁体字,而且是竖式写成,且不说篡改,标点符号都改不了。

    两份一模一样的工工整整,纸面干净,字迹整洁。

    “没有。”三爷说。

    五爷也说:“我也看了,没有。”

    听到堂屋里吵了起来,顾娟赶忙把汤圆端来了,打个岔,让大家都冷静一下。

    先给长辈们递了,又递给林白青一碗,示意她给坐在她身边的顾培。

    半晚上了,林白青全程没有看过顾培,听到他答应自己了,也知道他虽然无意婚姻,但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悬提了许久的心就放下了。

    此时把汤圆递过去,她低低说了句:“小叔,小心烫。”

    顾培接过汤圆,眸子冷冽,语气却是温的:“谈价格吧,150万以内,我们把它买下来。”

    林白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想的是遵照遗嘱,把本来就该属于她的药堂拿回来。

    但在她询问顾培的那一刻,他以为她是想违背遗嘱然后嫁给他。

    而要那样,灵丹堂就得用买的了。

    所以他刚才在估价格。

    150万?

    他不也才刚刚参加工作嘛,手头居然有那么多钱?

    没看出来,她居然选了个大金主。

    虽然他还没有正式答应,但有他这个态度林白青的心就稳了。

    她也要正式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

    都快12点了,大家也都饥肠辘辘,勺子碰着碗沿,一屋子悦耳的叮咚声。

    顾怀尚和顾卫国对视,一个眼神就结成了同盟。

    闹了那么一大出,林白青居然选了顾培,他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直觉她也会拿遗嘱说事,于是俩人从桌子上拿过两份遗嘱,仔细的看,一模一样的纸,一模一样的字,就连顾明的印章都没有一丝不同之处,就这样一份遗嘱,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五爷特别遗憾,为了婚事,他专门从DE国把孙子喊来的。

    就连他都以为敖刚可以跟白青走到一起,谁知结果会是这个样子。

    三爷也很遗憾,不过于卫军来说,确实留学更好,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总归这是全顾家的祖产,最终要的是它的传承。

    他们得公允的来解决这桩事情。

    放下碗,三爷说:“白青,婚事跟别的事不一样,不能硬凑对儿,得情投意合,你想跟谁结婚我们不会反对,顾家人只要不是对灵丹堂心怀着不轨的,按理也不该反对,但是,咱们得遵照遗嘱来,小培不在遗嘱上,所以……”

    林白青打断三爷,指遗嘱:“顾培也是孙子辈,他为什么不可以?”

    顾怀尚也看遗嘱,反问:“顾培是四房的儿子,怎么就成孙子辈了?”

    林白青从容不迫,反问说:“怀尚叔您不是顾家人吗,您不是顾家祖宗生的,不是顾耆的孙子吗,难道您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在她没有说这句之前,三爷五爷也以为她不对,皆在想,是不是给她和顾培一个比较低的价格,让他们把药堂买走算了,但经她一说,两人恍然大悟。

    要论顾明的孙子辈,那只能是卫国一辈,可要往上溯一辈呢?

    所以虽然当时二爷想把婚事只压在孙子辈,但顾明在文字上留了一手吧。

    顾怀尚又不傻,他说:“不对吧林白青,遗嘱是顾明立的,就是他的孙子辈。”

    他可算明白了,林白青早就想嫁更优秀的海归顾培了,但她却闹的长辈们把他在海外混的风生水起的儿子生生给喊了回来,浪费机票,浪费时间。

    他落不着好,也不会让林白青好过。

    “就遗嘱论遗嘱,如果是顾明的孙子辈,就该写顾明,但我师父写的是顾氏。”林白青说。

    顾怀尚拍桌:“小林,你原来是个老实的小姑娘啊,怎么就耍起流氓来了?’

    “怀尚叔,你要这样我就不嫁了,这灵丹堂我也不要了。”林白青也大手拍桌。

    这一声,震的所有人回头看她。

    还以为她还是原来那个无父无母,任他们欺负的的小姑娘?

    “好啊,你要是不要了,我们现在就卖掉它,大家分钱。”顾怀尚当然高兴。

    但三爷厉吼:“怀宗,把怀尚给我架出去!”

    “凭什么,我们不服。”顾怀尚高声说着抓起了茶杯,但还没砸下去,顾培攥住了他的手。

    俩人默默较着劲,突然,顾敖刚冲进来抢走了茶杯。

    但顾怀尚依旧悻悻的说:“林白青这是耍赖,我们不服。”

    三爷冷笑,指胸膛:“来,你一枪崩了我,以后这家的事就由你做主,这张凳子我让给你。”

    老爹发怒,顾怀宗站到了顾怀尚对面,冷冷盯着他。

    一份价值百万的巨财,又是出了三服的堂房,吵架是不可避免的。

    真闹的狠了,打起也正常,现在看他们就要打起来了。

    ……

    招娣可担心了,怕姐姐要跟顾家所有人闹翻,最后选个最差的,又看一屋子人吵的不可开交,怕这事儿难以收场,还怕姐姐要挨欺负。

    但顾娟看得明白,当顾怀尚腆不要脸的出头,一个劲儿想卖药堂的时候,俩老人其实特别寒心,而他们一寒心,就会站出来给林白青撑腰的。

    终于,大家都冷静下来了。

    三爷也温了声音,说:“怀尚,你有什么不服气的,白青说得没错,就我们俩不也是顾家的孙子辈?要不然,难不成我和你爸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身为一族之主,三爷带头做表率歪屁股啦?

    顾怀尚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又回头看五爷:“爸,您最优秀的大孙子被林白青耍了,欺负了,三爷偏心她,您总不能也偏心她吧,您得主持公道。”

    五爷头疼,他倒是想帮孙子,但看看儿子那丑态毕现的样儿,叫他怎么帮?

    他攥着椅背,说:“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是顾耆的儿子。”

    顾怀尚又要抓茶杯,这回顾怀宗直接把他架起来了。

    顾怀尚愤怒的说:“我就不走,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事儿要怎么了。”

    顾培他会同意吗,他当然还要看当事人顾培的态度。

    怕他会拒绝,让林白青更难堪,顾娟说:“你们商量吧,我带白青去西屋。”

    三爷和五爷同时说:“快去!”

    ……

    且不说堂屋如何争吵。

    刚进西厢,招娣就从背后把姐姐给抱住了。

    她年龄还小,而且相处了两回,是真不喜欢顾培,但姐姐竟要嫁他?

    记得那是招娣大约四五岁的时候,姐姐就被顾明用个竹篮挑走了。

    她还清晰记得,那时候姐姐的脑袋可大了,肚子可圆,可鼓了,村里的小朋友都取笑她,说她是只小青蛙,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

    后来有一天,是她拖着姐姐出门晒太阳时,碰上挖草药的顾明,顾明说他能救活她,然后就用个小竹箩,一边是草药,一边是姐姐,把她挑走的。

    招娣一路跟着追啊追,一路喊,姐姐就从竹篮里探出头来,两只明亮亮的大眼睛一直看着,她于是哭啊哭,她娘说:“傻孩子,那个爷爷能救你姐的命。”

    “那他还会把我姐还回来吗?”招娣问。

    他娘说:“顾大夫要能救了你姐的命,你们俩就要一辈子报答人家,晓得不?”

    望着越走越远的背影,招娣当时心里暗暗发了个誓,只要顾大夫能救回姐姐的命,她就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他一生一世,也是因此她才学了护士,想给姐姐做助手,在医院里有经验之后就回灵丹堂来,姐妹一起工作的。

    可姐姐选来选去,怎么就选了个性格最差的对象呢?

    招娣越想越难过,也不管这是不是别人家,嘴一撇就哭上了。

    “好啦别哭啦,你一哭就变丑了,快别哭了。”林白青说。

    顾娟也在,招娣又不好说顾培的坏话,但她是真不喜欢他当姐夫呀。

    “你是怕顾培对我不好吧,我不还有你嘛,他要以后敢凶我,你就帮我凶他。”林白青哄着妹妹,掏了手绢替她擦眼泪。

    招娣一想顾培生气时的样儿,吓的抖了几抖,但总归还是想护着姐姐,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几下头:“嗯!”

    “也渴了吧,喝点东西,你是要可乐还是汽水?”顾娟问。

    林白青晚上不喝炭酸饮料,看招娣的水杯在桌上,打开灌了一大气。

    刚喝完,顾卫军进来了,他一来招娣和顾娟俩都紧张了,以为他是输了,恼羞成怒了,要质问林白青,或者跟她闹一场,再发个脾气。

    顾娟上前就推:“卫军你出去。”

    “小姑,我要跟白青聊几句,特别重要的事。” 顾卫军说。

    顾娟说:“事情已经定了,这儿没你什么事,出去吧。”

    但紧接着,顾敖武也撩帘子进来了,再过会儿顾敖刚也窜进来了。

    几兄弟对视一眼,同声说:“怎么能是小叔呢?”

    敖武是一直以来拿林白青当妹妹的,抢着说:“青青,我知道你的心思,他是大夫,你也是大夫,你觉得你们俩之间有共同语言,但小叔那人吧……”

    顾卫军说:“他性格太坏了,以后肯定会吼你,骂你的。”

    顾敖刚说:“他真的是个不婚主义,他不会答应的。”

    顾娟一愣,这兄弟居然是在担心林白青?

    但其实大家都是从小相处过的,在上辈子,顾卫国负了她时敖武会坚定的站在她一边,卫军听说顾卫国是个卑鄙小人,也就不跟他往来了。

    而且顾培留给大家的印象太差,当她选了顾培,他们反倒担心起她来了。

    林白青反而要安慰他们:“他不会胡乱发脾气的。”

    顾敖武说:“但他那人吹毛求疵的,你要有什么事忖不上他的心思呢?”

    招娣说:“鞋上滴了一滴油都要赶紧擦掉,万一我姐要不小心,滴了一滴油在他鞋子上呢?”

    说起这个,顾卫军咦的一声。

    所有人抬头看他,顾娟见他一直盯着电灯泡,拍了一把:“你又咋了?”

    顾卫军转过身,说:“小叔说过,他就算结婚了,也是自己洗碗。”

    招娣有点不信:“真的?”

    敖武也想起来了:“我给你们学一学……结婚又不是瘫痪了,为什么不能自己洗碗。”

    刚才林白青哄了半天招娣都哄不乖,但一听顾家兄弟这样说,她一下就不哭了,问:“顾小叔真说过,结了婚他会自己洗碗?”

    人小姑娘在哭,顾卫军也不想笑,但忍不住笑着拍手:“他真说过,哈哈!”

    在城里男人洗碗的家庭多,但在这年头的农村,男人就是天生的大爷,吃完饭碗一撂就出门,凑一起抽烟打屁吹牛,是绝对不可能上锅台的。

    招娣从小长大农村,虽说也进城几年了,但还真没见过男人洗碗的。

    可是顾家小叔那么挑剔爱干净一个人,竟然会洗碗的吗?

    他在厨房洗碗,会是什么样子?

    而他要洗碗,那她姐姐做什么呢,就像现在一样,吃完饭就摆弄自己的针啊,药啊,写材料,看医书,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想到这儿,招娣虽然心里还是在反对,但又有了几分兴奋和雀跃,期待了。

    而顾卫军,已经彻底忘记刚才受的打击了。

    他对顾培和林白青结婚这件事,也抱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看热闹的心理。

    甚至恨不能他俩原地,立马结婚,自己也好围观一下,看顾培那些打脸的话能不能说到做到。

    ……

    同一时间,正房里,所有人正在看顾培。

    叔叔辈们就不说了,顾怀尚是只老败鸡,顾卫国是只小败鸡,此时就想看顾培会不会答应。

    大家说他叫什么来着,单身主义。

    这也是顾卫国最后的希望了,他搓着手,笑的极为卑微:“小叔肯定不会答应,对吧?”

    “我为什么不答应?”顾培唇角微翘,扬眸,冷冷望着他的老大侄。

    作者有话说:

    卫军:等着围观小叔洗碗。

    敖武:围观+1

    敖文:……+1

    顾培:现在开始让你们看看啥叫优质好男人,记得留言喔。

    第38章 侄子牌灯泡

    (……过几年还可以离婚的。)

    “只要青青是认真的, 蒙她垂青,我荣幸之至,但就今天的形势,你们觉得她是自愿的吗?”顾培盯着顾卫国, 再说。

    顾卫国一听这还有戏呀, 他的口气听着并不情愿, 忙说:“对啊, 关键要青青愿意。”

    三爷忙说:“她的命是你大伯救的, 嫁到咱们家天经地义。”

    五爷也说:“一段救命之恩, 她以婚姻相报, 这很正常。”

    “一个医生一生要救很多人,若人人都以姻亲相报,那妻妾成群的就不该是皇帝, 而是医生了。”顾培说完, 起身出门了。

    他以为林白青应该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哭,本来是想找到她并安抚她的, 但一出来,目瞪口呆, 因为他正好看到那帮侄子簇拥着她,正在西屋里侃侃而谈。

    她的影子映在窗玻璃里, 一张小脸,笑眯眯望着他的大侄子们。

    一帮男孩你推我搡, 抢着在跟她说着什么, 刚才恼羞成怒走掉的顾敖刚也在。

    顾怀尚紧随着顾培的脚步出来,看到儿子竟然跑到西屋去了, 还说说笑笑的, 跟顾卫国对视一眼, 差点没气死,怒冲冲的说:“敖刚,走啦,该回家啦。”

    年青人心里没有老人那么多的弯弯绕,而且一帮男孩子被‘怎么会选了小叔’这个问题勾起了兴趣,顾敖刚又不怕他爸,回说:“我们要跟青青聊会儿,您先回。”

    顾怀尚气了个吹鼻子瞪眼,怒冲冲的说:“荒唐,简直荒唐。”

    三爷和五爷对视一眼,却乐了。

    家和万事兴,就冲孩子们这反应,他们都觉得,这桩婚事必须促成!

    “你先回吧,不必今天就答应,考虑两天再回话。”三爷对顾培说。

    顾培点了点头,先一步走了。

    这场招夫既没人猜中开头,也没人猜中结尾,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中。

    ……

    一场好闹,直到夜里两点还没消停,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还心怀鬼胎。

    最失魂落魄的是顾卫国,但他也沉得住气,随后离开了。

    而一开始最气愤的顾怀尚,冷静下来想了想,又成了最幸灾乐祸的一个。

    因为蓦的他自己想通了,甚至恨不能赶紧促成,大力来促成这桩婚事。

    他发现一旦顾培跟林白青结婚,灵丹堂就是林白青的了。

    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培自己造的苦果,就得由他来吞呀。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想了半天,说:“三伯,爸,我觉得小培说得挺对,一帮孙子没一个给他大爷养老送终过,既然遗嘱上写了灵丹堂归白青,那就该是白青的。”

    三爷一愣,看五爷:“你觉得呢?”

    这事是顾培提的,本来顾怀尚坚决反对,结果他现在开始搭秧拱火了?

    五爷能不了解儿子那点龌龊心思,沉着脸说:“再说吧。”

    他看到儿子在盯着墙上的字画若有所思,一时想到些什么,但因为头太疼了,没有往深里想。

    ……

    回到出租屋,俩姊妹掐指一算,又快到交房租的时候了。

    “姐,要顾军医和你结婚了,就搬海军医院吧,他住楼房的,三室两厅,对了,我听说他住的房子是铺了大理石瓷砖的,肯定比老宅更舒服。”招娣说。

    林白青笑着说:“你个傻丫头,人家还没答应呢,就你想得远。”

    招娣一想也是:“对啊,你说他会不会不答应呀。”

    林白青摇头说:“不会。”

    他要真的不答应,顾敖刚是人证,那可是长辈之命,林白青会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人多消息也传得快,关于林白青选了顾家小叔的事,早晨一睁眼,大杂院里的人也全知道了。

    顾培大家是见过的,以为他已经答应了,鲍家媳妇大清早就进来串门,说:“咱们白青真有眼光,选得好。”

    不辞辛劳,横穿一条长巷,赵静也来串门子,说:“小林,等你结婚的时候头我来盘,我现在盘头技术可好了,乔麦穗的就是我盘的。”

    传说中的天津大姨头,现在可流行了,新娘子人手一个。

    林白青口头答应,但她是死也不会盘那种头的。

    金针在顾培手里,俩人也是昨天约好的今天一早去动物圆。

    奇奇今天需要早晚针灸两次。

    远远看到灵丹堂门口有抹绿色的车影,知道是顾培来接她了,林白青一路小跑,但乍到跟前,却看到站在车前的是顾敖刚和顾卫军俩,没有顾培。

    她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就见车门一开,顾敖刚和卫军俩上车了。

    到了跟前,见顾敖刚兄弟的大腿上搭着药箱,林白青明白了,他俩这是还想去看滚滚,要给她充当助理。她说:“我今天不用药箱,也不用助手。”

    “我俩只是顺路,准备去动物园看看熊猫。”卫军笑嘻嘻的:“小叔开车吧。”

    他年龄还小,心智未开,只想看个热闹,看看小叔洗碗。

    顾敖刚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路都忧心忡忡的。

    而他俩之所以来,是因为三爷怕顾培不愿意答应婚事,灵丹堂的事还有得闹,派这俩持赞成态度的侄子来劝合,撮合他俩的。

    但车上有俩大灯泡,林白青想问问顾培怎么考虑的,也就不好问了。

    顾敖刚有心事,就先说:“白青,只要心血虚,金针就可缓解,是不是?”

    “针灸,所有的针都是泄比补更容易,唯独金针例外,它遇阴则阳,遇阳则阴,是最好的补针。”林白青解释说。

    顾敖刚长长叹了口气,说:“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信信中医似乎也没什么。”

    人总是先信西医,医不好了再信中医,中医也医不好,就信封建迷信。

    顾培忽而一脚刹车:“车上怎么有臭味?”

    顾卫军一嗅,下意识说:“没有呀。”又说:“我们都洗澡了,白青也洗了。”

    他心说瞧瞧这变态魔鬼小叔,唉,白青也是够想不开的,居然会选他。

    他挑剔成这样,以后白青结婚了,不得天天被他欺负。

    林白青也闻到股臭味,回头问:“你俩谁身上是不是带什么脏东西了?”

    顾卫军浑身上下一摸:“没有。”

    顾敖刚也在摸,怎么摸到兜里粘粘的,掏出来一看:“呕,这是什么?”

    顾卫军想起来了,昨天因为嫉妒,他往敖刚兜里扔了几粒老鼠屎。

    敖刚洗完衣服之后老鼠屎湿粘了,发酵了,所以才会臭味弥漫。

    顾卫军想到了,顾敖刚其实也想到了,俩兄弟互瞪,斗鸡一样。

    顾培停了车:“下去弄干净了再上来。”

    敖刚瞪着卫军,脱了衣服甩到车外,说:“已经干净了,开车吧小叔。”

    ……

    今天是熊猫开馆的日子,因为正逢周末,大清早的,动物园外全是一家三口,小孩子们手里不是塑料喇叭呜呜响,就是糖果粘着手,热闹非凡。

    林白青的意思是既他们兄弟来了就带进去,但顾培不肯,让他俩去买票了。

    治疗室只有几个医生在值班,饲养员正在默默垂泪,郑园长一看林白青来了,没说话,只叹了口气,因为现在的奇奇,只能用气若游丝来形容。

    “都出去吧,让她安心做针灸。”顾培说。

    预料奇奇大概挺不过去,也没人想惹麻烦,大家全出去了。

    林白青洗手的功夫顾培已经把棉纱,酒精,碘伏一应都准备齐全了。

    昨天他观察过她是怎么给金针消毒的,此刻正在给针消毒。

    “我父亲是87年去世的,当时他非常健康,但突发哮喘,去世了。我发现他的垃圾桶里有一张金鸡纳霜的说明书,他的死因也附和服用超剂量金鸡纳霜的症状。但他是个医生,身体非常健康,不可能明知金鸡纳霜那么一款早被替代掉的药品有毒而服用它。”顾培把针递给林白青,说:“其后两年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而且之前没有跟国内联络过,所以……”

    意思是他当时没有参于进婚事一事,并非故意,而是因为他爸的死。

    见她手搭着奇奇的脉,顾培也搭手摸另一只,说:“我摸不到。”

    张柔佳就在门口,适时说:“它应该已经弥留了,下病危通知吧。”

    “我有把握,我能医得好。”林白青捉着脉说。

    奇奇的脉只能摸到一丁点,但它是浑厚的,呈拱势,就证明它正在努力求生。

    而心血一旦供上,就好比机器上了机油,哪怕现在很虚弱,但奇奇的元气就补上了,它就会向上而生,器官的衰老和病变也会得到有效控制。

    灸上针就没事儿了,林白青接过顾培递来的水杯,低声问:“所以小叔您是什么意思呢,关于婚事,您是不是不想答应吗,您是觉得咱俩不合适?”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培睫毛微颤,语速有点急促。

    林白青反问:“那您是什么意思?”昨晚他没放话,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三爷五爷也怕闹掰了林白青真拂袖而去,灵丹堂从此就没了。

    迎上她的眼睛,顾培说:“我希望你是自愿的。”

    林白青别开他灼灼的目光,说:“我当然是自愿的。”

    因为昨天他没答应,拂袖走了,怕他是真不想答应,还有得磨。

    她赶忙又补了一句:“如果您不适应婚姻生活,过几年还可以离婚的。”

    只要把灵丹堂给她,离婚,她很愿意的。

    以为他这次也会说好,林白青一直在等着听。

    但她等了许久,顾培并没有回答,只是把她手里的杯子接走了。

    玻璃外的人一直看着里面,尤其郑园长,他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损失一只熊猫,并从此引咎辞职,回家卖红薯了。

    眼见得里面俩人窃窃私语,再看俩人皆面色凝重,他着急了,敲了敲窗户,大声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发公告吧,我有心理准备。”

    林白青忙转身,说:“郑园长,奇奇正在恢复中,它能好起来的。”

    郑园长倒是想信,但这熊猫呼吸几乎都没了,他不敢信呀!

    “林大夫,有什么好法子你就尽管使,诊金多少我都能接,只要你能救活奇奇,我,我……给你送锦旗。”郑园长徒劳的说。

    ……

    眼看快中午了,顾培看表,问林白青:“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出去再看吧,我什么都行。”林白青说。

    她看到了,顾敖刚和卫军俩大约是借着她的名号溜进来了。

    顾卫军一会儿看看心心,一会儿看看笨笨,开心的跟个傻子似的,但顾敖刚就跟被鬼打了似的,一脸魂不守舍,一直紧盯着她,应该有什么事要问她。

    中午他俩肯定也要跟着他们,当电灯泡的。

    果然,俩人刚从治疗室出来,顾卫军兄弟又把他俩堵上了。

    “中午一起吃饭吧,小叔,我请你们,咱去对面那家西餐厅。”顾敖刚说。

    动物园对面有家西餐厅,还挺高档的,顾培倒是愿意,但他得先问林白青:“你吃不吃得惯西餐?”

    林白青还没回答,顾敖刚抢着替她说:“她估计都没吃过,牛扒什么的肯定也吃不惯,但跟小叔您结婚,她不习惯也得习惯,走吧,今儿动物园人多,再晚咱就占不到坐儿了。”

    顾培是个较真的人,止步,反问:“敖刚,为什么她必须习惯我的习惯?”

    顾敖刚虽然人在国外,但他是顾怀尚的儿子,他从小看到的就是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吩咐女人干的生活场景,并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给顾培这一问,说:“这不很正常,结婚了她就得适应您的习惯。”

    顾培还想再说,林白青打岔了:“我挺喜欢吃西餐的,就吃西餐吧。”

    昨晚顾敖刚话说了半截,而他是个既不还钱,也不认债的债主。

    林白青手头又没有证据,平白无故说出来又怕他不认账。

    想听他要问自己什么,不想再节外生枝,听他们无意义的争吵,就抢先一步往西餐厅去了。

    顾培跟顾敖刚一路走,温声说:“你母亲是个特别温柔的女性。”

    “对,我爸脾气暴躁,她性格相对就要好一点,夫妻,互补嘛。”顾敖刚说。

    顾培又说:“她的温柔和善良是种美德,但你似乎不但没有把它当成美德,反而认为那是天经地义。”

    顾敖刚说:“不不,我一直很感恩她的。”

    这是一种出自原生家庭的,观念上的不同,也是顾敖刚当初会谈个RI本女朋友的原因所在,他天生就喜欢有服从性,以他为宗的女性。

    顾培想掰是掰不过来的,林白青就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敖刚哥你昨天提起个病人……”

    “对对对,有个病人,呃,一个孩子,先心病,需要动好几次手术才能修补的那种,但医院认为动手术,在术中死亡的机率非常大。”顾敖刚说。

    林白青心头又是一跳,问:“原来找的中医怎么说?”

    顾敖刚有点哽噎,又突然沉默了。

    林白青也不着急,默默等着。

    这是间在这年头装修比较豪华的西餐厅,有桌布,俩侄子在对面,林白青的手垂在桌布下面,她是想整理裙子的,碰到个什么东西,凉凉的,绵绵润润的,手感特别好。

    她以为是块玉,心说捉布下面哪来的玉,于是伸手去捉,在捉住的刹那吓了一大跳,因为那是一只手,是顾培的手,而她的大拇指还在摩梭人家的手背。

    蓦然意识到那是对方的手,她赶忙丢开,想把手抽回来。

    但顾培的手追了过来,把她的手又抓了回去。

    她想争开,但他力气更大,将她的手平放在他大腿上,又用五指强行拱开,一根又一根,将他的五指全插进了她的指缝间。

    他居然整个儿捉住了她的手?

    正好这时服务员上餐具,林白青借着要接餐具狠扯一把,拉回了自己的手。

    顾敖刚又说:“有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说过,虽然中医治不了根,但若有东海海中金铸的金针针灸,则可补心血,把孩子的体质补起来。他动手术后存活的机率就会大大增加。”

    林白青问:“孩子多大了?”

    “两岁半。”顾敖刚说:“其实我也只见过一回,但那是条生命,能救,咱们就要尽量救活他,对不对。”

    又说:“你放心,只要你能救他,他的父母会不计代价,不计钱财,所以你能不能治,要能,我就通知那孩子来找你,你能给我个准话吗?”

    林白青已经猜到了,顾敖刚说的那个孩子是他和玉子生的,玉子最终选择了把孩子生下来,但她孕期生病吃过一些对胎儿不好的药,所以那个孩子就有先心病了。

    这时顾培问:“有没有病历给我看看?”

    “对了,您现在有医院了,您可以主刀了。”顾敖刚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又激动了:“那他的手术您来做吧!”

    顾卫军一头雾水:“敖刚哥,谁家的孩子啊,你这么重视的。”

    “一朋友家的,算我干儿子吧。”顾敖刚说。

    林白青也是头疼,因为敖刚他爸顾怀尚在灵丹堂一事上跳的最高,闹的最凶。

    要知道儿子给他生个中RI混血崽,还准备带回来治病,怕是得哭死。

    她说:“灵丹堂离装好还远着呢,主要是缺钱。”

    “我来赞助,十万块够不够,我马上就从DE国转外汇。”顾敖刚干脆的说。

    林白青的手在桌布下面,随着顾敖刚这句,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抓起她的手攥紧,攥的她好疼。

    顾卫军更是目瞪口呆,他怎么觉得顾敖刚还没死心,还想争,这是要跟小叔比钱多吗?

    天啦,小叔的目光突然变的好古怪!

    作者有话说:

    白青:过几年还可以离的。

    顾培:你离一个试试!

    么么,记得留个言呀。

    第39章 马戏团

    (魔鬼小叔坐在床沿上,她姐捂着嘴巴在哭)

    顾敖刚没关注他小叔的目光, 他的心思只在给孩子治病上。

    他当时跟玉子谈好的,他给药,她流产,从此俩人一拍两散, 不再联络。

    但玉子最终没有流产, 还把孩子生了下来, 原本顾敖刚是准备不认也不见的, 玉子也一直没联络过他, 在独自抚养孩子, 直到孩子被查出先心病来。

    ……

    如果是个健康的孩子, 顾敖刚从此就不管了。

    因为虽然在RI本也有药厂生产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用料也极为考究,但药效却始终比不上国内各个大药号的, 这个原因顾明曾跟大家讲过, 症结出在经方上,当年RI本人威逼利诱, 从国内搞方子的时候,虽然各大名药的方子搞走了, 但那只是普通经方。

    试问,哪个药堂, 又哪个大夫,哪怕卖路党和汉奸, 谁不会在经方上留一手?

    所以他们生产的各类药品, 药效远远不及国内的。

    这几年还好,两国通商了, 各种救命药的价格也慢慢落下来了。

    但在两国不通的年代, 一枚从国内带出去的安宫牛黄丸在RI本是放在拍卖台上的, 那么四粒药,拿去拍卖玉子都要大赚一笔,足够抵顾敖刚的风流债了。

    但孩子有病就不一样了,顾敖刚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

    而因为灵丹堂有祖训RI本人不医,他此刻依然要跟林白青撒谎:“那孩子是个TW人,但从小生活在RI本,他的可能会说RI语,但肯定是咱国人,你应该可以治吧。”

    早在给玉子诊脉,发现孕脉时,林白青就预感她不会把孩子流产。因为玉子就跟顾敖刚的母亲陆蕴一样,是那种很善良,也很喜欢小孩的性格,女人嘛,天性柔软,一旦看过B超,感受过胎动,就很难下定决心毁掉一个生命。

    而因为她的病,林白青预料玉子一旦生,肯定会生个病孩子出来。

    那么,如果孩子有病,要来灵丹堂治呢?

    当时林白青就试探着问过顾明,灵丹堂那不医RI本人的祖训在孩子面前能不能破例。

    当时顾明笑着说:“RI本人是魔鬼,咱们不是,白青,哪怕我们知道孩子最终长大会成魔鬼,但人立的一切规则只针对成人,不针对孩子。”

    所以如果顾敖刚真把孩子带来,林白青是可以医的。

    她当时知道玉子已经怀孕了,也曾试着问过顾明,要是顾敖刚拿的药,以后要他后悔了,醒悟了,要不要原谅他。

    顾明说了句:人活着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偷的又不是药方,只是两颗药丸而已,只要记住那个错误,以后不再犯就行了。

    上辈子的顾敖刚是拎了一大笔钱来,进门就给她塞,并要求她给他做见证,给一帮祖宗下跪,磕头认错,当然 林白青也没张扬他的隐秘。

    她估计他和玉子的孩子应该也没活到成年。

    因为当时的他是单身,未婚,身边也没有孩子,而且人很颓废。

    几丸药而已,又不是经方,他也没到罪不可赦的地步。

    顾明个亲人都能原谅,林白青也没必要管他们顾家的家事。

    就现在,她也没想张扬,更没想敲诈他,只要他认那笔债就行了。

    所以在顾敖刚期待的眼神中,她说:“敖刚哥,我记得你还欠我们灵丹堂四万块钱吧,你还记得那笔债吗?”

    她一挣扎,顾培立刻松开了手。

    顾卫军一头雾水:“六哥你借大爷钱了?是留学费用吧,你的费用原来是大爷掏的呀?”

    林白青再看顾敖刚,目光坚定,再指一步:“他借的是药。”

    她已经尽力转寰了,如果他再不认,林白青就该张扬他的隐私了。

    顾卫军又说:“麝香吧,我听说那玩艺儿现在论克卖,一克几大千!”

    顾敖刚直勾勾盯着林白青,仿如掉入冰窟,浑身颤抖。

    所以其实林白青早就发现药是他偷的了吧,她也知道孩子是玉子生的吧。

    而就在昨晚,他爸曾那样让她下不来台,砸东西闹场子。

    如果林白青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此刻该把事情当面吵出来的。

    让他被长辈唾弃,让他爸在全顾家把脸丢个净光,在东海的老望族里把事情传遍,他在东海市都将从个优秀的榜样,变成人人笑话的窝囊废。

    但她没有,她在尽力保全他的脸面。

    他当初可是发过誓的,他也没想过否认,只是想在跟林白青结婚前瞒着,婚后会跟她坦白,现在提出来要捐十万块,也是因为于那件事情的愧疚。

    但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天过海,瞒的很好。

    但在此刻他恍然大悟,他一直以来谎言满嘴,林白青是拿他当成小丑看待的。

    而且她没有试图揭穿,揭穿他这个跳梁小丑。

    不是惭愧,而是羞愧,他羞愧难当。

    “是的,我欠了大爷一笔药费,很高昂的药费,十万块吧,通货膨胀了嘛,当初的四万现在得值十万的。”顾敖刚苦笑着说。

    “啥药啊,这么贵?”顾卫军喃喃的说。他似是想到啥了,又想不到太具体。

    看着林白青平静的脸色,温和的语气,再想想他爹昨晚跟疯了似的丑态毕现,顾敖刚就愈发难堪了,只要灵丹堂能早点装修出来,十万块他掏得起。

    “你欠多少还多少,多了我不收。”林白青淡淡说。

    这句话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顾敖刚的脸上。

    西餐厅的牛扒还不错,虽然达不到顾培和顾敖刚的标准。

    但林白青和顾卫军俩很喜欢吃,而且卫军更了解林白青的口味,知道她肯定要全熟的牛扒,也知道全熟的比较难切,抢在顾培之前帮她把牛扒切好了。

    顾敖刚想极力促成婚事是因为小叔要跟林白青结婚了,那样,那个远在RI本,他只见过一次的病孩子就能变得健康,他也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没有罪恶感的新生活。

    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跟他关系极好的小叔一路一直在怼他,他就不敢开口。

    看顾卫军跟林白青俩就关于牛扒里的肌红蛋白到底是什么而聊的不亦乐乎,他试图拉回话题,就捅顾卫军:“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快劝啊,劝小叔结婚。”

    顾卫军餐叉一停,悄声说:“你没发现吗,他俩要结婚咱就得喊林白青叫婶婶了。”又说:“要劝你劝,我不劝。”

    ……

    直到吃完饭俩侄子也没有找到劝合的机会,下午再想进熊猫馆时就被顾培给拦住了:“你俩没有消毒就在这儿乱逛,万一带给熊猫未知病菌呢?”

    “回家去。”他说。

    俩侄子对视一眼,只得悻悻而别。

    但就在临走前,顾敖刚看到熊猫馆里冲出个饲养员来,在大吼:“奇奇又醒了,它吃药了,还能活动了。”

    “不是吧,昨天我们检查的时候它的各个器官基本衰竭了。”有个军医说。

    饲养员说:“就说神不神,它现在醒了。”

    这就是金针的功效吧,把个器官衰竭的熊猫从生死线上拉回来了。

    顾敖刚心情可太激动了,他觉得他儿子有救了!

    ……

    林白青正愁金针呢,因为金针的一个诊疗期是三天,穆二姑也担心针出意外,今天下午就从深海赶了来,就在熊猫馆外守着,到明天一用完就直接带走了。

    顾敖刚的RI本小崽需要金针,他妈还是保济堂的堂房亲戚,柳夫人也需要,柳锋还是东海知名企业家,他们要有一家能借到金针,她就能把两个人都治了。

    但以她上辈子的经验判断,他们应该都借不到,所以她非常需要一副金针。

    而在上辈子,她要到五年后才能拥有一副金针,那副针比保济堂那副还要好一点,因为它加的金属说玄点叫天外玄铁,通俗讲就是一种合金陨石。

    两种针林白青都用了,就她感觉,她副要更好一点。

    但那副金针是顾卫国帮她搞来的。

    针原本属于谁,顾卫国又是怎么弄来的,林白青当然刨跟问底想知道。

    但每回问起顾卫国都含浑其辞,只说:“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为了这副金针干了一件比天还大,比地还博,而且非常人之所能及的事就行了,你不要知道,因为你要知道了,会良心不安的。”

    他为了那副金针杀人了还是越祸了?

    作为一个退伍军人,顾卫国猾头是猾头,但应该不会干那种事。

    而为了一副针,她为什么要良心不安?

    林白青当然好奇,这也是她心里一大谜团。

    但直到二人离婚,顾卫国都咬紧牙关,没有透露金针的来处。

    ……

    针灸完,顾培依旧得送林白青回去。

    其实林白青并不想带顾培回自己住的小院子,邻居们的围观是其一,要进她的房间得穿过诸多的内裤,尿布,地上永远湿哒哒油叽叽,鲍春明还喜欢在花盆里种菜,而且浇的还是尿馊,那味儿着实难闻,顾培这种人肯定受不了。

    “您就不送了吧,明天还在这儿接我就行。”林白青说。

    顾培坚持:“我送你回去。”

    车停在灵丹堂门口,且不说邻居们了,顾家人能不关注他们?

    有盼婚派就有盼分派,顾怀尚和顾卫国叔侄此刻就在东巷口站着,抱臂看着。

    但他俩想不通。

    尤其顾怀尚:“卫国你说,顾培是不是早就对林白青有意思?”

    “我确定没有。”顾卫国说。

    他的梦已经不准了,但在顾卫国梦里顾培一辈子没结婚,而在现实中,顾培小时候据说被他那个大美人妈虐待的特别厉害,所以他才谈一个崩一个,据说那个叫心理疾病,很难治愈的。

    再说了,他如果不傻的话,真想跟林白青结婚,怎么会把灵丹堂争成林白青的婚前财产。

    他傻啊,跟钱有仇啊。

    这也是顾怀尚所纳闷的,费老半天的劲,把祖产拱手送给林白青又跟她结婚。

    他图啥,上林家门给人当赘婿?

    但俩人又觉得不对,因为顾培下了车,直接送林白青去大杂院了。

    此刻的顾卫国就好比是赌徒心理,他已经输了,但他不想认输,就从各个角度尝试着找,要找到一个自己还能反败为胜的希望。

    “我小叔那人有洁癖的,他原来从来没进过大杂院那种地方。”他突然说。

    顾怀尚皱眉头:“去就去了呗,那有啥。”

    “你不懂,他最怕脏了,看到那院子脏成那样,一会儿就得被吓出来,这婚事成不了,真成不了。”顾卫国说:“走,咱们围观一下去。”

    顾怀尚年龄大,是过来人,这方面更懂,甩开顾卫国说:“你也太天真了点,跟财产相比脏点臭点算啥,咱要真不想他俩结婚,还得从财产方面入手。”

    他不去,顾卫国一个人也不好意思去围观,只得回家。

    路过灵丹堂,一老头子问:“这是顾老五吧,你们家这灵丹堂啥时候开?”

    “还早呢,老伯您是要瞧病吧,我带您找大夫去。”顾卫国准备去坏小叔的好事,带个病人去围观一下他俩。

    但老爷子笑眯眯的问:“小林大夫招夫的事有结果了吧,她选了谁?”

    怎么见个人都在问招夫?

    顾卫国苦着脸只差要哭,但他总觉得顾培会被脏兮兮的大杂院给吓退。

    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

    再说林白青这边,顾培一来,两进院子里的人全出来了,跟看马戏团似的。

    顾培自己大概也很震惊,因为相比之下,东巷只是巷子里脏了点,院子里还是干净的,但这种大杂院住的全是租户,林白青这种好干净的还好。

    但像西屋那俩小混混,门口堆着小堆的垃圾,屋子里就更不用说了,他俩住的那不叫房子,叫垃圾场,大狗窝。

    顾培在抬脚进院的时候愣了几秒钟,但还是踏脚,把他干净到纤尘不染的意大利皮鞋踏进了沉淀的泔水中,跟在林白青身后,一路穿过琳琅满目的尿布,内衣,进到内院,上了台阶。

    鲍春明正好在浇花,而因为他屋子背荫,白天他就会把花盆端到林白青的台阶上晒太阳,举着壶,他笑着跟顾培打招呼:“我姓鲍,喊我鲍哥就好。”

    顾培手指:“这些菜是这位先生您种的?”

    “要菜啊,别人当我不行,谁敢偷我一苗菜,我咒谁八辈祖宗,但小林大夫不一样,只要她想吃,随便摘。” 鲍春明大方的说。

    对面的老太太说:“可拉倒吧,天天沤溲尿浇菜,谁偷你那个?”

    又对顾培说:“这位先生你不要他的菜,那就是恶心人的埋汰玩艺儿。”

    鲍春明据理力争:“谁家种菜不浇粪,你们吃的菜也是浇了粪的,你们这些假干净。”

    又对顾培说:“想摘就摘,瞧那油麦菜正好能炒一盘。”

    顾培还真停下了,军绿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这平常的衣服在他身上都格外的鲜亮,从兜里掏出两张纸来,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还真弯腰了。

    满院的人更惊了,心说小林这对象瞧着干干净净,肤白貌嫩的,咋眼皮子这么浅,难道他就闻不到那盆菜味儿难闻,要贪几苗菜。

    在人们的疑惑中顾培拿卫生纸一垫,端起了一盆。

    鲍春明心疼死了,那么肥嫩一盘油麦菜,他竟要连盆端走一起炒啦?

    但这时顾培问他:“您家是住在……”

    鲍春明指:“后面。”

    顾培把菜端起来,送到了鲍春明的台阶上。

    一盆又一盆,当着大家的面端走之后,他蹲到台阶上,把刚才浸湿的地方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把纸扔进了鲍春明家的垃圾桶。

    邻居们又疑惑了:这人咋这么怪,不就个台阶嘛,他也要弄那么干净。

    鲍家媳妇跟大家小声解释:“听说他从小就长在国外,M国。”

    “那怕看不上咱白青那寒酸的小屋子吧,哎呀他进去了?” 一大爷说。

    大家一看,果然,顾培弯腰,撩帘子进门了。

    林白青上辈子跟顾培的相处中,也经历了他的审美变迁,一开始他喜欢欧式简约风格,后来慢慢的就会喜欢上简中式的风格,一开始喜欢住楼房,后面就会喜欢上四合院。

    但他的装修风格就跟他的性格一样,全是侘寂风,通俗点讲也叫古墓风。

    而她的小屋子是叙利亚风。

    胸罩内裤挂在中间,做饭的时候凳子垫锅,做完了再擦干净来坐,仅有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书和针筒,床就更窄了,没地儿放衣服,枕头就是衣服做的。

    虽说还算干净,但着实不雅,所以顾培进门之前她正忙着收拾。

    但她才扯下内裤,他已经进来了,林白青赶忙把内裤压到了枕头下面。

    窄窄的屋子,顾培又太高,一进门碰上她的电灯泡,打的电灯泡咣啷啷响。

    林白青也很尴尬,说:“不习惯来这种地方吧。”

    顾培想坐的,但仅有的一张凳子太矮了,他目测了一下,估计自己坐下去会像是蹲,于是就坐到了床沿上,但床旋即嘎吱一声响,他于是腾的又站了起来,因为床居然是晃的。

    见窗台上有报纸,叠起来塞到床角下,试着床稳了,再坐下,这才说:“我留学的时候也住过这种地方。”又说:“你的房子特别温馨,布置的也好。”

    那当然,虽然窝小,但林白青布置的可温馨了。

    看桌子上有本红皮大笔记本,顾培翻开来看了,但一看,他皱眉头了。

    因为字迹着实潦草,而且涂涂改改,圈圈划划,简直无法入眼。

    仔细辩认过,他又说:“这是护理笔记吧,你记录的很详细,就是分类不太明确,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教你,让你的笔记更简洁,重点也更突出。”

    那其实是招娣的笔记本,林白青另拿过一本来,坐到了顾培身边,凑脸过去,指着说:“那本红皮的是我妹的,这本才是我的。”

    作笔记也讲天赋的,林白青手把手帮招娣列过格式,但她的笔记做出来,却总是会搞的乱七八糟,说多少回都不管用。

    林白青的就不一样了,她跟顾明一样,每天诊了几个病人,都是什么症状,病情怎么样,用了什么药,病历一份,晚上还要自己记录一份,这一份字迹娟秀,一条条一行行,罗列的极为工整,简洁明了,顾培翻了翻,又看了眼林白青,这是头一回他见有人记笔记字迹比他的还要工整。

    看她的笔记,简直赏心悦目。

    顾培在专心看笔记,林白青在专门看他的脸。

    她的皮肤在女孩子中都算最好的了,但比起顾培的似乎还要逊色了点。

    她摸过他的手,触感凉凉的,跟玉似的,看他脸上皮肤那么细,林白青就想试试他脸上皮肤是个什么手感。

    她还想捉捉他的脉。

    顾培当然很健康,但医生捉脉,病脉居多,健康的脉很少。

    林白青挺好奇的,像顾培这种身体机能由内而外的好,而且正值人生黄金年龄的人,那脉像会是什么样的,一定特别的蓬勃吧。

    突然,只听一阵脚步声,林白青听着是招娣回来了,腾的要站起来,鼻子碰上顾培的下巴,顿时疼的眼泪都飚出来了,转到桌旁捂着鼻子。

    而招娣一进门,就看到魔鬼小叔坐在床沿上,她姐捂着嘴巴在哭。

    作者有话说:

    卫军:想劝又不想劝,心思复杂中……

    招娣:我姐被欺负啦!

    鲍春明:我的菜真的很香呀,呀呀呀。

    第40章 送子观音

    (你不不婚主义吗,这就要结婚了)

    招娣腾的一把从晾衣绳上扯下了衣架子。

    她是想保护姐姐的, 但她这一扯,晾衣绳断了,上面的衣架子哗啦啦掉了下来,全砸在了桌子上, 桌上的书被打倒了, 墨水瓶也眼看打翻。

    顾培手速极快, 把两本笔记本插进书中, 又把桌上零乱的墨水瓶, 笔和纸全部归类, 手快到招娣和林白青都没看清楚, 一张桌子已经被他整理干净了。

    但他才整理干净,只觉得头上悉悉祟祟,伸手一扯, 是电线, 房顶的电线整个儿掉下来了,墙上挂的毛巾抹布锅铲也全掉了, 这屋子瞬间从叙利亚风变成了难民营风。

    招娣护在姐姐身前,紧张极了。

    她怕小叔要生气, 要发脾气,还怕他会打人, 但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欺负她姐呀, 婚事还没定就上门欺负人, 这算啥。

    林白青的鼻子已经舒服了,遂对顾培说:“您先回吧, 明早来接我就行。”

    顾培看招娣跟只胀了气的小河豚一样, 也很尴尬, 点头说:“好。”

    但示意招娣站远点,他把落下来的电线绳子绕到墙上,一颗突起的钉子上,再把多余的电线打个蝴蝶结,那颗一直在门口摇摇晃晃的灯就照到书桌上了。

    见招娣和林白青俩皆还傻愣愣的,他解释说:“晾衣绳和电线并行,一旦漏电,你们就会触电,灯安放在桌子前方对视力更好。”

    又对招娣说:“以后就由我照顾你姐的生活了,你有什么生活方面的要求也可以跟我提,不用客气的。”

    招娣愣呆呆看着顾培走了,小声问她姐:“他说要照顾你,咋照顾?”

    又急着问:“他刚才是不是欺负你了?”

    如果刚才招娣不来,林白青都已经欺负顾培欺负成功了。

    她说:“没有。”又说:“招娣,小叔那人性格很好的,我们也肯定会结婚,你以后慢慢处着就知道了。”

    顾培性格好不好,招娣自认比姐姐更知道,但为了灵丹堂嘛,只要他不打人,她还是可以忍的,坐在床沿上闷了半天,招娣突然惊叫:“姐你看,小叔给电线绳子打了个蝴蝶结!”

    林白青定晴一看,可不,电线多余出来的部分顾培给打了个蝴蝶结,五彩斑斓的电线被做成蝴蝶结后,那枚30瓦的小灯泡儿突然都变可爱了。

    对了,他还把小灯泡给擦的干干净净。

    “小叔好像还真挺会做家务的。”招娣后知后觉,说。

    关于顾培会不会做家务,以林白青的经验,不但会,而且特别会。

    而关于照顾,她有幸,上辈子身为他的小辈也曾领略过。

    现在的招娣还不能体会,她也无法形容。

    但以后招娣就会知道的,那是一种能让人窒息的感觉。

    她也不好说太细,只好含混其辞说:“他也就客气两句吧。”

    招娣也想象不到一个男人照顾女性能有多细心,就不想这个了,说:“他答应婚事了吧,啥时候商量过户土地证的事,你的身份证户口本我全准备好的。”

    林白青笑着点头:“答应了!”

    婚事他已经答应了,但关于离婚,有点奇怪的,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

    今晚她还约了个客人,柳堰,送设计稿的。

    在将来,顾卫国那种只能被称为是暴发户,但柳堰就被人们称之为是首富。

    就是因为人家不但有钱,而且有文化。

    但他太为了钱而不择手段了,所以大家又称他为是黑心首富。

    约好了晚上七点在灵丹堂见面,但林白青一直等到八点半,才看到一辆丰田皇冠疾驰而来,黑心首富今天又换车了,皇冠也是如今最流行,最风光的车了。

    “柳总,大晚上的还劳烦您跑一趟。”林白青先问:“我给的药囊有效果吧,您嫂子最近睡眠怎么样,体重呢,有问过吗,胃口怎么样?”

    “叫柳哥,叫什么柳总。”柳堰说着把设计效果图递了过来:“我嫂子睡眠挺好,吃的也不错,天天秤体重,但这半个月只长了半斤肉。”

    才涨半斤,于一个孕妇来说确实少了,毕竟她才要开始经历孕吐。

    林白青说:“我们现在很忙,没时间送,后天你派个人来取药囊吧,我会给她加一些开胃的药,她的胃口就能补起来。”

    “对了,她昨天说是做了个噩梦,梦见腿上缠了条大蟒蛇,我哥安慰了她半天……”柳堰一脸神秘:“然后我们今天谈下了东海制药的整体改造工程。”

    林白青上辈子没跟黑心首富接触过,只记得顾卫国说这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特别的坏,但她跟他接触下来,也没觉得这人有多坏,还有点小迷信。

    她估计他这话还有下文,就笑了笑,等着。

    “那孩子旺我们家呢,不计代价你也要把他保下来,装修费就不用说了,我们来看着装,一定装的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好。”柳堰再说。

    既然柳夫人已经做胎梦了,就证明胎儿已经坐稳了。

    胎梦,就是孩子在向母亲宣告自己的到来。

    林白青毕竟老中医,不仅能捉孕脉,其实还能大概判断是男胎还是女胎,以脉和孕味来断那应该是个小女孩,但胎梦却是条蟒蛇,这就太不寻常了。

    从她上辈子略微钻研过的《易经》和《四柱八卦》,以及孩子的受孕日期来看,那将来当是个特别聪慧的女孩子,也就是迷信上讲的命格清奇。

    因为一生没有孩子,林白青可喜欢孩子了,她也想保下那个孩子。

    她也该指点下一步迷津了:“我可以做针灸,但我缺副东海海中金铸的金针,你可以用借的,或者用租的,各种方式去保济堂拿,如果不能,我再想办法。”

    她唯一的机会已经给奇奇用掉了。

    “保济堂的工程就是我哥承包的,我给药堂的穆掌柜打个传呼。”柳堰自信满满:“明天就把针给你借来,随你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以为针已经到位了,柳堰有种天生带财的小侄子已经被林白青这个送子观音送到家了的感觉,打完传呼,摩拳擦掌开始讲装修了。

    “把现在的顶篷拆了,老瓦全留到前檐,后檐可以去瓦厂烧一批瓦出来,用做旧工艺做旧,保持其协调性。原来的木料太差了,到时候咱们椽用国槐,梁用榆木,檩条用柿木,墙面就用地库的配方,整体糯米浆浇铸,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这灵丹堂作为木质建筑,能防火防潮防损,可保百年不腐败,钱方面你就别担心了,这个忙我们兄弟全权帮了。”

    不愧是将来的首富,他好大的口气。

    林白青也是越看越赞叹,将来的黑心首富还真是才华横溢。

    设计方面,顶是青瓦,木质为原色,配上白墙,它既古朴又不俗气,乍一看温和宁静,是林白青理想中一个药堂该有的样子。

    如果整体以地库的工艺来建造,这个药堂还真是不怕火不怕水,能立百年了。

    后院柳堰也设计了,用一圈平房围了个天井,绕药堂而成回字形,格外巧妙。

    但林白青怎么看都觉得有不对处,数来数去,发现多了三间房。

    她说:“我怎么觉得它有点太大,不像我们的尺寸?”

    柳堰手指:“后面那片桑园是你家的吧,把它纳进来,把垃圾处理室挪出去,这可是市中心,寸金寸土的地方,建的房子越多咱们越占便宜不是。”

    林白青感叹,他不愧是黑心首富,眼光可太有前瞻性了。

    她才准备买院子,他已经帮她设计进来了。

    林白青说:“这个设计效果确实棒,您吃饭了吗,我还没吃饭,咱一起吃。”

    柳堰看表,说:“东海制药的领导还在等我一起去夜总会唱卡拉OK,饭就不吃了,后天装修队就可以进驻了,咱们有的是时间一起吃饭。”

    这时他包里的大哥大响,他拿出来一看,笑了:“保济堂来电话了。”

    当着林白青的面接起来:“穆掌柜?”

    “是我,柳总什么事找我?”穆二姑问。

    柳堰笑着把林白青刚跟他讲的事复述了一遍,又专门吹嘘了一下他大嫂的梦,这说:“事关我家柳家的子孙基业呢,要借你家的金针一用。”

    “实在不好意思,那副针太老,已经坏掉了,用不了了。”穆二姑说。

    柳堰有点惊讶,看林白青,她摇头,示意针并没有坏。

    柳堰明白了:“要钱吧,你觉得多少价位合适?”

    “不是钱的问题,针真的坏了。”穆二姑坚持。

    柳堰沉了沉气,说:“穆掌柜,那个孩子于我们家特别重要,如果你们家有技术跟林白青一样好的大夫,我们上你家针灸也行,钱任你开。”

    林白青连连点头,如果有好大夫,这也不失为一个保下孩子的好办法。

    但穆二姑坚持说:“不是我们不想医,是针真的坏了,医不了。”

    林白青想保那个孩子,遂坚定的摇头,暗示柳堰针约对没有坏。

    针此刻在顾培手里,林白青能证明它是完好无损的。

    柳堰咬牙:“你开价格吧,三十万以内,只要你开口,我家接得住。”

    穆二姑沉吟了半晌,终于说实话了:“是,针确实没有坏,前天林白青借走了,怕出意外,我今天就在东海市动物园旁边守着针。但现在只有我公公能使,而且只给某个级别以上的领导用,你懂我的意思吧?”

    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啊。

    就那么一副细细的六寸针,金针易折,易坏。

    保济堂没有林白青的悲天悯人,只救对他们药堂最有利的人用。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权,权到位针才能到位。

    挂了电话,黑心首富被打击的厉害,垂头丧气的,再看林白青:“我再想办法托关系吧,这副针我非弄到不可。”

    林白青听刚才穆二姑的口气就知道不可能了,但不好打击他,遂说:“好。”

    如果可能,林白青这辈子绝不会跟顾卫国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但保济堂的针大抵是借不出来了,真想用金针,她估计还得从顾卫国身上追。

    天还不算晚,因为顾敖刚已经答应钱的事了,林白青遂又去了赵静家,跟她聊那片桑园。赵静也正急钱想买楼房呢,一片桑园,要价四万已经很高了。

    听说林白青已经筹到钱了,尖叫:“快快快,我们单位的第一批集资房马上就要停止办理了,我现在交钱还能杀个尾。”

    ……

    第二天是针灸滚滚的最后一天。

    顾培今天医院忙,把针送来之后就走了。

    穆二姑带了俩精壮大小伙充当保镖,全程守在玻璃窗外。

    等林白青用完,也不要她消毒,款款捧过金针装起来,俩大小伙护送着走了。

    可喜的是奇奇今天恢复胃口了,也愿意出门了,拄了根竹子,慢悠悠在院子里闲逛,有小孩一看它出来,惊叫:“快看,有个熊猫老爷爷,拄着拐杖。”

    还真是,大病初愈的熊猫老头一摇一晃,拄个拐。

    孩子们被它逗的哈哈大笑。

    但其实它才被圈养,野性难驯,还在非常喜欢攻击人的阶段。

    看到一大堆人在笑,在叫,它摇摇晃晃想去攻击,又走不动,啃竹子吧,也啃不动,像上醉汉一样。

    因为还在生病,饲养员看它走了几步累了,就又拖回去了。

    惹的一群小朋友在后面喊:“阿姨,别让熊猫爷爷走,我们再看看嘛。”

    林白青洗了手,脱掉白大褂,正在望着穆二姑的车愁金针,郑园长提着笨笨来了:“小林大夫,来来,快抱着它。”又把奇奇也扶了来:“站好了您呐。”

    张柔佳一看,忙也跑了过来:“还有我呢。”

    别的大夫一看这是要照相上报纸啊,也忙跑过来了:“还有我们。”

    郑园长又抓来了心心,怼给林白青,说:“不不,先让林大夫单独照。”

    三只熊猫,左拥右抱,林白青一照完,余下的大夫们一拥而上,你一张我一张,又是大家一起合影,照了个不亦乐乎。

    郑园长悄悄吩咐记者:“别人咱不登的,只登小林大夫一个人的照片。”

    记者点头:“好呐。”

    但记者的承诺只是记者的,照片是主编登的,选了一张林白青和大熊猫的单独照,另选了一张军医院全体医疗小组跟熊猫的合照。

    大清早的,顾培刚刚到单位会议室,就看到李主任在看报纸。

    他凑了过去,猛然低头,瞳孔地震。

    黑白照片上有个女孩子环抱了只熊猫,左右各一只,小滚滚爪子正在抓她的脸,她的脸是躲开的,眼睛是闭着的,但顾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林白青。报纸标题是:《中西医结合,老中医辩正药方治疗大熊猫》

    林白青的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灵丹堂老中医林白青。

    顾培估计这照片应该是没有去过现场的人选的,选的这副照片林白青连眼睛都没睁开,报纸印刷质量又不好,她的脸都给印歪了。

    医生不是名人,相比于相貌,人们更关注的也是医术,所以李院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捧着报纸念中叨:“唉,要能把她挖咱们医院就好了。”

    顾培愤愤了片刻,想起什么来:“对了李院长,我结婚是不是还需要申请。”

    李院长惊的丢了报纸:“你不不婚主义吗,这就要结婚了,跟谁?”

    ……

    三爷五爷也怕耽搁的时间太长顾怀尚那帮子反对派又要闹妖蛾子。

    缓了两天,第三天是周末,正好大熊猫的病也看完了,林白青也有了空闲时间,大清早就派顾娟来喊,要商量关于结婚,以及过户土地证的事。

    作者有话说:

    李院长:传说中的不婚主义要结婚啦?

    PS:昨天看到有读者问及真的有金针吗这个问题,金针,银针,马衔铁铁针都是有的,作者本来想引用一些某些文献,但在文中好像抄过25个字会被举报抄袭,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因为跟剧情无关,怕浪费大家的字数我就没有专门写过,以后出现医疗用具,如果是比较僻的,我就在有话说里引用一点吧,么么哒,记得留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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