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八月初。
花芽正式加入家委会。
在加入家委会的当天, 花芽认识了不少除了干部区以外的家属。
她也想把周文芳拉进来作伴,周文芳知道家委会就是打杂干活的事,死活不来。
多亏还有方圆在跟花芽一起作伴。
俩人从家委会办公室出来, 花芽不愿意顶着大太阳走路, 方圆就跟她一起到供销社买了两根红豆冰棍, 勾着她一边吃冰棍一边往家里走。
方圆关切地问:“你最近学习的怎么样?你大哥给你找了两本作文书,你跟我回去拿着。”
花芽叹气:“天气太热根本就坐不住。原来在老家, 天气一热就跑到山里避暑,到了这边都没地方可以躲。”
“傻呀你,怎么没地方躲。”方圆咬了口冰棍,冰的牙疼, 她倒吸一口凉气说:“码头北面有个大溶洞,天热的时候大家都在里面避暑。我去过好几次,里面比外头凉快躲了。咱们在外面过夏天,溶洞里面过春天。呆久了还发冷呢。”
有这种好地方花芽不能错过,仔细问了问, 方圆一时说不清楚具体位置, 就跟花芽说:“小顾肯定也知道地方, 你等着他有时间带你一起去。溶洞外面不少人在那边潜水捕捞,你可不知道, 那边有个大海坑, 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就是太深了, 平时被人管着, 不许小孩往那边去。”
“怪不得呢, 要是王天柱能过去找就跟我叭叭说了。”花芽把最后一口冰棍吃完,寻思了一下说:“我还是跟八斤一起, 他上回还说教我潜水来着。最近他太忙,一个任务接一个任务,等他休息吧。”
花芽到方圆那里拿了作文书,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等到太阳下山才往家里去。
到了家,惊喜地发现沙发上坐着她的八斤。
“你回来的好早!”花芽冲过去,顾听澜拍拍手展开双臂。
花芽跟他腻乎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汗,被顾听澜拎去洗澡,等到肚子叽里咕噜叫才疲倦地被放出来。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饭桌上,最近每天晚上都是顾听澜做饭。花芽怕热,就在饭桌上一动不动等投喂。
顾听澜的手艺日渐好转,已经会做好几道家常菜。他给花芽做了道番茄炒鸡蛋,里面豪气地加了三颗鸡蛋还撒了些白糖。
“给你开胃,多留了点汤拌饭吃。”
被吃干抹净的花芽坐起来,拄着脸说:“嫂子姐说码头那边有个大溶洞可以乘凉。”
顾听澜笑道:“对,还能潜水。”
花芽娇娇气气地说:“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呀,这已经是三伏天了,我每天都觉得自己会中暑。”
顾听澜促狭道:“刚才出那么多汗也没见你中暑呀。”
花芽脸红了,重新趴在饭桌上。
顾听澜盛好饭,帮花芽往米饭上浇上汤拌了拌:“祖宗,吃口饭吧。我妈问了你现在多重,她说我要是养不好你,就让你去北京跟我两地分居。”
见花芽懒懒的不吃饭,顾听澜低声问:“你想跟我两地分居?”
花芽马上坐起身,特别机敏地说:“一时一刻都不想分开。”
顾听澜把碗递给她,半笑不笑地说:“那你吃饭。”
花芽赶紧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饭。
这个男人温柔起来吓死个人。
过了没两天,花芽总算如愿以偿。
顾听澜从外面做完任务回来,给高婶子家捎带了老战友的礼物。
回到家中休息了一天,见天气着实炎热,小妻子整日提不起精神。
下午一点,顾听澜良心发现决定带花芽去大溶洞玩玩。
“花小芽同志,记住我说的话,潜水不能离开我去深水区,特别是大海坑周围绝对不许踏入。我会给你划一块地方也能海猎到好东西,你刚学潜水,一定要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花芽立正站好:“是的首长,保证不让您费心。”
“服从命令?”
“坚决服从。”
顾听澜弯下腰,在她小嘴上啄了一口,帮她把潜水用的脚蹼背在背上。
他们沿途遇到不少人,顾听澜身材好,穿着迷彩的短袖,胳膊上的肌肉显露无疑。
他打算穿着潜水裤下去,花芽说什么都要让他在外面套上一条四角短裤。
顾听澜走在路上还在反抗:“谁家男人这样穿,我是见不得人还是缺零件?”
花芽不为所动,凶巴巴地说:“以前我是不懂,现在明白了自然不会让你穿着那么暴露。做男人穿那么暴露行么?一走一过的老婶子们和小嫂子们都往你身上瞟,这就是你的罪过。”
顾听澜闷笑了几声说:“我穿的少我有罪,这是哪门子道理。谁让我身材好呢,最后不都便宜你这个小王八蛋了。瞅你昨天给我挠的,等晚上回去我把你手指盖全给你剪了。”
“你别给我剪,我还留着涂指甲呢。”花芽差点被他转移话题,两人转个弯并排走着,果然又有不少视线落在顾听澜身上。
“三从四德五不准,回家重新给我背。”花芽发现那些目光,恨不得再给顾听澜短袖外面套一件衣服。
“待会脱衣服我一定背着人,不让我的肌肤暴露给其他人看。要不要我把头发也包上,对了,头包上了,脚丫子要不要裹上,可惜我脚已经长成了,裹不了了。”
听出顾听澜的揶揄,花芽冷笑:“裹不了小脚你就裹脑子吧。”
顾听澜假装唏嘘:“哎,做男人真难,做个好男人更难。对了,需要我足不出户么?要不你主外我主内,我现在就回家在咱家一亩三分地里蹲着。”
说着就要作势往回走,花芽拉着他的衣摆,握起小拳头杵到他的面前。
顾听澜咽了咽吐沫,能屈能伸道:“天热,说个冷笑话给你解解暑,怎么就跟我急眼了呢。走走走,那边有卖绿豆冰的,哥给你买一杯喝。”
卖绿豆冰的不是别人,正是家委会里面的一位肖大姐。
她站在大榕树下面,面前的板凳上摆着两个泡沫箱。泡沫箱子里头还有保温桶,见到有人过来,放下扇风的手。
“哟,顾团长啊,你们要去洗澡啊。”
花芽跟她打了个招呼说:“不是洗澡,是去潜水。”
“那不就跟洗澡差不多。”肖大姐眼睛还往顾听澜身上瞟,顾听澜小媳妇似得往花芽身后躲了躲,此等扭捏作态,当花芽的拳头又痒痒了。
肖大姐仿佛没看到顾听澜的回避,反而问起顾听澜:“听说你有个妹妹要过来啦?刚当女兵年纪应该不大吧?”
顾听澜蹙眉说:“你听谁说的?”
肖大姐笑道:“那天高会长跟我们聊天说的,这事也没啥好瞒着的吧。”就是不少家属听了以后心里都有了成算,这话不好说出来。
知道是高婶子说的,顾听澜的眉头松下来,他垂头看着专心挑冰棍的小妻子,跟肖大姐说:“是我妻子的妹妹。”
肖大姐见花芽犹豫着不知吃哪种口味的冰棍好,干脆把红糖、白糖还有红豆、绿豆、奶味的都挑出来,用塑料袋装上塞到花芽手里。
“我就要一根冰棍。”花芽见里头没有绿豆冰,就想挑个冰棍往溶洞那边边走边吃。
“我不要你钱。”肖大姐压低声音说:“都是公家自己冻的,你拿就拿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花芽更不会要。一根冰棍两三分钱,她丢不起这人。
顾听澜拦住肖大姐的手:“谢谢你,我买一根,这些你放进去别化了。”
跟肖大姐一起卖冰棍的另外一名家属走了过来。
她到后面洗了把脸,去去暑气。见肖大姐摊位上有人,赶紧过来。一来就看到穿着迷彩服的顾团长。
每年夏天她都跟肖大姐一起在这条小道上卖冰棍,这是去码头的必经之路,天气一热来来往往去海边的人太多,有的小伙子偷懒,直接光膀子走过去。她俩都会窃窃私语,小声点评一下。
其实这也不只她俩说,有些婶子们仗着年纪大,开的玩笑更让人脸红呢。
要说身材样貌,在031顾团长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去年顾团长未婚的最后一个夏天,成天跟一群光膀子的年轻小伙往大溶洞那边去。
身上晒成小麦色,不说话的时候隐隐有气场在,遇到熟人笑起来阳光又灿烂。盘靓条顺,身上没有一点赘肉。
只要他到大溶洞,那肯定大溶洞后面挤都挤不下人。
大姑娘、小媳妇、老婶子们,不错眼的看着他。
不光是身材好,人家还有本事。
这些年一直都有消息说要探测大海坑的深度,以人力无法到达底部。里面危险又神秘,让擅长潜水的人望而却步。
而顾团长进到大海坑就像是探囊取物,一口气憋下去能潜好几十米呢。里面黑布隆冬的,想想就渗人,可顾团长胆子大,总是能在里面弄到好东西。
弄到好东西人家也不藏私,直接点上篝火跟大家一起分享。
那火光照耀在诱人的男性身躯上,越发让家属们挪不开眼睛。
可结了婚呢。
肖大姐和另外一名家属仿佛见到泼猴被扣上紧箍咒,光膀子到处窜的顾听澜不但穿上了短袖甚至还在潜水裤外头套上了一条四角裤。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后过来的家属眼睛在顾听澜的身上打了个转,笑道:“顾团长下海还穿这么多,不热得慌啊?”
花芽冷笑:“下海不多穿点,他骚的慌。”
顾听澜:“.”一声不敢作。
肖大姐腹诽:有本事下海,你有本事脱啊!
花芽敏锐地发觉她们对顾听澜的不怀好意,当着她们的面跟顾听澜说:“以后都这么穿,记住没?”
顾听澜简直受了无妄之灾,男人不光膀子游泳,穿比基尼么?
可他不敢说,甚至在花芽问他的时候脱口而出:“我还能再穿多点。”
两位大姐的脸一下拉的老长。
大夏天的,谁她娘的是诚心实意站在这边卖冰棍,不就是为了那点眼福么。
啧啧。
花芽同志是吧。
吃独食,撑死你!
第92章
走了半响, 顾听澜指给花芽看:“这里绕过去就是溶洞。”
目光跟随他所指之处,花芽感叹地说:“怪不得在上面看不到溶洞,原来被这块大岩石遮挡住了。我那天还问小芳为什么有人站在上面往下跳, 小芳也不知道。”
顾听澜走在前面, 花芽跟在他的后面, 砂砾的小路几乎九十度转弯。转过以后,走过一条狭窄的甬道, 巨大的令人惊叹的大溶洞出现在花芽面前。
放眼望去,大溶洞并不是很深,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笋以及天然形成的钟乳石。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乘凉的乘凉, 潜水的潜水。还有人把西瓜泡在挖好的坑里,里面灌满清凉的海水。
对于花芽而言,无异于是世外桃源。
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到了这里就觉得温度下降许多。等她站到溶洞里头,骤然温度下降, 让她的小细胳膊上的寒毛竖了起来。
顾听澜赶紧帮她摩挲着皮肤, 免得不小心激感冒了。
这里有不少军人在, 许多人跟顾听澜打着招呼。
顾听澜跟他们打完招呼,又去看他们今天的收获, 知道今天大概有什么玩意, 他心里有了底。
“我去脱衣服。”顾听澜悄声跟花芽说,说完居然真跑到岩石后面脱衣服。
花芽被他逗笑了, 骂道:“你脱衣服躲什么人, 出来不也还是光膀子么。”
顾听澜惺惺作态道:“那怎么能让人家看我脱衣服呢。”
花芽又要举起小拳头, 被顾听澜一把握住。他眼神四处扫了圈,低声说:“这边熟人多, 给点面子,回家我好好伺候你。”
花芽的脸轰地红了,她甩甩胳膊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又没想要家暴你,就是跟你闹着玩呢。”
顾听澜叹气:“要是从前有人说我会被人揍服我肯定不相信,还得把说话的人给揍了。现在真是,哎,人生在世,冷暖自知啊。我堂堂的顾大团,居然怕媳妇的小拳头。”
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停。他蹲在地上帮花芽把脚蹼穿上,穿上以后,他跟唐老鸭似得走到海边上,捧了捧水走回来,小心地往花芽脖子、后背上浇了点。
“这边海水凉,你先适应适应。”顾听澜听到远处有人喊他,他摆摆手就是不去,诶,咱就是陪媳妇。
等到花芽慢慢地挪到海边,顾听澜半个身子在海里了。
花芽舔舔唇,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视线里是让男性们艳羡的体格。花芽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的抽了一下。
“不是,媳妇,你冷么,无缘无故手嘚瑟个什么劲儿?”顾听澜明知故问,装着要教花芽潜水,贴到花芽耳边说:“哪儿你没摸过,装什么正人君子。你瞧好哪块肌肉,等咱回家继续让你摸个够。”
花芽的手顿时不哆嗦了。
她刚才还在缅怀第一次在渔村里见到顾听澜深沉完美的男性身躯,要是知道里面的魂儿是这样的,鼻血怎么地都能倒吸溜回去。
顾听澜牵着花芽往水深的地方走了走,花芽感觉自己慢慢漂浮起来。
“有鱼,你先别动。”顾听澜扶好花芽后,一个猛子扎进去,浪花四溅。
花芽漂在海面上,就见顾听澜在海里灵活调转身子。脚蹼轻轻一扇,就窜出去好远。
转眼间,他重新回到水面,手里掐着一条海鲈鱼!
“嘿!看看!”顾听澜往远处跟岸上的人显摆。
有认识的人,帮他把鱼篓端到附近,顾听澜又给花芽摸了摸海鲈鱼:“这么大条至少三斤半,媳妇,有我这么有本事的男人,你可真有福气。”
花芽抿唇笑道:“是,顾大团最厉害啦。”
顾听澜勾唇笑道:“你知道就好。”
把鱼扔到鱼篓里,顾听澜继续教学。他脚下踩到一个大角螺,他指挥着刚刚能浮在海面上的花芽往下捡。
花芽说潜就潜,丝毫没有觉得好怕的。片刻后,她戴着潜水镜,“呼”地冒出头,一时没站稳,被顾听澜双手撑在腰间站定。
“瞧瞧!”花芽学着顾听澜的模样往岸边显摆了一下,发现没人看她。她失落了,转过头看顾听澜。
顾听澜极有眼力见地啪啪啪鼓掌,小嘴甜甜地说:“我媳妇天下第一厉害,这大角螺除了我媳妇没人能捡着。”
花芽抬抬下巴,表示谦虚接受了他的赞美。
俩人在不深不浅地地方游了一会儿,顾听澜又带着花芽往稍微深一点的地方去。
花芽看到海面以下有不少小鱼群和礁石,还有一缩一缩的海葵和漂亮的珊瑚。
她正看着,迎面一条宽大的海带“吧唧”呼在她脸上。
顾听澜哈哈哈大笑,一下呛了水,咳了两嗓子。
这下换成花芽笑话他。
等花芽学的差不多,顾听澜宛如出行化缘的美猴王,在海滩不远处给花小僧划了一圈。
“我到大海坑里瞅瞅,你就在这里玩,要是有危险别怕。”顾听澜伸出两根指头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花小僧道:“我盯着你呢。”
这话对花芽来说简直就是个定心丸。
“你去吧。”花芽拍着脚蹼往后退了退,见顾听澜往腰上别了一条长长的尼龙网。花芽嘱托道:“要是碰到大虾和螃蟹记得抓上来,我想吃内个。”
顾听澜不学好,故意憋着鼻音说:“内个啊,行,哥肯定给你捞回来。”
花芽没搭理他,转身慢吞吞地往圈里游去。
她本身就会游泳,顾听澜在边上看着她,让她自己潜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才离开。
花芽第一次下到大海里,见什么都觉得稀奇。在海里游泳可比在大河里带劲多了。
顾听澜给她准备的潜水镜有点大,她的脸巴掌大点,橡皮筋有些松。顾听澜帮她在脑瓜后面结了个小揪揪。
她顶着个小揪揪往海里探去,漂亮的银色小鱼群在她的身边穿梭。
花芽来回捡了十来个海螺,一趟趟丢在岸边就觉得有些累了。岸边其他妇女也有准备下水的,穿着的都是系带的三角泡泡泳衣。
花芽身上是件大红色泡泡泳衣,在周文芳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发觉大红色太过艳丽,奈何顾听澜觉得亮眼点有了危险好找,到底穿了过来。
只是花芽把下面三角裤衩一圈围了层略浅的小裙子。
另外让她感到害羞的是,这会儿的泳衣胸前没有海绵垫。
花芽在家里自己缝了几层厚棉布垫在里头。被顾听澜笑话了一阵。花芽丢下棉布垫佯装不缝了,顾听澜不同意,居然笨手笨脚地要帮她缝上,着实是好笑。最后当然还是花芽自己缝上的,缝完以后顾听澜甚至觉得还不够厚。
今天过来一看,不少妇女是直接穿上的,害的她都不敢乱看。
沙滩上还有不少光膀子的男人,花芽条件反射似得不敢往他们身上瞟。
等她自己玩的差不多,游到岸边数了数收获。一共六颗大海螺,九颗小海螺。
溶洞外面少说也有五十多米的宽度,不少人从海里拿着东西上来,直接点起篝火烤了起来。
花芽跃跃欲试,她踢掉脚蹼,往最近的篝火走过去。
成功借到火的花芽,自己撅着腚把篝火燃了起来,随便捡了些柴火,能干的不得了。
顾听澜提溜着满满尼龙袋的收获回来时,花芽激动不已的接过来倒进鱼篓里。
她探头往鱼篓里看去,里面不光有海鲈鱼,还有龙虾和八爪鱼,还有一个掌心大的鲍鱼。
龙虾虽然只有一只,个头却很大,脑袋前面的须须都从鱼篓里穿了出来。
“准备的还挺齐全啊。”顾听澜看到石头上放着的佐料,笑道:“那咱们晚上就不做饭,在这里烤着吃。”
这多新鲜啊,花芽美得不行。
顾听澜不让她上手,拿着鱼篓往海边稍远点的地方去。
他把晚上要吃的龙虾□□,把鲍鱼的侧边刷了刷,还把八爪鱼的吸盘清理了,另外整了两条海鲈鱼。
“你会弄大龙虾啊。”花芽还以为顾听澜不乐意吃这种东西。
顾听澜说:“刚到岛上的时候就只有海里的东西能吃,自然都试了个遍。后来军医说大虾的营养价值高,补充蛋白质还有钙和碘,傻子才不吃。”
花芽盯着这堆东西馋的不行,软软地说:“我也爱吃。”
“那我来给你烤,你在边上歇着。把腿和脚背揉一揉,免得明天疼。”顾听澜指着不远处的石头说:“我去掰两片芭蕉叶垫着,这些玩意不需要放太多盐,自带鲜灵味。”
花芽自然听他的话,乖巧巧地坐在石头上揉着腿。过了一会儿,远远地见到有个人过来。
“诶哟,花芽小妹,你不教人织毛衣在这儿坐着呐。”孙婶子戴着草帽,胳膊上挎着篮子,里面有她用小刀撬下来的海蛎子。
周文芳没跟花芽说这人前两天要抢占毛衣的事,花芽客气地跟她点点头,直觉上不大喜欢这位孙婶子。
孙婶子不以为然,她走到哪里大家似乎都是这个态度。
她神神秘秘地把竹篮往花芽面前一送,讨好似得说:“我在那面撬了不少海蛎子,你看这边已经把肉扣出来了。你抓两把回头给你家男人吃。”
花芽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但也不想接受她的东西便说:“谢谢你,我们这里东西不少,够吃了。”
孙婶子说:“傻丫头,婶子跟你说啊,这玩意对男人身体可好了,专门补精力的。”
花芽听懂了,她跟孙婶子就见过一面,关系没好到可以相互说丈夫家的隐私话。再说,顾听澜是什么体格,再给他补精力她还活不活。
没等花芽再次拒绝,孙婶子看到石头上放着的鲍鱼。
“哎呀,这么大的鲍鱼真是难得一见。肯定是顾团长从大海沟里找出来的吧,让我看看。”说着,孙婶子上手捡起地上的鲍鱼,装作看了看:“咦,怎么不动弹是不是死了?”
花芽凑过去发现鲍鱼的确不会动。她并不知道有些鲍鱼很少动弹,只有受到刺激的时候才会扭几下。
“你不是海边人不知道,死了的海鲜会吃坏人。”孙婶子说着就要把鲍鱼往自己竹篮里放:“嫂子怕你忍不住吃了,还是我帮你扔了吧。”
花芽一把掐住她的手腕,把手腕重新掰了回来。
她用另外一只手把鲍鱼拿了回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孙婶子明晃晃是想占便宜的意思,还真当她傻?
她就算分辨不出鲍鱼的死活,但知道她的八斤一定会把好东西给她。
第93章
孙婶子一下急了, 赶紧往四周看了看。的确发现有几个人看向这边,指指点点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把手缩回去,手腕被花芽掐出一道印子。她脸上讪讪地说:“死海鲜会吃死人, 别说婶子没提醒你。”
突然她背后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多谢提醒, 回头我也会转告张连长, 他有一位热情帮助同志的好母亲。”
花芽见顾听澜回来,接过他手中的芭蕉叶。然后举起手里的鲍鱼晃了晃跟顾听澜说:“你也不成啊, 这位同志说你弄回来给我吃的是死鲍鱼,还说死海鲜吃了我就会嗝屁。怎么,想要换老伴啦?”
花芽连婶子都不愿意叫了,直接省掉称谓叫同志。
“别乱说, 我特意给你弄来的鲍鱼怎么可能是死的。”顾听澜可是自由潜水下到大海坑五十多米的深处给花芽撬的鲍鱼,专门给小妻子开胃的。
顾听澜当着花芽的面用手指戳了两下,掌心大的鲍鱼开始不断的扭转。
花芽说:“哦,是活的呀。”
孙婶子见顾团长回来,当时腿就软了。又听他要跟她儿子说, 话都不利索了。趁着顾团长给花芽展示鲍鱼时, 撒丫子跑了。
花芽不乐意地说:“就这样让她走啦?她想哄骗鲍鱼的账我还没跟她好好清算呢。”
顾听澜说:“不需要你清算。她儿子明年合同到期, 应该续聘不上了。”
花芽不明白部队里的一些事务,茫然的以为只要愿意都能在部队里呆一辈子。她傻傻地问:“她儿子不是当兵的么, 怎么也要考核?”
顾听澜往火里扔了几根干柴, 放柔声音跟花芽解释说:“我们部队有部分文职是聘用制,一般期限是三到五年。因为这边情况特殊, 让她儿子在这里带了七年。自动续聘了一次。可惜的是, 可能是在安乐窝里待习惯了, 她儿子这两年体能考评都不合格。按照规定,明年合同到期将不予续聘, 就地转业。”
花芽张大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听澜又跟花芽说:“另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妈太爱占小便宜还喜欢嚼舌根,甚至还被人抓到小偷小摸过。家属里面对她有怨言的不止一个两个。严重影响家属们的团结和稳定。”
花芽也不笨,若有所思地说:“其实作为文职,特别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文职工作,体能上就算稍微差了点,阮旅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吧。”
“孺子可教。”顾听澜笑道:“明面上就是体能不合格不予续聘。实际上,确确实实因为他有一位不合格的母亲,而他又是个听妈妈话的好儿子。别的小毛病都能忍,贪心这一点就是雷区。”
贪心的人很容易被人控制,但凡一点蝇头小利都可能做出一些害人的勾当。
这才是让她儿子和她离开031的真正原因。
花芽郁闷的心情一下就爽快了,她又问:“那你也会转业么?”
顾听澜笑了笑说:“说什么傻话呢,我要是转业,031后继无人了。”
花芽这就放心了,她的认知里,顾听澜本就应该属于部队,属于可以让他大展宏图的天空的。
顾听澜揉揉花芽的脑袋瓜,把话题又转了回去:“算你聪明,不让我白费功夫。要是被她把鲍鱼拿走,你看我罚不罚你。”
“哼,你敢。”花芽说完,到底因为被所爱的人夸赞,高兴的背着手踮起脚走了两步,随即回头笑的甜甜地说:“因为我相信你会对我好呀。”
顾听澜的心尖又被抹了蜜,拉过花芽的手捏了捏。
要不是这里人多,肯定要使劲亲一亲。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着。
俩人合力搬了块大石头当做桌子,搬好以后,花芽负责在周围捡柴火,顾听澜当主厨。
花芽不知道什么样的算是熟,捡完柴火从顾听澜的背后探出头,往火里瞅。
“这一团是什么东西,刚才还没有。”
顾听澜脚边多了两个黑毛球,他用刀把上面的尖刺砍掉,把外面的硬壳撬开,露出里面金黄色肥美的黄。
“这是马粪海胆,有个熟人给的。想不想尝尝?”
花芽二话不说把小嘴张的大大的。
顾听澜失笑着把上面的黑膜去掉,挑起一块海胆黄喂到花芽嘴巴里。
花芽第一次尝试这种味道,有些奇怪,吃掉以后嘴巴里面泛着甜味。
花芽再次张嘴:“啊——”
顾听澜继续投喂。
吃了两口花芽突然想到什么:“这么毛球叫马粪海胆?是马粪做的么?”
顾听澜乐得不行,想哄她说就是马粪做的。又担心她吐出来。想了想还是正儿八经的科普道:“你仔细看它其实不是黑色,是暗绿色的,外形跟马粪很像。其实是吃海藻长大的。咱们这边这种海胆很多,你刚才潜水的地方没有,是因为我怕你被它的刺扎脚。从你刚才潜水的地方在往海里走二三十米的浅海海域就能找到许多这种海胆。”
花芽一时间对大海充满好奇,她叹息道:“怪不得你喜欢潜水,这就跟我喜欢跑山一样啊。也不一样,你潜水比我跑山难多了,还容易发生危险,你千万要注意哦。”
“你总算有点良心了。”顾听澜老喜欢叫花芽“小没良心”,听到此话表示很窝心:“你说万一我真有什么事.”
“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花芽生气,气鼓鼓地说:“要是真那样,那我就速速改嫁。”
顾听澜心塞,还得哄着小妻子说:“我这张嘴找打,是我不对,咱不改嫁啊。”
花芽闷闷地说:“那我就坐在这里一直看着海,等着你回来。一天不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一天。一年不回来我就等一年。一辈子不回来我就跟后面的钟乳石一样,变成岩石,风吹日晒都不怕,就等着你回来接我回家。”
顾听澜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小妻子软软地说出如此坚定的话,让他觉得提起这个话茬的自己就是个王八蛋。
哎,好端端的平白让小妻子难受个什么劲儿。
平时他出任务,花芽嘴上不说,晚上总是会睡不好的。这次出任务回来,小脸明显瘦了一圈,还一口一句是天太热不想吃东西,就是不想让他带着对家里的担忧去执行任务。
顾听澜烦躁地搓了搓头,突然感觉有只小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
“咱们好好的不就没事了么。”花芽软糯糯地说:“我没吃过海鲜,你要是把这些东西烤糊了,我可就真不搭理你了。”
顾听澜冲花芽笑了笑,使劲捏了捏她的小手。
“成,咱们好好的比什么都成。”
鲍鱼被顾听澜切成片放在火上稍稍一烤就熟了。
顾听澜先尝了一片,咸淡味正好,就把剩下的全端到岩石上给花芽吃。花芽咬了一片,梗啾啾的很好吃诶。
见到小妻子眼神倏地亮了起来,顾听澜觉得自己受累潜下去完全是值得的。
花芽捏了一片要喂给顾听澜,顾听澜不吃,花芽生气,顾听澜张嘴吃了,花芽就高兴了。
远处不少家属偷眼往这边瞄,一来赞叹他们面前的海鲜丰富程度,鲍鱼之大、龙虾之生猛。再来就是看出来门道了,这位响当当的顾大团长是真的被新婚小妻子吃的死死的啦。
花芽把鲍鱼吃完,他们面前又来了位大姐。花芽见着她面生,她话还没说人先笑,胖乎乎的瞅着很和气。
“这位同志,能不能借一瓶盖的白酒给我,我给孩子弄了条鱼,她嫌太腥。我今天过来的着急,你也知道大溶洞这边来晚了就没地方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花芽把白酒瓶递给她,她看到是高度的老白干,笑道:“我就用几滴,别把我大闺女灌醉了。”
她和善的笑着,花芽也跟着笑。
顾听澜见她们说话,便走到一旁准备烤食物。他用小刀先把海鲈鱼正反划了两刀,又用芭蕉叶把八爪鱼包在里面,之前撒了些白酒腌了去腥,这会埋到火堆下方。大约十来分钟就能熟。
“我叫李丽芳,是这边外聘的人员。平时就喜欢过来游泳。”没等花芽问,李丽芳先把自己介绍了。
花芽点点头说:“你好,我叫花芽。我有个好闺、闺蜜,她的名字里也带有芳字。我平时就叫她小芳。”
李丽芳一笑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她跟花芽说:“这可不就巧了,我身边人喜欢叫我大芳。主要是我块头大,圆乎乎的。你可以叫我大芳姐,我待会就把白酒还回来。”
大家相互借东西是常态,特别是溶洞这边难免会遗露些东西。花芽刚到别处借了火,对此并不在意,等大芳姐走了,低头看着不远处忙活的顾听澜。
很快大芳姐把老白干还了回来,还送来一碗小钉螺。
“我把前面的尖头敲下去了,你就用嘴巴把前面一吸,然后换到螺口这边用力一啄,里面的螺肉就出来啦。”
大芳姐拿出一个钉螺给花芽示范了一下,花芽也跟着两头一吸一啄,果然出来鲜辣的螺肉。
“你慢慢吃,这些都是早上赶海捡的。”大芳姐把碗递给花芽说:“你要是喜欢再找我拿。”
等大芳姐走了,花芽感慨道:“人跟人的差距真大,孙同志就喜欢占人便宜,这位大芳姐还真是大方。”
顾听澜听出大芳姐的口音,跟花芽说:“她应该是四川那边的人,辣妹子性格。”
花芽吸到一块辣椒,眼泪汪汪斯哈斯哈的,眼瞅要被呛着。
顾听澜拧开水壶按着花芽的天灵盖往里炫。
要不是花芽蹬了他一脚,水壶里的水都得被他灌下去。
等到日头落山,两个人把沙滩上的篝火熄灭。
顾听澜划拉着地上的垃圾装到网兜里面。
大溶洞里偷闲的人们也都如此,这是他们共同的地方,相互都很爱护。
花芽指着海平面上的太阳说:“你看,夕阳!好红!”
海面上落日余晖美不胜收,海洋披上金色的外衣。落日的光芒反射在半空棉絮般的云朵上,霎时间成为玫瑰色的晚霞。
从大溶洞出来,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在道路上。
顾听澜借着物品的遮挡,悄悄勾住花芽的小指,两人慢悠悠地漫步在人群之中。
晚风徐徐地拂过来,奉上花木的幽香,带着一种诗意的浪漫。
夕阳如画,相爱的两人也仿佛入了画。
此时此刻,花芽的小脸被光晕染成嫣红色彩,顾听澜垂下头,只觉得他的小妻子比晚霞还要绚丽夺目。
而他的小妻子,目不斜视,却在背地里悄悄勾紧他的大手晃了晃。
第94章
进了八月底。
阮旅组织家属们到农场里摘甜瓜。
农场靠北面的土壤比较干, 这样种出来的小瓜不大,却一个赛一个的甜。翻开瓜肚看,可以看到龟裂的纹理。越是这样看起来丑的越是甜的跟蜜似得。
花芽因为上班没去成农场, 眼巴巴守着阅读室。方圆摘了不少回来, 快到中午了, 还特意给花芽带了一兜,打开就能闻到甜瓜特有的甜香气味。
周文芳拿出水果刀, 在桌面上垫上废草稿纸,把甜瓜切成六瓣伸手递给花芽。半天见不到人接,回过头看去,花芽已经抱着瓜啃了一半。
周文芳唇角抽了一下, 忍住了。把瓜瓤掏出来以后,吃到嘴里真比蜜还甜。
方圆见她们吃的高兴,特意强调说:“咱们经常吃海味,一定要注意水果不能跟海鲜一起吃。特别是这种小甜瓜,谁吃谁嗝屁。”
花芽捧着咬了一半的甜瓜嘟囔着说:“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
方圆佯装要把甜瓜拿走, 花芽忙叠声说:“我记住了, 我记住了。”
周文芳仪态优雅地在旁边小口地吃着甜瓜, 顺便送花芽一个冷笑。
方圆坐在旁边吹了会电风扇,知道她们经常在这边自学, 便说:“下回能不能把我家天天带着?暑假都要过去了, 他暑假作业一个字没动。天天去掏鸟窝、游海泳,怪让我担心的。”
“行啊, 到时我就把他带到楼上把门一锁。规定的作业没写完不许他回家。”花芽故意说:“反正到了下午这边就没什么人了, 叫破喉咙都没人管。”
出乎意料地是, 方圆居然不心疼,跟个后妈似得说:“对, 不然连饭都不给他吃。我回头再给你准备两个拖把棍,不听话就往他屁股蛋上敲。”
花芽伸手摸摸方圆的脑门,方圆拍下她的手说:“我说真的,你家王天柱现在有周老师管着,回到家还有高婶子。你不知道带孩子写作业多崩溃,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口渴一会撒尿,好不容易坐在桌子前面,抠抠手、挠挠脸、玩玩笔.两个点过去,一个字没给你写啊。”
花芽笑得不行,周文芳深有感触。跟花芽说:“你可别笑,大家都差不多。我没来这边前帮我大姨家孩子辅导作业,一段课文背了上句忘下句,要不然就是颠来倒去、磕磕巴巴。后来说什么都不带孩子写作业了。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就让孩子练技术去,我可不想再遭一次了。”
这话说到方圆的心坎上,她俩闷头在一起研究了以后什么技术吃香。花芽旁边偷偷摸摸又掰了个香瓜吃。
周文芳住的地方,有家属的孩子要入学,正好方圆在,她就帮着打听一下。
周文芳身为过来人,跟周文芳说了些入学要注意的事,还掰着手指头告诉她要准备的资料和文具。周文芳一条条记着纸上,写的字如人一般娟秀。
“冰棍的签现在攒就有些晚了,让孩子爸去砍些树杈剥了皮弄成一把。我记得要做加减法用,我家孩子的老师当时要一百个棍儿。”
周文芳说:“作业本也得自己买,学习班是不发的。供销社里的田字格、拼音本、数学本、纯白草稿纸什么的,一样至少准备五本。其他文具到了供销社问里面的营业员,营业员她们都懂。”
花芽在旁边吃瓜,想想说:“今年入学的孩子不少呢,我见王婶子家的小儿子应该也要进学习班。上回织毛衣的时候她还提过一嘴。”
“她人挺不错的,在咱们家属里人缘就好。”方圆忍不住吐槽说:“就是她丈夫太死板,总是干得罪人的事。”
花芽还想吃瓜,方圆不是个长舌妇,不愿意在背后说太多别人家的事。见到周文芳正在帮新入学的小孩子写拼音表,直说:“我记得去年咱们这里出了个什么事,有人把拼音当做外语了。差点捅出个大篓子。家委会里面都通报了。哎,我回去也跟高婶子说了说,干脆把拼音表抄给扫盲班的家属们看看,扫盲就应该从发音开始。普通话普及了三十多年,咱们院里说话还是南腔北调的。”
花芽想起王天柱跟她说的笑话,学给她们听:“小猪隔壁班的老师是个湖北人。报听写的时候说‘呃’,‘呃’了半天,同学们都傻了。后来老师一气之下在黑板上写了个‘二’字,大家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呃’应该是‘二’。”
方圆笑道:“这算个什么,我刚过来的头一年,遇到一位家属到处找‘孩子’,哎哟把我给吓坏了,帮她好一顿找。结果人家拎了一只鞋子回来,你说好不好笑。后来才知道湖北那边一些地方就把鞋子发音叫做‘孩子’。”
方圆去过的地方不多,在这里认识的家属都是全国各地的,也了解不少。周文芳小时跟父母曾到别的部队驻扎过,跟方圆两人聊的不亦乐乎。
花芽就是个小土包子,哪都没去过。她就探个头听人家聊,还听的津津有味。
等聊的差不多,方圆吹够电风扇走了以后。花芽见到周文芳又在桌子上给邻居家的孩子写拼音表,干脆也找来一张大纸,跟着一起写。
“我是被人托付要写,你无缘无故写这个干什么?”
花芽拿着长尺小心翼翼地化好线条,头也不抬地说:“王婶子没什么文化,她又说丈夫整日没时间。我干脆闲着也是闲着,帮她家小孩做个拼音表。”
“你倒是好心。”周文芳说:“你嫂子没说,其实我也听说过王梨花丈夫的事。人是好人,就是性格太较真,跟同事和战友都处不好。听说四十多还是个连长.反正王婶子挺不容易的,你、算了,你这算不了多大的事。”
周文芳想了想觉得没必要说太多人家的家事。简单说了两句见花芽还是埋头划格子,知道是自己想的太多。
花芽本身的性子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攀附也不端架子。心思单纯,却很敏感。她觉得值得去做,那就让她去做,反正按王梨花的做人处事的方式,也不能坑着花芽。
花芽说:“我刚坐船的时候有些晕船,王婶子很大方给我一个橘子,在船上能有个橘子多难得。可能对她来说是个很小的事情,但是我会记得。”
花芽想了想说:“我做的这件事虽然也小,但也许对她就有了帮助呢。更何况在暗礁岛逗留的三天里,我俩相互照顾,也算有了革命情谊。倒是比别的这个婶子那个大姐感情不一样。”
周文芳也点头说:“那你看我怎么写的,参考着来吧。”
花芽骄傲地说:“我一定会比你做的更好看。”
她俩说着说着闹了起来,还没闹完,外头小瓜子跑了进来。
“嫂子!”小瓜子不知跑了多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俺团长让俺告诉你,船、船要进码头啦!”
周文芳不明所以:“船,什么船?”
花芽放下笔撒丫子就往外面冲,边冲边喊:“我三妹到啦!我请假!”
小瓜子跟在她后面,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嫂子就跑了。他只好跟在后面喊道:“嫂子、嫂子,等等俺啊!”
花芽回头跟他说:“你去找我大哥,跟他说一声!”
小瓜子说:“大哥、不是,林副团已经在码头啦!”
花芽兴冲冲地跑到码头上去,一路上惊起鸟儿无数。
这下她也不怕强烈的阳光会刺的皮肤疼,离得老远见到有一艘芝麻粒大的船往这边来。
她见到林八一早早地站在码头边等着,满头大汗地跑过去说:“大哥,你咋来的这么快!”
林八一见她一头汗,让她先把气喘匀说:“你和林云过来我都没接到,这次可不得提前过来么。这丫头性子比你还野,我怕她一生气偷跑回去当了逃兵。”
花芽不认可他的话,瞪他一眼说:“那你这就是太小看她了。三妹以后是要当大司令的人,怎么会去做当兵。”
林八一不知道这件事,花芽就把顾听澜跟他说的复述给林八一听。林八一笑道:“倒是比我还要有理想,刚才是我错了,我打嘴。”
他们站在岸边等了一会儿,方圆也从家里跑过来。
小瓜子累的快昏过去,他大口喘气跟花芽说:“俺团长来不了,俺代替俺团长迎接、迎接团长三小姨子。”
“别整那些虚的,你快到那边阴凉的地方歇一会儿。”花芽指着悬崖下面的阴凉处跟小瓜子说:“你的团长我也能代表,你去吧,别中暑了。”
小瓜子说什么都不过去,非要完成团长布置下来的任务。
等到船靠近,上面的甲板上有人陆续围了过来。在岸边可以看到他们的脸。这两年031不打算征兵,林娟跟其他两位战士是跟百姓们一起乘船过来的。
带兵的是位营长,他等到船停稳,交代了一声。
花芽站在下面看的真真切切,上面林娟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瓜。可能是没有命令不能私自行动,花芽等人在下面耐心的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人下的差不多了,林娟才和另外两个人排成一个纵队慢慢地走下来。看她走路的样子已经有了有模有样的。看来在新兵连没少下功夫苦练。
林娟从她们面前走过去。
“怎么黑成这样了。”花芽哭笑不得地望着偷偷跟她打招呼的林娟,差一点认不出来。这孩子晒的居然比小瓜子这些男兵还要黑,呲着一口小白牙,唇角都要咧到腮帮子上去了。
接兵的营长知道过来当兵的这三个人,他们的家属都在岛上。两个是这边的子弟兵,唯一的这位女兵还是顾团长的小姨子。
“原地整理三分钟。”
林娟听到命令,把手上的包往地上一扔,就往花芽这边扑了过来。
要不是花芽力气大,肯定会被她扑倒。即便如此,花芽还是被她撞了个踉跄。
“二姐二姐二姐!我可想死你啦!”林娟想要往花芽脸上亲两口,被花芽无情地挡掉。
“你看你嘴巴干的,先喝点水。”花芽把水递给她,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林娟这三个月没白在连队里遭罪,人显得精干了不少,眼睛炯炯有神。整个人的精气神提升了一大步,说话谈吐间更显出一份自信。
林娟举起水壶咕嘟咕嘟往里灌,喝起水来非常豪迈,喝完把水壶递给花芽,自己蹭了下唇角,这才有功夫往花芽身后看去。
第95章
“诶, 你还长高啦。”花芽惊喜地说:“头发怎么剪成寸头啦,我的天,三妹, 你变化太大了。”
林八一站在旁边, 仔细端详着印象中的小丫头片子。
他离开那年林娟不过四岁, 他骗林娟自己到镇上给她买布料做新衣服,林娟抱着她的大腿哭哭啼啼地让他早点回家.
那次一走就走了很久, 到今年夏天正好十三载。
多少次做特殊任务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家人,没想到居然实现了梦想。
林娟也偷偷瞧着林八一,她大哥跟记忆里没太大的变化, 就是人成熟了,还有股沧桑的气质。见了她也不晓得上来打个招呼,就知道在旁边傻站着。
“这是嫂子姐。”花芽给林娟介绍说:“大哥你应该没忘吧,叫一声。”
林娟张嘴大声地说:“嫂子好,大哥好。”
林八一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说:“一路过来辛苦你了。新兵连的训练主要是锻炼你的服从性和身体的基本素质。等你进了这边步兵营, 训练的内容就是针对专项内容, 配合着其他战友的——”
“诶诶诶!”方圆忍不住打断他说:“这又不是领导训话, 你少说点这些。哎呀,我来替你说。”
方圆拉着林娟的手说:“你大姐和二姐过来都是我来接的, 她俩都在我家里住过。你大姐现在在干休所上班来不了, 我替她向你问声好。等到礼拜六她休息,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林八一在旁边说:“礼拜六也得看步兵营放不放假啊。放假也得要领导批假才能从西院出来。”
“别插嘴!”花芽和方圆两人异口同声, 林娟本来到了陌生地方的不安见了他们以后烟消云散, 甚至笑出声。
林八一见林娟笑了, 很想赶紧跟她解释一下自己这些年的苦衷。后来觉得没必要,现在已经见面了, 等到以后林娟了解了这边的工作就应该会理解自己。
让他没有料到的事,林娟早就在新兵连听说过031部队的壮举。
特别是新兵连的首长们知道她的调令下到031,都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还说031部队就是英雄的部队,是用钢铁般的意志和无私的奉献,一厘一厘地完成国家赋予的艰难任务,不但是国家的英雄更是人民的英雄。
无名的岛屿上硝烟弥漫,革命前辈们前仆后继,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筑成了这座钢铁岛屿。挖石油探井、建海上贸易线路,打破敌人的封锁,牢牢地在海平面上钉下了中国国旗。
三分钟很快就到了,林娟回头看了眼,另外两名战士已经往行李那边走去。林娟反过来拍拍林八一的肩膀说:“大哥,等我放假过来看望你跟嫂子。”
花芽正要说自己也需要三妹的看望,就听小瓜子在旁边呱噪地喊道:“你二姐夫也想你的紧咧,俺团长让俺带好。”
说完砸吧一下嘴,觉得话里似乎有歧义。
小瓜子当着大家的面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在脑子里飞快地更正后喊道:“你二姐夫和你二姐也想你的紧咧.”
花芽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跟林娟说:“你二姐夫今天来不了,等下次咱们一起见。”
林娟往集合地点走去,跟花芽点点头说:“我都好久没吃饺子啦,记得跟我包饺子啊,多多的肉,二姐夫今天没来就让我二姐夫报销!”
林娟回头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她揉了揉眼睛,冲对面的人喊道:“你不是上班么!”
林云大步跑了过来,站在林娟眼前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喘气说:“我、我请了半个小时的假。”
那边已经在催促集合,林娟给了林云一个大大的拥抱,咧嘴笑道:“等我放假啊,放假到大哥家见面,别忘了。”
一众人目送林娟跟着小小的队伍离开码头,花芽给林云顺着后背说:“你看你,又不是见不到了。”
林云说:“这不一样。”
花芽笑了笑说:“确实不一样。”
林八一走到船边,跟另外一位接兵的领导打了招呼。
“原来是林副团的妹子,怪不得胆子这么大。”对方佩服地说:“到暗礁岛的路上风浪还不小呢,就她知道主动帮助群众,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坐船,表现的非常勇敢。”
那人往花芽这边看了眼,小声跟林八一说:“你们家的儿女都是了不起的人啊。”
林八一又跟他说了几句话,那人聊完就追着队伍走了。
林云请假时间短,让花芽提前通知她林娟的放假时间,她好调休,完事也跑着往干休所里去。
得了,大家都走了,花芽也得回去上班了。
方圆拉住花芽说:“晚上上我家来吃饭。”
花芽不明白:“为什么?”
方圆往林八一方向看了眼,见他面朝大海背对着大家不知干什么呢。多年的夫妻让她能体会到林八一此刻心里的激动,跟花芽说:“有个亲人在家里,你大哥能好受点。”
“好呀。”花芽脆脆地答应下来,抬手看眼手表,已经要到十二点。花芽跟方圆摆摆手说:“我得去拿饭盒打饭去,晚上我要吃黄瓜拌皮蛋啊。”
“这丫头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方圆看着花芽蹦跶哒离开的背影,拍了拍林八一的背说:“还迷眼睛呢?”
林八一瞅她一眼,抹了把眼角说:“你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她才这么高,还没到我膝盖,话都说不清楚。如今成了这么大的姑娘。要是走碰面,说不定我都认不出她来了。”
“瞧你说的话,花芽来的时候你也这样哭啦?”方圆一脸了悟的表情说:“难怪头两次你都不见她俩,原来是自己先躲着哭,哭完才出来见人的。那你今天怎么就敢见了?啊,是打算见完回家抱着被子继续哭?”
林八一被她说的臊得慌,他迈开大步就要走,边走边说:“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我怎么可能会哭。”
“哦,你是被风吹了眼。回头我就到部队医院给你配副眼镜,别人问你咋了,我就说你上了岁数,见风流泪.”
“你就给我少说两句吧。”林八一大声说话,说完语气又软了下来:“我承认有那么点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你也不至于当成个笑话来笑话我吧。”
方圆知道,林八一这是恼羞成怒了。
于是憋着笑跟她的丈夫说:“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今天看林娟并不像是生你气的样子,不是还说要到咱们家吃饭么。万一吃饭那天还生气,你就把衣服脱了,让她看看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那次要不是遇见我,你还能有今天。就那样你都不告诉我你是军人,要不是阮旅跟我说,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说起这个,方圆心里又开始不好受了。林八一叹口气,僵硬地把话题岔到别处去,努力学着顾听澜的样子哄着方圆。
哄着哄着方圆“噗呲”乐了:“别哄了别哄了,咱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林八一又恼了,这回也不等方圆跟他一起走,大步流星地往台阶上走去。
上着上着,林八一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他站在台阶的左边,回头发现方圆还站在原地。
“快走啊。”
方圆在下面抬头仰望着她内心的高山,冲林八一笑道:“对不住你,我不该开你的玩笑。今天我给你打鱼丸吃。”
林八一望着方圆,抿抿唇闷声说:“你又没力气,我来打就是了。”
方圆笑了一下,快步迈上台阶。
夫妻两人肩并着肩继续往上走。
*
花芽这些天一直等着林娟放假,要不是西院家属进不去,她都想扒着栏杆看看她这位好妹妹咋样了。
最后还是林八一跟大家透漏了林娟已经找班长批了假,时间安排不是礼拜六,是礼拜天。
礼拜天对于大家而言都很好,全都在家里休息。就连最近忙的连轴转的顾听澜也到了方圆家里。
林八一后来反过劲儿,跟方圆说:“就算是当兵,她的头发也剃的太短了。跟个假小子一样,我看跟她一起过来的男兵头发都没她短,你看我待会见了她怎么说她。”
说归说,林八一今天一早就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大家对于他的心口不一已经习惯,各自忙活各自的,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方圆和林云在厨房里忙活,花芽想要进去打下手,奈何厨房太小,她挤不进去。她就只能拿着小铁盆坐在厨房门口帮她们摘菜。
自打知道花芽大蒜过敏以后,方圆有一阵在花芽过来蹭饭的时候做饭不放蒜。后来知道花芽可以做脱敏训练,每次少吃一点点的蒜对她脱敏是有好处的,于是在菜里面放了少量的蒜。
花芽长这么大,吃的菜里面都有大蒜,还是活蹦乱跳到现在。估摸着应该是那次大蒜的量超标导致她过敏,正常的用作佐料来使用大蒜,应该没有问题。方圆又跟花芽试过两次,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恢复成正常使用大蒜。
花芽举着摘好的菜递给顾听澜,顾听澜坐在饭桌边上跟林八一两人揉面。
小姨子要来可不得表示表示,他过来的时候就带了两斤五花肉,打算包香喷喷的大肉饺子给她吃,以求获得完美的第一印象。
他接过花芽递出来的小铁盆,传递给厨房里的方圆。方圆接过小铁盆,又抓出来两颗大蒜。花芽伸手要接,顾听澜直接放在自己手边说:“你去洗手准备擀皮,大蒜待会我来剥。”
花芽听话的站起来,哒哒哒跑到厕所里洗手。
第96章
林娟不光是自己过来的, 还带了她的班长。
她的班长也才二十四,已经在这边当了六年兵。刚来大禹岛的时候,年纪就跟林娟一般大。
花芽不知道她到底使了多大劲儿, 到这边还没一个礼拜, 就能跟班长的关系搞的这么好。
林娟把花芽递给她的拖鞋先给了班长穿, 自己又拿了一双。
她先跟花芽介绍说:“我班长,王亚菲, 特别特别好,跟咱们是半个老乡,湖南人。她不愿意来,我非把她拉过来的。”
花芽见王亚菲斯斯文文的模样, 长得还很秀气,见到花芽也不害羞,落落大方的跟花芽打招呼。
“花芽姐你好,我听过你英勇救船的事迹。本来林娟难得过来,我再跟着有些打扰你们家人团聚, 但我实在是想见见你, 希望你能见谅, 也希望能跟我握个手。”
花芽像木头棍似得站着,林娟咳了一声, 花芽把手往裤子上抹了把伸了过去。王亚菲双手握住使劲摇了摇:“你就是我们女兵们的偶像, 男兵做不到的我们女兵同样可以做到!谢谢你,让我们女兵的梦想有了实际的方向!”
“那是当然的了, 谁说女子不如男, 别把豆包不当干粮。”花芽美得不行, 牵着王亚菲的手走进门,仿佛她才是自己的三妹。
林娟在后面偷着乐, 她二姐真是太好哄了。当然王亚菲并不是哄骗,当她到班上还不知道花芽就是自己的二姐时,王亚菲就不止一次地在班会上跟大家说起花芽的事。几天下来,花芽俨然成为女兵们的偶像。
在屋里的方圆见王亚菲手里还提着一袋红苹果,上前接了放在茶几上。她转头跟林娟说:“别以为过来做客的,赶紧洗手一起包饺子。”
林娟叹气:“哎哟,嫂子姐,咱们才第二次见面,我把自己当个客人行不行。”
“当个屁的客人,这就是你的家。”林八一还在不停的揉面,饭桌上都是面粉,不能吹电风扇,方圆就拿着蒲扇帮他轻轻扇风。
顾听澜揉面揉的不耐烦,找了个机会去切大白菜。两根大白菜切下来同样生无可恋。
他看到林娟到了,先擦了把脸,确定脸蛋干净又俊朗后走出来跟林娟打招呼。
林娟见到二姐夫一愣,过了几秒钟看着花芽摇摇头说:“我说你奋不顾身飞蛾扑火为爱走天涯.啧啧啧啧,你这名女子,有眼光诶。”
嘿嘿,顾听澜乐了。这位三妹会说话,一句话把两个人都夸了。
到底林娟没能包饺子,主要是桌子围不下。
林娟就和王亚菲两人坐在沙发上跟花芽聊天,说是聊天其实以贫嘴偏多。夹杂着一些鄂洲方言,顾听澜偷耳朵听,十句里面有三四句是完全听不懂的。
看到小妻子笑眼盈盈的模样,忍不住自己也勾起唇角。花芽见到顾听澜在看自己,对顾听澜挤挤眼睛,顾听澜也挤挤眼睛。
方圆用胳膊肘怼了怼林八一,林八一擀面皮热的死去活来,眼睛扫到眉来眼去的小两口,使劲握住擀面杖免得脱手而出伤到这俩眉目传情的小牲口。
顾听澜带来的两斤五花肉还有方圆在司务长那里买的一斤后腿肉全用来包饺子,每个饺子肚子圆滚滚的,吃的人最后肚子也是圆滚滚的。
花芽想打嗝,被王亚菲夸出了偶像包袱,捂着嘴没等憋回去,林娟先打了个出来。
姐妹俩相视一笑,在沙发上歪来倒去一点正形没有。
林八一看着直叹气,花芽本来就够皮的,要不是有妹夫管着,真能上天。现在可好,又来个更皮的三妹,他以后跟方圆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吃完饺子,大家有坐在饭桌边上的,还有在沙发上的,相互聊着天。方圆给林娟带了两饭盒的饺子,让她回去带给战友们吃。
今年女兵新兵就林娟一人,另外除了王亚菲是土著外,她班上的六个都是从外面调过来的。
听说031要搞个炮兵连队,不少人都想要往这边调。最后可以说是百里挑一,女兵新兵老兵加在一起算上班长王亚菲才凑够一个班八个人。
林八一简单问了王亚菲后续的工作安排,顾听澜也听了听。饶是再落落大方的姑娘,在这两人的视线下还是出了些薄汗。
特别是顾听澜属于031整个作战二团的最高长官,这样面对面的谈话,是她身为小班长做梦都不敢梦见的场景。
吃完饭,王亚菲要先回西院做工作,跟大家打了招呼后,又找偶像要了签名,最后擦了把汗走了。
花芽跟林云一起,带着林娟在院子里转一转,让她认识一下她们的工作地方。
花芽走到英雄碑附近,想起顾听澜的话。她曾跟林云说过,如今又要故技重施,却听林娟说:“我们到了的第一天就过来献花。是王班长带我们来的。跟我们讲了不少英雄事迹,让我受益匪浅。”
花芽又招了招手,没来。她又招了招手,大鸟窝里终于出现一个肥硕的身影。别说林云、林娟震惊,就连花芽也震惊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胖!”
鲣鸟首领懒洋洋地啄着毛,啄完以后对花芽:“啾啾热热。”
花芽瞪它一眼,跟林云和林娟两人的打着哈哈说:“这只鸟可真肥啊,要是再肥下去咱们就把它烤来吃吧。上次我买的小公鸡看起来都没它肥呢。”
话音刚落,林云和林娟两个人惊奇地看到面前的大鲣鸟蒲扇着翅膀边飞边跑,逃窜的格外快。
林娟啧啧称奇道:“听王班长说,咱们部队把鲣鸟当做吉祥物啊.看来平时伙食就很不错。”
花芽怒其不争地说:“呵呵,可不是伙食不错么。再这样吃下去怕是连翅膀都拍不动了。”
林云“诶”了声,指着鲣鸟首领头上的一个小黑点说:“你们快看,这是不是上次咱们遇到的小肥雀?”
叫做小肥雀,实际上是海燕的小机灵鸟儿脆生生地:“啾唷!”
然后它在三人面前狠狠地啄了鲣鸟首领的脑壳,啄完后无视鲣鸟首领的怒火,悠闲地在天上打着转。它非常灵巧,鲣鸟首领的体格是它二十多倍,却被它气的仰天怒叫:“啾啾啾!”
可惜不管鲣鸟首领怎么嚎叫,小肥雀就是不理会它,甚至让林云和林娟都看出来鲣鸟首领正在被它戏弄。
鲣鸟首领到底逍遥自在了整个冬天,整日在安乐窝里享受惬意鸟生,飞的不如小肥雀快,身子不如小肥雀灵活,一来二去占了下风。
花芽听到小肥雀跟她叫唤道:“我不肥它肥,快把它烤啦!”
林娟就见花芽握着小拳头往天上一杵,小肥雀居然停手不再作弄鲣鸟首领,反而像是一个弹射的小子弹,“嗖”地落到拳头之上。
花芽把胳膊放下来,揉揉小肥雀的脑袋瓜,林娟觉得好奇也想上手摸。花芽直接把小肥雀递给林娟,林娟问花芽:“它不会啄我手吧?”
话音刚落,小肥雀就用小脑袋瓜顶了顶她的手掌心,乖巧巧的求撸。跟刚才欺负鲣鸟的样子截然不同。
花芽好笑,小小肥雀,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苞米碴,本来准备给鲣鸟首领“忆苦思甜”的。鲣鸟首领上次领路立功以后,031传遍了说这只鲣鸟有灵性。
有些家属趁着没人的功夫,还会给它送来各种美食“上供”。时间一长,它就开始挑嘴,连最开始心心念念的苞米碴都不愿意吃了。
而小肥雀不同,不管是真喜欢吃还是装成小绿茶面孔一大口一大口吞咽着吃,都让姐妹三人很窝心。
鲣鸟首领在窝的前面坐成一坨,冷眼看着小肥雀的表演。它自信自己有光环在身,不会轻易地被鸟顶替下去。
林娟也喂了一会儿小肥雀,等到时间差不多才跟两位姐姐往家走。
吃饱喝足的小肥雀一心想要刷存在感,干脆就在花芽的脑瓜顶上窝着。
它从鲣鸟首领面前路过,居高临下的姿态让鲣鸟首领很是火大,决定要召集小弟,等它回来好好的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种。
重新回到大哥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林八一和顾听澜出门办事去了,晚上大概率得她们自己吃饭。
林娟刚进门就闻到熟悉的汤味,激动的说:“莲藕汤!嫂子姐,你居然做了莲藕汤!”
莲藕汤是鄂洲当地的一道名汤。北方待客就是饺子,鄂洲待客必须得上一道莲藕汤。
除此以外,逢年过节、请客吃饭,这道莲藕汤必不可少。
南方湖泊多,莲花之下纵横交错的都是藕节。南方人对“莲”的爱意不必多说,就算走到千里之外,说到想起家中的味道,那必须有它。
“我哪里会做莲藕汤,是你大姐的同事从萨丁那边带来的两节莲藕。你二姐今天一大早就拿了排骨过来,说你在外面这几个月,一定会想它。”
方圆把瓦罐打开,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
花芽洗过手先跑过来瞅了眼,接着把小碟子里的花生米、红枣还有葱段、姜片倒了进去。
花芽用小汤匙舀起一勺尝了尝,脑袋探出厨房外面说:“还得要四十分钟,咱们坐沙发上说说话,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又往里面撒了小半勺的盐。
等到莲藕汤端到桌子上,林娟忍不住端着碗站了起来。
她先给方圆舀了一碗,又要给林云和花芽舀。林云把碗拿了过去,给林娟舀了两块大藕块,又添上两块排骨。
随后她又要往方圆碗里添排骨,被方圆挡了下来。
花芽的碗也被盛的冒尖,大热天里喝的小鼻子冒汗。
排骨上的肉炖的入口即化,吃完以后再喝一口飘着莲藕香气的热汤,真是赛神仙。花芽舍得往里面放胡椒粉,还抓了把葱花在上面翠翠的飘着。光是闻到味道就让林娟咽了咽口水。
她一连喝下三碗,咬一口藕块,跟方圆展示南方的“藕断丝连”。方圆第一次吃莲藕就被它的美味打动,最终也喝了两大碗。
三个人最后摸着肚皮给花芽竖起大拇指。
等到天完全暗下来,林娟到了回去的时间,花芽依依不舍地跟她说:“下次再出来到我家去玩,我家楼下还有只小猴子可好玩了。”
林娟不知情,诧异地说:“怎么还能养猴子?”
方圆把饺子塞到她的手上,又用保温桶装了莲藕汤让她带回去跟战友们分享。听到花芽哄她的话,就笑道:“不光楼下有只小猴子,她家还有只小猴子。专门窜高爬树,就连小顾都比不上她。”
林娟反应过来以后,指着花芽好一顿笑。
花芽冷漠地说:“我不会爬树。”
林娟走到门口说:“别胡咧咧啦,我爬树还是你教的呢。我先走了,三位姐姐咱们下周见。”
方圆追到门口说:“那你下个礼拜想吃什么?我提前给你做好送到你二姐那去。”
林娟说:“家里吃啥我吃啥!”
方圆目送林娟离开,转过头跟林云说:“你们姐妹三个都是好养活的。”
林云笑着说:“原来是三个都好养活,现在出了一个娇气包。”
方圆来回看了眼,这才发现花芽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翻看起了乐乐的连环画,嘴里还叼着一瓣甜瓜。
她们又在家里坐了一会儿,花芽跟林云下楼。
林云跟花芽走了一段距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花芽还在不停地跟她说:“我做的拼音表一级好,等我做好你帮我拿给周爷爷看一看,让他给我和小芳打打分。”
林云心笑,花芽一身的孩子气,以后当了妈妈说不定身上还能有孩子气。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一起玩,想想就有趣。
“你是有什么事么?”
花芽的敏锐让林云吃惊,她拉着花芽的手想了想说:“其实这是不该我来问,可惜咱们的娘早早就不在。我生了个孩子也丢了,总是不吉利的。”
花芽恍然大悟,她紧握着林云的手说:“什么吉利不吉利,那是老刁家没福气。你现在才多大年纪,大不了再找一个。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谁要是敢说你闲话,我替你干仗去。”
林云锤了花芽一下,被气笑了:“我这辈子都没再婚的打算了,现在这样的日子过的就像在天堂里一样。”
她发现话题扯远了说:“哎,我看你是揣着明白给我装糊涂,我想问你的是,你跟我妹夫什么时候要孩子.我不是催你要孩子,我也没这个身份催.只是小顾马上就要三十了吧,你又是个粗心大意的,生孩子这些事都得提前准备着。”
花芽不大好意思地挠挠脸,跟林云说:“大姐,我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这话说的跟顾听澜异曲同工,上个月顾听澜跟顾守江通话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花芽又说:“八斤和我商量过,我俩都打算过两年再要孩子。他觉得我现在还没成熟,是个生瓜蛋子。等到身心都成熟起来,再开花结果也不迟。”
“你俩商量好就行。”林云听了这话就知道顾听澜全然都是为二妹打算的,不然结婚一两个月就怀上的新媳妇不在少数。结婚时间长了不生孩子,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既然顾听澜不怕,林云更没有理由去催促什么。只是替花芽高兴,嫁给这么一位知疼知暖的好丈夫。
话再说回来,再过两年顾听澜也才三十一二,正值青壮年,身体素质的巅峰,的确没什么好着急的。
“那我就把孩子的小衣服和小被子放一放。”林云知道花芽织东西一绝,就是不会做衣服。不是袖口紧就是版型歪了。
花芽也跟林云推心置腹道:“要是能遇到合适的就别拒绝,以后的日子还长。当年你也不会想到会到这边来吧。人生就是这么多变,唯一不变的就是追求幸福的本心。”
“我跟你聊天居然还让你开导我。”林云笑着揉揉花芽的头发说:“你确实慢慢成熟了,是个好妹妹,也是个好妻子。”
花芽拉着她的手说:“既然知道我已经成长了不少,就应该多听听我的话呀,不要老是把自己封闭在小小的干休所里。你可以跟我一样自学啊,或者可以找点兴趣爱好做。要是能碰到志趣相投的人,那岂不是个出乎意料的好缘分?”
“哎呀,我都没催你生孩子,你还催我的婚。”林云红着脸跟花芽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做小被子了。”
第97章
礼拜一。
花芽上班的时候用竹篮装了十颗鸡蛋和两根腊肠。方圆还给她拿了干贻贝的肉, 以及前一天赶海来的白蚬子。
白蚬子在小铁盆里泡了一宿,里面的泥沙吐的差不多。花芽到图书馆之前,已经在家里把死掉的白蚬子捡了出去。
死掉的白蚬子很好分辨, 闭不上壳的就是了。
周文芳则是从家里带来自己做的拇指烧饼和红豆馅饼, 还识时务地带了一瓶前进牌的白酒。
她托人在院子里搭了个红泥炉子, 专门做一些京派的糕点。要不是她自己跟爷爷奶奶学了点手艺,到这边来真是吃不到什么合心意的糕点。
今天俩人在阅读室碰头, 各自把带的东西给对方展示了一下。
花芽说:“你这小烧饼一口吃三个,看起来小气吧啦的。”
周文芳说:“那你的腊肠好,冬天放到现在有半年了吧。”
花芽恼火地说:“腊肠放个两年都不会坏,我都舍不得吃呢, 专门给周爷爷带的礼物。”
周文芳说:“那你还说我小气,这一盆拇指烧饼是我天没亮在院子里烤的。你看我腿上被蚊子叮了好五六个包。要不是听说周老师原来是首都人,我也不会干这个。”
花芽诧异:“首都人爱吃烧饼?”
周文芳会做的面食也就这么几样,想着要是承认自己手艺不精湛,花芽肯定会开嘲讽, 她就哄骗花芽说:“对呀, 满大街都是卖烧饼的呢。到别人家做客都会带几个烧饼过去, 甜的、咸的、五香的、酸菜的、萝卜干的什么样的应有尽有。只要做的香酥,就会有人买。”
花芽这个土包子信以为真, 甚至牢牢记在心里, 打算有朝一日去找婆婆玩耍的时候一定要把全部口味都带上,用以显示她的一番孝心。
两人把东西藏到登记桌下面, 花芽放好东西跑到边上去开电风扇。她按了两下开关, 电风扇没反应。
周文芳把插座重新弄了弄, 还是没见电风扇有反应。
等着到点借阅书籍的一名三区的干部说:“哎呀,你们没接到通知么, 最近一团的工程量大增,咱们家属区里开始限电。”
这是什么毁天灭地的消息。
大热天就靠着电风扇苟命的两个人,顿时小心脏哇凉哇凉。
花芽嘟囔着说:“高婶子上回还说电存不住让咱们随便用,一转眼怎么就开始限电了。”
刚才搭话的那位干部推了推眼镜说:“刚不是说了么,工程量起来用电的地方就多。听说是上头下了死命令,要在冬期到来之前把通向海城的跨海桥修好。据说还有不少黄毛子过来帮忙呢。”
周文芳比花芽懂这些,问这位干部:“十多年前黄毛子不还帮咱们武汉修建长江大桥么,后来修到一半人就跑了。咱们怎么还让他们帮着修。”
这位干部扫了周文芳一眼说:“看不出来,年纪轻轻还挺懂得国家大事的。哎,其实咱们也有技术,就是让两国合作,让他们过来挂个顾问的名字。实际上,有了武汉长江大桥的前车之鉴,咱们现在全都是能靠自己靠自己,绝对不会再让外国专家全权干预。就武汉那事,他们以为自己一走了之咱们就建造不起长江第一桥了,笑话,五五年到五七年两年时间,照样建成了。上面跑汽车下面跑火车,那个结实啊。谁往长江走都要过去瞅瞅呢。”
周文芳跟他又聊了几句,这位干部最后说:“得了,我也是嘴皮子松。不过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瞒也瞒不住。最多到今年底,就能通车到海城,以后出行就方便啦,不需要再从暗礁岛转到萨丁,直接坐车到海城就妥啦。嘿嘿,那些所谓的专家顾问挂个职位就让他们吃吃喝喝待到年底。剩下的,全靠咱们自己人,根本不怕被外国人拿捏。”
等到这位干部离开,花芽转头问周文芳:“‘黄毛子’是什么?”
周文芳回答她:“就是黄头发的苏维埃。”
花芽问:“难道还有别的颜色的苏维埃?”
周文芳说:“可不是么,还有一种叫做‘红毛子’,我听人说多数都很凶狠善斗。要是真有‘红毛子’到咱们岛上来,咱们自己都得多加小心。”
花芽又长了知识,追问周文芳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苏维埃的事。
周文芳也不瞒着她说:“我爹娘还在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去苏维埃的列宁广场看看.我曾经也想去苏联留学,可惜爷爷奶奶年纪大,我不能走太远,最多是到这里守着父母。”
花芽猫腰从竹篮里掏出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递给周文芳,周文芳接到以后重新放进竹篮笑着说:“我现在觉得挺好的,多亏没去那边。不然也不会每天过的这么开心。”
花芽笑嘻嘻地说:“对呀对呀,我跟你在一起也很开心!”
周文芳笑道:“我说你了么,你傻笑个什么劲儿。”
她俩把准备工作做完,轮到周文芳在下面做登记工作。花芽则要把前一天归还回来的书籍一本本放回到书架上。
忙了一上午,俩人随便在食堂里吃了一口,然后就往干休所赶过去。
到了干休所,遇到林云,听她俩是来找周爷爷的。
林云说:“你们俩平时看的挺机灵,怎么一遇到急事就木楞了。你们是不是忘了,周老在学习班当校长,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跟学习班的孩子们一起吃饭呢。”
花芽一拍脑袋瓜,跟周文芳相视一眼,她俩还真是忘在脑后了。
周文芳下午还有事,在林云的带领下见了吴大娘。
吴大娘说什么也不要她们的东西,只说:“不过是指点你们写一写作文,教你们遣词造句,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你们送这么多好东西过来,我实在不好意思收啊。”
花芽把竹篮放到吴大娘脚边,喊道:“不吃就坏啦。我俩先走啦。”
说完拉着周文芳就跑了。
等到周争渡从学习班下班回来,见到两个竹篮的食物,还说吴大娘:“好端端的,你要她们俩闺女的东西做什么。”
吴大娘跟他学了一遍说:“你以为我想收啊,这俩闺女跑的一个比一个快。特别是长得矮的那个,小腿不长,轮的却跟风火轮似得,我眼睛都撵不上,何况是老胳膊老腿。”
“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周争渡开怀笑道。
看到都是家常的食物,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就让吴大娘放心手下。
吴大娘说:“这就是用了心的,全是咱们能吃的能用的。”
周争渡拿出一颗大苹果,打算洗了切给吴大娘吃。正好看到有个小木盒压在苹果袋子下面。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他把小木盒打开,里面居然是他在暗礁岛上送给花芽的手表。原本停滞不动的时针和分针嗒嗒作响,“为人民服务”五个字一如既往的在表盘内鲜艳的展示着。
周争渡跟吴大娘两个人彻底被花芽打动,这块手表是周争渡多年前大练兵的时候得来的,其中包含了最光荣的时刻和许多珍贵的记忆。
“这表是定做的,一共就三块。应该是没少花心血把它修好啊。”周争渡把手表重新戴在手上,依旧正正好好。
吴大娘埋怨他说:“你送人也不知道送个能走的手表。一块破表还让人家孩子花心思修好了送回来。”
周争渡无奈地摩挲着表盘,他想起那间阴暗潮湿的木屋,还有卧病在床的吴大娘。他依然记得当时的无助与心酸,开口跟吴大娘解释说:
“那段日子你病的不轻,每天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送给王野,希望他能开恩给些青霉素.哎,算了,不提他了,反正他也受到应有的处罚了。我就是说,这块手表虽然是不走字的,但对于咱家来说已经是最珍贵的东西。还是我私藏在墙洞里才没被王野翻走。”
吴大娘也想起那段日子,简直是过的如同在地狱一般。就连吃顿热乎饭菜都最后都成了奢望。
“诶,这是什么?”周争渡看到竹篮下面还有个信封,他打开来一看,失笑道:“咱们的苹果不白吃啊,你瞅瞅,第一天就给我派活了。”
胡大娘看过去,一下也笑了。
原来信封里是花芽与周文芳两人用信纸写的作文,希望得到周争渡的批改和指正。
周争渡笑着笑着,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这、这叫作文?
一个如流水账,恨不得把今天放了个屁都写在里面,最后还写跑题了。
一个堆砌辞藻,故事写的跟散文似得,实际上也是狗屁不通!别说跑题,文体都搞错了。
他望向两个竹篮的礼物,突然觉得不吃似乎也行。
吴大娘也把作文拿到眼前看了看,看了又看.
最终她捂着脑门,觉得血压有点高。
她开口跟周争渡商量道:“要不,咱把东西给她俩还回去吧。别人的作文是需要改正,她俩的作文是要速效救心丸的啊。”
*
花芽不知老师苦,在家里玩了两天。
上次在方圆家里提到小猴子,花芽想起曾经有人跟她说落雁山上就有猴子,而且还是猴王、猴后和一众小弟。
她思来想去,这件事能跟她搭伴儿去看的只有王天柱没有别人。
她先问了顾听澜,顾听澜同意他去看猴,前提是要把小瓜子带上。
花芽又找了周文芳和赵雨、赵雪等人。奇怪的是一直跟她出去玩的王梨花说没时间,花芽也没往心里去。
下午到了放学时间,花芽打算先去把王天柱接上,一起到供销社里买两根香蕉,等着礼拜天大家一起去落雁山。
她独自来到学习班外面,不少孩子已经带着自己的包往家里去。她左等又等,等不到王天柱出来。
花芽遇到乐乐,乐乐见到她跑了过来,就听花芽说:“乐乐,你也在补课呀。小猪怎么还没出来,对了,你怎么自己回家?天天不跟你一起回去?”
乐乐瘪瘪嘴说:“要我等他一起回去天都得黑,他背书没背好,班主任留他背完以后再回家。我见他一时半会儿背不完就先走了。”
说到这儿,她又跟花芽说:“二姑姑,王天柱也被老师留了下来,说是作文没写好。今天在语文课上,被班主任当做反面例子批评来着。我看等到天黑他也未必能回去呢。你还是进去救救他吧。”
花芽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毛钱给乐乐说:“去买根冰棍吃着回家,瞧你热的满头大汗。”
乐乐把一毛钱还给花芽,居然笑着说:“我妈说啦,你就是因为甜的吃多了才到医院去补牙,让我们不要学你乱吃甜食。你的心意我心领啦,冰棍还是算了,我回家喝我妈煮的绿豆汤去。哈哈哈,二姑姑再见。”
好端端被个毛头小丫头笑话了,花芽不想跟她再见,想跟她再也不见。
她前两天把自己写的作文交给周争渡看,心里忐忑也不知道怎么样。上辈子她高考就是因为作文落下不少分。
这也跟她现在的性格有关系,每天遇到一点小事都会觉得很有趣,想要拿个小喇叭跟大家分享。写信也好写作文也是,写着写着就容易跑题。
这个毛病她心知肚明,知道王天柱因为作文被周争渡留堂,她说什么都不想老师的触霉头。
她打算的挺好,准备溜着墙根儿跟王天柱扔个小纸条,通知他快些出来,好去给猴王抢购香蕉。要不然等会供销社下班,第二天早上又要一大早出门蹭车,根本没机会再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特别是有时候不想遇见什么事,在某些没有眼力见的皮猴的帮助下,什么事准会发生。
比如花芽成功溜到王天柱教室下方,并且找同学借好纸跟笔准备写小纸条时,东张西望的王天柱居然从窗户里探出头大咧咧地问:“诶,你怎么在这里啊,你蹲在这里是肚子疼要窜稀啦?”
见她手里拿着作业本的纸,一脸劝诫地伸出手说:“哎呀,这纸硬,太硌腚了。来,你给我,我帮你把粑粑纸搓软和点。”
花芽真是素质好,再加之看见周老师黑着脸站在王天柱的身后,仿佛钟馗在世,专门收拾她跟王天柱这样的小鬼的。
“你来的正好,先进来。”周争渡冷笑着说:“我还打算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花芽一哆嗦,想要跑,周争渡开口道:“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的作文当做反面教材念给全班同学听!”
王天柱不明所以:“作文,什么作文?我的作文?”
花芽终究被偶像包袱害了,她慢吞吞地进了教室,不愿意丢人现眼。王天柱还以为花芽进来是救他的,疯狂地用眼神暗示她坐在自己旁边。
花芽如他所愿,坐到他的旁边。
周争渡回到讲台上,把讲义中夹着的信纸拿出来。不用正面看,光是反面都是红彤彤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周老师吐的血。
王天柱接着听周争渡说道:“花芽同学,你也别着急回家了。把上面我给你批改的句子,一句话抄十遍。”
刚明白过来的王天柱一副震惊脸,他捂着嘴看到花芽面前的作文,红汪汪的一片。
王天柱低头看看自己作文本上被勾画的寥寥几笔,心悦诚服地说:“牛掰。”
顾听澜下班在家里等了会儿,没见花芽回家。他又去楼下高婶子家问了问,发现王天柱也没回来。
高婶子跟顾听澜说:“八成又是被留堂了,我瞅着小花这孩子实心眼,应该还在等他。”
于是顾听澜就往学习班去,到了学习班,看到孤独地坐在操场篮球架下面的王天柱。
“人呢?”
王天柱指了指身后,打了个哈欠说:“带手电筒了没?”
顾听澜不知其中险恶,看着天色还有余光,说:“用不上。”
在他的认识当中,应该是花芽跟周老俩人对王天柱的学习情况进行探讨,以至于现在还没有离开。
所以当他从窗户外面看到奄奄一息趴在桌面上罚抄的花芽时,正准备踏入教室,就听到讲台上批改试卷的周争渡说道:“这位家长,请出去等。”
“?”顾听澜,随后看到花芽面前的作文。他只是扫了眼,看到上面的批阅,似乎就能感受到周争渡的怒海凶涛。”
花芽哭唧唧地说:“老师,还有三遍,我能不能带回家抄啊。”
“走什么走,写的时候怎么就不多用心点,是打算把我给送走?!”
顾听澜闻言,顺从地回到门口站定,以他的口才,居然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帮小妻子说话。
“你、你就乖乖听周老师的话吧。”顾听澜往着慢慢暗下来的天光,腹诽道:大意了。
第98章
最后的最后, 花芽还是没抄完。
不是周争渡法外开恩,是学习班的大门要锁上了。
花芽臊着脸气呼呼地往家走,顾听澜跟在后面拿着回家需要继续罚抄的作文纸笑的一抽一抽的。
第二天自然没能跟王天柱等人一起去二妃山看猴王。
王天柱这个不孝子自己跟天天、乐乐与其他家属们去看了, 独留花芽一人在家里罚写。
花芽很痛苦, 花芽想崩溃。
顾听澜用汤匙舀着红糖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花芽喝, 企图用来给她续一续小狗命。
见到花芽越写越飘的字,提醒道:“周老师昨天说过, 写的不工整还得重写。”
花芽怒道:“那你也不帮我!”
顾听澜乐道:“咱俩字差距太大啊,你看你的字这么女性化,让人看了就知道是贼可爱的姑娘写的,我这个大老粗学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 要是他替小妻子罚写被周老师抓住示众,他还有什么脸面去管教别人。
没错,他就是如此冷酷无情的自私男人。
花芽逼逼赖赖地磨叽着写,三遍作文让她抄了一大上午。
到了中午,顾听澜自然想下厨, 花芽甩了甩酸了的手腕说:“今天我给你做饭, 你待会刷碗就成。”
说着, 把作文本一推,就往厨房跑去。
顾听澜帮花芽把作文本收好, 坐在沙发上等了片刻, 还是忍不住跟小妻子腻歪。他走到厨房里面帮花芽打下手。
天气炎热,花芽给顾听澜做了一道腐皮烧鹅和一碟炒芹菜。
腐皮烧鹅又叫做素烧鹅, 花芽把山药锤成泥状, 切寸为段, 用腐皮包起来。再用一层薄油慢煎。
“把糖递给我。”花芽冲顾听澜喊道:“还有酒。”
顾听澜防止花芽偷吃糖,早就把厨房里的冰糖收了起来。听到花芽的话, 他不知从哪里把冰糖取下来,又递给花芽白酒。
花芽把冰糖锤成面,撒在锅里。又倒上半瓶盖的白酒。
等到腐皮煎成红色,腐皮烧鹅就算好了。
顾听澜问:“这算是斋菜?”
“嘘。”花芽用气音说:“隔墙有耳,别宣传迷信思想。”
顾听澜点头,也用气音回答她:“我知道啦。”
第二道芹菜做起来不难,只是花芽做菜总是会跟别人不一样。
说是炒芹菜,里面还加了笋干和肉丝。
肉丝是顾听澜买回来的鸡肉,因为去的晚,鸡腿已经被人买走。只能买到一块小鸡胸。花芽就把小鸡胸水煮以后撕成丝,加上调味跟芹菜和笋干拌在一起,成为成为一道半热半凉的菜。
这么些日子下来,顾听澜早就习惯小妻子做饭不按章法来。典型的乱拳打死老师傅,看起来很新颖,吃到嘴里很带劲。
俩人吃完饭,又回到卧室打个饭盹。
到下午三点来钟,王天柱兴致勃勃地从落雁山回来。
他大嗓门跟楼下的天天乐乐说起猴王,楼上睡觉的花芽朦朦胧胧地听到,她睁开眼,就听到王天柱说:“我看到的那只绝对就是猴王,它是里面屁股最红的,见到咱们的人直哈气!一定是战斗能手,小瓜子哥哥说了,猴王都是打架打出来的,只有最厉害的猴子才能当猴王。”
乐乐也说:“那我看到那只就是猴后,我离它也就三四米,都能看到它的双眼皮。它怀里抱着的小猴子不管妈妈怎么动,始终闭着眼睛睡觉,就跟装糖的玻璃罐一样大。”
顾听澜捂着花芽的耳朵,哄着说:“不听不听,下个礼拜我带你,咱俩幽会。”
花芽觉得不对:“幽会?”
顾听澜逗她:“那私会?”
花芽怒了:“我是跟你扯了证的,是约会,约会!”
顾听澜把她小嘴捂上,忙说:“小点声。”说完,松开她的小嘴啄了一口。
有了顾听澜的保证,花芽开心了,翻滚起来趴在顾听澜的身上说:“那我再睡会,今天不给王天柱做好吃的了。”
顾听澜自然是依小妻子的,他伸手往花芽的背上慢慢拍着,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礼拜一。
花芽一早上堵在王天柱门口。
王天柱着急回学习班,急冲冲地说:“别挡着我啊,快点,我要迟到了。”
花芽说:“诶,你帮我把作文本捎给你们班主任老师啊。”
王天柱动作一怔,眼前复现惨不忍睹的批改。带过去的作业要是好还成,要是不好,他可是要被波及的。
他装作没听到,撒丫子从花芽身边穿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跑。
花芽没招,只好自己去找周争渡交罚抄。
跟她同路走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其中不少家长牵着小孩准备办理入学的。
马上就要开学,有些学生课业掉的多,老师提前给他们补课,如周争渡。另外还有值班老师办理下学期入学手续。
于是走到半路上,花芽又折转回去,把送给王梨花的拼音表带上了。
她想着万一碰到就能给,要是碰不到就送到王梨花家里去。
大热的天气她不想折腾,早点给完早点去图书馆上班。
来到学习班,大门口已经有不少排队报名的家长。
花芽走到王天柱的班上。
周争渡站在花芽面前,叹口气说:“你不是有作文书么,把上面觉得优美的句子摘抄下来,每天读两遍。你要是有时间,每个礼拜交三篇作文给我,我给你批改。”
花芽知道周爷爷为了她好,她商量着说:“能不能不要再罚我抄啊,我好丢人啊。”
周争渡笑道:“觉得丢人就对了,就是为了鞭策你进步。你要是死皮死脸的反而没效果。你要是不想被罚,那我就每个礼拜挑五篇作文让你背诵,你看这样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还是抄吧。”花芽想了想说:“谢谢你呀,周老师。”
周争渡真喜欢花芽,和蔼地跟她说:“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爷爷吧。”
“好呀。”
花芽说完,看到身边有位妇女走过去,正是她要找的王梨花。
她把小包里的拼音表翻找出来,跟周争渡打了声招呼就去追王梨花。
王梨花过来是问小儿子入学的事,她远远听到有人叫她,回头见到花芽。她脚步一顿,还是站住了。
“最近怎么没见到你,你怎么这么忙。”花芽带着小埋怨,跟王梨花说:“我就知道这边可以遇到你,这是我给你儿子做的拼音表,你记得给他带回去。他大哥可以教他怎么念。”
王梨花一脸纠结地看着花芽精心制作的拼音表,按照她最初的想法是应该直接拒绝然后走掉。但是,她看到花芽的眼神以后心中特别不舍。这是花芽的心血,她不能辜负花芽。
“哎,其实婶子最近也不忙。”王梨花小心地接过拼音表,按照上面的折痕一点点折叠起来。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跟花芽说:“是婶子对不住你。”
花芽脑袋上冒出个问号,王梨花对她是实打实的好,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王梨花见她不懂就笑了:“你啊,已经不是当初在船上的你了。也许是我看你的眼光变了,而你一直都没变。婶子之所以说对不住你,是因为婶子知道你是诚心实意把婶子当做朋友结交,可怪就怪在婶子有位不着调的丈夫。”
她这样一说,花芽似乎明白什么。她说:“别人说什么我不会管,咱们只要做好自己就好啦。”
王梨花无奈地笑着说:“可婶子还想跟他继续过下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婶子不想跟他吵架。他啊就是个性格拧巴,内心自卑的男人。有时候不像个老爷们。可是婶子就是想跟他继续过下去.”
花芽垂下头,用脚尖踢着小石头。就在王梨花以为花芽会勃然大怒,说她不知好歹。毕竟以花芽现在的身份,多少人都想要找机会攀附上去。眼下正好是年中考核,人员的去留升迁,顾团长是有很大的话语权。
“那好吧。”花芽倏地抬起头,笑的甜甜地:“没关系,就算你不跟我好,我在心里还会跟你好。”
一颗小橘子,再续一段友谊。
对于当初无助且迷茫的花芽而言,是完全可以给现如今陷入迷茫的王梨花一次机会。
花芽摆摆手,干脆地说:“等你想通了再找我玩。”
王梨花见她走远了,半天回不过神。
花芽不觉得王梨花会一直不跟她好,能再次遇上就是她们的缘分,她笃定不会被任何原因所破坏。
花芽把早上的事情办完,来到图书馆。
让她心情坏掉的是,今天又限电了,甚至图书馆里的灯都没开。
因为在一楼,还有树木遮挡,偶会天气不好的时候会把日光灯打开,今天天气有点阴,应该是有暴雨要来,结果没电了。
空气闷闷的,可花芽走进阅读室发现里面的氛围不闷,甚至是有些愉快,跟外面的沉闷天气截然相反。
周文芳见到花芽来了,捂着肚子笑着指了指挂钟说:“就差一分钟迟到,还是我们的花芽同学厉害。”
花芽懵逼:“同学?什么同学。”
方圆跟高婶子过来安排下午的扫盲班课程,正在这边跟周文芳说话,见到花芽,高婶子说:“接人不成反被扣的感觉怎么样?”
花芽呆滞了,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透漏出去的事情,怎么变得人尽皆知!
方圆笑着说:“怪不得那天小顾在楼下喊我,说你在不在我家,哈哈哈,原来是被老师留堂了,跟王天柱一起做同桌罚抄的感觉怎么样呀?”
花芽不想理这些坏蛋,她闷不吭声地进行着头脑风暴,想要把她们几个人封口。
周文芳继续叭叭地嘲讽道:“要不然申请一下在职学习吧,就跟王天柱一个班。我看你们的作文水平不相上下,简直就是卧龙凤雏呀。”
方圆说:“我看都是在职读大学或者留洋的,咱们在职读小学五年级行么?”
高婶子居然点头说:“我看可以,毕竟花芽同志是家委会重点培养对象,以后会经常写文章的,说不定还要给大家上课。要是文章写不好,会被人认为水平不够。不然,你跟王天柱当同学的学费我申请一下帮你报销了吧。”
花芽崩溃,她可不想天天被周老师留堂啊。她可是有偶像包袱的人儿啊。这要是传出去她在职念小学五年级,她还怎么做人啊!
花芽信以为真地拉起高婶子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周老师说我进步很大,完全不需要在职学习。真的,婶子你信我啊!咱们就给国家省省钱吧!”
第99章
高婶子惊讶地发现花芽是真的焦急, 就安抚着说:“大家都是逗你玩的,你别跟我们生气。你看外头天气多沉闷,再郁郁寡欢的, 人都要长霉了。”
花芽也瞅了眼外头, 她不喜欢下雨天。以前跑山的时候下雨天很容易出危险, 她娘也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没了的。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伤心事。
周文芳递给花芽一把小折扇说:“你不是喜欢我扇子的香味么, 我也给你熏了一把,你闻闻。”
花芽打开木制折扇,轻轻一扇,幽香扑面而来。
“我喜欢。”突然收到礼物, 花芽的心一下又激动了,她抱住周文芳想要亲她一口,周文芳一个劲儿地推她:“我脸上刚擦了点粉,你别给蹭掉了。”
瞅着快要下雨,高婶子和方圆把文化活动室的准备工作做好, 她俩打了声招呼就往家里赶。
天气不好, 光线也不好, 阅读室里没什么人。
花芽趴在桌子上呼呼睡觉,周文芳则拿起一本散文集看了起来。
等到天气晴朗, 已经是两日后。
雨后放晴的天空很蓝, 马上就要进入九月,阳光不再刺眼。
下了班,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扑面而来的是青草和泥土的香气。
一连落了三天雨, 枯燥炎热的天气快要被撵走,只剩下顽强的秋老虎蓄势待发。
花芽昂头看向天空, 分外透明和洁净。小路边的树上传来几声交叉的鸟鸣,给周围添上几分朝气。
她的心情莫名的变得愉快,回到家,发现顾听澜已经把午饭做好,扑上去给他一个大的抱抱。
抱完,花芽发现客厅的地上放着两副脚蹼,她的眼睛倏地亮了。
顾听澜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九月份天就凉了,我们还有秋收任务不能陪着你去海边。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我借了条船,我打算带你去大海沟的上面看看。”
“真的可以看到大海沟?”花芽激动地说:“我听人说里面特别深,会不会很吓人?”
“有我在你怕个什么。”顾听澜是整个031水性最好的,他就是怕自己忙起来小妻子独自跑到大溶洞去玩,还不如先把她的好奇心满足了。
花芽坐到饭桌上,大口吃着饭,就图一个好表现。
吃完饭,顾听澜递给她水喝:“你看你嘴巴都干了,每天要多喝水。把这杯温水喝了,我来装东西。”
花芽捧着搪瓷杯坐在小凳子上看顾听澜收拾装备,看了看,花芽忍不住说:“咱们今天不在那里篝火了么?”
顾听澜说:“嗯,这两天有时间我打算多捞些海货,趁天气好,晒干以后留着冬天食用。”
花芽去年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季,冬期的储备是她的盲区。听到顾听澜这么说,她便说:“那我有时间就跟嫂子们去落雁山采些山货回来,也晒一晒留着咱俩过冬吃。”
“看我媳妇懂事的。”顾听澜把包背在背上,花芽非要自己背脚蹼。顾听澜就把两个小一点的脚蹼系在一起,让花芽挂在脖子上。
这一趟花芽负担不轻,除了脚蹼外,还有水壶和一个帆布挎包。
去的路上,又见不少人往那边走。与上次不同的是,大家手上都拿着海猎的工具,腰上也别着尼龙网。
卖冰棍的肖大姐还在那里,跟另外一名家属聊天呢。
见到顾听澜眼睛先是一亮,再看他衣服裤子全得妥妥帖帖的,干脆鼻子“哼”了一身,转过身那个后背对他。
花芽没看到,专心致志地听着顾听澜给她勾画大海沟的盛世奇观。
到了大溶洞,花芽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这次过来的太晚,大溶洞已经没地方可以下脚。花芽回头望向顾听澜,顾听澜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绕过大溶洞继续往前走。
沙滩越走越窄,俩人走了快半个小时,这边能遇上的人也少了不少。
等顾听澜带着她转过弯,花芽发现这边居然还有个迷你小码头!
“这些都是咱们找渔民们买的小渔船,平时得了空闲就会在天没亮的时候到海中下网,隔个一两天再去把渔网收出来,能得不少好东西。”顾听澜跟花芽解释说:“这一排十二艘小渔船全是后勤保障部的,我跟他们借了一艘,准备带着我的宝贝媳妇长长见识。”
花芽迅速地左右看了眼,发觉三三两两的人没人往这边看。她踮起脚飞快地往顾听澜的脸颊上啄了一口:“奖励你!”
顾听澜似笑非笑道:“就这样?”
花芽点头:“对!”
“小没良心的。”顾听澜把脚蹼扔到沙滩上,让花芽坐在地上他帮着穿脚蹼,并说:“浅海下面小心有马粪海胆,这东西的黑刺扎到脚心特别疼,而且拔不出来,得用木棍把黑刺敲的粉碎,让它的毒素稀释。你要不想成为小跛子,可得注意不要踩到它们。”
“脚蹼也会被刺穿?”花芽问:“这么厚。”
顾听澜说:“小意思,寸劲之下,都有可能。”
花芽点头如捣蒜:“我会注意的。”
顾听澜揉揉她的脑袋瓜。
这边人少,不需要顾听澜装模作样穿着衣服下海。他打着赤膊,简单地用海水往心口上撩了点,就跃到海中间向花芽伸出手。
花芽跟小鸭子似得,八字脚走到海滩边上,一个浪拍过来没站好,脸朝地摔了下去。
顾听澜想笑不敢笑,捞起一脸沙的花芽用海水帮她擦了把脸。
花芽自己先傻笑起来,“呸”吐出一口沙子。
顾听澜喜欢的不行,捏了捏花芽的小脸蛋说:“我陪你在这附近潜一下,等你玩够了,你就坐在小船上,我拽着你到大海沟上面看看。”
他俩说话的功夫,有两位中年军大叔过来跟顾听澜打招呼。
他们跟顾听澜显摆尼龙袋里的收获,其中一人把一条大海参拿出来给顾听澜看:“顾团长,这条大海参可比你去年夏天捉的那只大多了,要我送给你不?”
顾听澜听出他俩的显摆,不就是想让自己羡慕羡慕么,顾听澜偏不。他假模假式地看了眼海参,跟两位中年军大叔说:“长度差不多,还是我那条肥一点。”
其中一位黑黝黝的军大叔笑道:“远处在动工,今年能在附近抓到这样的海参已经不容易。让我瞅瞅待会你能弄到什么好东西。”
他指着十多米外庇荫地方的篝火堆说:“我可盯着你呢。”
花芽知道他们之间是在开玩笑,男人之间总是喜欢这样那样的竞争。她不想让她的八斤输,担忧地看了眼八斤。
顾听澜揉揉花芽的脑袋瓜说:“咱们先进去玩一玩,等到周围安静一点,更好捕捉东西。”
远处还有不少穿着一身黑色潜水服的中年妇女,顾听澜跟她解释说:“这条线过去就不属于部队范围,不少渔民的妻子会在白天的时间里下海捞点海胆和章鱼卖钱。运气好还能弄到鲍鱼和海参。要是没什么东西,就撬些扇贝和海螺。”
花芽见她们没有氧气筒,却一个个能下潜到海中待上两分多钟。她们身上系着一个木盆,人下去的时候木盆就会在海面上跟着她们的移动飘着。等到捞到好东西就会回到海面扔到木盆里,然后继续下潜,不断的重复。累了的时候就会抓着木盆的边缘休息一下,不停地深呼吸调整自身状态。
有的年轻的妇女没有大龄妇女有经验,她们就两个人一组搭档着轮流下潜。
这些女性潜水员都是同一个村子的,在她们活动的范围内,有一条小木船,木船上一直站着一个执勤的人。
“怕她们下潜的时候出危险,也怕有鲨鱼过来。”顾听澜见花芽一个劲儿往那边看,就跟她说:“一般这样的妇女,家境不是很好。下海捞出来的海货能卖上一些钱,她们也算是家中的顶梁柱。”
花芽往自己挎了把小刀,手里还拿着一柄叉子,随时随地打算活物先叉过去再说。腰上还系着一个彩虹色好看的尼龙网。
听到顾听澜的话,她抿抿唇看着自己一身华而不实的装扮。
顾听澜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跟花芽说:“你也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你待会就在船上看着我,这个工作非常重要,你可要打起精神来。”
“好,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花芽握起小拳头,跟顾听澜的拳头顶了顶。
花芽在浅海玩了半个小时,惦记着要去大海沟,就瞅着顾听澜。
顾听澜拉着她回到岸边,把她的小鱼叉和脚蹼卸下来,扔到一边。远处的中年军大叔喊道:“怎么空手上来啊?顾团长是不是不行了?”
顾听澜还没说话,就听小妻子冲他们吼道:“顾团长最行啦,你们等着瞧!”
最行的顾听澜差点没绷住,拉着花芽的手小声说:“对,我行不行你最有发言权。”
花芽作势要给他个大嘴巴子,顾听澜忙跑过去拉船。
花芽踏到海中被顾听澜抱上船,小船大约能装下五六个人,随着海浪摇摇晃晃。
花芽一点不害怕,趴在船舷上看着在前面游着的顾听澜。
经过一个夏天,顾听澜也黑了些。从浅浅的小麦色变成了稍深一点的小麦色。
他光膀子在海里游泳,顶着海浪拖拽着小船往大海沟去。
花芽看他摆动着脚蹼,时而挥动用力的双臂分水前进,宽肩、窄腰,毫不掩饰的展现出雄壮的男性力量。
花芽捏着鼻子,开始无欲无求的望天。
海里可没有小手帕。
她上辈子一定是个善良的人儿,绝对干了不少好事吧。
嘿嘿。
顾听澜到了地方,双手撑在船边,跟花芽说:“我手上戴的是防水手表,身上有小型氧气罐,我会每隔二十分钟上来一趟。”
“嗯,我会在上面乖乖的。”花芽看到船上还有为她准备好的鱼竿,笑道:“看我钓一条大鳗鱼出来,让岸上的那俩位羡慕羡慕。”
顾听澜又交代了两句,见花芽会使用鱼竿,就把一条绳子系在自己的腰上,另外一头系在船头上。
附近正常的海域还是淡蓝色,只有小船下面的海是深蓝色,呈现出一个碗的形状。顾听澜指着下面说:“这里就是大海沟,可以看到浅海许多没见过的海洋生物在里面。要是有有趣的小玩意我就给你捉上来玩。”
花芽有些紧张,把手套递给顾听澜说:“你就抓认识的东西得了,不认识的千万不要碰。”
顾听澜这些年下过无数次大海沟,安抚地说:“你别怕,有事情把绳子的这端绕在木轮上我能感觉到。”
花芽点点头,伸手摸了摸顾听澜的脸。
顾听澜也捏捏她的脸说:“二十分钟后见。”
说着,如鲨鱼入海,凶凶地往大海沟内下潜。
还在悠闲游着的鱼群吓得四分五裂,迅速躲到暗礁的洞穴里。
花芽探出头瞅了一眼,直到再也看不到影子才做回位置上。
她看着木轮不停的滚动,应该是顾听澜还在继续下潜。她慢吞吞地往鱼钩上挂诱饵,完事往海里一抛,躺在窄窄的踏板上,游闲地往下看着游来游去的鱼儿。
二十分钟过的很快,顾听澜跟他承诺的一样,从海底浮了上来。
潜水最忌讳快速上浮,会导致耳压和心肺失调。顾听澜慢悠悠地顺着绳子上来,突然冒出头把花芽吓了一跳。
花芽兴高采烈地接过递过来的尼龙网,里面有巨大的扇贝和两条小海参。另外还有条很大的黄花鱼。
顾听澜见到花芽脑袋上落了只小海燕,笑道:“你的小朋友过来找你玩啦。”
小肥雀刚过来,“啾啾”两声,站在船舷上不知说着什么。
顾听澜翻身上船,检查氧气瓶,并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花芽跟小海燕。
果然,等他再次下水时,花芽糯糯地说:“咱们要不要往前面去一点.我刚才看到那边有好多鱼。”
究竟是花芽看到还是小海燕看到,顾听澜心知肚明,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翻到海中帮花芽把小船往她手指的方向拖行。
顾听澜再次下潜时,的确发现许多鱼,而且是七八种鱼群相互交错着游来游去。
他没下潜太深,专门挑着好吃的石斑鱼和黄花鱼捕捉。来来回回五六趟,最后还弄到十多条大鲅鱼和带鱼。
花芽兴奋地不行,等到顾听澜休息好,又指着七八米外,她的视线根本无法触及的地方说:“这里有好东西!”
小肥雀骄傲地在花芽头上:“啾啾!”它可是看到里面有个“大家伙”!
第100章
顾听澜休息好了以后, 喝了口水,花芽往他脸上又啄了两口。
她脚下的收获装满了三个大水桶,她简直开心的不行。她在顾听澜喝水的功夫, 用小木棍往桶里搅合了一下, 真是太生猛了。
水桶的外面还扔了三四只大龙虾, 用草绳系住穿成一串,偶尔还会弹一弹。
顾听澜拍拍左边的肩膀, 花芽凑上去帮他轻轻捏了捏。顾听澜又拍拍右边的肩膀,花芽又过来给他殷勤的捏了捏。
该端的架子端完,顾听澜背好氧气瓶,检查了一下说:“最后一趟, 马上就要涨潮,海面会不平静。”
花芽乖巧地说:“还是二十分钟,完事我划船带你回去,你好好休息就成。”
就算顾听澜体力强悍,潜水到底比陆地上的运动强度大。经常上上下下对他的心肺和耳朵都不好。
顾听澜稀罕的不行, 泡在海中“啵”了一口, 这才腻腻乎乎地下潜。
这次听说是“大家伙”, 顾听澜就把鱼叉带上。这片海域曾经有鲨鱼活动,以防万一。
“大家伙”所在的地方在大海沟内差不多三十多米的浅崖边。用人眼根本就看不见。
按照顾听澜的了解, 跟花芽一起“啾啾”个不停, 鸟中小话痨的海燕未必也能看到。想到动物之间都有交流的方式,说不准就是小海燕听到的, 特意跑到花芽面前邀功。
今天收获丰富, 顾听澜也没着急, 慢慢地往“大家伙”所在的地方下潜。
几乎没有光线存在的大海沟内,实现所见范围是头顶上的那束探测灯。顾听澜记住花芽告诉她的方位, 寻找一圈才发现有个奇怪黑影在暗处一动不动。
顾听澜紧握着鱼叉向“大家伙”靠近,游的越近越觉得不对头!
为什么这个“大家伙”一动不动像个死物?
看起来有一米七八的长度,黑漆漆的几乎跟大海沟内的礁石融为一体。
顾听澜提高警惕,靠近以后差点忘记呼吸!距离两米多时候,顾听澜已经发现“大家伙”身份不寻常。
它浑身都被人为伪装,仅有靠近后会发出轻微的“嘀-嘀-嘀”的声音。
顾听澜见过无数监控设备,一眼就能辨别这个“大家伙”不是别的东西,居然是一个监控探测器!
顾听澜迅速地在它周围寻找编号,发现上面一个文字都没有。这一点就可以证明不是我国作为科研具有申报过的统一编号的仪器。
他不能贸然地移动它,没有其他线索表明它的国家身份,但顾听澜根据以往的经验可以判断这是敌特投入到这片海域的监控探测仪。
为了及时销毁证据,避免引起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纷争,这类仪器上面几乎没有任何标志和制作工艺。
并且它的里面有可能藏有水平引爆器,一旦感受到移动,就会爆炸,将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销毁。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不知是过于匆忙还是因为判断失误,仪器并没有投入到大海沟的最深处。只是挂在大海沟的下坡处。
深海中寂静无波澜,能大着胆子下到大海沟内的人少之又少。要不是顾听澜有了指引,特意寻找过去,找到了它。要不然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八成路过也不会发现伪装成黑色礁石的探测仪。
它无声的潜藏至今,不知是否探测到有用的信息反馈回去。
顾听澜回到海面上以后,花芽还在等着他抬上来大猎物。
“那个‘“大家伙”’有问题,我必须马上报告阮旅。”顾听澜飞快地跟花芽说明,花芽赶紧拿起船桨,顾听澜在前面拖着小船,她就在上面不停的帮忙划着。
顾听澜很少在她面前落脸色,结婚到现在几乎没有。可今天眼见的脸色难看,花芽知道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在岸边等着看顾听澜能收获什么好东西的两位中年军大叔,两个人还在那边烤着鱼吃,看到顾听澜连上衣都来不及穿,把他的妻子留在岸边就离开了,抬抬下巴问花芽:“怎么了,夫妻吵架了?”
这话说的连他们都不信,顾团长结婚以后对妻子什么样,众所周知的好啊。他少见的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态,应该是在海底出了别的问题。
花芽不好跟他们详细说明,就摇摇头,自己一点点把穿上的水桶挪到岸上。
两位军大叔走过来帮忙,其中一个黑黝黝的军大叔姓王,笑着道:“这么大的黄花鱼,可比海参难得。你看着鱼鳍多长,看着就好吃。”
另外一位军大叔帮花芽把最后一个水桶抬到岸边。花芽其实可以一手一个桶,就是被他们看着有些不好使力。
拎桶的这位姓赵,是个额头前面几乎没什么头发,发际线极为靠后的军大叔。
他往水桶里一看,里面闪耀着七彩波光的正是活泛的带鱼啊。
带鱼这种鱼类很娇气,在海里薄薄的鱼鳞会折射阳光反射出特别美丽的光,可到了岸上没多久,就因为气压差导致鱼鳔突然膨胀破裂而死亡。
主要是因为它们是在三十米以下的海域生活,海水越深,压强越大。它们无法调节高低压的气压差,就会死亡。能够存活下来的带鱼少之又少。
花芽没心情观赏带鱼,她披着顾听澜带的小毯子,双手抱膝,一脸沉重地往大海坑的方向看去。
小肥雀感受到气氛不对,它也不跳着脚“啾啾”了,窝在花芽的头上一动不动,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似乎是睡着了。
见花芽没有聊天的意思,王大叔和赵大叔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往大溶洞找家人回去了。
顾听澜很快回来,他不光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把部队专业的潜水队带了过来。
根据他所说的方位,四位潜水队队员迅速在岸边换装备。
花芽看到还有不少人往这边来,其中走的最快最焦急的就是阮旅。
花芽有点害怕,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冷不防指出“大家伙”的位置太过草率,根本经不起部队专业的询问。要是被人怀疑她的身份该怎么办啊。就算她坦白自己能听懂鸟儿的话,是小肥雀告诉她那边有“大家伙”,要是被人送到什么人体研究院去该怎么办啊!
花芽越想越害怕,不自觉地开始发起抖。
顾听澜跟其他军人做好交接后,准备带着潜水队的人下潜。回头看到小妻子脸色发白,蜷缩成一团,看起来不是很好。
他几乎是转瞬间就明白花芽为什么会这样。
他把干净的衣服盖在花芽的头上,挡住她苍白的脸色。周围因为突发事件而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到这边。前面潜水队的军人已经装备好,正在往马达船上去。
“是我发现的。”顾听澜大手往花芽的头上一放,拍了拍说:“我要抢你的功劳了。”
只要顾听澜能替花芽拦住询问,不露出马脚,花芽的秘密还会继续隐藏下去。
花芽猛地抬头,顾听澜已经登上马达船,一脸严肃地往前方指挥着前进。
这一忙活,一直忙活到后半夜。
因为无法判定里面会不会有□□,在引动的过程中非常的小心。
031第一政委周恩先过来后,表现的很轻松。
他跟大家说:“里面有艘沉船,我们按例打捞。为了避免有有毒害的物质影响到大家的身体,还请无关人管撤离现场。等到打捞完毕,部队里会给大家做出公示的。”
花芽和周围闻讯赶过来的家属们,全被劝回到自己家中。
花芽非常的惶恐不安,她不明白顾听澜为什么会突然说那样的话。
是看出她的不对劲还是就那么想的?
花芽觉得是前者的可能性百分之百。
*
晚夏的夜。
风似乎也停止了。
花芽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挂钟指向了凌晨四点半。
顾听澜一身疲惫回到家中,看到小妻子委委屈屈地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凑过去,看到她的眼眶还是红的。
顾听澜懊恼自己应该早早与花芽说开,这样是不是就能让她少一些慌张?
花芽感受到他指腹轻抚在眼下的动作,睁开眼,酸涩的眨了眨。
看到自己一直挂念的顾听澜好生生的回到家中,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想要跟从前一样扑上去抱住,可一下犹豫了。
“我.”花芽紧紧抿着唇,指甲不安地抠着手指,她甚至紧张的感受不到疼痛。
顾听澜握住她的手,在唇上亲了亲,叹口气说:“现在知道害怕了,早跟我说不就好了。”
小肥雀也跟着回来了,原本呼呼大睡的它听到说话的声音一下滚了起来,差点掉到茶几下面。
花芽起身把它装到不用的小碗里,还在碗里给它垫上了细碎的纸屑。磨磨蹭蹭的想要拖延时间。
小肥雀“啾啾啾”地说了几声,没听到花芽的回应,疑惑地歪着头用圆咕隆咚的小眼睛看着花芽。
安静了一会儿,顾听澜问:“它是在谢谢你么?”
花芽瘪着嘴,实在绷不住了,赖赖唧唧地说:“它嫌碗是旧的,呜呜呜——它凭什么嫌碗旧,我都快被人抓去研究了。”说完竟真的哭出声音。
顾听澜明白这相当于是花芽在他面前承认自己能听懂鸟儿的话,他哭笑不得地抱住花芽,把花芽搂在自己的腿上。
花芽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
顾听澜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好了好了,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我发誓,一定会替你守好秘密,绝对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给第三个人。也”
他感觉颈窝已经湿了,他把花芽的脸掰出来,掰了一下没掰动。小妻子的脸蛋仿佛长在他的颈窝上,他越掰她越埋。
顾听澜无奈地松开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过了好久,感觉到花芽的气息顺畅以后,才慢慢开口说:“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又过来片刻,顾听澜差点以为花芽睡着了,花芽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我听说,以前有拿人做实验的机构.”
顾听澜说:“放心,你绝对不会进去。”
花芽又说:“那我还能继续跟小肥雀玩么。”
顾听澜说:“只能给旧碗,不能再惯鸟儿,别弄成英雄碑那只鲣鸟一样。”
“啾叽!”小肥雀非常不满,一个碗才几毛钱!凭什么它不配用新的。
顾听澜做出一个要弹它脑壳的手势,小肥雀又软软地:“啾~”随后在顾听澜的掌心上顶了顶。
开玩笑,被这男人弹一下,跟他娘的开颅没区别啊。
花芽继续嘟囔着说:“那你还愿意带我下海玩么。”
顾听澜说:“等那边海域清理出来,我再带你去。这回我也知道你能听懂鸟儿的话,你指哪儿我就打哪儿,媳妇让往西绝对不往东。咱俩吃叱咤大洋,专门捡好东西出来,让昨天那两位老伙计嫉妒的吐血。”
花芽这才抬起头,顾听澜帮她把眼泪擦干。花芽吸了吸鼻子说:“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对不对?”
顾听澜笑了笑没说话。
花芽明白了,顾听澜好歹是个武装团的团长,不会连她的小尾巴都发现不了。肯定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想要看她出洋相。
不过花芽还是很庆幸,是被顾听澜发现她的秘密。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她真没有自信能如此信任对方。
她跟顾听澜两人看似两个独立的个体,实际上早就像一个人,还是不可分割的一个人。相处之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胶似漆,没有丝毫厌烦的时候。
顾听澜把小妻子放在沙发上,起身给她泡了杯热牛奶。
“待会我还要去开会,你先在家休息。”顾听澜看她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牛奶,顿了顿说:“图书馆那边我会帮你请假,你今天好好休息一天。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不管会不会有人问你,你心里牢记那个‘大家伙’是由我去大海坑中海猎时无意之中发现的。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听我说了一句那边有个‘大家伙’而已。”
这点花芽也知道,她蜷缩在沙滩上,顾听澜离开后,那两位军大叔也问过发生了什么,她都是摇摇头装作不知道。
就算当时被看出脸色不好,也可以当做她不经事,吓到了。
如此一来,今天就算能上班也最好不要去。
*
花芽请了两次假,等到礼拜五去上班,路上并没有听到其他人谈论这件事。说的最多的就是又捕捞了沉船,不知道里面能有什么文物和宝贝。
等到一天结束,顾听澜回到家中,等待他的不光是热腾腾的饭菜,还有小妻子好奇的小眼神。
“细节我不方便跟你说,总之一切如常就行。”顾听澜盛好饭,递给花芽一碗,又给她盛了蛋花汤:“你那件事也没有问题,应该说正常人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花芽端着碗,眼睛盯着顾听澜吸溜了一口汤:“我能理解你不告诉我细节,反正我也不想听。我想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叱咤一下大海。”
顾听澜轻笑着问:“不害怕啦?”
花芽这两天平静下来,晚上都是顾听澜拥着她睡的香喷喷的。不管顾听澜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她都能在半夜醒来的时候感受到他的怀抱。
顾听澜赋予她极大的安全感,花芽甜甜地说:“嗯,有八斤给我顶着,我什么都不怕啦。”
“过两天,九月初跟你去。”顾听澜给花芽夹了块炖黄鱼说:“九月我们的人要去农场帮忙抢收,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一个礼拜的时间。”
花芽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听澜,顾听澜说:“等我回来,我带你去橘子岛玩,国庆节橘子岛上的橘子都成熟了,坐在船上你可以远远地看到整座岛屿金灿灿一片。”
花芽没听过这里还有橘子岛,虽然舍不得她的八斤,还是点头说:“那你是先陪我下海还是先去抢收?”
顾听澜说:“当然是先下海,抢收也是跟一团的人轮流去,他们今年先去。”
“你们抢收是在什么地方?”花芽问:“农场里么?”
顾听澜说:“农场有一批稻田,还有野区你发现的那种植物‘甜穗’,今年准备上一批给战士们试试看。要是可以的话,明年春天就大范围种植。这可比其他农作物好伺候多了。”
这下花芽高兴了,也给顾听澜夹了块鱼。
两人只要一起吃鱼,不管有人没人,顾听澜都会帮她把鱼刺剔掉。黄花鱼的肉是蒜瓣肉,吃起来嫩又香,丝毫腥气没有。
花芽特意下了功夫,把鱼身的两边煎的黄焦焦的,上面撒上些小葱花,看起来让人特别有食欲。
两人吃完饭,顾听澜轻撩开花芽衣服的下摆,摸了摸她的小肚皮说:“看起来是饱了。”说着还捏了捏肚皮上的软软肉。
花芽也把手放到他的肚子上,发现他的肚子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好摸。
顾听澜笑道:“我这叫结实。”
花芽说:“你这叫皮厚。”
最后还是因为花芽吃的太撑,顾听澜拉着花芽下楼溜了两圈。
天气越来越凉爽,早晚温差逐渐大了起来。
晚上遛弯的人不少,拿着蒲扇慢慢地扇着,游闲地跟旁边人说着话。
花芽竖起耳朵听了听,果然没人提到“大家伙”的事,应该是下了封口令。
顾听澜揪了两根狗尾巴草,夹着紫花和粉色的小野花给她做成小手链,系在手腕上天真又美丽。
花芽欣赏着小手链,把心放回肚子里,拿着周文芳送给她的小香扇,舒坦地扇了又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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