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事情对于花芽来说太炸裂, 没心思做别的,就下了碗炸酱面。
三个人围在饭桌旁吸溜着面条。
“前因后果就是这样,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伟民不情愿地说:“我不想给那个小白脸保媒拉纤, 更不愿意帮小芳给他发电报。”
“你不乐意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你自己说的话。”花芽翻了个白眼, 拿汤匙给顾听澜舀了一大勺炸肉酱,小声逼逼道:“多拌点卤子, 给他少吃点,咱别跟他学啊。”
真是白长一张吃天吃地的大嘴巴,遇上正经事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简直就是活该。
顾听澜觉得花芽的小样太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再看到谢伟民要死不活的脸, 还是转头看媳妇比较好,那玩意看多了伤眼睛。
“你自己说的话自然要实现诺言。”顾听澜跟谢伟民说:“你可以等待也可以主动出击。”
谢伟民脑子里全是浆糊,问道:“我怎么等待又怎么主动出击?”
顾听澜说:“等,就是等他们不再联系,你就趁虚而入。”
谢伟民摇头:“万一他们俩要结婚了呢?我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我不干。”
花芽说:“现在都是自由恋爱, 你主动追求呗。又不是多难得事, 对不对?”
顾听澜笑着点头说:“对于你这么可爱的人来说, 当然不难。对于某些吃点东西就会把自己陷入急诊室的人来说,能过活着喘气就已经很难了。”
听到顾听澜话中的揶揄, 谢伟民躺平认嘲, 只要能让他追求到小芳同志,随便说没关系。敞开胸怀迎接一切炮火。
花芽怜悯地望着谢伟民, 摇了摇头:“我儿子找儿媳妇要是像你这样.啧啧。”
顾听澜适时地加上一句:“把腿打断。”
花芽也跟着一句:“把嘴铲飞。”
谢伟民吃完面条, 瘫在沙发上要死不活的。
花芽看着难受, 说:“你现在也只能等着小芳跟那个人分手,反正你不是说要帮小芳发电报么, 要是有分手的消息,你也能第一个知道、到时候你再抓住机会——”
“发电报!”谢伟民一拍大腿,从沙发上爬起来狂笑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我可以发电报啊!哈哈哈哈,电报怎么发,我说的算啊!”
花芽和顾听澜两人相视一眼,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
秋高气爽的时节,高婶子家门口的柿子树上面结出一颗颗青柿子。
再过十天半个月,青柿子上泛起橘色,就可以摘下来放到窗台上等待它变得绵软。
高婶子今年不爱收拾这个,花芽主动请愿,等着柿子成熟,她要摘下来做成甜柿饼留着冬天吃。
冬天除了苹果、冻梨、萝卜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水果可以吃。高婶子见花芽乐意忙活,便跟她说定一个出力气、一个出柿子。到时候弄出来的柿饼两家分。
有了花芽帮忙,高婶子就让人把柿子树上罩上一层纱网,免得被鸟雀啄食。等到成熟以后,一颗颗火红的柿子挂在树上,就像小灯笼似得。来来回回路过的人,谁想摘来尝尝,高婶子是乐意分享的。剩下的就全给花芽去弄柿饼。
今天花芽还有别的事,她把晾晒好的海鱼干、海虾还有鲍鱼干、鱿鱼干全部翻出来晒了一遍。又将这些二次晾晒的东西妥善的分成两个包袱,准备给娘家还有婆家一边寄过去一包。
安安小时候喜欢吃河虾,花芽估摸着她应该会喜欢大对虾,就给她多方了些大对虾。
跟婆婆写信的过程中,知道婆婆喜欢吃楞把头鱼,口味跟小芳一样,她就把这种鱼多给婆婆寄过去一些。
等到封岛以后,她跟大家只能靠每个月一次的电话联系,现在有什么东西能邮寄的赶紧邮寄。
不光是花芽这么想,她往邮局过去的时候,见到不少家属大包小包的往那边走。
花芽手里拿的两个包裹是最大最沉的。
部队邮局对邮寄东西检查的很严格,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都需要一样样的筛查。
邮局里的工作人员是由战士担任,七八名战士在柜台前面忙来忙去。
这个时候空气干爽凉快,邮寄东西到外地不怕闷坏。邮局里的姑娘们忙的打转。
花芽在中间的队伍里排了一会儿,探头看到旁边两条队伍走的都比这条队伍快。
趁后面没人,花芽赶紧跑到左边那条队伍去。刚站好,她之前的队伍开始往前移动,这支队伍开始原地不动。
花芽:“.”
为什么每次排队都会这样!
她尝试着往最右边的那条队伍移动,刚走到一半,那条队伍后面来了人.
花芽认了,站回到原来的队伍。
原来的队伍停滞了。
花芽不气,花芽认了。
好不容易前面只剩下一个人,花芽见到柜台里的战士把前面婶子要邮寄的物品一样样拿出来检查。另外两支队伍前排的家属也是这样把邮寄的东西摊开在柜台上。
岛上能邮寄到外面的特产也就是海产品,跟花芽一样,全是最近晒干的新鲜鱼虾。邮局里都是腥呼呼的味道。
其他家属们还给外地的家人们邮寄了旧军装和解放鞋。花芽的妹妹和弟弟都当兵了,这些不需要,省了点邮费。
前面家属总算走了,轮到花芽时,当她把有邮寄的包裹打开,对面的战士倒吸一口气说:“同志,你们家的海产品真多真好!”
她一句话,引得边上不少家属看过来。
花芽大大方方地让她们看。
旁边队伍前面有位婶子,伸出手跟柜台上放着的大对虾比了比说:“了不得,晒干了还有我手掌这么大。”
再侧过头看到叠成一叠的鱿鱼,晒干的鱿鱼须须都有七八十厘米长。触角上的吸盘能有拇指盖大,看的人胆战心惊的。
花芽又从包裹里掏出一大袋干海参和干鲍鱼,围观的家属们面面相觑。
不知谁说了句:“这是顾团长的媳妇。”
“哎呀,还是顾团长厉害啊。瞧瞧这些东西,我们家那个怎么都弄不到这些好玩意。”
“可不是么,我听人说,他们小夫妻两人一天就能捞两船的海货上岸。我们家老赵帮他们收拾,还送了我家老赵不少好东西呢。”
“这小姑娘也厉害呢,你看她把这些收拾的多干净。晒的也干,梆硬梆硬的。寄到天边也不怕长虫子。”
花芽听在耳朵里,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得意。
她家八斤自然厉害,指哪儿捞哪儿,不喊累不怕累。当然军功章也有她的一半,要不是她跟小肥雀一起配合,八斤肯定捞不到这么多好东西。
花芽脸上喜滋滋地,美着美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肥雀?
对呀,小肥雀呢?
该不会被她忘在橘子岛上了吧?!
那只小家伙吃完就睡、睡完就吃。肯定是他们离开橘子岛那天,它单纯的以为他们只是出去摘果儿了,就没有跟上。
花芽:“.”
完蛋。
也不过三个小时的船程而已,虽然最近海面上的妖风大,它也能顶着风找到回家的路.吧?
花芽亏心了,也不得意了,寄完东西赶紧往家里跑。
准备打听打听最近还有没有从橘子岛过来的船。
*
两日后。
“这是他打给我的电报?”
周文芳在小院里晒着车前草。这是花芽在落雁山帮她采回来的。车前草可以清肺止咳,冬天在暖气屋里待久了,周文芳总会咳嗽几声,今年有花芽帮她摘了好多车前草,冬天应该能好过不少。
谢伟民站在小院外面,鼻尖冒出汗。他手抖着把电报转成的信件递给周文芳,周文芳接过去以后没着急看,反而说:“你正好来了,帮我把晒衣杆修一修。”
“诶!”谢伟民本来局促地站在小院外面,得了周文芳的邀请,往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推开小院矮门进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到周文芳自己布置的小院当中。以前都是装作从前面路过匆匆扫过一眼,进来以后,感觉小院的空气都是芬芳的。就连砖缝中的野草都是浪漫的。
他看到周文芳请人搭的土灶台,土灶台上面干干净净。土灶台旁边还有个带着烟道的炉灶,有些像他在河北看到的吊炉那样,比一般的吊炉要胖点。
他没话找话地说:“你在家里还自己烤鸭吃啊,小日子挺滋润的啊。”
周文芳已经被他整的心如止水,淡薄地说:“不光烤鸭,我还能做烤猪呢,你要不要试试?”
“那怎么能让你受累呢。回头我给你弄几条大肋排,你烤个肋排就成了。”
谢伟民不知道自己在周文芳心中已经跟四条腿的猪不相上下,眼睛还在不停地打量着周文芳的小院。
周文芳认由他打量,自顾自地进去拿杯子给他倒水去了。
谢伟民看到桌面上还放着喝了一半的咖啡,伸出手悄悄地在杯把上摸了摸。光是这样,他的心脏就在狂跳。
周文芳在厨房的窗户里看到他如此没出息的样子,“啧”出了声。原本还想给他弄点茶叶,周文芳气不过,把装进去的茶叶又给倒出来。
便宜给谁,也不便宜给这只猪。
“先喝点吧。”周文芳把杯子递给谢伟民,谢伟民张口就灌,一口闷了。
“好.水。”
谢伟民话说一半,发现既不是茶也不是咖啡,就是简简单单的白开水.尴尬的脚指头抠地。
周文芳对他的傻气已经有了一定认识,她指着小院里面前些天自己安装的晒衣杆说:“不知道怎么回事,稍微挂上两件衣服就摇摇晃晃的,有两回风大,差点吹倒。”
这算不了什么大事,周文芳手劲不够大,这种事情总归男人做的好些。
谢伟民看了眼,跟周文芳说:“下面我给你做两个撑子出来,多大的风保管吹不倒。你这里还有木板和锯子么?”
周文芳点头说:“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谢伟民单手扶着晒衣杆,蹲在地上望着周文芳的背影,一时看傻了眼。
谢伟民动手能力挺强的,让周文芳头疼好几天的晒衣杆,让他半个小时就修好了。
眼瞅着到吃饭的时间,周文芳和谢伟民两人孤男寡女,不方便一起吃饭。
周文芳本打算请他到食堂里吃点,熟料谢伟民走到小院矮门的地方,干净利索地说:“那我走了啊。”
说完人真的就走了,连给周文芳邀请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周文芳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她怎么就看上这么一块榆木疙瘩呢!
周文芳来到小桌子旁,看到信封装着的电报,撕开来看了一眼,就开始冷笑。
电报速度快,就是费用高。大家习惯用尽量简短的词汇表达出千言万语的效果。
别人做不做的到周文芳不清楚,反正谢伟民做到了。
她发给“青岛于奇”的是:于兄安好,妹想念。
“青岛于奇”回复给她的仅有两个字——勿扰。
“.”
周文芳被气笑了。
她站在小院里瞪着谢伟民离开的方向就开始无声冷笑。难怪不敢多留一会儿,居然都敢给她冒充“青岛于奇”的来信了。
为什么周文芳能笃定是谢伟民冒充人家回信的呢?
因为.于奇根本不在青岛啊,人家在陕西演出啊!
一个本在陕西的人怎么可能会在青岛给她发电报,想也知道其中的问题出在哪里。
“勿扰勿扰.”周文芳越想越气,唇角抽了抽:“好你一个谢伟民,都会釜底抽薪了。”
仓皇跑路的谢伟民打了个寒颤,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122章
部队有冬期物资运送到萨丁, 谢伟民主动请缨到岛外押送入岛。
往年这种事情都是其他营长们干的,谢伟民既然要去,顾听澜也不拦着就让他去了。
到十一月底, 天气就会转凉。他们这边寒冷, 多数在这个月份会下起小雪。所有的冬期准备都要在月底完成。
顾听澜大半个月的时间, 要在野区外面安排人砍树烧炭。自己还要带队进去捕猎,作为冬期的储备粮。
说好乌吉尔那边的物资会在下个礼拜到, 没想着顾听澜刚走,十吨米面油送到萨丁。谢伟民那边人手和船只都不够,谢伟民就让另外一名营长带着几个连长过去盘点押运。没想到在途中出了点小事故。
顾听澜忙起来自然没时间回家,小妻子在家里也在为冬季两人的小家忙活着。
顾听澜吃东西不挑嘴, 花芽就自己做主置办东西。
她跟着高婶子、方圆等人到市集上买了不少东西。市集每年大开放两次,一次是开春开岛时,一次就是冬期封岛前半个月。
方圆带着花芽到她经常买棉花的那家店铺,问花芽:“去年冬天你盖的被冷不冷,要不要我送你一床大棉被?我跟你大哥两人的棉被是六斤重的棉花。你长得瘦, 可以多往里面添两斤。”
花芽跟顾听澜睡在一起, 已经习惯被他拥在怀里, 两人贴贴在一起呼呼大睡。夏天热的是汗流浃背,到了冬天正是享福的时候, 顾听澜在背后热乎乎的, 像是源源不断的火炉。
花芽笑着说:“我不要棉被,晚上睡觉不觉得冷。”
她想到经常要出任务的顾听澜, 他脚下穿的是部队配置的军靴, 不会冷。倒是今年刚过来的林云和林娟未必能适应极寒的天气, 她想了想准备给林云做一床厚实的单人被,林娟穿的也是部队分发的冬装, 还会有军大衣,这些方面应该是不缺的。
还有她的便宜儿子,冬期跟去年一样会住校。肯定也要弹一床棉被和棉褥,小伙子长个子,不能再按照小孩被子的规格来做。得按照大人的单人被的长宽做,盖起来可以不露头不露脚,睡起来舒服。
除了棉被,新的棉衣、棉裤和棉鞋也少不了。
花芽过来快一年,感觉王天柱长了一头高。今年她织毛衣毛裤的时候,特意多放长了些。
一斤棉花在岛外也就七角钱,到了这边卖到一元钱一斤,还供不应求。
花芽跟方圆两人挤在人群里把钱交了,约定好来取的时间,把钱换成取棉被的纸条,又挤挤攘攘出去了。
方圆跟花芽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方圆说:“这边有一家小馄饨做的好吃,舍得放肉和胡椒,咱俩对付一口再回去?”
“行。我去扯点红布回来,你先把位置占着。”花芽看到方圆说的馄饨店,跟方圆交代了一声说:“你别到处乱跑啊。”
方圆提着东西笑骂道:“你当我是你呀,赶紧买完过去,我就坐在门口。”
花芽没好意思说她买红布做什么,她站在布料铺子前面用手揉了揉棉布,挑了质地细腻的红布说:“这能做裤衩不?”
摊位上的大娘说:“我这个大红布专门给人做裤衩的,本命年都爱穿这个。你看,我这里有样式。你瞅瞅多软啊,一点不磨档。”
花芽抿唇乐了,不磨档好,磨坏了可就不好了。
顾听澜知道花芽又要给他缝制一批新的平安裤衩,说什么要花芽自己也穿。花芽一早上被他闹腾的不行,答应了他的请求。
现在看着大娘手上的红裤衩,花芽的良心难得悔悟了一瞬。
但想一想经常在外头出任务的顾听澜,花芽还是咬着牙把布料买了双人份。
小两口子,要一起学会面对红裤衩,谁都别想逃得掉。
花芽扯完布料,看到隔壁摊位上有卖头花的。她家里还有不少顾听澜上回买的头花没戴,瞅了两眼,没顾摊贩的推销走掉了。
方圆给花芽点了个猪肉馄饨,新摊主觉得猪肉金贵,不可能真用猪肉馅做生意。只是包馄饨的时候,在面皮上用筷子头点了一点荤油。里面的馅其实还是大白菜的。
没有猪肉,大份的一碗也要五角钱,说好可以加多多的胡椒粉,今天也没加上。
方圆皱着眉问做馄饨的新摊主:“是不是给我们端错了,我们买的是大份猪肉馄饨。这里面也才十个。”
新摊主说:“小份六个,大份十个有问题?”
花芽不高兴地说:“才十个小馄饨你就要卖我们五角钱!也太黑了吧。开放个体经营是为了百姓互惠互利交换物资的,不是给你赚黑心钱的。”
新摊主头也不抬地说:“哪有那么多猪肉给你们吃,五角钱两个人吃贵么?要是吃不起就别来这里坐着。”
花芽一下火了,这人怎么做生意呢?猪肉一斤也才一元两角,五角钱买十个带肉馅的馄饨还舍不得给,只是沾了点油腥。五角钱买十个面皮,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喊贵。
跟在她们后面的老顾客听了这人的话,摇摇头馄饨也不吃了,直接走了。后面几个人也犹豫着要不要走。
方圆拉着花芽让她算了:“原来这里的老摊主很和善,我记着他的好,咱们今天就算了。”
方圆白给出去五角钱,拉着花芽也没吃直接走了。后面排队的又有两个人没给钱也走了。
花芽心里不服气。
方圆说:“去年他爹还免费给穷人家送馄饨呢。我这五角钱就当做好事了。”
方圆回头看了眼馄饨店,可惜地说:“馄饨大爷不干了,里面做馄饨的是他儿子.哎,那么好的手艺以后吃不到了。”
“我还纳闷你怎么觉得那种馄饨好吃。”花芽也叹气:“这也就是一锤子买卖。他爹干一辈子的人缘,都得被他毁掉。”
方圆说:“可不是么,每次我过来都会吃他家的馄饨,下次我也不来了。”
她俩正在说话,没走两步听到馄饨店里有人跟新摊主吵上了。
就算岛上允许他们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偷摸赚点外快,好用来购买过冬的东西,免得老百姓挨饿受冻。可真要发生争持,避免影响,多数都会被市集上的管理办除名。一旦出除名,再想在这里面做小买卖就难了。
一年也就两次的机会,馄饨摊上的新摊主因为不好好做生意,赚黑心钱,导致管理办的人闻讯赶来。后续怎么样花芽和方圆都没了兴致,两人继续在市集上采购。
她们肚子饿就在边上买了块吊炉饼子吃,酥酥脆脆很好吃。花芽吃完多买了两块,准备带回去给顾听澜和王天柱爷俩尝尝。
买完东西,已经到了下午。
跟着车回到东院里,花芽大包小卷的往家里搬。棉被可以在卖棉花的地方做好,棉衣之类的还是得拿回家一针一线的缝。
方圆在花芽家帮着缝棉衣,俩人合力帮王天柱往里面塞了不少新棉花。
“今年我家那两个长的没王天柱快,去年做的棉衣还能再穿一年。我跟你说,这个时候小孩长的太快,千万别不舍得放布料。你看我给天天和乐乐做的棉衣,去年袖子长一大截,都得挽起来穿,今年就刚刚好。”
方圆跟花芽两人在床上用粉笔头画着棉衣的版型,主要是方圆来画。花芽做这个没个准,需要方圆把棉衣的版型画出来,她照着缝。
“要像这样往里面勾一点,要不然做出来的腰身跟水桶一个样。衣服下摆做出来要多三指的宽,要是觉得长得快,可以再加一指。”
方圆一点点教着花芽说:“你别嫌孩子穿大的丑,真要是一年年做新的,活把人累死了。你们家王天柱窜的太快,你看,这里的袖口至少还得往外面拉这么长。”
花芽伸手帮她按着布料,将她说的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记在心里。
“每次给他们做衣服,剩下来的布头要收好。他们玩心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衣服刮破。用别的颜色的布头打补丁不好看,用原来的布料缝的细一点远看不打眼。就算没刮破,来年短了,还能用布头把袖子和裤腿接长一块呢。”
花芽趴在床上虚心受教,一会问问这个、一会问问那个。
方圆低着头画完版型就开始帮她裁剪,等她裁剪到一半,听到床边上打起了小呼噜。花芽学着学着睡着了。
方圆笑不行了,也难为花芽自己一个人准备过冬的东西,还张罗着为其他人考虑。每天忙的不行,眼眶下面微微发青,看起来就是没休息好。
方圆把抱着布料和棉花往客厅里去,放好东西后,又给花芽盖上被子。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
花芽睡醒以后,看到方圆还在客厅里做棉衣。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疯子似得跑到厨房里给方圆冲了杯麦乳精。
“嫂子姐,我给你揉揉肩膀呀。”花芽笑嘻嘻地过来,头发披散着也懒得扎起来。
方圆捶捶肩膀,觉得还好。接过搪瓷杯,跟花芽说:“你按照我做的袖子厚度往里面塞棉花就行了。别的我都给你缝好了,最后收口的时候你记住要缝两道,免得棉花从缝里跑出来。”
“我记住啦。”花芽也给自己冲了杯麦乳精,午觉睡的美美的,小脸蛋红彤彤的。
“行吧,我还得回去给孩子们做饭。”方圆站起来,把腿上的棉花扫了扫:“你要是不想动弹晚上就到我家里凑合一口吃。你大哥最近也忙,这两天晚上都回不了家。”
花芽跑到饭桌,拿起塑料袋说:“你帮我把吊炉饼子带给他们。我大哥这么忙呢?”
大桥工程马上就要竣工,正是需要专家验收的时候。等到专家验收试通车,就可以正式向北京领导们打竣工申请函。
这样到了开春,就能从大桥上坐车直接到海城,不需要再在萨丁转船途径暗礁岛这般颠簸。
“因为是咱们部队建的大桥,明年暂时不会给老百姓通行。”方圆站在门口说:“就怕再闹出敌特炸大桥的事。过两天会有领导过来剪彩,咱们部队总算又迎来一件大喜事啦。”
花芽也很高兴,她大哥为了这个项目累死累活,可总算是完事了。
“等大哥回来,我给大哥做点好吃的。让大姐和三妹一起过来庆祝庆祝。”花芽高兴地说:“我大哥能过个清闲年了。”
“那你到饭点记得到我家来,我给你留好饭菜。别偷懒就知道打食堂的饭菜吃。”
方圆交代完就走了,她们两家住的实在近,就隔了一栋楼,来来去去很方便。
方圆走了以后,花芽按照她的说法,乖乖地往棉衣里面塞棉花。
这样头也不抬的弄了两个小时,花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准备去方圆家找她。
到了方圆家,花芽远远地就闻到菜香味。
自打知道孩子们长身体需要补充蛋白质,顿顿饭里面都有鱼虾肉。花芽和方圆两人换着花样给他们送,每次过去都会让其他同学们羡慕。
这还是习惯吃大锅饭的年代,这么多年下来,有的偏激点的地方,家里连锅都没了,全把钢铁上缴给国家。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大锅饭,算的是工分。
要不是岛上天高皇帝远,又有阮旅这样一位脾气暴躁的老司令镇守着,家家户户还能偶尔开个伙。换到别的地方,可就没这样的好事情。
031家属都是全国各地来的,有的家属连正常炒菜放多少油盐都不知道。天天吃的是三食堂的饭菜,这对于不少地方来的人来说,已经是顶天的好东西。
有些做大锅饭的有良心,做的是真材实料。虽然是萝卜白菜简陋,也算是能给当地的百姓吃饱饭。
有的大锅饭,面里夹糠,没有良心。老百姓咬一口咽不下去,越吃越饿,越吃身体越差。
阮旅抓部队伙食,以至于不少家属到了部队里,吃了三食堂根本不想着自己做饭。
即便这样,孩子的发育期也得另外补充营养。
这段时间送饭,花芽看着王天柱的小脸明显红润了。花芽见着喜欢,越想着给小猪多花点心思。
今天是礼拜六,往常林云也会过来吃口饭再回去。
林云没来,花芽跟方圆俩人吃完晚饭,到了遛弯的时候闲的没事干,慢悠悠地逛到干休所去找林云。
花芽正好要给林云量一量腰身,等王天柱的棉衣做好,就得抓紧时间帮林云把厚棉衣准备好。
现在的天看起来秋高气爽的模样,有时候睡一觉起来天上就飘零着小雪花。那时候再准备可就晚了。
“要给我做棉服?”
林云在干休所待的不错,每天活儿干的不多,吃的好睡得香,过来四个月,整个人焕发出精气神。
她歪着头,看着花芽的麻花辫,笑着伸出手帮花芽重新绑了绑。
“我自己会做,你家里事不少,不用管我。”
这话说的花芽可就不乐意啦,她别过头说:“你一个孤家寡人的,我不惦记着你谁惦记着你。”
见花芽的小脸鼓起来,想必是生气了。林云伸手戳戳小脸蛋,想了想说:“那我帮你纳棉鞋底子吧,婶子在家教过我。”
花芽高高兴兴地给林云量长短:“这还差不多。”
方圆在边上看着有趣儿,想到这个时间没见到周老师,就问林云:“周老师还没回来呢?”
林云伸着胳膊原地站着让花芽量来量去,轻声地说:“周老师组织学生攒柴火,这几天都不回来。”
她们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头说着话,方圆看到有位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提着两个暖壶往热水房去。就问林云说:“怎么又来新人了?”
上次方圆帮其他家属打听过招待所还要不要人手,都觉得是个好活儿。里面的干部素质高,每天忙的事也不多。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一个月还有二十五元钱,简直就是白捡的。
可惜招待所里已经不招人了,林云是最后一位。当时跟方圆关系好的李萍想要过来上班都没成呢。
见到有这么个斯文男同志在,方圆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云看了那边一眼,小声说:“这位就是周老师和吴大娘的儿子。上个月得了消息从北京过来伺候二老,已经待了一个月。”
“哎哟,这人仔细看跟周老师的确挺像的。看起来都是文化人的气质。”
方圆见他打好水出来,周凯齐往这边看了一眼,冲她们点点头。
“长得还不错呢。”
花芽咬着尺着把量好的尺寸记在手心里,随口那么一说。
林云笑着说:“当然不错,人家好歹是文职干部呢。当初以为周老师和吴大娘不在了,上个月才知道二老还活着。周老师为了怕儿子和儿媳被牵连,故意托人告诉他们假消息,说是遇到海难人没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阮旅找到周老师和吴大娘后,就通知了周大哥。”
方圆问:“那他自己过来的,媳妇一个人在北京?”
林云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周老师出事后,儿媳妇第一时间就跟周大哥离婚了。听说离婚后过的不怎么样,还想着找周大哥复婚,这次知道周大哥要争取周老师和吴大娘的平反,差点追到咱们部队来。要不是她已经离婚,开不到介绍信,一准就跑上岛了。”
花芽咂舌:“啧啧,佩服。”
方圆说:“这就是某些人的人性啊。”
要不是自家人,林云也不想说这么多。她见花芽已经量完,就到宿舍里把分的苹果给方圆和花芽一人拿了两个。
“这是发给我的,我吃不完。本想着今天过去吃饭带过去,周大哥来了以后,借了干休所的食堂给二老做饭,他们留着我过去一起吃。我就没去嫂子你那儿。”
方圆笑着说:“算不了什么大事,本来你就一手照料着周老师和吴大娘,请你吃个饭是应该的。你下个礼拜有时间就到我家去,没时间也没事。咱们相处不在乎一次两次的来往。”
林云得了准信,安心地说:“那你们回去吧,我去食堂帮忙去。”
瞧见大姐这么晚还没吃上饭,花芽撸起袖子说:“要不我来帮你们做吧!”
方圆提溜着她的脖领说:“哪里都显着你来了。赶紧跟我回去积酸菜。前几天答应我答应的挺痛快,我找你老是没时间。”
林云捂着嘴笑着说:“二妹你就去吧,我这边你不用惦记。”
花芽依依不舍地摆摆手,跟在方圆后面回家了。
方圆家里也弄了两口大酸菜缸,这就是家属们的标配。
她家里没有院子,就跟同样没有院子的家属们把大缸在花坛对面的空地上摆成一排。孙婶子被抓走以后,干部区的风气好了不少,她们也不怕有人偷拿自家的东西。
去年方圆只积了一缸大白菜,没想到还挺成功的,吃到二月份就没了。
今年林八一说什么都要多买口大缸回来,就是想多整点酸菜。
酸菜在北方来说,是家家户户必备神菜。
可以炖土豆、炖白肉、炖排骨、炖粉条、炖猪血肠、炖大骨棒.只要给个大铁锅,它能炖世界。
另外还能做成酸菜汤,酸溜溜热乎乎,喝上一口开胃又舒坦。许多小孩子喜欢用酸菜汤泡饭吃。
花芽乖乖地帮方圆积好酸菜,回到家,一打开门看到顾听澜的鞋在门口。
屋里传来顾听澜洗澡的声音,花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准备吓唬他一下。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被早有准备的顾大团长按在门上亲了又亲。
晚上,顾听澜帮花芽擦头发。两人坐在床边聊一聊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顾听澜听着听着觉得他的小妻子居然比他的杂事还要多。
他捏着花芽的下巴亲了口说:“别累坏了,过两天我忙完帮着你一起准备过冬的事,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忙成这样。”
花芽不觉得累,相反觉得很充实。她盘腿坐在床上,掰着手指头跟顾听澜说:“剩下的就是缝棉袄、棉裤。我今天看高婶子家的柿子树也快好了,过几天再做一批柿饼子出来应该就没有别的事情。”
花芽想到今天方圆说的话,问他:“大桥是真竣工了么?”
顾听澜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七八度的天气也不觉得冷,光着膀子在花芽面前晃来晃去。
“当然是真竣工,这还能有假的。”顾听澜说:“下个礼拜要开庆功宴,你有一半军功章,也会被邀请参加。阮旅的意思是顺便带着给苏联的专家们践行,他们总算可以回到他们美丽的西伯利亚,整天畅饮伏特加了。”
花芽抿唇没说话,莫名从顾听澜的话里感受到一丝幽怨的气息。
也不知道外国来宾怎么作他了,让他说起话来咬牙切齿。
第123章
花芽在家里蹲了三天, 把王天柱的棉服做好以后,马不停蹄地给林云赶工棉服。
都做好以后,方圆过来帮着一起缝针, 好歹是赶着月底前拿给林云了。
花芽过去找林云, 正好想要问问林云礼拜六去不去方圆家吃饭。
到了干休所, 看到周凯齐提着个黑包在门口似乎要离开了。
林云扶着吴大娘站在边上,周争渡则是跟周凯齐交代一些回京平反的事。
周凯齐国字脸, 长得算的上英俊。只是年轻时遇到家庭巨变,父母离世、妻子离婚,多重打击下,油然而生一种寡寡欲欢的孤僻气质。多亏身上的读书气, 让他不那么阴郁。他话不多,时不时点点头。有些旧的灰色大长风衣随着风摆动着衣角。
林云真诚的为他们家人团聚而高兴,唇角勾着笑意。她一下下拂着吴大娘的背,偶尔低声安慰几句。
“行了,我也不跟你交代太多。需要的材料我已经整理好放在档案袋里, 你自己一定要注意把握好时机。还是那句话, 我们两个老东西已经对这件事情看的很淡泊, 在这边我们俩个老的有林云同志照顾着,你在北京照顾好你自己。要是不能平反也无须心急, 天总会有亮的时候。”
周争渡这辈子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周凯齐, 相处一个月下来,知道儿子成长许多, 心中的空缺已被填满, 没什么好遗憾的。
吴大娘和林云看到花芽过来, 手上拿的袋子鼓鼓囊囊的,吴大娘拍拍林云的手说:“好闺女, 你二妹真心疼你啊。快去看看,又给你捎了什么来了。”
林云松开吴大娘的手,跟吴大娘说:“一定是给我做的棉衣,她就怕我在这边受冻,上次来给我量了尺寸。”
吴大娘说:“我这些年眼睛不好使了,以前也时常帮人家做衣裳。你快去试试,我今天精神好,站得住。”
林云听她的话,走过去叫住花芽:“这才几天就把棉衣做出来了,这些天倒是让你累坏了。快上我宿舍坐着去。”
干休所的小院被工作人员收拾的很干净,今天有太阳,老人家们的被褥都被拿出来晾晒。被褥都是厚实柔软的,一看就知道都是上心置办出来的。
食堂门口也坐着几位老人,他们闲的没事,就帮食堂的厨子摘菜。七八位老人凑不到一双不颤悠的手,一根豆角要抖上八百回才能撕了筋,花芽看的直乐。
林云在花芽身后,伸手拧了她腰一把。花芽赶紧憋着笑跟她往宿舍里去。
花芽边走边说:“周大爷的儿子要走啦?下次一家三口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咯。”
只要不在学习班,花芽还是喜欢叫周争渡大爷。一旦叫老师,她总觉得自己矮上一头,得缩着脖子跟他说话。
林云带花芽走到宿舍,宿舍是双人间。因为没那么多工作人员,暂时只有林云一个人住。她把宿舍收拾的很干净,对面床位上也是一尘不染。
花芽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林云的宿舍,觉得林云的日子过的也挺滋润的。当然,要是能再有个家就更好了。这些她跟林云说过几次,林云不乐意,她也就不提了。个人有个人过日子的喜好,她没必要老是在别人面前指手画脚。
“周大哥北京那边的工作走不开,这回待了一个月,是把这几年的年假一口气全请下来了。”
林云给花芽倒了杯温水,见花芽嘴巴有些干,说孩子似得教导着:“别天天喝牛奶和麦乳精,水才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我听吴大娘说常喝热水排毒。她前些年买不起别的药,就把热水当做救命的东西,每天抱着喝。”
这点花芽是相信的。
她跟吴大娘与周大爷见面,就是个阴雨天气。他们两人老人心地善良,给在暗礁岛上中转的人们煮了开水。可惜大家都不领情,大环境使然,很怕跟他们两位身份不好的老人扯上关系。
那次就花芽一个人喝到了吴大娘亲手煮的热水,也因为小小的一杯热水,改变了两位老人家的后半辈子。
老人家对花芽的感谢都埋藏在心中,平时交往中可以看出几分。
林云听花芽说完,倍感唏嘘。
她说:“我跟两位老人接触下来,得到很多精神层次上的收获。说句贬低自己的话,我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人还能这样或是那样的思考。人生不仅仅是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还要往远处看、往高处看。等到思想达到一定层次,真的很多物质上的东西已经不重要。”
她闲暇时间会跟着吴大娘练毛笔字,还会跟着学习班小同学们的进度开始学习。也是因为这样想,她慢慢地学着放下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学着用精神层面上的知识来丰富自己的人生。
万事开头难,她知道只要自己有恒心毅力,总有一天可以做一个能够在精神层面上对他人有所帮助的人。
就像周老师和吴大娘对她的帮助一样。她的理想就是能够给于内心脆弱、失去自我的妇女们一些帮助。让她们有勇气脱离泥沼,找回自我。
花芽没有她这样的人生经历,不懂这种即将飞升成仙的思想境界。
她就是个只看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人,也只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她的一亩三分地里有她最爱的八斤、有她的亲人、有公公婆婆和小猪,还有这里认识的诸多好友们。她没有多崇高的境界,就想着大家都好,她也就好了。
花芽挠挠鼻子,觉得自己的思想觉悟还得提高提高。
林云把手上的衣服一抖,长长厚厚的裤腿滚了下来:“你还给我做了棉裤?”
“嗯呢!”花芽回过神儿,骄傲地说:“上次我没跟你说,怕你不让我做。就趁你不注意偷偷量了你的腰。你赶紧把棉衣和棉裤试试,要是不合适,我带了针线来可以给你改。”
林云心中暖烘烘的,问花芽:“你给自己做了么?你要是没做,这两件你就拿回去,我不穿。”
“我当然有啦。可比你这个还要好。”花芽得意地说:“去年我刚过来,我家八斤就给我从头到脚做了好几身新衣裳呢。连大棉鞋都有三双,我每天都能换着穿,一点都不怕脚潮。”
林云看出她没在假装,感叹道:“二妹夫真是个体贴人,一般男同志真没他会心疼人。你呀,真正的傻人有傻福。”
花芽不觉得自己傻,活过一辈子,有些事情她看的明白不想往心里去,有些则会牢牢地记在心里,不会忘记对她好的人。过简简单单幸福的小日子就很好。
林云试了试棉衣,袖子稍微长了些。花芽不好意思地说:“前边给小猪做惯了,习惯性放长了点。”
林云反而觉得这样最好:“天冷的时候把手缩进去就行,我就喜欢长点的袖子。以前为了省布料舍不得放长点,你算是满足我的愿望了。”
花芽这下高兴了,她拿着棉裤往林云腰上比划一下说:“那你快试试这个,我帮你把松紧带系成了活扣,等你长胖了也能穿。”
林云已经长了些肉,花芽觉得远远不够,得再长个十斤八斤的才好。
林云把棉裤也穿上身,长度正正好。花芽让她在宿舍里来回走了两遍,自己好好欣赏了一下。
“我都出汗了,能脱下来了么,花大裁缝?”
花芽拄着下巴满意地说:“脱吧脱吧。你知道你还差一个什么?还差一个大棉帽,加上一顶大棉帽,你再把棉鞋纳出来,这一身可算是齐活啦。”
“你给我织的毛衣和毛裤还没穿呢,这里冬天真会那么冷么。”林云怕花芽受累,说道:“再缺什么我会自己做,你千万别再受累。到了冬天一旦生病可遭罪了。”
“行,我知道啦。”花芽没什么好改动的地方,把针线包妥妥地放在兜里拍了拍说:“我得回去了,今儿八斤回家吃饭,我想给他做点好吃的。”
花芽风风火火地走了,林云轻轻摸着床上叠放的棉衣和棉裤。坐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吴大娘提着一袋梨送给她,见到宿舍里没了花芽的影子,就问:“她的两条小腿怎么跑的这么快,我还说要给她拿点梨让她带回去吃。”
林云让开身子,叫吴大娘进到宿舍里休息。
吴大娘见到床上放着的棉衣和棉裤,笑着说:“这就是小花给你做的?我看看。她精神头可真够足的,我记得前些天她刚给你送来毛衣毛裤吧。”
“您记得一点没错。”林云脸色露出微笑说:“我刚才试过棉衣棉裤正正好呢。穿上没到五分钟社会手心就出汗了。”
吴大娘把棉衣摊开,撑着胳膊举在面前看,看到上面针脚虽然生疏,可密密麻麻的一点不含糊。像是咯吱窝、肩线等容易开线的地方,不嫌麻烦的缝了两道。
“你这个妹妹真是个知冷暖的好孩子。手也巧,人也勤快。”吴大娘看了看林云说:“你跟小花其实是一个性子,都是心底纯良的好孩子。只是你内敛些,总是喜欢自己闷着。”
吴大娘拍了拍厚实的棉衣,与林云说:“你可得收好,这里一到冬天像是变了个样子。一夜风雪过去,渔民们的村子都被埋在雪里头。零下温度快要到三十度,学习班都不让孩子们上外面玩,就怕把手指头冻掉咯。从前还发生过醉酒的人睡在外面,哎,第二天人都成冰棍了。”
林云听着害怕,咽了咽吐沫说:“我老家那边整个冬天也就下一两场的雪,还有的年份一场雪都见不着。更多的时候,冬天里飘的是小雨,淅淅沥沥,又湿又冷.我反而觉得这边的干冷更好。”
吴大娘点头说:“我年轻时在南方待过,夏天闷热、冬天湿冷。春天雨水不断,秋天眨眼即逝。哎,可能就是北方人的种儿,骨子里还是觉得北方好。”
林云见她的手下意识地揉着膝盖,蹲下来卷起吴大娘的裤脚,检查了一下说:“您的风湿犯了怎么不和我说呢,晚上洗完我给你用药酒揉揉。”
吴大娘笑着说:“自打到了干休所,我们两个老东西没少给你添麻烦。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做。”
林云把裤脚放下来,轻声说:“这就是我的工作。”
“不,我能看出来你是打心眼对我们两个老东西好。”吴大娘叹气道:“当初我们家条件好的时候,我的前儿媳也没见过这样照料我。你这样对我,我心里总会觉得亏欠。”
“这就是我的工作。”林云又说了一遍:“您别觉得亏欠,这些日子,我在你们二老身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人跟人相处是相互的,您也别老是觉得这个亏了那个欠的。”
第124章
花芽往家里走, 不忘到供销社给自己买罐奶粉。再买些红糖,留着每个月那几天喝。
到了供销社,里面的人说奶粉已经断货, 刚被人把剩余的都买走了。柜台上的几罐是要给其他家属应急用的。要是不着急, 要等三天才会有。像是奶粉这样到了冬期是不供应的, 最好要把需要的分量都准备出来。
“家里还有吧?”供销社里年纪稍大的营业员大姐问:“你家孩子一个月能喝多少?”
“还有半罐.”花芽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她要是说自己喝,一定会被人在后背说她娇气, 跟孩子抢奶粉喝。
供销社的大姐看花芽支支吾吾,就问花芽:“你家孩子几个月?”
花芽很想告诉她已经200多个月的高龄。她不懂这个,胡编了一个:“大概三岁吧.”
“三岁可不能光喝奶粉,要学着吃东西。”大姐好心地跟花芽说:“光喝奶粉营养不均衡。”
花芽红着脸忙说:“吃、她吃的, 她胃口好着呢。”
大姐点点头:“那就好,像你家三岁孩子,冬期至少要准备八罐奶粉。可以回去先问问你丈夫有没有这方面的补贴,要是没有这个,你可以跟我预定国家特供补贴的扶贫国奶, 价格不高, 一样的好。对你们这样成家不久的小年轻人来说, 可以减少家庭开支。”
她旁边的年轻营业员接待过花芽,知道这位应该在家属里有些身份, 偶尔还能见着她跟高会长等人一起说说笑笑。虽然不知道孩子多大了, 但哪里需要给孩子吃最便宜的那种奶粉。
年轻营业员赶紧跟大姐小声说:“你管人家买什么奶粉,你没看人家手上拿的是营级干部以上才有的五斤红糖的票。人家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和补贴, 顶你们家两口子三个月的, 你还替人家操那份闲心。”
大姐这才看到花芽手上的红糖票, 她表情一下变得尴尬。
花芽忙把红糖票给她,转移话题说:“红糖够吗?我拿五斤红糖。”她顿了顿, 诚实地说:“我吃的。”
大姐也反应过来,接过红糖票,解释说:“我看你年轻就多说了几句你别介意。像你这么大岁数的同志,差不多都是刚参加工作没几年。手里头会有些拮据。”
花芽很明白她的好心,也没往心里去。
五斤的红糖不少,大姐给花芽分成两袋让她一手一袋提溜着回家。
没买成奶粉,花芽略有些失望。
好在买到了红糖。这么多红糖在天冷的时候,能泡红糖水、能做红糖姜水、红糖粑粑,是花芽来了这边必备的养身好东西。
供销社外面的人也都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拿,这两天大家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十二月一日封岛。
回到家,顾听澜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上了。
花芽放好东西,拎着红糖走到厨房门口。顾听澜拿着锅铲走了过来,花芽踮起脚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没等花芽说话,顾听澜抬抬下巴说:“上午不忙,我就回来跟你一起吃饭。前两天见你奶粉要喝完了,正好老谢在萨丁出任务,我托他给你买来几罐存着冬天慢慢喝,你看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托人给你带。”
花芽这才转头看向饭桌,整整齐齐码了两排八罐最好最好的奶粉。
花芽激动地问:“你、你怎么跟他说要带奶粉的。”
顾听澜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奶粉这种好东西肯定给媳妇喝呀。”
花芽哒哒哒扑到厨房里抱住顾听澜劲瘦的腰,把头埋在他的后背上蹭了蹭。
顾听澜把锅铲举高,扭头看着黏黏糊糊的小妻子:“哎哟,这是怎么了。在外面有人欺负你?告诉我,让我瞧瞧谁那么不长眼睛,敢欺负我的人。”
花芽吸了吸鼻子说:“没有,我就是高兴。你快炒菜,我都闻到糊味儿啦。”
顾听澜赶紧往锅里铲了几下,花芽撒手就跑,顾听澜笑道:“小坏蛋,骗我。”
花芽在外面哼着小曲儿一罐罐收好奶粉,今年冬天奶粉足足的啦。
吃饭的时候,顾听澜又提起庆功会的事。
“肯定也要是表彰和欢送一下这两位顾问。你想啊,他们不远万里从美丽的西伯利亚过来帮助我们,原本每天啃小土豆大列巴,到了咱们这里,条件艰苦到只能顿顿吃鸡吃鸭。”
顾听澜嗤笑着说:“咱们农场里的黄鼠狼,见了他们都得喊一句“同行”。
花芽忍住笑,问:“那庆功会打算大办特办?”
顾听澜也笑了:“阮旅的意思是顺带着凑合一下得了。”
花芽没忍住笑出声。
顾听澜夹给花芽一块腊排骨,让她慢慢啃着吃。
他不大想让花芽出席那种场合,没必要、费劲。
花芽也不想去,觉得不自在。
小夫妻拒绝也没办法,不知哪位顾问特意跟阮旅提了一句。他在光荣角上看到戴着大红花笑的宛如夏花盛开的花芽同志,认为这位美丽的女士有必要认识一下他。
不是他有必要认识一下这位女士,而是这位女士要主动的去认识他。
可想而知话中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阮旅跟顾听澜说了以后,实在太了解顾听澜的性子。三令五申地命令他,不许再在大半夜给这位顾问套麻袋扔到农场的驴圈里让他被驴踢了。
上次这位顾问被找回去,大家还以为找错人了,接来一位如来佛呢,满头都是大包。
就是因为这位顾问跟阮旅说话没礼貌,顾听澜整了他一顿。
事后,大家都说这位顾问自己喝多了中国的茅台酒,非要光着腚往驴圈里钻。一圈人围着他手舞足蹈的哄骗,让这位顾问对自己的酒后行为产生了质疑。
后来这位顾问再也不敢找他们讨要茅台酒,连二锅头都不敢喝。只敢喝外面老乡家自己“酿”的酒精兑水,酒精兑水被起了个优秀的名字——伏特减。
连顾听澜听了都竖起大拇指说了句“洋气”。
知道自己必须要去,花芽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思想觉悟只在一亩三分地上头。要是真到了那种场合让她说上两句,保准会丢人。
顾听澜不觉得花芽会丢人,反而认为花芽言语简单却有大智慧。他能透过现象看到花芽本质里头别人看不到的许多优点,不想把自家媳妇放到外面让一群老外评头论足。
可是人家特意提了,阮旅不好拒绝,便替他们答应下来。
“床上放着的军装是按照你的号码拿的新女兵军装,上面没有肩衔,你可以穿。”顾听澜帮花芽擦了擦唇角说:“高婶子到时候也会去,你不用紧张。”
“我不紧张,就是怕给你丢人。”花芽闷闷地说:“万一我说错话怎么办。”
“我会一直在你旁边,说错话我替你兜着。”顾听澜若无其事地说:“也就是几位顾问,但凡在他们的国家有点身份地位也不会被发配到万里之外修大桥。你理不理他们都行。”
花芽:“我还不会说苏联话呢。”
顾听澜说:“他们说的都是俄语,你不会我会,我跟在你身边要是有沟通的需要我给你当翻译。”
“你会俄语?!哎哟我的老伴,你也太棒啦。”
花芽震惊,油乎乎的手就想要捧着顾听澜的脸。顾听澜来回闪躲,好不容易躲掉,吧唧一下,好家伙,一张小油嘴亲上来了。
顾听澜眼睛眯了眯,压低声音问:“是不是要跟我玩这个?”
花芽指了指外头还有亮的天说:“禁止白日那什么。”
顾听澜半笑不笑地说:“花大忙人,最近我回家你都没回家。让我一个新主夫独守空房。你上次跟我怎么说的,晚上九点,准时亲嘴。那我是不是能把这句话还给你?”
“我哪有这么晚回来!”花小芽耍赖,一本正经加三分心虚地说:“上次就是、就是有大芳姐她们几个家属毛衣还没织完,眼瞅着天就要下雪.高婶子就让我多教教她们.我也就昨天回来的晚了点,八点多回来的.我哪里知道你会那么早回来,还做好饭等我。你做好饭不知道去楼下喊我么.”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呗。”顾听澜勾起笑,眼神里噙出一丝不怀好意:“也的确怪我,前段时间太忙,没把媳妇伺候好。让媳妇生了不着家的心思——”
“不不不,是我的错。”花芽顿感皮紧,不与怨夫争锋相对,小手晃出残影并疯狂摇头:“我这次一定早早回家。”
顾听澜这次没听她的话,似笑非笑地说:“你的小嘴巴太能糊弄人,我得让你长长记性才行。”
花芽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膝,警惕地说:“人人平等,男女平等!我告诉你,顾八斤,不许在家里动用私刑,我会向部队投诉你!”
“哟,知道动用军嫂身份啦?”顾听澜站起来,缓缓走到花芽身边,见她把自己抱的紧登登的,轻笑了一下,一伸胳膊,就这么把还团着膝盖的花小芽拔走了。
约定好的下午时间,花芽准时出现在二楼。
高婶子等人看着面红耳赤的花芽说:“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花芽拿着毛线走到沙发上坐下,佯装开始织毛衣,吞吞吐吐地说:“睡了个回笼觉,被子盖的太严实。”
“现在可不能把厚棉被盖上,不然等到下大雪的时候会觉得不够暖和。”大芳姐的毛衣马上织完,她伸手摸了摸花芽的脑门说:“妈呀,烫手,你该不会真发烧了吧!”
花芽赶紧放下针线,往厕所跑:“没有,我就是热的!”
她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把滚烫的脸埋在上面。冰凉的水无法马上让脸颊上的热度下降。
花芽气呼呼的小声骂道:“臭流氓!”
花芽在厕所里硬是洗了五分钟的脸,外头大芳姐轻轻敲着门:“小花,你没事吧?”
小花当然有事。
别人是害羞草。
她是含羞花。
问一句:含羞花是怎么死哒?
呵呵,羞死哒。
流氓流氓流氓!
花芽又骂了几遍。
打开门,大芳姐看到花芽的脸总算不那么红,就说:“快过去坐着吧,高会长给你倒了杯热水,你喝点热水能好点。”
高会长家里俨然成了个编织教室。
花芽坐在沙发中间,左边是大芳姐,右边是秦大姐和她女儿。对面是麦婶子和赵雪。
花芽把这几位“后进生”单独补课,一点点拉扯了几天,现在很有成效。
大家手上顺了,嘴巴上就开始八卦。
花芽看似在帮人数针,实际上小耳朵已经偷偷立了起来。
其实大家在高婶子面前很收敛,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不会说。说来说去,话题绕到被抓走的孙婶子身上。
秦大姐跟高婶子关系好,说起话来少了几分顾忌。知道坐在这里的关系都算不错,便问高婶子:“姓孙的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
花芽眼睛往大芳姐那一瞟:孙婶子?
大芳姐心领神会地微微点头:就是她!
花芽收到信号,安逸地听下去。
“事情太严重,她跟她儿子都被押到北京去了。”高婶子没什么好遮掩的,孙婶子的家都在众目睽睽下被里里外外搜查了几遍,别的没找到,找到不少她小偷小摸回去的赃物。
“听说就为了两张大团结,差点把大桥炸毁。”高婶子眼睛里止不住的恨意:“要不然竣工剪彩的那天,我们家老阮、老周、还有小顾他们一个不落的全都会站在大桥上面。这哪里是要炸大桥,是要把咱们031的主心骨全都炸了。”
花芽没想到顾听澜也差点被害,她不小心被钢针扎了下手,倒吸一口凉气。
大芳姐赶紧放下手边的针线,抓着花芽的手看了看。见上面有个红印子,叹口气说:“她这辈子进去也就出不来了,咱们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高婶子也安慰道:“就算你没发现孙婶子埋炸药,事情一定不会朝着你想的那样发生。天无绝人之路,老阮他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怎么会被贪图小利的小人害了。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花芽揉着掌心,坚定地说:“我相信阮旅,相信顾听澜。他们遇到事情,一定都会逢凶化吉。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高婶子乐呵呵地从茶几下面的铁盒里拿出大虾酥,剥开以后塞到花芽的嘴里:“小嘴真甜,给你吃颗大虾酥,吃完小嘴更甜。”
知道她跟顾听澜感情好,屋子里的女同志们都纷纷笑着。
大芳姐打趣儿道:“怪不得把大虾酥藏到下面不给咱们吃,原来高会长偏心眼,专门给小甜嘴儿吃的!”
高婶子就这么几颗大虾酥,平时也就给花芽和王天柱吃。她当着她们的面把大虾酥放了回去,被秦大姐笑话了几句小气。
花芽嘴巴鼓鼓的,舍不得把大虾酥嚼碎了吃,就一点点用小牙磕着。她小嘴堵着不能说话,眼睛亮晶晶地听着高婶子她们继续说八卦。
花芽这才知道,原来不管文化程度和层次怎么样,说八卦就是人际交往当中的必杀技。
瞧着大家各自说了点无伤大雅的小八卦后,相互之间像是有了革命友谊。
她们中午是在高婶子家吃的饭,吃完去了家委会做事。做完事重新回到高婶子家等着花芽教她们织毛衣。
花芽到了没多久,周文芳也来了。
她独自过来的路上碰到王梨花,还以为她也往这边来聚会。进了门没见到王梨花,周文芳也没在意,就随口问了句:“最近也不知道王婶子忙些什么,怎么都没见到她。”
花芽也好奇,那一日在学习班外头见了以后,再没怎么见到她。
大芳姐人缘好,知道的事情多。她想了想就说:“前段时间说是身体不舒服,到部队医院做检查.后面我就没见过她了,也许检查结果不是很好,需要在家里静养。”
花芽的手上一顿,她跟王梨花关系一直不错,许多天没见的确挂念着。
高婶子听到后,皱着眉头说:“她人不错,要是有什么困难咱们家委会也得出面帮助。大芳,你明天要是没事就帮我去她家里一趟,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有需要组织上帮忙的让她直管开口。”
花芽经过上次的事,不好出面到王梨花家里去。听到是大芳姐过去探望,花芽放心了些。大芳姐是个说话大大咧咧,心思挺细腻的人。
家属们很快把这个话题越了过去。
墙上的挂钟转的很快,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八卦。
秦大姐突然说了句:“哎呀,我忘记给我家那口子焖稀饭了,我先不跟你们聊了。”
其他家属们聊着正是火热的时候,八卦说到一半,见到有人想要先离开,怎么也不让。
“咱们坐在这里说话不好么,非要回去给男同志做饭,他们自己没长手呀。你赶紧坐下来,我还没说完呢。”
麦婶子也说秦大姐:“先把这个听完,免得咱们听的都不一样,回头给说岔劈了。”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高婶子也在兴头上,知道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八卦,便说:“老秦你要是走了,下次就别过来跟我们听八卦。”
说着她把头一转,问到:“还有人着急回去给男同志做饭的,赶紧跟她一起走吧。别怪我们看不上你们。”
高婶子一发话,谁人敢走。谁要走,谁就是妇女同志中的叛徒。
秦婶子笑着骂了一句又坐了下来:“得了得了,你们都是女中豪杰,聚在一起起义不做饭。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咱们聊他个三天三夜。”
果然,到了五点五十五分时,还没有人离开。
楼梯外面逐渐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花芽急的鼻尖出了汗,手上飞快地帮大芳姐织好缩口的袖子。
周文芳准备问她晚上做不做饭,如果不做饭,两个人就搭伴到三食堂凑合一顿。
她不经意地发现花小芽同志开始频频地往墙上挂钟上看。
周文芳不理解,凑到花芽边上小声问:“你慌个什么劲儿?”
花芽都要哭了,中午刚被收拾了一顿,说好以后最晚不会超过六点回家。眼瞅着就要到时间了,婶子大姐们居然都不走。她要是第一走了,以后还怎么纵横家属圈了。
但要是不走,想起顾听澜阴恻恻地笑脸.
花小芽打了个寒颤。
最后她倏地站起来,正好墙上的挂钟敲响了第一声。
脸不重要,流氓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有急事,我先走啦。”
周文芳似乎猜到了什么,心中暗笑,手上使劲。合抱住花芽的腰不放,对着大芳姐喊道:“咱们这里出叛徒了,要去给男同志做饭去了!同志们,揭竿而起拦住她啊。”
大芳姐狞笑着第二个出手,抱着花芽的小腿往沙发上扔。
花芽小脸也不知道是急的通红还是羞的通红,听到挂钟还在敲,忙说:“我们家流、我们家八斤马上就要回来了,我要回家,你们让我回家!”
第125章
花芽被周文芳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她向门的方向伸出手,眼神中充满着渴望。
八斤,不怨我啊。
她仿佛看到顾听澜暗戳戳想要做坏事的表情。
墙上的挂钟终于敲满六声, 花芽的手缓缓地落下,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她觉得小命休矣之时,高婶子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显得绅士又克制。
坐在门口附近的秦大姐打开门, 迎面就是冲着她发出灿烂笑容的顾大团长。
传说中的顾大团长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向着花芽的方向说:“媳妇,开饭啦。”
顾听澜居然给媳妇做饭?
这个事实简直让在场的女同志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别人家的老爷们是这样的啊。
秦大姐回过头, 看着在沙发上被闹得披头散发的花芽同志,羡慕的咬牙切齿。
高婶子摆摆手,让她们别闹了。
“人家家属都找过来了,咱们也散了吧。”
花芽好不容易从沙发上爬起来,往周文芳大腿上掐了一把, 飞快地向顾听澜所在的门口冲刺。
周文芳被她掐的生疼, 等反应过来, 花芽已经冲到顾听澜身边,叉着腰跟她狐假虎威:“你来啊!”
周文芳哂笑, 冲着花芽竖起小拇指:你就是这个。
花芽装瞎, 拉着她的八斤回家。
留下一群眼红的要滴血的妇女同志们面面相觑。
安静了好一会儿。
秦大姐站起来说:“咳咳,我家那口子应该也给我做好饭了, 我得回去吃饭。”
话音刚落, 迎来在场妇女们的嗤笑。
肖大姐装模作样地说:“哎呀, 我今天出门前还让我家那口子给我做点大花卷,上次花芽她嫂子做的葱油大花卷我没吃上, 我家那口子说什么都要亲手给我做。我现在也得回去检查检查他的厨房工作。要是做的不好吃,我就家暴他。”
高婶子唇角冷笑,看着这群娘们在她面前装。
还做葱油大花卷呢,老肖家那口子做学问做的白面和粘面都分不清,还给她做花卷。
大芳姐感受到客厅内涌动的攀比之心,她男人今天加班,家属们都知道,她不想认输,可实在编造不出来。
最后勉勉强强地说:“我、我家那口子在食堂给我打了饭.”
一句话成功收获一屋子的白眼。
真没见过不会编瞎话的。
楼上,关上门。
花芽肩膀瞬间耷拉下来。
“我不是故意晚了的,我被她们控制住了。”
花芽越说越小声,垂着头用小狗眼神望着顾听澜,希望这个臭流氓能燃起一丢丢的怜悯之心。
顾听澜见她如此乖巧的表情,心花怒放。原本也是跟她闹着玩的,哪里是真要把她管束在家里。
他还没跟花芽结婚之前,就知道花芽是一只无拘无束的小鸟,她应该有她自己的天空。结婚以后,更是发现自己就是花芽的那一小片天空,小鸟再怎么飞翔,心中始终惦记着他。
“我把土豆丝炒了,又炒了个黄豆芽。”顾听澜拉着花芽的小手,俩人挤在厕所的水池前,他给花芽的小手上抹上香皂,仔细地帮她搓了搓。
这活儿简直就是熟能生巧,搓习惯了以后哪天要是不滑溜溜的搓一搓还有点想。
“放肉丝了嘛?”花芽见他不追究了,小心脏又安安稳稳地落在肚子里,小嘴叭叭地说:“我这两天快要那个了,嘴巴有点馋,想要吃肉。”
“你什么时候没想吃过肉?”顾听澜拿着毛巾帮花芽把手擦干,擦干以后没让花芽离开,他伸出手往花芽的小肚子上摸了摸说:“现在开始疼上了?不是应该还有两天么。”
顾听澜日子记得比花芽自己记的都要准,花芽摇摇头说:“不疼,有点酸酸的。”
顾听澜点点头,跟花芽说:“光洗澡也不行,等洗完澡我再给你打盆水好好烫烫脚,免得来了以后你肚子疼。上次不是也有些疼么?这次你听我的话。”
上次其实也没怎么疼,就是有点坠坠的。顾听澜舍不得花芽疼,帮她揉了三天的肚子。
“这次应该不会疼。”花芽走在前面,坐在饭桌前。看到有顾听澜说的土豆丝和豆芽以外,他居然还用里脊肉丝炒了个京酱肉丝出来。除了这些,还有一小摞的卷饼。
“三食堂的师傅做的卷饼,打算留着自己吃。我托他帮我也做了二十张,留着咱俩晚上卷饼吃。”顾听澜帮花芽卷了一个卷饼,里面夹了多多的肉:“快吃。”
花芽大大的咬了一口,非常满足。
吃完饭,俩人窝在沙发上。
花芽伸着脚,顾听澜帮她剪着指甲。
花芽捧着王天柱放在这边的连环画仰面看着,看到精彩的地方叭叭叭地跟顾听澜说着。
顾听澜“嗯嗯”地应付着,剪完一只脚丫,拍了拍脚背。另外一只脚丫自然地搭了上来。
顾听澜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剪着说:“明天早上小瓜子要到市集办事,你上次弹的棉被要取么?”
“他帮我取么?那太好啦!”花芽倏地放下书,正要说话。顾听澜拍了拍脚背,低声道:“别乱动。”
花芽“噢”了一声,乖乖地仰面躺着。
也就老实了十秒钟,她就跟顾听澜说:“上次去,嫂子姐说有家馄饨店的馄饨好吃,五角钱可以买一大份馄饨两人分着吃。没想到去了以后,摊位上的人换成了原来那位大爷的儿子。”
花芽把事情简单地跟顾听澜学了一遍,顾听澜也去过那家馄饨店。那时候还是跟林八一一起去的,不少战士们一放假就喜欢往馄饨店去,主要就是因为量大肉多,老板好。
“这么说来的确可惜。”顾听澜剪完指甲,捏了捏脚指头。花芽赶紧把脚丫收了回去。
顾听澜笑道:“小没良心的,捏两下怎么了?”
花芽转移话题道:“这么说来那位大爷的馄饨店开十多年啦?”
“具体多长时间我不清楚,至少十五年。”顾听澜跟花芽说:“当时我们刚上岛搞建设,那位大爷就在土路边上卖馄饨。他做的馄饨口味地道,有点京味儿,那时候我没少吃。他后来见我能吃,每次过去他都会偷摸给我加量。别人一碗里面就十二个,我的碗里能有十七八个。”
“我家八斤多讨喜呀,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了,更何况是馄饨大爷呢。”花芽没白吃大虾酥,小嘴巴开始抹了蜜地夸顾听澜。等她夸完,发现顾听澜没有迷失在她的糖衣炮弹当中,甚至透过现象看到了她的本质。
顾听澜失笑道:“你婆婆给你寄了大白兔,封岛之前肯定能到。”
花芽昂起头,顾听澜凑过去啄了一口小甜嘴。
最近天已经凉了下来,花芽睡起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薄棉袄。
顾听澜临上班前,知道花芽不会乖乖地穿厚衣服,干脆先给她找出来。
花芽本想赤着脚往客厅里跑去倒水喝,想起肚子疼时,顾听澜整晚给她揉肚子的模样,原地跺了下脚,回到卧室里乖乖地穿起毛拖鞋。
毛拖鞋上面的鞋面是花芽动手织的,下面的鞋底是林云纳的。林云一口气大大小小给了花芽拿过来十双鞋底,花芽做好拖鞋,又给她送了两双过去。
花芽给顾听澜和她自己织的鞋面上面都有一朵小花。
顾听澜是天蓝色的鞋面配着粉嘟嘟的小花,花芽是粉嘟嘟的鞋面配着天蓝色的小花。
上次谢伟民过来吃饭,见了这两双拖鞋,差点掉头就走。
他是过来求助的,不是讨狗粮的。
花芽在家里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等着棉被到了给王天柱送到学习班去。
小瓜子手脚麻利,昨晚上顾听澜刚说了让他帮忙去拿。转天上午十点钟,他就从市集里拿回来。
小瓜子还提溜着一袋大米花,笑呵呵地说:“俺们团长让俺带给你吃的。让你吃了饭再吃,不能吃太多,容易积食。”
他们开着门说话,小瓜子往后面楼梯那边看了眼,压低声音说:“俺们团长让俺加了多多的糖,保证让小嫂子满意。”
花芽:“.谢谢你。其实我是给王天柱留着的。他爱吃这个。你看你取的棉被也是给他的。”
小瓜子一副鬼才信的表情附和道:“是的是的,王天柱爱吃,你绝对不爱吃。”
小瓜子走后,花芽关上门,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抓了把大米花塞到嘴里。
桌子上的包子已经冷了,顾听澜依旧用龙飞凤舞的字写到:热了吃。
花芽伸出指尖在他留的字条上点了点,乖乖地把包子拿到厨房里用蒸锅热起来。
她以为顾听澜给她弄的是食堂里的海菜包子,内心对此毫无波澜。可她吃到嘴里惊喜的发现居然是酱肉包子!
花芽高兴了,盘腿坐在饭桌前面一口气吃了三个。
吃完以后,检查了新做的棉被。不亏是方圆介绍的店面,一点没克扣棉花,该是几斤就是几斤,大被做的宣软厚实,拍一拍还弹手。
她把给王天柱要带的单人被褥卷起来,用绳子打成个“井”字。她背上背着被子,左手提着褥子,往学习班走去。
她去的时间差不多是学习班吃中午饭的时候,之前跟王天柱说了这个时间会来,王天柱打了饭就坐在门口吃,边吃边等。
花芽到门口就看到他,说了句:“喝风吃饭,小心窜稀。”
王天柱放下饭盒,跑过来接她手里的褥子,又让她把背上的被子拿下来。
花芽就在他身后跟着,帮他拿着饭盒。
小小少年背着棉被,提着褥子,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
见到同学跟他打招呼,他都会扬着唇角说:“家里给我送被子来了。”
王天柱住的学生宿舍是六人间,因为学生少,目前只住了四个人。
花芽进到宿舍,没看到天天。
王天柱说:“天天在隔壁,老师让我们大同学帮助小同学,大家都是打乱住的。”
花芽看了眼另外三个人的床位,只有一个孩子先换上了厚棉被,看样子应该年纪很小。
花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王天柱饭也不吃了,自己把床上的军用被团吧团吧扔到桌子上,三两下就把褥子铺上了。
“旧被子用不上垫在褥子下面隔潮。”花芽把大米花带了过来,抓一把大米花塞到王天柱嘴巴里,还不忘指指点点。
王天柱嚼着大米花,又把铺好的褥子卷起来,听话地把旧军用被垫在底下。
王天柱的宿舍靠近水房,外面陆续有人从门口路过。
不少学生认识王天柱,看他闷头换棉被,打趣儿道:“不盖军被的同学不是好战士!你不当好战士了?”
王天柱看他端着饭盒大有站在门口边吃边看的架势,团了个纸团砸了过去。
隔壁的天天听到动静,趿拉着鞋跑过来,见到花芽坐在里面大喊:“女同志不许进来,这里是男同志住的地方。”
花芽抬着眼皮看他一眼,天天嘿嘿一笑,揉了揉鼻子说:“我逗你玩呢,你是我二姑,进就进来了。”
王天柱瞪了他一眼,往柜子里抬抬下巴。
天天赶紧跑到柜子里头把王天柱的干净被套取出来。
两个半大小子就在花芽面前吭哧吭哧的套被套,花芽坐在椅子上,看到王天柱褥子下面有个塑料袋的一角。
花芽把塑料袋摸出来,发现是王天柱私藏的三无豆腐干。
小卖部里的豆腐干专门给学生吃,一角钱可以买二十根切得细细的豆腐干。吃到嘴里又麻又辣,吃完一根还想吃第二根。
周争渡不允许小卖部卖种东西,都是小卖部里的工作人员私下弄来卖的三无产品。越是这种卖给学生的三无产品,越受学生们的欢迎。王天柱有时候饭都不吃,成天吃这个。后来被顾听澜发现,教训了一顿以后,就在私下里偷偷吃。
他们合力套完被套,王天柱一抬头,看到花芽在擦嘴。再一摸褥子下面他私藏的豆腐干没了,全军覆没。
天天笑的都要在地上打滚,指着王天柱说:“我叫你跟我分享你不分享,看吧,让你吃独食!”
王天柱满眼悲伤的看向花芽,轻轻地说:“你都吃了?”
花芽倒打一耙:“还有么?就那么一丁点儿,你也太小气了,都不知道主动拿出来分享。就知道吃独食。”
王天柱摸了摸厚实的棉被,告诉自己,这位小后妈其实还算可以的。一点豆腐干而已,没关系。
他抛开这个话题,把他即将面临的挑战说与花芽听。
“你、你能不能帮我参加一次家长会。”
王天柱不大好意思地说:“我便宜爹要么太忙来不了,要么回家就抽我。我觉得我也是大人了,不能再让他生气。你说他今年三十明年四十,一把年纪了,随随便便就生气,早晚脑淤血啊。”
花芽拄着胳膊挠了挠脑门,她怎么没发现她家八斤老大不小了呢。可能是平时没什么正形,让她有一种还是二十郎当岁的小毛头的感觉。俩人婚后也跟年轻小夫妻没什么两样.
相差九岁,原来这么恐怖么?
花芽第一次正视她与顾听澜之间的岁数差异,甚至想改口,把“我们家八斤”改成“我们家老顾”.
“行吧。”
花芽答应下来。
王天柱得逞后不忘跟花芽说:“你千万别跟他说这些话是我说的啊。”
花芽纳闷:“不是你说的难不成是我说的?”
死啦死啦的王天柱:“.我错了,其实我爹正是壮年,人生当中最威武雄壮的时候。根本不会脑溢血,是我不想让他在繁忙的日常工作之中还要抽空教育我这么个不孝子。”
花芽啪啪啪给他鼓掌:“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觉悟——”花芽说了一半闭嘴了,有些话不能在孩子面前提。
王天柱不明所以,一脑门想的都是想要过个完美的冬季,绝不能再发生屁股蛋疼两个月的惨案。
王天柱又问了一遍:“那你还参加家长会么?”
花芽脆生生地说:“参加啊。”
王天柱乐了,说:“别人家长参加家长会都会跟孩子提条件.什么数学一百分啦、语文九十八啦。”
花芽狂笑:“可拉到吧,我都考不了九十八分。你把我想的太能干了。”
王天柱:“.好吧。”
花芽小手一挥说:“我只求你一件事。”
听到这话,王天柱眼睛亮了:“说,包在我身上。”
花芽深吸一口气,悲痛地说:“我求你作文不要跑题了,每次你作文跑题周老师就连着我一起罚写作文。还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不是咱们家的人说话都是流水账。我觉得我不是这样的,也就你是这样的把我给带成这样的。原来我说话很简练的!我不想再被你连累了。好么?”
王天柱闭了闭眼,提起一口气沉重地说:“你作文跑题的时候,以为我在干嘛?我不也被你连累了么!就连林天天罚抄的时候都比我少,我每次在边上写作文他就骚扰我、笑话我。你说我现在怎么成这样,是不是都被你给带偏了。我听说家属区里不少人都被你给带偏了!我肯定不是头一个。”
两人短暂地掰头了一下。
时间静止了。
他们半斤对八两。
流水账母子俩默契的闭上了嘴。
花芽把大米花留给王天柱吃,还教育他不要吃那些不干净的三无产品,并且想要打听他是在哪里买到的豆腐干。
王天柱不说,花芽威胁王天柱,要举报他在宿舍藏匿违禁小零食。
王天柱誓死不出卖供货商,气的花芽抬屁股走了。
当天晚上。
王天柱在宿舍楼里若无其事地转悠了一圈。他看到其他人被褥都没有他的厚实、没他的新。
听说还是特意定制加长款。
王天柱睡在带着家庭温暖的棉被里,深深地进入梦乡。难得地做了一晚上的美梦。
他这边睡的香甜,干部区一号楼201室遭殃了。
花芽睡到一半,突然坐了起来。
顾听澜撑起身子,哑着嗓子问:“做噩梦了?”
花芽瞅瞅顾听澜,想要说话,一张嘴马上把嘴巴给捂住了。
顾听澜手疾眼快地翻身下床找来垃圾桶,刚走到卧室门口,花芽从床上滚下地,爬到他的脚边夺过垃圾桶嗷嗷开始吐。
顾听澜懵逼了:“.怀、怀了?”
怎么觉得节奏有点不对劲?
孕吐都是如此的汹涌澎湃?
花芽吐完以后感觉好多了,顾听澜帮她找来纸巾擦了擦嘴,问:“你这是怎么了?”
花芽也在懵逼的状态里,她傻傻地看着顾听澜说:“一定是你惹得祸!这两天天天就知道收拾我,你看你把我弄的,我都吐啦,呜呜呜嗷——”
花芽又开始第二轮的吐。
顾听澜见状不对,赶紧下楼敲高婶子家的门。
高婶子看了眼手表,凌晨四点。
阮旅已经下床开门,生怕耽误什么重大军情。
顾听澜见到是阮旅开的门,直接越过阮旅对后面披着棉袄的高婶子说:“我媳妇好像怀了.”
高婶子、阮旅:“.”自打不主动吃狗粮了,还能这样强塞?
阮旅怒极:“大半夜你就跟我说这个?”
顾听澜再怎么聪明也没经历过这事啊,他就指着天花板说:“一个劲儿吐呢。嗷嗷的,站都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还了得!”高婶子跺了下脚,赶紧往楼上奔:“什么怀了,我看你媳妇八成坏了!”
当高婶子走进门,看到花芽站起来晃悠悠走了两步想要迎接她,奈何头晕目眩胃恶心,两步路后“噗通”跪在地上抱着垃圾桶继续吐。吐完晃悠悠地又站起来,走了两步,“噗通”又跪下开始吐。
花芽一边吐一边流眼泪,伸出手跟高婶子无声的说:“救救我、救救我。”
“你赶紧叫车,把她送去部队医院!”高婶子很有经验地说:“孕吐不是这样,我怀疑她是吃坏东西得了急性肠胃炎。”
花芽小心脏突然虚了一下,她正好对上顾听澜心虚的目光,顿时推卸责任道:“肯定是大米花的问题。”
顾听澜觉得不可能,反对说:“那之前你吃过那么多次怎么就没问题?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偷吃东西了?”
花芽一见顾听澜想要跟她掰头,一张嘴,又吐了。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顾听澜到底心疼媳妇,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哄着再说。
高婶子想要陪着一起过去,小夫妻没同意。等到阮旅把车叫过来,就让他们俩赶紧回去休息。
到了部队医院,已经四点四十分。
走廊上空空荡荡,只能看到花芽孤苦伶仃地坐在长木凳子上,双眼无神的抱着自家的垃圾桶,紧登登地仿佛里面装有她的小命。
顾听澜还在办公室里跟医生说明情况,花芽想进去,医生瞅了眼自己狭小的办公室,跟她说:“你还是在外面吐吧。”
花芽吐的胃都快抽筋了,佝偻着身子重新坐回到长木凳子上。
情况跟高婶子预计的一样,就是吃坏东西得了急性肠胃炎。医生给她开了一针止吐的屁股针和两瓶吊瓶。
顾听澜等着花芽又吐完一波,搀扶着她走到护士站扎屁股针。
护士站的护士是一位五大三粗、声音浑厚、剃着平头的大妈。
顾听澜见她拿着针头,手腕上的青筋都能蹦出来似得。他怜悯地看了眼在他怀里歪着的宝贝媳妇,悄悄地把胳膊紧了紧。
花芽吐完,回过头正好看到这位威武雄壮的护士大妈,以及她手里粗壮的大针头,嗷一嗓子,应激吐了。
大妈熬了一宿,颇有些不耐烦。把花芽的裤子往下面扒拉,露出半拉小屁股蛋,正准备往上面戳针,结果花芽一回头看到护士大妈凶狠的表情,嗷——又应激吐了。
大妈收回手,用大粗嗓门说:“得,我还是等你吐完吧。不然我觉得你对我有意见。”
顾听澜赔着笑脸,为了媳妇的小命,客气地说:“您说的哪儿的话呀,我们可尊重您了。”
说着按着花芽的脑袋瓜点了个手动挡的头。
花芽泪目,她想回家。
她往顾八斤的怀里拱了拱,希望他能够带她回家。
顾听澜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跟她说:“好,咱回家,咱不打这个破针了。”说完,给身后的护士大妈使了个眼色。
花芽还在点头说:“嗯,我现在就要回——嗷!”
一针下去,花芽的魂儿都要被大针头顶出去了。
四十分钟后。
花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吊针。
屁股蛋上的止吐针没白打,效果非常显著。
顾听澜捂着脸又心疼又想笑,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花芽无力地摆摆手:“你走吧,让我静静。”
顾听澜不走,他见花芽好转了不少,便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吐了。”
花芽一脸菜色地说:“你说什么傻话呢。”
顾听澜把心中推演出来的结果告知给花芽:“豆腐干。”
花芽惊了:“你你你.那么恶心的事你干得出来。”
顾听澜捂着嘴说:“我求你,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很爱你,但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花芽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顾听澜成功套出话,冷笑着说:“你今天去了学习班,是不是王天柱给你吃的?他吃这个上瘾,之前还被我教训过。你到他宿舍肯定看到私藏的豆腐干。”
流水账母子之间的感情很薄弱,花芽甚至一度想要推卸责任,说豆腐干不是自己偷摸出来吃的,而是王天柱给的。
第126章
第二天。
熬了一夜的顾听澜精神抖擞地上班。
花芽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
天快亮的时候, 她的胃因为吐的太多开始痉挛。找了大夫开了保胃的药,又挂了吊瓶。
方圆过来照顾花芽,花芽经过一晚上的折腾, 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偷摸吃小零嘴的错误行为。
好在八斤心疼她, 没有追究她的行为。可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回到家里, 修养了两日,喝了两天的小米粥。
花芽同志终于在王天柱家长会之前成功的恢复了活力。
学习班初一教室里。
乐乐正在跟王天柱说二姑去医院急诊的事, 这是她妈过来送饭的时候告诉她的。
当时王天柱在教室里和天天一起改错默写,乐乐自己去学习班门口把饭菜拿了进来。
乐乐说:“我妈说她吐了一晚上,小脸焦黄焦黄的,可怜坏了。前两天也是因为这个没跟咱们送成饭。”
天天没心没肺地说:“我前年也犯过急性肠胃炎, 跟二姑不一样,我就是窜稀,跟火箭似得。”
王天柱恶心地说:“你能不能少说点你自己的恶心事。”
天天眼珠子一瞪说:“我这是在跟你们描述我的症状,又不是真想恶心你们。再说,我二姑那天会犯病, 我严重怀疑就是吃了豆腐干的原因。”
王天柱的手一顿, 转过头询问乐乐:“真是因为豆腐干?我吃咋没事?”
乐乐瞥了他一眼说:“你打小就喜欢跟谢叔叔一起吃吃喝喝的, 一点豆腐干对于你来说就是毛毛雨啦。我吃过两次肚子也不舒服,耐不住好吃, 每次只能吃一点点。”
天天也说:“我也是每次只能吃一点点, 特别佩服他能当饭吃。顾、姑父说了他好多次,还揍过一次, 他都要吃豆腐干。现在可好了, 把自己的小妈妈给害了。”
王天柱闷闷地说:“我还没打算叫她妈呢, 你别乱说。”
“那你可真够没良心的。”乐乐没看出来王天柱死鸭子嘴硬,心里想什么就说了什么。
晚上回到宿舍。
天天看到隔壁王天柱的宿舍门口站着好多人。一个个像是地主家的长工似得, 捧着手等着分发着什么。
天天挤进去,又是掂脚又是伸脖子,看到王天柱站在门口,不停地从塑料袋里掏出零食分给大家。
天天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赶紧挤进去,把站在门口的人都赶走。他关上门锁:“你疯了,你把零花钱都用来买这些吃的,现在都给人了,你晚上要是饿了怎么办?”
“饿了就饿着。”王天柱不以为然地说:“我以后不吃零食了。”
天天围着王天柱转了两圈,问:“你怎么突然转性?你便宜爹刚才过来揍你来着?让我想想,你该不会心疼我二姑,为了惩罚自己,就打算以后再也不吃零食?你说你怎么这么刚,我当时也在这里,看的清清楚楚的,要不是她自己吃,你也不能给她的啊。”
王天柱把门重新打开,不少同学还没离开,都嬉笑着说:“王地主,还给么?”
“王老爷,您发财!”
“王司令,您、您当大官!”.
王天柱直接把塑料袋全部给了他们,叫他们拿走自己分去。天天心疼坏了:“你不要给我啊,我也想吃呢。”
王天柱凶巴巴地说:“我不吃,你以后也不能吃。”
万一又被她摸了去,那还了得。
天天敢怒不敢言,生气地说:“我吃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天柱说:“那你以后别吃她做的饭。”
天天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咬着牙说:“你够狠的。”
一日后。
花芽精精神神地来到学习班参加家长会。
第一件事,先到王天柱的宿舍缴获小零嘴。她想明白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吃了有问题,那发育期的小孩吃了铁定更有问题。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人,发生这件事情以后要学着及时止损。
上午是家长会的时间,早自习结束后,学生们都在教室或者宿舍里等着家长的到来。
花芽看到不少家长拿着棉被进到学习班里面。
她也跟着人流挪到男生宿舍中,按照上次的记忆找到王天柱的宿舍。
宿舍里正好没人,花芽知道王天柱这个时间应该会在教室里等着她。
她赶紧冲到王天柱的被褥下面开始没收小零食的行动。
这也是为了他好啊,她现在膝盖还疼呢。
要是王天柱真吃出个好歹,他一个小孩在这边该怎么办呐。
花芽往被褥下面摸了摸,没摸到小零食。她不好随便动王天柱的柜子,正琢磨着应该是换个地方藏起来了,一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王天柱。
花芽捂着心脏,差点跳起来。
王天柱木着脸说:“你有东西不见了?”
花芽眨眨眼,心虚地点点头。
王天柱心想:我就知道你还会过来摸!
花芽心想:没摸到!狡兔三窟?等我再摸摸。
“够了啊。”王天柱走到她身边说:“家长会要开始了,赶紧去。”
花芽无奈,跟他一起走出门。走廊上遇到几位小同学,见了王天柱纷纷喊:“地主好。”
他们还没有外部对“地主”成分的认识,只是单纯的开玩笑。
花芽听了以后,板着小脸说:“王天柱不是地主,以后请你们叫他王同学。”
小同学都是跟在王天柱身边玩的,他们看着王天柱没有反对,于是都点点头说:“王同学好。”
王天柱觉得这个称呼叫出口有些不伦不类,就说:“以前怎么喊,现在就怎么喊,喊同学怪别扭的。”
花芽不管他们怎么喊,反正别喊“地主”就成。
到了初一教室,平房教室里已经开始架起炉子,等着第一场雪下来就要开始燃起来。
烟道从教室的中间贴着墙边,穿过最上面的玻璃冲着天空。花芽可以想象冰天雪地的时候,里面呼呼冒着的白烟。
花芽突然问:“能烤地瓜么?”
王天柱看着一教室因为马上就要开家长就而紧张兮兮的家长们,再看看眼前这位不着调的小妇女,叹口气说:“能,但只能偷摸烤。”
“偷摸烤好,偷摸烤才有意思。”花芽凑到王天柱耳边小声说:“等炉子燃起来记得帮我烤一个。”
王天柱木着脸,指着讲台正对面第一排的课桌说:“您请上坐。”
花芽笑盈盈的脸垮了下来,小声说:“这还叫上坐?上刑吧。”
王天柱从没有在家长会的时候这么开心,瞧着花芽皱巴巴的脸,他居然嘿嘿地笑了出来。
事已既此,无法逃避,只能选择面对的花芽上坐了。
屁股蛋被猛扎了一针,她习惯性地歪着身子坐下。
鬼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过的。
她的八斤说,她的小屁股蛋上像是被铅球重锤了一下。青的连针眼都找不到。
花芽恢复精神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扯着脖子要去找护士大妈的茬儿,控诉她发生了医疗事故。
她的八斤把她拦了下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你要是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对方见你就吐,你会怎么样?”
花芽愤怒地说:“我肯定抽他大嘴巴子!”
“可不就是了么。”顾听澜含笑说:“人家不就是锤了你屁股蛋一下,我都没说什么,你就别嚷嚷了。”
花芽脸红了,小鸡啄米似得在顾听澜脸上啄了两口,算是被他哄好了。
周争渡抱着年度第二学期的成绩单进到教室。
仰面就是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新任家长花芽同志。
他甚至觉得,第一排中间这个风水宝地,比起王天柱同学来说,更适合她。
他进教室也就两分钟,这位花芽家长已经跟前后左右的家长打好招呼,并且相约让孩子们共同进步。
成绩单按照名次一个个分发下来。
第一名依旧是可爱又伶俐的林乐乐班长。方圆来的有些晚,溜到教室里本来还有些心虚,收到了不少家长的白眼。
等到林乐乐的第一名成绩报出来以后,方圆同志的眉眼舒展起来,腰杆子也挺了起来。
花芽拄着脸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到王天柱,窗户外面就传来王天柱轻轻的咳嗽声。花芽望过去,就见王天柱比划着说:“不能拄脸。”
花芽无力地把胳膊耷拉在桌子上,一脸艳羡地看着早早叫出排名的学生家长们。
全班三十五名同学,成绩水平相差很大。有的孩子如林乐乐,从小到大都是认真学习这一挂的,学习底子打的好,到了初一课程多了也能把控的住。
像是有些从小到大都不认真学习,一心打算当兵混日子的同学而言,小学的课程想听还是能听懂的,到了初一就渐渐地发现一两节课不听,冷不防再想听会演变成听天书。
要是这个时候还不抓紧,宝贵的两年初中时间就会被浪费。
王天柱咽了咽吐沫,他不嫌地上凉,一屁股坐在地上,贴着墙根听着里面的名次。
他好久没这样紧张过自己的成绩,得过且过的日子过多了,现在对这个感觉都有些陌生。
周争渡站在讲台上,念到一位同学的名字就有家长上来拿成绩单。直接面对面的公布成绩,杜绝了一切徇私舞弊的可能。
“第二十七名,赵丽丽。”
赵丽丽的家长黑着脸上来拿成绩单。名次越往后面,家长的脸越黑。
“第二十八名.”周争渡顿了一下,眼睛往花芽身上扫过。花芽脑袋瓜一下弹起来,就听周争渡念:“第二十八名,周艳。”
花芽的肩膀又耷拉下来,她逐渐明白众多后进生家长的心情。想起上次顾听澜也是极不情愿的过来参加家长会,原来是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被吊打的感觉。
他一个争强好胜的性子,领兵打仗的军官,当然不喜欢这种感觉。上次还没分班,全班五十人,王天柱倒数第一。顾听澜回去脸黑了好几天。
“第二十九名,王天柱。”周争渡看向花芽,发觉花芽在走神。他又说了一遍:“第二十九名,王天柱。”
王天柱在窗户外面忽然咳嗽一声,花芽一下警醒,赶紧站起来接过成绩单。不可置信地看着成绩单,发现王天柱这次居然不是倒数第一名!
周争渡面带微笑地说:“王天柱学习进步很大,要是语文作文能多拿些分,就能到班级平均分线。作为家长你怎么看?”
别的家长领了成绩单就能下去坐着,怎么到这里就要随机提问?
花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我有好好监督他的学习,特别是每次到了周末回去都由我对他的作业进行检查。他现在学习习惯不错,写完作业才出去玩。当然我也不是说他优秀的没有缺点。我也发现他学习的缺点。数学答题不够严谨,总是会少个小数点或者把符号写掉。语文这里的问题就是话比较多,特别是在作文这一块儿,就是个流水账。我深知他这方面的缺点,一定会针对他的缺点好好的给于指导——”
周争渡唇角抽了抽说:“行了行了你可别指导他的作文,这位家长你先坐下吧。等一会儿家长会开完,你到办公室去等我。”
花芽忧郁地说:“他作文的问题这么紧迫?”
周争渡摆摆手说:“他作文的问题不够紧迫,相反我觉得你的作文问题还比较紧迫。”
教室里哄堂大笑,窗户外面传来王天柱笑的肚皮抽筋的声音。
花芽悲愤地坐了下来。
她打算再也不喊周争渡老师了,一定要给他起个外号。
就叫周掉底子!
第127章
“穿上新衣服怎么还闷闷不乐的?”林云一手掐着衣摆的宽处, 一手飞快地缝着针。
她正在帮花芽给新军装收腰,见花芽闷闷不乐的样子问了问。
花芽生气地说:“我以为我会因为王天柱被周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结果是因为自己的作文写不好被周老师叫到办公室!班上三十五位家长, 窗户外面还有十多个同学, 他们全都听见, 全都听见了!”
林云忍住笑,揉了揉耳朵, 用牙咬掉打结的线。
花芽越说越生气:“还有嫂子姐,回来就跟高婶子、顾八斤、小芳、大芳姐她们学了一遍,家委会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我的脸都被丢净了。”
林云伸手把花芽的身子掰正, 扯着裤子的腰身试了试,发觉裤腰也要往里面收一收。
“现在人事都多,过不了两天都能忘掉,你就别往心里去了。”林云轻轻笑着说,她的声音仿佛能治愈人心:“你不是说里面还有的家长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么, 他们笑话你就是笑话进步的行为, 你别跟不愿意进步的人比。咱们是愿意进步的人, 愿意进步的人也就是愿意接受别人的指正,只要改了就行。”
花芽把套着的军装裤脱了下来, 穿着淡粉色的毛裤盘腿坐在林云的床位上。这个淡粉色的毛裤来之不易, 周文芳死活不让她织大红毛裤,在周文芳的潜移默化下, 花芽觉得稍微淡一点的颜色似乎也不错。于是她给自己织的是淡粉色的毛裤, 给顾八斤织的是浅灰色的毛裤。
顾八斤还以为今年能得一条大红色毛裤, 捧着浅灰色毛裤差点喜极而泣。天知道他每天穿着大红裤衩心理压力有多大么。别人都是绿裤衩,就他万绿丛中一点红。
“我可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 就是觉得周老师太不给我面子,他就不会悄悄地叫上我跟我说?要不然等我到了干休所再跟我说呗。我真是被弄的里子面子都掉光光了。”
花芽还想着成绩单出来好好安慰一下后进同学王天柱,好家伙。现在成了她找到自家大姐求安慰。
林云抿唇轻轻地笑着说:“你到了这里就不愿意喊周老师,总是周爷爷、手表爷爷的叫,周老师要是想跟你说说话,你马上蹦的老远。他好不容易逮着你,教训一下你也是应该的。”
花芽挠挠鼻子,明显心虚。
她最近被作文弄的的确躲着周爷爷,已经入了冬,伸出手没多大的功夫,手都是冰凉凉的,哪里还能罚抄。
可惜罚抄是教师的一大利器,周老师也喜欢这样。
老师喜欢的花芽不喜欢,她不能当面反抗,只能背地里溜走。
林云垂着头帮花芽改着衣服,花芽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把她的发尾拿到手里观察着说:“大姐,你的头发好像变黑了。”
林云没察觉这一点,平时也不怎么注意这方面。听花芽说了,她就放下针线,把发尾拉到肩膀前面看了眼,觉得的确黑了一点点。
“还是干休所的伙食好,挺养人的。”
看到大姐脸色红润气色好,头发也充满着光泽,花芽表示很满意。
林云笑着说:“我时常听人说干休所的伙食比你们家属食堂都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我每天吃的很好,有时候打了饭菜还吃不完。”
花芽点头肯定道:“我每次到这里来都能闻到好香的味道,确实比三食堂的好吃。等下回我过来你留留我,我就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去你们食堂吃一顿呗。”
林云要被这个妹子笑的不行,点头说:“好,我就当着别人的面拽着你的胳膊求你去吃。”
花芽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
林云被花芽拉到床边坐着,花芽针线活不好,嘴巴好使啊,小嘴巴开始叭叭叭说着前段时间在家属里面听到的八卦。林云侧着头听得兴致勃勃的。
等到花芽停下叭叭,林云突然想起昨天跟家里通的电话。
花芽听到她说给家里通了电话,问:“咱爹都挺好的?”
林云笑着说:“现在小日子过的别说多逍遥自在,以往村子里瞧不起人的那帮人一个个转了性,见了咱爹比见了自己爹还亲。”
“那安安的身体怎么样?现在天冷了,我怕她又犯了咳嗽。”花芽就是经常给安安采车前草泡水喝,那天知道周文芳进了冬天也容易咳嗽,特意去落雁山给她采了一箩筐回来留着冬天喝。
林云咬断缝衣线,撑着裤子在花芽腰上比了比,然后递给花芽让她试一试,说:“她还求着我在你面前帮她说点好话。”
正在套裤子的花芽停下动作,不解地问:“她也没得罪我啊,为什么要求着你说她的好话,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不就得了。”
林云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先跟你说,你可别生气。”
花芽说:“我不生气,好端端的有什么好生气。”
林云把针扎在毛线球上,直接说:“她知道你给她安排以后当兵的路子,以前是因为身体好,没往这边想,觉得能活下来就行,没什么梦想可言。”
花芽问:“那她病好了就有梦想了?”
林云说:“你还真猜对了。这次去了省军区医院,看到不少守在生命线上的医生。她觉得自己也想要成为拯救生命的人,而不是拿着枪去消灭对方生命的人。当然,她也说如果真到了那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将子弹射进敌人的胸腔,但如果能多给一个选择,她还是想当一名守护生命线的医生。”
“这是很伟大的事情,我怎么会生气。”花芽对安安的选择表示理解:“她从小就被病痛缠身,不说咱们家人做了什么,她也是被医生拉了回来。对这个行业生出了渴望,也是应该的。既然她不想要当兵,那就不当兵好了。”
花芽觉得人的一生很漫长,永远不会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她的大姐、三妹,甚至是她的生命都因为选择而发生的重大的转折。以后过了十年、二十年,一定还会有影响未来走向的选择。
她无法笃定未来的道路,眼下她能给的只是一个当兵的名额,以后人生的路到底要怎么走,自始至终都掌握在安安自己手里。她若是不想当兵,哪怕以后真当了兵未必能做好一名军人的职责。
可万一她真的热爱当医生,说不定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大放光彩呢。
花芽不替她做选择,不控制她必须要当兵。所以安安自己有了选择,花芽根本不会生气,也许还能当面跟她说一声恭喜。
林云笑着说:“她就怕你说她浪费了机会,多难得啊。咱们村子里不少姑娘都想要嫁给军人,做梦都没想过还能去当女兵。要是知道安安把送上门的机会推辞,咱们林家村的天都能被她们炸开。我啊就是年纪大了,要不然也想当兵试试呢。”
“你现在跟当兵也差不多了。吃在部队、住在部队、姐妹在部队、工资也是部队给的,照顾的也是部队的人。”花芽坏坏地笑着说:“你要是嫁到部队就更好啦,跟我一样当部队的媳妇。”
“哎呀,你怎么又说这个。”林云拍了花芽一下,佯装埋怨地说:“快站起来看看腰,还要不要再紧一下?”
花芽穿着衣服裤子在床上转了一圈给林云看,林云看了看又改了个地方。最后花芽换下衣服,马上趿拉着鞋要走:“你先改,晚上我再过来拿。”
“你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去?”
花芽摸了摸兜里的信,说:“我要去寄信,先走啦。”再去晚一点,英雄碑附近经过的人就多了。
她给王天柱的亲生父母写了封信,虽然王天柱现在还没有叫她妈,但这种事情花芽可以理解。她也是还没适应自己突然就有的大儿子。两人相互之间还需要慢慢的相处。
最近她觉得相处的不错,王天柱似乎有向她打开心扉的想法。花芽自然是展开怀抱,想要好好的接纳这个孩子。
光是在心里想总觉得缺少点什么,花芽昨晚上写了封信给王天柱爹妈,想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一定会替他们好好照顾王天柱。
给逝者寄信,这件事算是封建迷信。花芽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不过就算被人抓到也不怕,她只是烧封信而已,问题不太大。一般想要慰藉一下自己对故人们的思念,也会有人选择给逝者们写信过去。就算被抓到,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口头教育一下。
下午三点半。
花芽左顾右盼地走到英雄碑,英雄碑后面全是无名的刻着五星墓碑。花芽找到第四排第十四位和第十五位,这里正是王天柱父母长眠的地方。上次她特意问了高婶子,高婶子带她看过一次。虽然墓碑都是一模一样的,花芽还是感觉的到这两座墓碑的与众不同。
也许王天柱每次想自己的爹娘,过来看到这两座墓碑,同样会觉得温暖吧。
悬崖下面卷着海风,吹乱花芽额前的碎发。
她怕被人发现自己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脆蹲在地上,把自己尽量缩成一团。
兜里还揣着块新抹布,她把两个无名的大理石墓碑擦了擦,咽了咽吐沫说:“在么?”
一阵风吹过.
花芽说完觉得有些不对,抽了自己一嘴巴,捏着皱巴巴的信封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花芽,来自鄂州县榆树农场林家村二趟三排第三户.你们的儿子现在在我手里.”
花芽一旦打开话匣子,就在这里絮絮叨叨的说了不知道多久。原本还跪着跟人家夫妻俩说,膝盖实在是还没恢复彻底,她就一屁股坐在他们面前开始演绎花式脱口秀。
先是让夫妻两人放心的把儿子交给她,然后是王天柱现在学习进步了,全班三十五人能考第二十九名。其次是告状,王天柱私藏违禁小零食,誓死不说他的上线是谁。还说王天柱是个小没良心的,穿她的毛衣毛裤睡她的棉被厚褥,就给她毒豆干,差点让她英年早逝。
原本躲在后面准备给父母忌日烧点黄表纸的王天柱还很感动,他一直蹲在墓碑的斜后方,蹲的腿都麻了不敢吭声,就怕打断花芽同志的絮叨。
没想到花芽同志真够可以,说的好好的就开始告邪状。
王天柱听不下去,正要站起来跟花芽说让她不要扭曲事实,结果看她吭哧吭哧的划着火柴。
王天柱探出头,看到花芽手上的信封厚的跟书一样.他估摸着全是跟他有关的事情,八成阎王爷手里关于他的生死册都没她手里的信厚。
花芽好不容易点起火,奈何信太厚实,她只能用身体挡着风一点点烧着信角。
王天柱每年都要过来烧纸,部队不允许这种封建迷信行为。他就躲着人烧。看到花芽越点火越点不上,马上就要生气暴走,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我兜里有白酒.”
花芽猛地抬头,看到墓碑后面出现一张人脸。她“嗷呜”一声惨叫,吓得王天柱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天柱怒道:“你叫什么啊你!嗷一嗓子,我咋不知道你嗓门这么亮堂呢!”
花芽也气急:“我还不是被你吓的!人吓人吓死人!你躲在后面干什么,过来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王天柱反驳:“你过来也没跟我说啊!”
他俩还在指责对方之时,英雄碑前面传来脚步声。巡逻的士兵同志们,听到这边有惨叫声,马上跑了过来。
“什么人,赶紧出来!”
花芽拿着烧着一半的信,看了眼王天柱的手。
王天柱手里拎着一袋还没烧的黄表纸,看了眼花芽烧了一半的信。
一人有火,一人有黄表纸。两人相辅相成,谁都别想跑。
这回王天柱想要谎称买来擦屁股的都不好使了。
“赶紧出来!跟你们五秒钟的时间!五——四——三——”
花芽和王天柱两人气呼呼的从里面高举双手出来。
半个小时后。
顾听澜接到电话,从办公楼赶往031家属院管理办公室。
他的老婆孩子全在里面写检查。
反对封建迷信,打倒牛鬼蛇神。
王天柱冷笑着看着花芽烧了一半厚实的信,唰唰写到:“要努力学习科学,用科学破除一切愚昧无知的思想!逝者已逝,让他们消停点吧!”
花芽瞪了眼王天柱,愤怒地在纸上写到:“迷信烧纸有何用,文明祭扫为故人。有钱多尽孝,事后莫铺张!”
第128章
顾听澜先跟管理处的人打了声招呼。这种事情都是内部处理, 一般不会上升高度,小事化了,也不会故意给扣什么帽子。
对方见到是顾听澜的家属, 还特意腾出一间办公室让两位家属进去写检讨, 避免被其他人看到影响不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 骂骂咧咧地总算把检讨憋出来,还在相互指责。结果一拉开门, 见到门对面站着的面带微笑的顾听澜,两人顿时怂了。
墙上显示下午五点半,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顾听澜面对两个不省心的家人,叹口气:“你俩先跟我回去。”
“我还是先回学校.”王天柱知道顾听澜越是波澜不惊的态度, 后果越严重。他宁愿回学校背书,也不想跟顾听澜回家。
花芽也说:“大姐给我改的衣服我还没拿呢,说好这个时间去拿的。”
顾听澜被他俩气笑了:“我发现你们俩真挺有默契的。放心吧,这件事可以理解。我让你们跟我一起回去,高婶子在家里做好饭菜, 说要咱们一家三口过去吃个饭。”
走廊上偶尔会有经过的管理处工作人员, 他们路过如此优秀的一家三口, 忍不住笑的肩膀抖一抖。
要是平常花芽和王天柱两个人肯定会嚷嚷过去,问人家“笑什么笑”。现在他俩都不敢了, 耷拉着脑袋瓜, 顾听澜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去高婶子家吃饭是吧,走。
王天柱的黄表纸被没收, 花芽的信被装到塑料袋里带了回来, 为此花芽深表遗憾。她也就刚念了个开头而已。
到了高婶子家, 高婶子知道了以后先是笑了好一阵,然后指了指一楼院子说:“去院子里烧了吧, 我不讲究这个。”
花芽说:“万一被别人看到多不好。”
高婶子笑道:“谁敢到我家里来抓人。”
花芽竖起大拇指,拉着王天柱两人去烧信了。
高婶子递了盘大蒜让他剥。顾听澜伸手,高婶子又拿了回去:“差点忘了小花不能吃大蒜。”
顾听澜又把大蒜拿了回来说:“正在脱敏治疗,已经比过年前好了不少。正常吃饭没事。”
阮旅此刻下班回来,见到饭桌上菜品很丰富,就到厨房里看眼:“今天是什么大日子,怎么你亲自下厨?”
高婶子抬抬下巴,阮旅走到阳台上,看到楼下撅着屁股烧信的两人。
阮旅:“.”
顾听澜坐在沙发上,笑着跟阮旅说:“我本想着晚上去祭拜他的父母,没想着快下班被人叫到管理处去,说是他俩违规扫墓。”
“天柱又弄了黄表纸给他爹妈?”阮旅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也不知道他都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有些大人想要暗地里买点去祭拜都买不到。”
顾听澜要说的不是这个。他把剥完的大蒜送到厨房里,仔细地洗了洗手,走出来跟阮旅说:“他们俩都有心接纳对方,婶子说趁热打铁,让他们一起吃个饭,再把关系亲近亲近。”
王天柱性格有多倔,阮旅是清楚的。
当初不大点的时候,就敢把惦记他父母抚恤金的那帮远房亲戚扯到他面前讲道理。
自己心里主意正,说来说去,骨子里还有股混不吝的劲儿。
对他抱有某种目的想要接近的人也有,全都被他赶的远远的。
阮旅没说话,再次走到阳台上低下头。
花芽和王天柱争执起来,一个要把剩下的信念完再烧,另一个小的说什么不同意,拿着白酒就往上面浇。
花芽蹲在地上还能叉着腰跟王天柱骂骂咧咧,王天柱一句话都不让,噼里啪啦怼回去。
最后俩人烧完信,一个从101进屋,一个从102进屋。
阮旅皱着眉头也进了屋,觉得自己老了,有点弄不懂现在年轻人的相处方式。这就是感情好?相互接纳?要成为家人?
他很想跟顾听澜说一句,强扭的瓜不甜啊。
吃饭的时候,花芽主动坐到顾听澜的左边,王天柱坐到顾听澜的右边。
高婶子一拍脑门,怎么就忘了这两个是肉食动物,晚上的荤菜就做了一道。
她还琢磨着要不要再炒个鸡蛋凑个荤菜,就看到原本喜欢吃腊排骨的王天柱一块腊排骨都没吃。
而在家中啃腊排骨能把小嘴啃得油汪汪的花芽同志,也是一块腊排骨不动。
高婶子看了眼顾听澜,顾听澜心领神会地给他俩一人夹了块腊排骨。
见到对方碗里都有,花芽和王天柱这才开始慢吞吞的啃着排骨扒拉着大米饭。
顾听澜看他俩直乐,高婶子比阮旅能知道一些这俩人的相处方式,也觉得挺有趣的。
就只有阮旅有些拿不准到底是自己年纪大了还是他们相处有些许小小的瑕疵,不过瑕不掩瑜,能成为一家人当然很好。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高婶子的手艺获得了大家的高度赞扬。高婶子一高兴,把第二天的晚饭也承包了。
大家吃的差不多,按理说就能各自回去。
高婶子把王天柱叫到厨房里不知说了什么,花芽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跟顾听澜说着话。
王天柱从厨房里出来,花芽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见到王天柱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冲着她就来了。
她往沙发上一缩,警惕地说:“你要干什么?”
王天柱把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又憋,回头看了眼高婶子。高婶子对他点点头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王天柱脸红脖子粗,大冷的天,脑门和鼻尖上出了汗。
花芽也感觉到微妙的气氛,她往顾听澜这边看了眼,顾听澜轻声说:“你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花芽不明所以,一抬头,看到王天柱把热茶捧起来送到她的面前。
花芽赶紧伸出手:“小心烫手。”
王天柱的确觉得手指烫的生疼,他咽了咽吐沫,蚊子小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个什么。
花芽:“昂?你说什么,大点声。”
她是真没听清楚啊。
王天柱磨了磨牙,又说了一遍:“小妈妈.喝茶。”
小、小妈妈?
这是什么叫法?
花芽接过茶,懵逼的喝了一口,差点烫了舌头。
顾听澜在边上提醒道:“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花芽懵懵地转向他,中心思想有些偏:“为什么他要叫我小妈妈,难道你还给他找了个大的?”
顾听澜把她的脑袋瓜掰正,咬牙说:“大妈妈是生他的亲妈!你赶紧说点别的!”
花芽抹了把脸,紧张兮兮地说:“嘿,乖儿子。”
王天柱:“.”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像是骂人呢。
高婶子站在一旁倒是很高兴,她一手拉着花芽,一手拉着王天柱,把两只手放在一起拍了拍:“你们以后一定要成为最好的母子,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被遗忘的顾听澜默默地伸手,按在这对便宜母子的手背上。
高婶子哈哈笑着,扯着顾听澜的手拍了拍说:“以后你们一家三口一定要好好过日子,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跟我说,不要关上门打架。一定要相互爱戴、尊重。”
顾听澜从善如流地说:“您放心,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向您二位学习。咱们楼上楼下的,都相亲相爱。”
阮旅也点点头,开口说:“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不然这个孩子总是没着没落的。你工作忙,没时间管束他,现在多了个人帮着你管他,也挺好的。”
王天柱闷不吭声地往花芽那边瞥了一眼,他不觉得多了个人管束他,反而觉得他的便宜爹得操两份心。
高婶子想的比较多,她再次拉着花芽的手说:“我也知道当后妈不容易,不管对错难免会有些人在背地里指手画脚。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心肠,一心一意的对天柱好,以后你想怎么管他就怎么管他,他要是不听话你可以跟小顾说也可以跟我说.”
花芽觉得跟他们说还不如跟王天柱班主任说效果更好,可眼下她得识趣,听着高婶子的话认真的点头。表示自己会把这些都放在心里。
王天柱也被高婶子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堆话,低着头一副虚心的模样跟花芽没啥区别。
最后还是阮旅看不下去,跟高婶子说:“你就让他们一家三口上去说说话。现在都几点了,咱们也该休息了。”
花芽忙说:“没事没事,婶子说的我都记在心里呢。”
王天柱不甘落后地说:“高奶奶的话我也记在心里呢。”
顾听澜往他俩后脑勺上一人拍了一下:“咱们上去聊。”
又跟王天柱说:“明天我帮你写个请假条给周老师,跟他说一下夜不归宿的原因。”
花芽在一旁穿着鞋嘟囔着:“能有什么原因,不就因为被抓了么。”
王天柱瞥了她一眼说:“你嗓门那么亮堂,干脆今年的联欢会你报名唱歌得了。”
两人又不好了。
回到家里,顾听澜脱了鞋跟王天柱说:“晚上你睡楼下还是睡这边?”
王天柱想也没想的说:“当然睡楼下,我的东西都在楼下。我可不打扰你们新婚生活。”
花芽冷笑着说:“说的这么好听,还不是因为楼下你自己住的自在。”
王天柱的小心思被戳破,他嘿嘿笑了笑。
不想打扰他们是真的,在楼下想几点起来就几点起来,想几点睡觉就几点睡觉,每个月就回来四天,谁不想自在快活点。
顾听澜给他俩一人泡了杯热牛奶,一大一小窝在沙发上盯着他。
顾听澜笑着说:“你们母子俩就没什么贴心的话说一说?电影里面相互‘儿子’‘娘’喊完以后都要抱头痛哭,你俩不哭也就算了,相互挤兑像个什么话。”
顾听澜知道他俩闹着好玩,你来我往说着话都没往心里去。但正经话也得说两句。
王天柱听他便宜爹这么说了,挠了挠后脑勺,转过头跟花芽说:“咱们也算是重组家庭——”
顾听澜马上阻止他:“诶诶,小子,不是重组。是你入组。别整的我是个二婚似得,像什么话。”
花芽在沙发上笑的直哆嗦,跟顾听澜说:“你这岁数说出去二婚也有人信,都老大不小了。你跟他走一起,说是亲儿子别人都不带怀疑的。”
王天柱也乐,他不敢当着顾听澜的面说他岁数大,可他的小妈妈敢啊。瞧把他便宜爹气的,嘿嘿嘿。
顾听澜说:“你俩是不是在背后说我来着?”
王天柱后背一凉,跟花芽一起齐齐摇头说:“没有!”
顾听澜眯起眼睛往他俩脸上转了一圈,将信将疑。不过今晚上一家人应该趁这个机会把话都说开,免得以后有什么隔阂。
花芽明白他的意思,咳了一声对王天柱说:“我以后会把你当亲儿子看待的,不管我跟你爹以后有没有孩子,你都是我的大宝。”
“大宝”喊出来,王天柱通体生寒,他跟花芽说:“求你别喊我这个。”
花芽遗憾地点点头。
她想起在楼下高婶子希望她跟王天柱和和美美的相处,就跟亲生母子一样。她不想王天柱觉得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她也想表态:“我以后真的会把你当亲儿子对待。”
王天柱又开始脸红脖子粗,他嘟囔着说:“说一遍我记住就行了,你以后想管我就管,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我身边同学跟爸妈相处什么样我都知道,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去质疑你跟我爹什么。”
顾听澜倍感窝心,觉得这孩子总算是长大了。
花芽也很感动,主动拉着王天柱的手说:“你有这个话我也就放心了,我也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去质疑你。你也放心,我原来在娘家的时候有妹妹和弟弟,对待熊孩子我非常有经验。”
王天柱觉得这话稍许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很感动。但是为了避免多一个人跟他便宜爹一起进行男女双打,他还是声明:“咱们口头管束就行了,别动手,这种行为不好。”
岂料花芽一口回绝地说:“那可不行,我绝对不会有身为后妈的负担。”
她拍拍胸脯向王天柱保证:“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别人亲妈什么样我就什么样。该打打、该削削,该没素质的时候绝对不会有素质。”
顾听澜捂着脸,笑容扭曲。
王天柱整个人都要裂了。
顶天立地王天柱丧着脸问便宜爹:“她怎么比我还混呢?”
这是亲妈么?这是活祖宗。
*
两天后,跨海大桥的庆功会和苏联顾问的欢送会开始了。
花芽比刚来的时候会打扮许多,她把头发松松的编起来盘在脑后,简单地用纱巾打了个蝴蝶结。
纱巾颜色是周文芳帮她挑选的,淡雅又衬肤色,跟一身绿军装不冲突。原本就白净漂亮的小脸蛋,越发显得靓丽多彩。加上身穿军装,甜软的气质变得英气了些,走起路来带着风。当然原来也是带疯的。
顾听澜过来接她过去,在楼下看到小妻子,笑道:“这是谁家的绝色小美人啊。”
花芽扭捏地原地转了一圈说:“是老顾家的媳妇呀。”
顾听澜走到她边上,四下无人之际,捏了捏巴掌大的小脸:“跟谁学着叫我‘老顾’?没大没小。”
花芽不服气:“咱们家我最大,你才没大没小。”
顾听澜很服气,帮她把围巾又往上绕了一圈:“今天零下七度,晚上回来估计还要下雪。你的棉鞋里垫了几个鞋垫?”
花芽把小脚一翘,被顾听澜扒拉下去,哪有在外头脱鞋检查鞋垫的。
花芽有眼力见地说:“垫了两层呢,大姐给我做的。你的我给放鞋柜上了,明天我给你垫鞋里。”
顾听澜想要揉揉花芽的头,抬手看了眼,改成捏脸蛋。
“待会去了先听领导讲话,讲话的是周政委。你接触不多,听着就行。”顾听澜跟花芽慢慢往西院走去,路上顾听澜跟花芽说:“讲完话就开表彰会,这次有北京来的记者要采访一团的领导,其中就有你大哥。”
“我大哥出息啊。”花芽高高兴兴地说:“那是不是报纸上就能看到他了?回头你记着给我要一份,我要存着。不不,我要两份,还得给我爹寄过去一份,让他继续拿着嘚瑟。”
顾听澜非常宠的说:“一百份都行,小事情。到时候记者对他们采访,咱们就在下面该吃吃该喝喝,按照苏联人的习惯来办。”
花芽便把话题转到苏联人身上:“他们习惯边开大会边吃东西?”
顾听澜想了想说:“可能还会跳舞。”
花芽感叹:“啧啧,彪悍。”
顾听澜有另外的事情交代花芽,趁现在路上没人,他勾着花芽的小手揣到自己兜里说:“你记好了,要是有苏联人跟你说话,你别傻乎乎的什么都说。他们当中有一个会中文的我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到场。他要是在,你就别理他。另外还有一个红鼻子年纪比较大的,他酗酒,你看到他在喝酒就离他远一点。其他人你都不用管。”
“嗯!”花芽脆脆地说:“我干脆都不理他们。”
顾听澜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好奇他们的黄头发,想要摸摸看呢。”
花芽小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软一点硬一点的区别么,大家都是人类,区别不大。”
顾听澜没忍住,揽着花芽的肩膀紧了紧。
走在路上,顾听澜突然想到另外一个让他心烦的男人,便压低声音说:“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苏联男人,诡计多端,会一点点的中文。他说什么花言巧语你都别信,他就喜欢骗小姑娘。”
第129章
两人慢慢走到西院门口, 站在门口的卫兵见到顾听澜,没像上次登记检查,直接敬礼放行。
花芽走了几步, 突然咯咯笑了。
顾听澜莫名其妙地问:“怎么这么开心?今天你可没有大红花戴。”
花芽往两边看了看, 这边多了不少参加庆功会的人。大家都往同一个方向走。
“那个人是不是得罪你了?我总觉得你对他有很大的意见。”花芽一语中的地说:“我想听呢。”
“在外面别撒娇。”顾听澜吃着飞醋, 把花芽的围巾往上拽了拽,挡住她俊俏非常的小脸蛋:“回去再给你说。”
正好有人从他们旁边擦肩而过, 看到顾听澜还点了点头打招呼。
这边是全封闭军事管理区,林娟就在这里当兵。家属们没有邀请是无法进来的,里面的军人没有申请也是出不去的。
花芽上次过来还是帮小瓜子他们包饺子,这次过来大概一算快一年了。
可走在路上, 看着两边的风景,像是一点都没改变。
这次依旧在礼堂里进行。
花芽跟着顾听澜进去以后,顾听澜带着她走到第一排右边一点的位置坐下。
顾听澜帮花芽把军大衣脱下来,小瓜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帮他们把军大衣拿走。
花芽对第一排这个位置略微有些应激, 特别是看到台上有一排桌子, 就跟王天柱教室里一样。
花芽偷偷拽了拽顾听澜的衣袖, 原本坐着跟旁边人交谈的顾听澜马上转头,轻声询问:“怎么了?”
花芽凑过去用气音说:“咱们是不是坐的太靠前, 第一排是领导的位置呀。”
在花芽的印象里, 村委会召开大会,头一排都是村子里七老八十有身份和地位的糟老头子们。她的小八斤还小, 不应该跟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们坐在一起。
顾听澜学着她可爱的气音说:“这可怎么办呢, 我就是领导呀。”
“诶。”花芽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的又笑了:“对哦。”
等了半晌还没有开始,她觉得有些无聊。
顾听澜跟旁边的人继续说话, 可大手从扶手上拿了下来,放在座椅之间的空隙处。
花芽马上把小手拍了上去,嘻,不觉得无聊了。
十来分钟以后,高婶子和金欣一起过来。
高婶子看到花芽已经到了,坐下来侧了侧身子跟金欣介绍说:“这就是顾听澜的妻子,花芽。”
金欣伸出手,花芽也探出头伸出手跟对方握了握。高婶子说:“这位你可以叫她金婶子,是咱们建设军团第一政委周政委的夫人。”
花芽礼貌懂事且克制地说:“金婶子您好。”
高婶子还以为她会长篇大论,没想到就这样打住了。她抿了抿唇,忍住笑。
金欣是朝鲜族人,身上虽然穿着的是军装。头发却是按照鲜族人的一惯打扮盘在脑后的。眼睛是个单眼皮,眼窝比较深,颧骨有些高。
看人的时候免不了会给人一种审视的感觉。是久居高位的人惯有的看人的方式。有些不熟悉的人会觉得眼神里带有轻视。
花芽不这样觉得,因为她打完招呼,就转过头往台上看去。
台上出现了几位苏联人,花芽以为只会出现两位,顾听澜也说过只有两位苏联顾问。
金欣看到花芽面对自己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喜欢。又因为对顾听澜的印象很好,知道他这位小妻子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又是满意了许多。
花芽不在乎别人对她满不满意,她让自己满意就行。
竣工表彰大会很快就开始,主持会议的主持人话筒里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花芽看到不少戴着大红花的军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台,她仔仔细细地看着,终于在人群里面看到了他大哥林八一。
顾听澜在下面捏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你大哥厉害呢,还站在前排。”
花芽替大哥感到骄傲,也低声说:“我大哥真有本事。”
“你男人也有本事。”顾听澜说:“你怎么不夸夸我。”
花芽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小声说:“我大哥出来当兵的时候才十六岁,没有文化没有背景,就为了有口饭吃。一步步走到这里,都是拼了命得来的。他吃苦耐劳,一把年纪肯静下心学习,当上了一团的副团长,他就是有本事。”
顾听澜是部队出身,不清楚这种穷乡僻壤能蹦出来一位副团长有多难得。毕竟在他成长的大院里,他这种级别算不上太高。胜就胜在他还年轻。别的团级干部年纪都在四十多岁,只有顾听澜才三十岁,又有赫赫军功傍身,前途无量。
在林家村大家知道林八一成了副团长之后,都把他当成偶像,认为他就是村子里的传奇人物。
要知道,花芽在没到部队来之前,去县城里赶集能够遇上一两名普通军人都会觉得对方是很了不起的人物,更何况是团级干部呢。她的大哥是从一穷二白的半大小子,没有经过高中学习,没有人在身边指导,完全是凭着自己成长成这样的。
顾听澜很快想明白这一点,认可地说:“的确了不起。”
“但是,”花芽侧脸笑着露出小犬齿,软软地说:“我男人最了不起。”
顾听澜的心尖被她搔的痒痒的。
台上继续传来说话声,顾听澜把目光直视前方,双手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花芽也有模有样的鼓掌,她还看到前面有不少记者正在拍照。
花芽在脑子里深刻地记住了今天站在最中间的大哥容光焕发的样子。
表彰大会结束后,由周恩先讲话。他用温和的声音一个个感谢着远赴万里过来帮助中国做建设的苏联专家同志,以及做出杰出贡献的顾问同志。
“三天后,他们就要离开我们的小岛,回到他们美丽的西、希望的国度。能够安心的享受美味的面包和土豆。能够品尝好喝的伏特加和蜂蜜,和他们最友善的熊瞎子来个热情的拥抱。”
前面还好,后面越听花芽越觉得有些阴阳怪气呢。
这位第一政委周同志,不能当着五六百号人的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吧?
花芽转头看向顾听澜,见他面带微笑地带头鼓掌,并向不远处坐在圆桌上的苏联同志们点了点头。
花芽又把这个疑问压了下去,觉得自己肯定是阅读理解做多了的缘故。
周政委在台上颔首微笑,大有一代领导风范地说:“一晃眼你们就要离开了,我尤记得去年初说要过来的苏联同志只有一位。没想到来了一位又来一位,来了一位还有一位。就像你们的套娃一样,各个都对我们的工作指点江山。哎,永远难忘与诸位相处的岁月。每天就在我们的总建筑师和建筑团的人面前挥斥方遒。归根结底,我们终于能够在此时此刻欢送你们了,祝你们一路走好!你们的精神永垂不朽!”
花芽倏地抬头,确定台上的周政委正在大庭广众下阴阳怪气对方。
他们一行六人,会中文的,不够精通连猜带蒙以为在夸奖他们。不会中文的被场中热情的掌声所感染,纷纷站起来,跟大家摆手示意。
鼓掌声很热烈,持续响了至少一分钟。
“永垂不朽?”花芽凑过头问了句:“你确定这是欢送会?”
顾听澜如浴春风地说:“当然,你看大家笑的多欢。”
花芽闭嘴了,小嘴咧着笑跟广大同胞们连成了统一战线。
台上所有流程走完,军乐队上场。
打一棍子给颗糖的手段,031玩的最明白。这次奏的是苏联人的歌曲。他们听到以后一个个都表示很开心。
顾听澜跟花芽站起来:“其实这里正经顾问就两个人,其他人就是来到中国捞点好处的。”
碍事的桌椅被拿开,花芽看到有两名苏联人已经站在礼堂中间开始跳舞。
礼堂角落的门被打开,聂连长带着炊事班的人送上水煮土豆和伏特减。考虑到对方要走了,到底肉疼的安排上一只吊炉烤鸭。
吊炉烤鸭的桌子边上站着一位炊事班的小战士,也不知道司务长从哪里挖来这么个宝贝疙瘩,他手里拿着刀正在片鸭皮。鸭皮被他切的薄如蝉翼,恨不得八百张卷饼都卷不完一只烤鸭。
花芽非常肯定的认为,他们全场的人都吃饱了,烤鸭最多缺条腿。
“我在照片上见过你。”红鼻头的德得斯基拿着酒杯走过来,站在娇小的花芽面前,更显出他的高大。
花芽昂着头看着他,觉得他比顾听澜都要高半个头,至少有两米的身高。
顾听澜见这个酒鬼拿着酒杯,不着痕迹地站在花芽面前,用流利的俄语说:“那边还有美酒,不如先过去品尝品尝。”
德得斯基往顾听澜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满眼不屑地说:“你们中国人扎辫子的日子过的太久了,毫无思想,做出来的酒也跟酒精一样,丝毫没有让人品尝的心情。”
顾听澜内心不为所动,毕竟给他们喝的伏特减的确都是酒精勾兑出来的三无产品,这一点人家没说错,没有生气的道理。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酒不醉人人自醉。有时候喝的不是酒,而是一种心情。”顾听澜摆了下手,很快过来两位战士。他们都是特意挑选出来陪德得斯基喝酒的能手。
德得斯基见到他们俩来了,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说:“我跟那么多人喝酒,只有你们两个受到我的尊重。走吧,我们继续到那边去喝酒,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其中一位战士从兜里掏出一瓶贵州大曲跟德得斯基晃了晃说:“我远道而来的朋友,给你准备的酒太过珍贵,我们两个还是跟从前一样,喝这个陪你好了。你知道的,尊贵的伏特减,只留给尊贵的你。”
德得斯基非常受用,他高高昂起下巴,跟两位战士一起离开了。
顾听澜唇角噙着笑意,回头看到花芽正在盯着自己,便问:“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花芽得意地说:“你一般做坏事才这样笑,那个苏联人得罪过你么?”
顾听澜简单地说:“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相反很感谢他们的指导。要不是他们,我们的跨海大桥至少还得提前半年完成。”
“啊?!”花芽震惊地瞪大眼睛。
顾听澜眼睛看着前方,拿着装着白开水的酒杯跟对面的苏联人示意,对面的苏联人一口闷掉杯子里的伏特减,换回顾听澜小抿一口白开水。
第130章
“就是那个德得斯基, 他在工作期间抽烟喝酒,把办公室里的一份图纸烧毁。烧毁以后,他死不承认, 说中国人没有那个能力设计出那样的图纸。”
顾听澜说起来牙还痒痒着, 他越笑越冷:“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的过错, 可是上级让我们忍耐下来,不要破坏中苏友谊。”
花芽记得苏联在91年年底就会解体, 给当时的世界局势带来了巨大震荡。而后中国崛起,当初看不起中国的那些国家,最后在中国的屁股后面追都追不上。
“没关系。”花芽深深地看着顾听澜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家人还有打架的时候,何况是十几个国家呢。”
顾听澜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妻子, 而小妻子表现跟往常一样,冲着他甜甜的笑着。
顾听澜的心脏猛跳,如果花芽不说这句话,如今苏联如此强大,所有人都不会往这方面想。可花芽说的这句话让他听见了, 仿佛一粒小小的种子在他心中扎下根。
花芽看到旁边桌子上放着五六大盘的坚果, 她拽了拽顾听澜的衣袖, 让他跟着一起来到桌子边。
花芽能看到对面桌子上还有两位苏联女同志,一个劲儿的盯着顾听澜。
花芽抓着一把榛子, 想要用手捏开。顾听澜按住她的手说:“还是让我来吧, 你手里没个准,万一蹦到哪位国际友人, 虽然我会很高兴, 但毕竟对两国关系不大好。”
顾听澜找了个地方让花芽坐, 他则取了一小碟榛子开始给花芽开。偶尔会有人过来跟他说两句话,他也没有掩饰地帮小妻子剥榛子。
谢伟民忙完过来, 看他这样觉得自己牙都酸了。他问道:“今天副院长同志怎么没来?”
顾听澜头也不抬地说:“谁知道。”
谢伟民没话找话地说:“他不是想要认识一下小嫂子么。”
花芽在外头不像在家里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顾听澜剥一颗,她慢慢的拿牙磕一颗。听到有人想要认识她,她看了顾听澜一眼。
顾听澜不以为然地说:“是这次来中国带队的苏联人,列宁国家建筑学院最优秀也是最年轻的副院长先生。叫什么来着?”
谢伟民挠挠头:“一大窜谁记得。”
顾听澜说:“嗯,我也不记得了。”
花芽不觉得是个大问题:“不记得就算了。”
很快小碟子里的榛子被吃完,顾听澜问她:“需要喝点水么?用我的杯子。”
花芽当然愿意用顾听澜的杯子喝水,她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
喝完水,还没等放下杯子,感觉前面站了一个人。
“美丽的女士,可以请你与我共舞一曲么?”
巴巴列夫一头灰色卷发,眼睛是蓝色的。他的鼻梁高挺,嘴唇很厚实,身上自带一股勾兑的白酒味儿。
花芽拒绝了他的邀请:“不了。”
不需要顾听澜在边上翻译,巴巴列夫听得懂少许中文。他又说:“请美丽的女士原谅我的唐突,忘了介绍,我的名字叫做巴巴列夫,是叶甫根尼先生的首席学生,也是学院里的一名副教授。”
说道这里,他神情骄傲地说:“我的老师今天有别的事情没办法过来,让我跟你问声好。如果有时间,希望能一起喝个下午茶。这次是我的老师叶甫根尼先生向阮先生邀请您来参加这次盛大的晚宴。希望你能好好享受这次晚宴。当然,我也有向阮旅提过这个要求。”
花芽隐隐觉得这人话里的意思是他们要是不要求,她就没办法过来参加似得。就凭她的八斤坐在第一排、凭她的大哥戴着大红花、凭她发现了炸弹都来不了。全都比不了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要求?
真是可笑。
她转头问顾听澜:“这位粑粑先生的意思是,我还得感激涕零呗?本来我就不愿意来,原来是他的老师和他非要我来的。”
花芽的语速很快,巴巴列夫挑眉看向顾听澜,希望能得到他的翻译。
顾听澜装作没看出他的意思,只跟花芽说:“自视清高的人到处都有。”
巴巴列夫没等来翻译,他不大乐意地的问边上的小翻译:“‘自视清高’是什么意思?”
作为翻译的小战士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是自己热爱自己,有高尚情操的意思。”
花芽都要给他鼓掌了。
她算知道了,031部队上到周政委、顾听澜,下到炊事班和小翻译,简直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上损到下。
巴巴列夫很满意地点头,他看向面前美丽的中国女子,明明已经结婚,长得娇小可爱,就跟他家乡的未成年少女,带有天生的纯真和诗意。
他等了一晚上,希望这名女子能够受宠若惊的过来与他攀谈。他在其他小国家去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样的女人。可他来到中国,明明这里美丽的女人众多,可愿意与他交往的几乎没有。
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不求艳遇,只求一位红颜知己。所以,他头一次主动的伸出手,想要邀请这位女士跟他浪漫的共舞一曲。
可显然对方对他的身份地位不感兴趣,连多一个的眼色都不给。
他打算重新介绍一下自己,他这次选择了绅士的行了个礼,把手放在腰间弯下腰开口道:“晚上好,美丽的女士——”
“快,小聂连长拿蜂蜜栗子来啦!”
花芽掐了一把顾听澜的手,按捺不住激动的心:“高婶子说蜂蜜栗子最好吃,用的是百花蜜。”
顾听澜不屑地瞥了巴巴列夫一眼,站起来跟花芽说:“咱俩一人拿一份?”
花芽满眼都是蜂蜜栗子,看都不看巴巴列夫,径直从他面前绕了过去。
顾听澜来到巴巴列夫身边,用俄语说了句点什么,别人没听到,巴巴列夫和小翻译的脸一下变了。
顾听澜最后拍拍巴巴列夫的肩膀,深情地望着花芽的背影,面带微笑用俄语缓缓地说:“为了中苏友谊万岁,永远不要打我的姑娘的主意。除非你不想回到美丽的西伯利亚啃土豆。毕竟,我手上的人命比你教过的学生都多。”
巴巴列夫听叶甫根尼说过,这位中国上校是为狠角色,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他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在原来的相处当中,这位上校同志一直跟他们保持着客气疏远并尊重的立场,他慢慢的以为顾上校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个软柿子。
顾听澜看他青红交加的脸,继续微笑地问:“记住了么?我尊敬的粑粑先生。”
到了放蜂蜜栗子的桌子前,顾听澜帮花芽拣板栗。
小翻译跟着踉跄的巴巴列夫身后离开。
顾听澜低声问花芽:“其实你看出来他想跟你认识。”
花芽说:“友谊是双方面的,我并不想跟他认识。”
顾听澜挑眉:“为什么?”
花芽说:“我讨厌目中无人的人。”
顾听澜笑了一下说:“对,他也不给你发工资,没必要搭理他。”
花芽对刚出现的两位国际友人的观感都不好,吃完蜂蜜栗子时间差不多散场。
她小声地打了个嗝儿。顾听澜佩服地说:“能在这边吃饱的你是第一人。”
花芽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小瓜子非要给我拿烤鸭卷吃,我本来没想吃的。他说怕浪费,请求我吃掉的。”
知道要拿给花芽吃,这位传说中的团长夫人。片鸭皮的小战士频频“失手”,一个大鸭腿只片出了三块肉。
小瓜子抱着他们的军外套过来,花芽和顾听澜两人走在门口看他满头大汗。
顾听澜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小瓜子厌恶地说:“那位高个子的斯基同志又开始酒后闹事,满嘴胡说八道。说他们苏联多么的伟大,反观咱们这儿.”
顾听澜摆摆手,让他不用再说下去。
“他原来在列宁建筑学院同样担任教授,因为酒后无德差点被开除。后来被‘发配’到咱们这里指点江山。每天喝的酩酊大醉,喝完就闹事。”
顾听澜也很厌烦,他三言两语说完,帮花芽把军大衣穿上。正在帮着套衣袖的时候,听到身后有飞快走路的步伐声。
德得斯基把伏特减喝完以后不依不饶,非要拉着另外两位战士继续喝。两位战士想把他弄回去,他在台阶上面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大吵大闹。
战士们被他甩开手,他想要转身回到礼堂里找酒喝。已经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失去了平衡,在结冰的台阶上摇摇欲坠。
小瓜子喊了声:“危险!”
德得斯基两米高的个子从台阶上摔了下来,不偏不倚地往花芽这边冲撞!
顾听澜迅速挡在花芽面前,微微弯下腰打算用身体挡住他的冲击保护花芽之时,花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伸出脚,猛地往德得斯基滚落的身体上蹬了一脚!
小山般的身体顿时改变了滚落轨迹,横向撞上旁边的立柱,发出很大一声冲击声。整根粗壮榆树做成的立柱很明显的晃动了几下。
德得斯基发出一声惨叫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顾听澜飞快的跑过去,翻开他的眼睛检查瞳孔,看到对方还有生命特征,转头给他的小妻子竖起大拇指。
花芽没看对方,反而低下头看她新换上的小棉鞋有没有踢坏,要是踢坏了她真该心疼了。
小瓜子小声说:“这一脚太解恨了。”
巴巴列夫从旁边跑了过来,毕竟跟德得斯基当了三年同事,他很想看一看他的情况。也许是喝了点伏特减的原因,他脚下一滑,结了冰的台阶使他站立不稳,马上就要摔倒下去。
顾听澜正在犹豫是要推一把还是拉一把的时候,花芽大喊一声:“我来!”
接着,她小炮筒似得冲了过来,双手狠狠地怼在巴巴列夫的胸口上,把他整个人推飞了出去。
顾听澜预判了花芽的力量和巴巴列夫下落的轨迹,躲在立柱后方,看他一摔三弹的躺在地上出溜了好远。
延迟半分钟的顾听澜假模假式地冲过去,抱起巴巴列夫的头,大着嗓门喊道:“天啊!感谢花芽同志救了你!不然你从这么高的台阶上摔下去还能活么!谢天谢地,我的好朋友,你没事就好!”
巴巴列夫咳出一口血吐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指了指只有短短五阶台阶的高度,又颤颤巍巍点了点可能骨裂的胸口,痛苦地说:“我、我自视清高,从没这样伤害过自己。”
顾听澜沉重的点点头说:“你自视清高伤害的是我们啊!我的好同志,你就不要再说话了,快点感谢我的好妻子拯救了你吧。”
“谢谢、谢——”个屁!
顾听澜握住他的手说:“谢一遍就行,中国有句古话,大恩不言谢。你铭记在心,也就是不辜负她的好意。”
巴巴列夫激烈的喘了两口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顾听澜的衣摆说:“送、送我去医院。”
顾听澜:“啊?”然后掏了掏耳朵。
阮旅和周政委赶了过来,小瓜子在旁边添油加醋地把事实真相扭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多亏花芽嫂子救了这两位苏联同志啊!”
阮旅看着昏迷不醒的德得斯基,周政委看着吐血的巴巴列夫,两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干得漂亮。
巴巴列夫艰难地说:“她、是她推的我.”
周政委笑呵呵地说:“对呀,要不是她推你,你可就摔下去了。整整五级台阶,把脑仁甩出来怎么办呢。”
“甩、甩不出来。”巴巴列夫捂着胸口,又吐了口血说:“是她把我弄这样的。”
阮旅当即说:“怎么可能,这么一位娇小的女同志能把你弄成这样?你底子也太虚了点吧。你回到你的国家去跟别人说,别人都不带信的。要我说你们苏联人就是外强中干了。是被酒精还是被熊瞎子掏空了身体啊?”
巴巴列夫白眼翻了又翻,最后留了句:“你们等着,我、我要通知我、我的老师叶、叶、叶——”
顾听澜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耶耶耶,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巴巴列夫艰难地说:“好、好——”个屁!
顾听澜猛点头:“好朋友!对,我们都是好朋友!”
巴巴列夫再强悍的身体素质也容不下这样憋气,一口气没上来跟德得斯基一起昏厥过去。
以一己之力干翻两位高大苏联人的花芽,矫揉造作地在边上抽泣着说:“我、我只是在救他们。”
周政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温和地说:“花芽同志,你放心,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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