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花芽最终没有把大姐说服, 也没把大姐扛回家。
反而是她在前面像个倔驴似得拽着木板车,大姐在后面推着木板车,一路骨碌着回家。
站在单元楼下, 大姐拽着蛇皮口袋的一角说:“咱俩一人一边。”
她实际上是好心, 看花芽柔柔弱弱的样子, 以为她手上没劲儿。小媳妇最喜欢逞能,这还不是一般的小媳妇, 是顾团长的媳妇。大姐说什么也不能让顾团长在前面带兵布阵,后院里的旗帜折了。
适当的照顾首长家属,不也是为了军中稳定么。
花芽认命地伸出一只手抓着小角角,听着大姐喊的口号:“一、二——”
“三”还没说出口, 花芽抡着小胳膊就把百斤重的口袋扔到院子里。
大姐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花芽不跟她磨叽,一手提溜一袋,“嗖嗖”两下扔完。
大姐:“.你真拿的动啊?”
大姐这下知道自己错了,又说:“天、天生神力?”
花芽把最后一袋煤炭扔到院子里, 拍拍小手说:“刚才人多我不好意思使劲, 免得闹的你下不了台。你看我的的确确力气很大, 你以后就别担心我了。喏,木板车在这边, 正好你拉回去吧。哦对了, 我谢谢你。”
大姐:“.”
大姐上次为了花芽好,让她买便宜奶粉, 结果没讨到好。这次怕花芽闪到腰, 累的一头大汗帮着把煤炭送过来结果又没讨到好。现在看来, 只能算是讨人嫌。
大姐讪讪地笑了一下,拉着木板车走了两步说:“那个物资包——”
花芽客气且疏远地说:“谢谢你嘞, 我家也有。”
大姐拖着木板车边走边想不明白,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她走在路上停下来,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摇摇头,搞不清楚自己明明想要帮忙,怎么老是帮倒忙。
高婶子家不需要担心,有警卫员早早地把煤炭送了过来。顾听澜也可以叫小瓜子弄,花芽心疼他们冬季忙,还要准备冬期拉练、还得搞巡防,就自己动手。
她进到小院里,把煤炭好好的整理在一起。一百斤煤远比一百斤的沙子体积要大上许多,她把煤炭整理好后,又把去年登岛的时候买的防水布罩在上面用绳子勒好。做好这个以后,又学着高婶子家的样子,把防水布上面压了几块大砖头,免得防水布被北风刮跑了。
她弄好这些,往小路上瞅了眼,还是没见到顾听澜的身影。应该还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极寒天气做准备。
花芽不想让他操心部队的事情还要操心家里的事,力所能及地把小家里的事情打理好。
“你回来了?”高婶子从小路上走过来,见花芽在小院里面忙活,跟花芽说:“小聂明天在三食堂外面准备了两吨大米和面,需要领的明天赶早去领。”
她不说花芽还打算明天到供销社里买五十斤大米放在家里,既然司务长放大米出来,那她正好不用再往那边去了。省的再见到那位大姐,又自作主张地替她拿主意。
也不能说她讨厌,就是有点缺乏边界感,自作主张。
花芽跟高婶子说完话,高婶子跟她说一些极寒天气需要注意的地方,又告诉她:“不用太害怕,咱们楼上楼下,有什么事也好照应的上。诶,对了,你晚上吃饭了没有?过来一起吃点?”
花芽还想去方圆家走一圈,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她摇摇头没在高婶子家吃饭:“我到我嫂子姐家看看,要是八斤回来你帮我告诉他一声。”
高婶子说:“行,天黑了,你走路慢些。”
“嗯!”
也就隔着一栋楼,花芽很快到了方圆家。
方圆家的地上全是家里零零碎碎的食物,她正估摸着这些东西能吃多少天。
部队对家属们的要求是尽量不要超量囤积物资,岛上的物资有限,每个人把自己需要的量控制好。等到真的有短缺的地方,部队会及时供应。
花芽家里刚把过冬的储备粮弄好,花芽心里大概有数。阳台上还堆着不少娘家寄过来的干菜蘑菇,还有北京寄过来的腊制腌制的各种肉类。
她给方圆又带了不少鱼干和虾干,帮着方圆算了算,把高婶子跟她说的消息告诉给方圆。
方圆正愁家里大米吃的差不多。大米这么精细的粮食,部队里会优先供给给西院的军人。家属们则是细粮和粗粮混着一起,每天搭配着吃。
方圆把粮票拿出来,感叹地说:“一年到头粮票攒不下来几斤。明天还得往学习班给天天和乐乐送去口粮,对了,你们家王天柱的粮票交了没有?”
“还要交粮票?”花芽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一拍脑门说:“我怎么把我家小猪给忘了。他吃喝拉撒的东西我还没准备好呢。”
方圆告诉她:“这个也不能怪你,学习班每年都要这样准备,只是今年可能要多准备几天的出来。”
花芽就问她:“那还要带些什么?”
方圆说:“可以把粮票交给学习班一些。他们今年初一,初一的学生一个月要交十斤的粮票。剩下不够的那些细粮粗粮的,学习班直接跟司务长对接不需要票,走的是部队的渠道。部队一个月也给补贴一部分。”
花芽知道今年气候糟糕,担忧地问:“那煤炭需要咱们送些过去么?”
方圆对这个很有经验,她说:“煤炭这边就看个人,谁家有富裕的就多捐点,没有就少捐点。剩下的都是部队的子弟补贴。等着天气好的时候,也会组织学生到附近的矮山上集体捡柴。”
花芽想了想,决定明天带着粮票背五十斤煤炭送过去。至于大姐和三妹那里,都有部队直接管着,自然不需要她操心。
回到家里,走到二楼。
高婶子听到她的脚步声打开门说:“回来了?你嫂子准备的怎么样?”
花芽说:“都差不多了,明天一起去领点大米,然后去学习班送点东西。”
高婶子点点头说:“警卫员刚才过来告诉我不用等老阮回来了,他跟小顾一起还没忙完。你今天也早点睡,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呢。”
“行,我知道啦。”花芽站在楼梯上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小手,说:“那婶子也早点睡,我上去啦。”
花芽回到家里,独自洗漱完,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立柜上面的罐罐,没有喝的心情。
只有八斤冲的罐罐最香,自己冲的味道都是寡的。
她给自己灌了两个热水袋,一个抱在怀里,一个放在脚下,就像顾听澜经常在早上离开时那样照顾着自己。
花芽在床上辗转了好一会儿,睡睡顾听澜的那边,又睡睡自己这边。
折腾了片刻,最后还是从衣柜里翻出顾听澜的背心抱着,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清早。
窗户的缝隙里传来呼啸的北风声,尖锐的声音破出寒意袭击人的耳膜。
花芽迷迷糊糊地用小脚够了够热水袋,热水袋没够着,勾到一双热乎乎的大脚。
睡梦中的顾听澜,下意识地把花芽的脚丫夹在小腿之间,将她整个人从背后环抱在怀中。
被窝里暖呼呼的,一夜过去,花芽贴着他胸膛的地方甚至出了些薄汗。
花芽悄悄地转过头,难得见到顾听澜还在熟睡的脸。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发现顾听澜脸蛋上一点肉都没有,全靠骨相支撑。
要是往常,她一定会闹着顾听澜醒过来。今天早上,她轻手轻脚的起床,先把背心偷偷地放回衣柜里。然后跑到厨房里打算给顾听澜熬上一顿海参小米粥。
顾听澜睡到一半,习惯性地想要把人捞在怀里。他试了两次,没捞到人,渐渐睁开眼睛,看到前面空了的床铺。
外面的北风还在叫嚣,冬季就是它的主场。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卷起大雪,悄无声息地落了半米深。
顾听澜眼眶下面有点青,他叼着牙刷,走到客厅,听到厨房里小妻子忙活的声音。
“你醒啦?”花芽冲到顾听澜的怀里,乖乖地蹭了蹭脸,昂起头等着亲吻。顾听澜嘴上还有泡泡,捏了她的小鼻子一下,说:“等会儿的。”
花芽不同意,非要亲。顾听澜单手搂着她的腰,把树袋熊似得小妻子一起带到水池边漱了口,这才落下一个甜蜜的薄荷味的吻。
“我给你熬了小米粥,里面加了大虾和海参。”花芽担心他马上就要离开,飞快地说:“马上就好啦,你等等。”
顾听澜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指尖绕着她的发尾,点头说:“我八点才过去,不着急。”
花芽抬头看了眼挂钟,现在已经是七点四十五了!
花芽拍掉他的手,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说:“你快去刮胡子,我帮你把粥盛出来吹吹。”
顾听澜今天是真的没起来,要不然也不会让小妻子一大早做上早饭。
他听话地去刮胡子,外头花芽跟他说:“我今天要给学习班送物资,你有什么要给小猪带的?”
顾听澜没什么要给王天柱带的,军人家的男孩,必须放养啊。绕着女人膝盖长大的孩子是没有出息的。
但是顾听澜不敢这么跟花芽说,他斟酌了下说:“这种小事当然不用麻烦我,你自己看着处理就行。”
“那可好,咱们家反正也没什么大事。”花芽笑的甜甜的,端着小米粥放在饭桌上。
她一边用勺子搅着小米粥,一边说:“热水袋子要带过去一个,还有嫂子姐说的粮票和煤炭。”
顾听澜说:“热水袋就算了,你上次不是给他带了一份么。”
花芽尝了一小口小米粥,发现还有些烫,又开始不停地搅动:“他晚上腿老是会生长痛,大冬天的多个热水袋能舒服点。你不也经历过生长痛么,设身处地一下嘛。”
顾听澜洗干净脸,用手在下巴上摸了一圈,拿起毛巾擦干脸说:“那这些足够了。”
花芽想到自己上次得了急性肠胃炎的事,不放心地跟顾听澜说:“上次.上次我听你说小猪吃豆腐干厉害,有时候为了吃豆腐干还不吃饭。这次要不要跟周爷爷说一声,让学校里面不要再卖豆腐干了?”
顾听澜走到客厅,坐到花芽对面,笑着问:“为什么不卖豆腐干?怕吃出跟你一样的急性肠胃炎?”
“胡说,才不是的。”花芽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摸了王天柱的豆腐干吃才生的病。
她挠挠鼻尖,装出一副好家长的面孔说:“小猪不是长身体么,我担心他吃多零食不长个子。”
再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她觉得豆腐干实在太好吃了,明知道吃了就会进医院,她还是吃一口想两口,吃两口想三口。
为了避免出现她控制不住又吃了豆腐干最后上吐下泻的,就扭曲事实地说:“我想取缔豆腐干,都是为了孩子好啊。”
顾听澜去厨房拿了个碗,把凉下来的小米粥分成两半,打算跟花芽一起吃。
听到花芽这么说,他说:“我也觉得他豆腐干吃的太多,脑子都不长了。”
花芽咽了咽口水,味蕾上还记得好吃的豆腐干的味道。
她努力坚定自己的内心说:“对吧对吧,我就说对他成长不好,那玩意必须取缔。”
顾听澜一语中的:“不是因为你想吃,怕自己控制不住?”
花芽连连摆手:“当然不是,我都是为了他好。”
“在取缔之前,”顾听澜似笑非笑地说:“我看王天柱应该去检查检查身体,特别是看看脊椎。”
花芽惊了,勺子掉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是哪里长的不对么?”
顾听澜抿唇笑道:“他肯定是脊椎出了问题,要不然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背起这么大的锅呢?”
第142章
高婶子打开门, 准备去家委会办公室。
她见到顾听澜从楼上下来,一反常态的捂着脸。
高婶子关心地问:“怎么牙疼么?”
屋里传来阮旅的声音:“谁牙疼?小花牙又疼上了?”
顾听澜站在二楼门口,凑到高婶子面前, 把手拿下来。高婶子看到整整齐齐一圈浅淡的小牙印。
她锤了顾听澜后背一下说:“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
顾听澜摆摆手说:“这是夫妻恩爱的证据, 回头您给阮旅也啃一个呗。”
高婶子听了想要拿脚踹他, 被他闪身躲了过去。
顾听澜三步并作两步下到楼下,又看到门口结了冰溜子。他伸着长胳膊打掉四五个又长又尖的冰溜子, 用脚把它们踢到一边。
“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别把她给砸了。”
顾听澜嘟囔完,习惯性往三楼看了眼。
花芽正好裹着小花棉袄从卧室的窗户往外偷窥他。正好被顾听澜看到,花芽大声“哼”了一下, 把窗户关上了。
“哎,都是我惯得。怪谁?怪我。”
顾听澜谴责完自己,边走边寻思自己的小姑娘太可爱了。路上遇到几个熟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花芽没睡回笼觉,她把在家里穿的小花棉袄脱下来换上出门的厚棉袄, 收拾了一番打算先到三食堂领点大米。
顾听澜再忙也会抽空在家吃饭, 她也是这样, 除非他不回来才会到别的地方吃饭。一日三餐,两人一天能一起吃上两到三顿。当然这是在顾听澜不出任务不忙的情况下。
花芽在家里算了算需要的口粮数量, 学着方圆管家的方法, 用纸跟笔记下来。家里的菜和肉是不缺的,目前就是大米和面要多做点准备。还有给鸟儿的苞米碴也不能少。
上次去橘子岛, 不小心把小肥雀忘在岛上逗留了一个多礼拜。那小玩意儿被顾听澜托人在招待所附近找回来以后, 对花芽生了好大的脾气。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最近都没见到它。
不光是它,还有鲣鸟首领的口粮也得提前准备出来。
好在部队对鲣鸟们看的比较重, 今年冬天还多了一份阮旅特批的鸟类补助,不会让它们在冬期饥寒交迫。花芽只需要准备少许的苞米碴就行。
到了三食堂,排队的人远远超乎了花芽的想象。
原以为借阅书籍和领煤炭的人就够多了,到了大米这里,全都是弟弟。
花芽还打算上午有时间到学习班去,现在看来得安排到下午去了。
轮到花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她要了十斤的大米和五斤的面,另外拿了十斤的苞米碴、二十斤的地瓜面。
顾听澜上次分了一桶油,家里还有炸猪油渣剩下的一盆荤油,至少能用到过完年。
腊月天,即便没有预警,也是格外冷的。
要不然年关也不能叫做年关,这就是个需要人熬过去的关口。
花芽两手分别提着二十来斤的东西,迈着小步子蹭蹭蹭往家里走。
路上遇到提不动东西的方圆,忙说:“嫂子姐,你靠边站着别挡到别人。我马上回家送完东西帮你拿。”
方圆站在小路中间,她力气没有花芽大,比花芽多拿了十斤的白面,此刻把东西放在脚前,呼着白气说:“你先回去吧,我走一点是一点。”
小路两边都是雪,只有路中间被提前清理过,家属们全都挤在小路上相互擦肩而过。花芽不管嫂子姐让不让她帮忙,急冲冲地回去把东西堆在家门口就过来找她。
好在这边治安不错,不怕门口的东西被偷。
花芽帮方圆拿了一大半的东西,送到门口后跟方圆说:“现在都是十一点多了,你什么时候去学习班?”
方圆说:“你要是不着急咱们就下午去,我胳膊都要断了,还没吃早饭,人都快低血糖了。”
花芽赶紧让她在沙发上休息,自己钻到厨房里。她看到蒸锅里还有隔夜的大馒头,探出头说:“吃个馒头?”
方圆忙说:“不吃不吃,那是给他们送到学习班的。”
花芽震惊:“硬邦邦的怎么吃啊?”
方圆自然地说:“烤着吃啊,外面烤的糊糊的,里面都是面香味。我们家乐乐最喜欢吃这个了。”
“早知道可以烤东西我就给小猪准备点地瓜什么的。”花芽问方圆:“你这里还有多余的地瓜不,借我几斤。”
方圆笑骂道:“几个破地瓜还跟我借不借的。我告诉你,我不借。”
花芽能屈能伸地说:“我拿,求你白给我吧。”
方圆也不逗她了说:“王天柱的份我都给准备出来了,天天乐乐有的,他都有,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说着,方圆站起来把门口归整好的塑料袋提给花芽看:“地瓜、土豆、粉条,加上锅里的大馒头,够他们三个吃上个几天。”
花芽的思路被她打开了,她先到厨房里给方圆下了碗面条,后知后觉想起粉条的事,问:“你还给他们带粉条做什么?他们能自己炖大白菜?”
方圆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说:“你小时候就没用火烤过粉条吃?地瓜粉烤起来膨的好大,吃起来好香的。”
花芽还真没试过,主要是小时家里食物珍贵不允许她搞新奇开发。方圆就闭着眼睛指挥着花芽从厨房里翻出粉条,用火烤了一下,看到粉条前面像是大米花一样胀大两三倍。
方圆睁开眼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便说:“你尝尝。”
花芽闻了闻,香的很。
她把前端咬了下去,发现新大陆地说:“好吃诶,到底是什么神人发现的这种吃法。我在家里的时候,什么零食都没有,早知道我也这样干。省的偷摸烤生面疙瘩解馋。”
花芽嚼着粉丝,把面条端给方圆吃,方圆夹了一筷子萝卜干说:“我们老家都这样吃,可能是风俗不一样。”
花芽点点头,见方圆正在吃着面条,跟她说:“你可别都吃完了,给我留一碗我拿完东西过来吃。”
方圆逗花芽说:“你不说我肯定吃不完,你说了那我觉得我一定会吃掉。”
花芽认真地说:“不,你一定吃不完。”说完跑到鞋柜换鞋,套上大棉帽就往外面去。
开门关门的功夫,屋子里卷过一阵北风,顿时觉得气温又低了几度。
方圆没等多久,花芽抱着东西敲门进来。
方圆一看,嘿,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小零食:“你这是把自己的存货都交出来了啊。”
花芽摸摸鼻子说:“我怕他吃到不卫生的东西,这些给他们磨牙齿。”
方圆走到茶几边上翻了翻,里面不光有王梨花给花芽的琪玛酥,还有巧克力、鱿鱼干和大虾干。
“他们看到有这么多好吃的,一定高兴坏了。”方圆把面条端到茶几上,花芽回去的短短时间里,她给花芽在面条上卧了个鸡蛋。
花芽正好也饿了,端着碗先咬了一大口鸡蛋。
方圆把花芽带的东西放到门口,转头跟花芽说:“慢点吃,看外头的样子,下午不会下雪。咱俩待会提着东西慢慢走过去,你鞋子防滑么?”
花芽吸溜着面条说:“我棉鞋下面带着防滑扣,八斤特意叫人给我按上的。”
方圆笑着说:“你们两口子你惦记着我,我惦记着你,多好啊。”
花芽说:“你跟我大哥不也这样,只是我大哥不善于表达,总是掖在心里头。你细品品。”
方圆说:“果然还是亲妹子,我刚说一句你就帮着你大哥说话。还让我细品,我跟他过了十三年还不知道他啊。我就是夸你跟小顾两人感情好呢。”
花芽摆摆手,风卷残云地把最后一口面条咽下去说:“不用夸我俩感情也好。”
稍微歇了片刻,俩人就出门了。
她俩大包小包地往学习班去,外面的北风小了些。路上多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家属。
有的家属跟她们的目的地一样,都是给孩子送东西的。有的家属煤炭票用完了,不知从哪里弄了个箩筐背着家里的煤炭往学习班送。
花芽好不到哪里去,她的箩筐丢在院子里不知道被高婶子收到哪里去,只好拖着笨重的蛇皮口袋往前走。
蛇皮口袋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印迹,前面是大包小卷的姑嫂二人。
方圆想着难得过去一趟,还给孩子们带了饭盒吃。东西东拼西凑起来不少,差点让她们拿不下。
周争渡今天把学习班的大门打开,专门有老师守在门边,指挥着家长们把带来的煤炭登记,再统一放到仓库里。要是直接给煤炭票的更方便,大名一签就能走。
孩子们上午上完课,有的在食堂里吃饭,有的在操场上堆雪人打雪仗。热热闹闹的跑跳着,尽显青春朝气。
王天柱和乐乐等在学习班门口,乐乐不耐冷,在原地不断地跺着脚。她怀里抱着玻璃瓶,跟王天柱说:“到底是不是今天来,你别听错了。”
“小瓜子哥哥亲口跟我说的,你再等等。”王天柱看着乐乐舌头都快捋不直,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扔给她:“你赶紧把你的脸挡上,鼻涕都要下来了。”
乐乐跟他从小在一个班,算是一起长大的。也不管太多,拿着他的围巾往脖子上绕了两圈。
花芽跟方圆俩人到了学习班门口,白给人送东西居然还要排队。
花芽要疯了:“我这两天尽在排队!”
方圆跟花芽说:“还不是那个极寒预警闹的,我看今天天气也还好,明天估计也不能差,说不准那一阵寒流被大北风给刮跑了呢。”
花芽也巴不得如此:“最好刮到小日本那边,实在不行,大饼子脸那边也不差。反正他们脸大,能吹!”
第143章
王天柱看到花芽拖着蛇皮口袋, 挎着大包小卷的过来。他喊了声:“来了。”自己率先跑到到门口跟老师说明:“我小妈妈来了,我要去接她。”
老师往外头看了眼,点点头:“记得让你妈过来签字。”
王天柱干脆地说:“好。”
老师继续拿着小本本做记录。王天柱在前面跑, 乐乐在后面跟着, 俩人一前一后到了花芽和方圆的面前。
王天柱伸手先把花芽背着的帆布包拿下来, 里面都是给他捎带的零食。他又把蛇皮口袋的一角拽着,跟花芽一起往门口拖。
花芽这回也不说不需要帮忙了, 笑盈盈地和他一起把煤炭送了过去。
登记的老师一看,笑道:“王天柱妈妈是吧?带了这么多煤炭,受累了。我替学校感谢你。”
花芽像个人似得说:“老师,您客气啦。”
王天柱往年都是给煤炭票, 今年跟绝大多数的同学一样交上实货。学习班鼓励家长拿实货,这是冬期的硬通货,拿到手里的才是真的。有时候煤炭票没来得及换,像顾听澜去年似得,也没用。
王天柱拍拍大口袋, 得意地说:“我们家肯定是班上第一名。”
老师把煤炭放到称上简单过了一下, 跟王天柱说:“厉害, 你妈挺能拿的,六十三斤。全学校第一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同志拿来这么多煤炭。”
花芽站在王天柱后面小声跟方圆说:“不小心多划拉了十三斤, 亏了。”
方圆推了花芽一把, 知道她在开玩笑。要是真舍不得给王天柱,恐怕一斤都不会往这边拿。
王天柱可算是得意了, 长这么大, 从正面数还没得过第一名。这一回子凭母贵, 嘿嘿。
方圆把东西给乐乐,问她:“你哥呢?这么些东西你跟天柱哥怎么拿?你哥又被留堂了?”
“你送我们进去呗。”乐乐说完, 跟方圆告状:“不知道谁说咱们学习班要封校,封校以后什么吃的都没有。我哥就跟别的同学琢磨弄点解馋的东西吃,结果把肚子吃坏了,校医室给开了止泻药,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男同学宿舍我一个女生不好意思进去。”
方圆担心地多问了几句,乐乐都跟她说了。方圆还是不放心,打算跟乐乐一起往天天的宿舍看看。
花芽也想去摸摸王天柱的豆腐干,主要是不想让他再吃那个,便跟着一起往宿舍里去。
碧空无云,暖阳高照。
操场上不少学生把积雪清扫到一边,有跑步的,也有打篮球的。最受欢迎的应该是兵乒球,球台边上围了不少人。
咱们国家的乒乓球在1971年成功地“小球转动大球”,邀请美国队访华后,在老百姓之间又掀起一轮乒乓球热潮。快两年的时间,热度迟迟未退,不管在祖国的哪个角落都是最受欢迎的“国球”。
学习班操场的一角原来有两个乒乓球台,后来又新砌筑了四个。即便有六个球台,还是远不够大家使用。
花芽跟王天柱一起从球台边上路过,看到里面挥舞着球拍的不但有学生还有老师。遇到打出个稀罕球的,不管老师还是学生都会喊一声:“好球!”
大冷的天,打球的人穿的不多,脑门上还流了不少汗。边上鼓劲加油的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在帮着一起使劲。
从操场这边穿过去,路上还能遇到小卖部。
小卖部里的两个营业员正在跟带着袖章的军人说着什么,军人摇摇头,指着几箱东西让他们开箱检查。
花芽现在能分辨的出来一般箱子和“偷渡”过来的箱子的不同之处。说出来很简单,就是没有部队盖的绿戳。
有绿戳的东西就是经过部队的认可在小卖部里出现的,没有绿戳的显而易见就是一些“走私”的三无产品。
他们不好在边上逗留,从小卖部门口走过。就听其中一位营业员小声跟另外一个营业员嘟囔着说:“也不知道是谁举报咱们,有什么好眼红的,我上个月也就多挣了五元钱。”
带着袖章的其中一名军人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说:“不管在哪儿,严格禁止投机倒把的行为。你们投机倒把也就算了,还利用职务牟利。我听说不少学生吃你们的东西把自己给吃坏了的,还有的光吃零食不吃饭,一个月上不了几次食堂。你们赚的就是黑心钱,别管是谁举报,你们这种行为就要从根上断绝掉。”
“是我们的不对,我们被猪油蒙了心。”年纪稍大一点的营业员知道这件事的定性可大可小,就看对方想不想给他们扣帽子。他认错态度良好地说:“这位班长教育的太对了,我肯定会好好反省,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违纪所得我一定全部上交,一分钱都不留。”
花芽面无表情地从边上路过,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她昨晚上跟顾听澜说了豆腐干的事,顾听澜一早上就派人过来清剿.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算做坏事,迎面遇上还是不免心虚。
王天柱气愤地说:“豆腐干不让卖也就算了,小卖部里不少零食都被清剿。我虽然不再吃零食,免不了我哥们几个要吃,怎么一点活路都不给大家。也不知道谁在背后打的小报告。连我都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打报告的人怎么就不懂。”
花芽慌得不行,紧紧抱着给王天柱带过来的毛衣袋子,小声说:“也许是为了不让学生吃坏肚子呢。”
王天柱一下戳中花芽的肺管子:“我们又不是傻子,真能把人吃坏肯定就不吃了。”
傻花芽捂着胸口,闷闷地不想说话。她昨晚上还在想豆腐干的味道呢。
一行人来到宿舍,天天把自己毒在床上哼哼唧唧。他们先到天天床前看了眼,已经不闹肚子,就是稍微有些虚。
他妈没来前,天天还在宿舍里跟其他人拍洋画呢,他的一百零八将到底分开了。上个礼拜少了一张智多星吴用以后,其他的最近显得可有可无。
可刚刚得知小卖部被清剿,零食玩具都被没收不少,洋画片又少了一处可以购买的地方,他顿时觉得手上的一百零七将重新珍贵起来。拍起洋画恨不得把地板凿穿。
“来,趁饭菜还热乎赶紧过来吃一口。”方圆拖过桌椅,让他们三个小的围在一起吃饭。她给天天打了点大白菜粉丝说:“你就别吃油腥,先吃点清淡的。”
乐乐不怎么好吃肉,王天柱就把天天的那份蒜泥白肉吃了。边吃边气天天:“真香啊,看到没有,一层又一层,正正好好五层花肉。”
天天不想看他大口吃肉,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咬着大白菜梆子。
花芽看到小卖部那样,心怀愧疚。她便没去摸王天柱零食,把她带过来的零食摆在桌子上让他们自己分。
乐乐胃口浅,吃了半碗饭就不吃了。花芽从兜里掏出一把大枣塞给她,让她没事多吃点这个。
乐乐比男孩子敏感些,看着窗户外面不断有家长过来送煤炭和柴,还有给学生们加棉被的,便问:“今年比去年还要冷么?怎么外面像是有什么情况似得。”
怕学生们之间有恐慌,学习班这边没有用广播播出极寒天气的消息。
周争渡开了教师会议,让老师们给学生们口头传达可能会大降温的消息,并且在班会上教导学生们应对雪灾天气的方法。
王天柱从小到大在这里成长,对此见怪不怪。
关于各种极端天气的应对方法手到擒来。他见到学习班这么大费周章地把家长们组织过来,不用过脑子,直接跟乐乐说:“还能有什么情况,肯定有大降雪呗。说不定还有大风暴,不然教务处的老师也不会急冲冲地加固屋顶咯。”
花芽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小子脑袋瓜挺争气的啊,第三学期再给我前进几名呗?”
提到学习王天柱就嘚瑟不起来了,闷头扒拉着大米饭,不再吭声。
花芽跟方圆相视一笑,等他们把饭吃完,交代了几句就要离开。
她们俩先送乐乐到女生宿舍门口,上面写着男同学勿入的标志。
跟着她们出来的王天柱“啧啧”两声说:“凭什么女同学可以进我们宿舍,我进不了女同学的宿舍,这不公平。”
花芽说:“你要是想当女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打住打住,你的思想很危险,不能再发展了啊。”王天柱及时制止花芽,正要继续说话,突然宿舍走廊上冲出来一名女同学。
看起来也就三、四年级的样子,她身后还有一位比她大点的女生,在后面喊道:“小妹,你别跑,咱爸早就走了。他给我带了不少东西,我跟你一人一半。”
方圆站在宿舍门口,一下拦住前面奔跑哭泣的女生,她蹲下来抓着女孩的手说:“这不是丽丽么,你哭什么?有谁欺负你了?”
花芽一看,认出来了,这是大芳姐家的小闺女,名叫做李丽。
王天柱不好意思站在旁边看女孩子哭,赶紧跟花芽说:“我先走啦,我什么都没看到。”
花芽说:“走吧走吧。”
方圆扶着李丽,李丽泣不成声。
她姐姐李美,跟方圆和花芽说:“我爸老是丢三落四,这次又把小妹的东西忘记了,只给我送了吃的和热水袋。小妹生气,想要去找他。我想劝劝小妹,可小妹不听我的。”
李丽使劲把胳膊甩下来,也不抹眼泪了,大声说:“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叫做把我的东西‘忘记了’,他怎么从来都不忘记你的东西!”
李丽说起这个,又开始哽咽:“一年到头过来送几次东西,每次都把我的东西忘记。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就是偏心眼不想给我送。”
李美其实心里也有差不多的想法,可事实上真要说出口太难。
这两年李丽年纪小看不出来,李美其实能发现父母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太好。她不想再给爸妈找麻烦。
方圆看了花芽一眼,花芽跟两位小姐妹说:“我跟大芳姐都是家委会的,等我回去就让她这两天把东西送过来好不好?”
李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李美比她大三岁,妈妈教的好,知道谢谢花芽:“谢谢大姐姐,麻烦你跟我妈妈说一声,有时间就送,没时间我先跟小妹一起用。别让她耽误工作。”
李丽“哼”了一声,非常叛逆地说:“好人全都让你做,便宜全都让你占。”
花芽从兜里掏出红头绳,她准备拿给乐乐的。方圆说乐乐已经有了一对,就没送出去。
她拉过李丽的小手,弯腰把她的小辫子系上一对红头绳,红艳艳的特别好看:“现在这个我送给你,不给你姐姐,独你有的。”
李丽的脸一下红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收人家的东西。即便她很喜欢,这种事情上还是拿不了主意。
李美感激地看了花芽一眼,跟李丽说:“你还不赶紧谢谢大姐姐。”
李丽抓着两条辫尾,看表情就知道很喜欢这对红头绳。她小声地说:“谢谢大姐姐。”
花芽听到小丫头叫她大姐姐心里很开心,可惜辈分不能错。她更正道:“叫我阿姨吧,我跟你妈妈玩的不错,平时叫她姐姐呢。”
李美推了李丽一把,李丽改口说:“谢谢小阿姨。”
把小丫头哄好,还接了个传话的活儿。
花芽交代了她们几句,就跟方圆俩人手挽着手往家里走。
现在天短,感觉中午刚过去没两个小时,天边就灰蒙蒙的,好像很快就要日落。
花芽跟方圆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她打算先把小丫头的问题解决,绕一点路到家委会办公室找大芳姐,让她尽早把东西送过去。
方圆走着走着突然说了一句:“陈志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闹,上次你肠胃炎没过来,我在学习班门口看他就给大丫头带了饭盒,小丫头的饭盒根本就没带。你说饭盒什么的不都在一起放着的么,咱们还给三个孩子送饭呢,咋就不会忘记哪个孩子的饭盒呢。”
方圆言外之意就是陈志“忘记”的行为就是故意的。听李丽话里的意思,真还不是一次两次的行为。
说起这个,方圆又想起去年给天天和乐乐买铅笔盒:“我看到陈志只买了一个,还问他怎么不买两个,正好供销社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他非说李丽的铅笔盒才换过不需要再买。现在想想,恐怕压根就没打算给小的买。”
要说花芽也怪心疼李丽的,不过十岁的年纪,自己的爸爸明目张胆的偏心眼,换成谁谁都受不了。小丫头也只是哭一哭,想要多寻求些安慰而已。稍微哄一哄就不闹了。
花芽嘀咕:“真不知道为了个什么。”
方圆也想不通地说:“可不是么,要说重男轻女吧,都是两个女孩。要说偏心眼,许多人偏心眼的都是小的那个。别说你弄不明白,我也弄不明白。”
花芽把头发往棉帽里面掖掖,头发太长,被风一吹就扫眼睛。她说:“得了吧,他怎么想的我懒得猜。反正我对他第一印象就不好。”
上次在阅览室,不管有没有外人在旁边,劈头盖脸地先说了大芳姐一顿。看大芳姐的反应,应该是经常这样,她都不往心里去了。
花芽试想她的八斤要是敢这样跟她闹.
呵呵,小鸟都给他掰折!
第144章
今天家委会没开会, 大家都在忙别的事情。
大芳姐在家委会办公室里和一位闹离婚的军人家属谈话,她半路见到王梨花正在开导对方,也忍不住过来说上两句。
她打心眼里不是个劝和的人, 可大环境在这里, 离了婚的女性比离了婚的男性艰难很多。不用说太早, 就二十年前妇女们都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牢牢地被封建婚姻桎梏着, 别说真离婚,就连离婚的想法都没有。
后来还是一九五零年《婚姻法》的发布,才给封建婚姻中的女性带来了一束阳光。
一开始《婚姻法》的效果不是很好,推行起来非常艰难。当时的人们都被封建思想所侵害。经过二十年的推行和改革, 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妇女在婚姻当中宁愿选择忍气吞声也不愿意选择离婚。
还有一句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由此可见,想要去劝分,还是得有很大的骨气。
大芳姐跟那位家属只说了一句:“你要是想继续往下过,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要是不想过, 家委会也会为你争取你该有的权益。”
那位家属说:“可是军婚受法律保护, 我们当家属的不受保护。”
大芳姐叹口气,扯了把手纸给她:“不管是哪一方, 只要犯了过错, 都要付出责任。不是说军婚就会保护军人,在军婚当中, 家属也是受到保护的。完全可以追究过错方的责任!”
还在家委会的王梨花听了头皮都要炸开, 她听出来大芳姐这是暗示这位家属主张离婚啊。
这年头离了婚的女人能怎么办?娘家要是能靠的住倒也还好, 就怕娘家也不收留,到最后祸害的是女人自己。
“你跟你男人一起过了这么多年, 多想想他的好处。不要满心都记着对方的不好。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男人,要我说啊,咱们别冲动行事,再给对方一个机会。”
王梨花一边说,一边给大芳姐使眼色。
大芳姐装作没看到,把桌子上的废纸团吧团吧往墙角扔去。扔完拍拍手说:“说的也没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天天也就这么过。”
花芽进来时,就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当下来了精神说:“怎么能这样过日子呢。眼睛一睁一闭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一睁一夜过去了。眼睛要是一闭不睁一辈子可就过去了。像这样稀里糊涂的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要我就要把小日子过的津津有味,绝对不能白来这一趟。”
方圆有别的事先走了,花芽进了办公室,找把椅子倒着坐着说:“为什么要提倡女性在婚姻当中的奉献论?现在多少婚姻都是对女性的隐形奴役。咱们同为女同胞不去破除这种思想也就算了,怎么还帮着一起桎梏女同胞们。这样不好,我不喜欢。”
一个就不好对付了,这下又来了一位劝分的。
王梨花都想把她俩的嘴巴堵上。
花芽发表完言论,欠兮兮地问那位坐着的家属:“什么情况?”
那位家属有点不好意思,大芳姐也问:“对啊,你到底什么情况?”
家属支支吾吾地说:“让梨花大姐说吧,我、我先走了。”
瞧她落荒而逃的样子,花芽问大芳姐:“你说那么多,你不知道咋回事啊?”
大芳姐说:“你不也不知道么。”
王梨花赶紧把门关上,锤了她俩一人一下,哭笑不得地说:“就是她男人脚臭还不洗脚。她上个月得了肺炎,医生说她家卫生条件不好,细菌多。她觉得就是她男人不洗脚闹得。”
这是个有味道的矛盾。
花芽难受地挤出双下巴,嫌弃地说:“她结婚这么多年是怎么忍下来的,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晃荡着脚,俨然忘记顾听澜是怎么帮她搓脚丫的。
好在今年冬天学聪明了,棉鞋换着穿,鞋垫穿完就刷,刷完就放炉子上面烤,保证每天脚丫子都是香喷喷的。
大芳姐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过了,她还以为多大的事,结果就一个脚臭。
她跟花芽对上小眼神儿,谁都不敢抬头瞅王梨花。
“你俩以后别听话听一半,哪有脚臭就劝离婚的。”王梨花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晚上罚你俩把办公室收拾了,我替你俩保密,不跟高会长说。”
花芽拿起抹布,让大芳姐去接水:“您放心,保证收拾的发亮光!”
大芳姐从门后面找到盆,端起来说:“我们花小姐的小手娇气,赶紧把抹布给我,让我来洗吧。”
花芽扭捏着把抹布扔到盆子里说:“知道就好,洗干净些。”
王梨花看她们开始收拾了说:“那我也不在这里碍事,你们忙着,我回去检查检查我家那口子晚饭做的怎么样。”
王前进有半个月的病假,天天在家里伺候王梨花衣食住行。王梨花日子过的得意,人也精神焕发。
送走她,花芽见大芳姐回来了,俩人干了一会儿活。大芳姐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有屁快放。”
花芽把抹布往盆里一扔,拍拍手装作不经意似得地说:“我今儿去学习班,遇到丽丽了。你家那口子忘性也太大,小丫头的东西都能忘记拿。多亏有她姐在,能跟她俩人共用一份。我跟她说等着你明天有时间去送一份。”
大芳姐怔了怔,随即笑着说:“嗨,他就是丢三落四的性子,给孩子送东西这么大的事都能忘。”
花芽笑嘻嘻地说:“那你俩关上门打,可别让我听见了。”
大芳姐心里有些不好受,听了花芽这话,笑骂了一句:“小崽子,你等我把他薅到你们家楼下打!”
花芽对怎么打没什么兴趣,只说:“别忘记丽丽的东西,明天赶早送过去。”
把办公室收拾完,花芽洗过手回到家。
顾听澜带队巡防,晚上不回家吃饭。花芽便到方圆家蹭饭。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好。
花芽今天出门,连围巾都没裹。走在路上,一点风没有。
天气好的仿佛是快要开春,日头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家属区里,还有不少后勤的人修缮房屋、检查管道。花芽来到图书馆外头,看到小肥雀和小伙伴们落在石桌上吃苞米碴。
吃也堵不上它的嘴,咽下一口就叽叽喳喳叫唤两声。
见到花芽来了,小肥雀爱答不理地转过头,把屁股对着花芽继续啄小碗里的食物。
花芽也不理它,她都赔过不是,怎么气性这么大。
一人一鸟互不搭理,花芽进到图书馆,又看到有人正在加固窗户。
周文芳给花芽带了鸡蛋卷饼,跟玻璃瓶放在一起,此时还热乎乎的。
花芽拿着鸡蛋卷饼咬了一口,香喷喷的。周文芳特大方的往上面撒了不少熟芝麻,一张面饼上至少摊了两颗鸡蛋。
图书馆不许有人坐在桌子上,花芽和周文芳俩人没到上班时间,就靠着登记桌边吃卷饼边聊天。
吃的差不多,就有家属抱着一堆书过来还。
还书的家属还不少,一问之下,大家都说暴风雪可能飘到北朝鲜去了,除了按照部队要求进行防御外,不少人都放松了警惕。
他们还来的书好多都还没看,花芽认命地跑上跑下把书籍重新归位。
上午一刻不带停地忙完,中午就和周文芳两人一起去三食堂吃饭。
吃过饭路过操场,操场上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有许多趁着午休时间出来运动的人。
操场边上的单杠和双杠上被家属们搭着厚棉被,看台上也摆放着不少需要暖阳照晒的厚棉鞋。
花芽走在路上,觉得自己的棉鞋也有些穿不住。她跟周文芳嘀咕着:“等到自习室你提醒我把鞋垫子取出来一双,我的脚要烧着了。”
“好。”周文芳点头说:“你先陪我去供销社,我家的红豆吃完了。我想做点红豆沙。”
于是,两人往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院子里堆放的煤炭暂时无人领取,前些天大家都在家里积攒了不少。花芽兜里随身带着两百斤煤炭票,这是顾听澜早上刚给她的,说是参加巡防队的补助。
巡防队员冬期时间都在岛上各处巡逻,没有可以砍柴伐木的空闲。部队深知每家每户下发的煤炭票省着用都未必能够。每年都得靠砍柴或者适柴应付几天。巡逻的人也就给了两百斤的补贴。
阮旅去年托花芽的福,发了一笔小财。小聂身为司务长抠门到极致,硬生生省下一笔不少的开销留着今年采购煤炭,想给大家过个温暖的年。
“你先到里头买红豆,趁现在没人排队,我再领两百斤的煤炭回去。”花芽把小胳膊往周文芳面前一杵,周文芳都不用过脑子,双手自动抬起来给她挽棉袖。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挽好一只棉袖。
“那你快些。”周文芳知道花芽力气大,也就不多说什么。看花芽到边上去领煤炭,她走到供销社门口又转了回来。
花芽见她又回来了,就问:“怎么不去买红豆?”
周文芳说:“现在没什么人,我干脆借个木板车把煤炭都领回去。一趟趟地拿太累人,正好今天天气好,我不遭罪。”
今天那位自作主张的大姐不在,花芽打算先帮着周文芳把煤炭送回她家。周文芳没打算让花芽帮忙,可她在前面一拽木板车,木板车没动,她差点摔跤。
花芽好好笑话了她,笑话完,就像头任劳任怨地小毛驴,再次在前面拉着木板车。
第145章
花芽把煤炭堆在周文芳的院子里, 周文芳在边上着急,还帮不上忙,特别不好意思。都是女同志, 整的她好娇气的样子。路上不少人往她俩这边看。
花芽浑然不在意, 闷头干活。干完活, 花芽拍拍棉衣、棉裤上面的灰,打算再去一趟, 把自己家里的煤炭弄回去。
周文芳不舍得花芽白出力,走在路上约花芽下午自习完到她家吃豆沙包。
花芽自然乐意,暗搓搓地说:“我不光喜欢吃豆沙包,还喜欢吃带肉的包。”
周文芳说:“今天没有带肉的包。”没等花芽噘嘴, 她先说:“但是可以给你往豆沙里面放颗冰糖。”
花芽顿时觉得舒坦了。
俩人又一起去往花芽家送煤炭,花芽想着点火费火柴,又让周文芳跟她一起买了两根蜡烛。
随后去了自习室,学习完,来到周文芳的家中, 周文芳果真做了十五六个放着冰糖的豆沙包给花芽吃。
周文芳的豆沙包做的跟她本人一样秀气, 豆沙包放在掌心里刚刚好。小小的圆滚滚的。
把热乎的豆沙包掰开, 红豆沙冒出浓郁都豆香气。因为加了冰糖的缘故,豆沙的外层仿佛裹了层晶莹剔透的水晶。
花芽食欲大增, 俩人就把豆沙包当成晚饭, 花芽一口气吃了五个才饱。
周文芳又给花芽装了二十个豆沙包,让她给高婶子带十个, 剩下的留着明天吃。
从周文芳的屋子里出来, 天色已暗, 气温好像低了不少。
隔壁院子里的吴毓指着周文芳院子里的小风卷说:“唉呀妈呀,这也太唬人了, 哈哈哈,这么大点的风卷能吹个啥。”
空气中可以感受到有两股相对的风互相吹来吹去,慢慢地把地上的尘土和杂草卷在半空中。
花芽出门,没搭理吴毓。
她嫌着小风卷扬出来的沙子眯眼睛,还容易把周文芳家的小院子蒙上灰,干脆操起扫帚往转动的小风卷上使劲拍过去!
“啪!”
小风卷被扼杀在摇篮当中,它卷起来的尘土和枯草飘荡着落在地面上。
周文芳震惊:“.还、还能这样啊?”
花芽把扫帚往矮门边一支,拍拍手说:“这就是个弟弟。”
她没带围巾,缩着脖子哈出一口白雾说:“我怎么觉得比刚才进屋冷了些呢。你可别送我了,进去把炉子点上,晚上能睡的好些。”
周文芳便站在门口说:“你走路慢点,别把东西弄掉了。”
花芽拎着红豆包,跟周文芳摆摆手说:“你记得把窗户留给小缝出来,别把自己熏个好歹。”
周文芳笑道:“少说废话,赶紧回去吧。感觉要变天呢!”
没人搭理吴毓,吴毓脸皮厚,也说道:“还真是要变天,全是灰蒙蒙的。”
不光她们有这种想法,在操场上打球的那帮人,还没分出个胜负,就把球一抱回家去了。
还有晒棉被、晒鞋子的人全都四处跑着收东西。
花芽走在路上,感觉脚底下涌出一股妖风,由下往上把她露在棉帽外面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
她勾出唇边的碎发,回头看到灰沉沉的天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路上同一个方向回家的家属不少,往反方向出去的人几乎没有。
花芽的心随着步伐变得沉重,呼出的白雾越来越浓厚。
她走到楼栋下,看见中午流下来的雪水不知何时冻成冰溜子挂在房檐下。而身后的云,从灰色变成了黑色。
短短的二十分钟,花芽明显能感觉到气温骤降。
她先到一楼把门窗检查了一遍,又将院子里她与高婶子家的煤炭重新用防水布铺盖好。瞧着天边风雨欲来,黑云压城的诡异景象,花芽动作麻利地往防水布上多压了几块大石头。
弄完这些,她就跑到二楼找高婶子。可惜高婶子不在家,花芽就把带给她的红豆包挂在门把上。
回到自己家后,花芽仿佛从一个冰窟窿进到另一个冰窟窿。
屋子里黑漆漆冰凉凉的,花芽没脱棉衣,开了灯先到客厅把炉子点上。她把自己团成一团坐在火炉前面,烤了一会儿,感觉屋子里有了暖和气,才把厚棉衣换成在家穿的小花棉袄。
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跑到阳台上翻出两个土豆、两个地瓜扔到火炉里面烤着。
家里没什么事干,花芽就一边看书一边等顾听澜回家。
大约夜里八点,顾听澜踏入单元楼内的当口,天际边传来一阵阵响雷。随着响雷越来越近,天上居然下起鸡蛋大小的冰雹!
担心小妻子在家害怕,顾听澜飞快地往三楼跑去。
花芽被急促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从远及近的闷雷伴着闪电像是在耳边爆炸。
花芽打开门被顾听澜紧紧抱在怀里:“别怕,我在。”
顾听澜轻抚她的后背,一下下安慰着说:“楼房很坚固,不需要害怕。”
“怕什么?”
花芽昂起小脸,在灯火中露出小黑嘴巴。她手里还握着吃了一半的烤土豆。
顾听澜:“.”一腔爱意差点把自己给淹死。
花芽捧着烤土豆,献宝似得说:“还温乎呢,跟在灶坑里烤出来的味道一样!我给你留了一半,你快吃。”说着,把剥好黑皮的土豆喂到顾听澜唇边。
顾听澜就着她的小黑手把烤土豆吃了,见她意犹未尽地吸了一小口手指头,盯着看了片刻,动了动喉结问:“好吃么?”
花芽抬头甜甜地说:“好吃。”
顾听澜勾唇笑了一下说:“小傻子,外面下冰雹了。”
花芽听了,跑到窗户边往外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冰雹从刚才的鸡蛋大小,现在俨然跟她吃的土豆一般大小。霹雳吧啦重重地落在地面上,一个个炸开花。这要是砸到人身上可就完蛋。
她回头担忧地问顾听澜:“不会有事吧?”
顾听澜专门为了极端天气准备了许久,对此虽然担忧,但也应对的了:“都有准备,剩下的就看老天爷想要怎么折腾。”
外面下着巨大的冰雹,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避难。阮旅亲自上来敲门,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交代顾听澜道:“你二十四小时待命。”
“是!”
等阮旅走后,花芽抿着被焦糊的土豆皮蹭的小黑嘴说:“比你们预想的还要严重么?”
顾听澜点头说:“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料到会下冰雹。估摸会有一批房屋和机械的损失。这些都要等着冰雹停下来以后再做打算。”
冰雹一下就下了一晚上。这种天气真是诡异,电闪雷鸣配着大冰疙瘩,一个劲地往下砸。等到冰雹停下来以后,世界仿佛安静了。
花芽在被窝里揉着眼睛松了口气,昨晚太吵,她都没睡好。
结果还没放松多久,早饭没吃完,暴风雪汹涌地席卷而来。
呼啸的北风从门窗缝隙里发出尖锐的声音,屋子里的炉火闪了闪。顾听澜挪了个床头柜挡在炉子前面,挡住大半的风。
他想着花芽要是在客厅看书估计会冷,独自下楼到院子里找到些防水布,用锤子敲敲打打地封在窗棱的缝隙上。
花芽从卧室出来,发觉客厅暖和许多。顾听澜嘴里咬着钉子,稳准狠地钉着。
顾听澜问:“吵醒你了?”他等了好久,小懒虫都不起床。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开始钉钉子。
花芽从背后搂着他的腰,侧着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蹭叽了两下说:“这就是极寒天么?”
顾听澜一改嬉皮笑脸,严肃地往窗户外头看了一眼说:“这只是开始,今年恐怕比往年都难。”
花芽没遭遇过这样的气候,昨天白天没觉得什么。昨天夜里睡不踏实,半梦半醒的迷离状态。后来还是旁边的顾听澜发觉,将她搂在怀里才彻底睡过去。
她觉得很幸运,这样的气候能跟顾听澜待在一起。哪怕他是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家。可现在只要有他的地方,仿佛天塌下来也不怕。
在感受到顾听澜努力地把他们的小窝弄的暖呼呼的,花芽那一点为未知气候的恐惧之心,降低了大半。
伟人有句话:不能小看敌人,也不能畏惧敌人。
花芽就是这样的状态。
她有些担心院子里的防水布会不会被冰雹砸漏,要是漏了,风雪一来,免不了煤炭都要被打湿。
这样的煤炭就算能燃,烟雾也呛人,到时候屋子里根本待不住人。
顾听澜从客房的衣柜顶上找出军雨衣,他跟花芽说:“我下去再盖一遍,你不要离开屋子。”
花芽乖乖地送他到门口,拖着小板凳坐下来靠着鞋柜等着。
顾听澜站在门口,见她黏黏糊糊的小样,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
怕一氧化碳中毒,阳台上面的窗户留了一指宽的小缝。小缝里源源不断地有妖风钻到屋子里。
花芽靠在鞋柜上,离火炉有些远。很快感觉手脚的温度变的冰凉。
顾听澜上来以后,看到小妻子还在小板凳上等着他。揽着她的腰,面对面的将人抱在怀里。花芽盘着他的腰,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即便如此也不撒手。
她被顾听澜带到沙发上,就着这个姿势盖着毛毯。
两人裹在毛毯中,花芽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美滋滋地说:“我们早上吃豆沙包呀。小芳特意给咱们做的冰糖豆沙,特别好吃。”
顾听澜觉得小妻子浑身上下都是软呼呼的,抱在腿上舍不得放下来。他手不老实地捏了捏花芽的小胳膊,同样的地方,他那是二头肌,小妻子是糯米团,捏起来很叫人上瘾。
直到花芽在他耳边打了个哈欠,顾听澜不让她饿着肚子睡觉,想要把她放下来,自己去厨房拿豆沙包。
花芽夹着他的腰不放,顾听澜扒拉了两下,没扒拉下来。只好带着小树袋熊一起去厨房。
他的力气不比花芽小。就是平时控制的好,不想莽撞地将力气用在花芽身上。这回单臂托着花芽,让她搂住脖颈,去了一趟厨房回来,坐回沙发上,继续让她窝在怀里。
豆沙包没用蒸锅热,垫着铁盘放在火炉上慢慢烤。
豆沙包奶白色的外形慢慢地爬上金黄的颜色,外壳被火烤的酥脆。
他掰开一块豆沙包,看到里面冒着白气,吹了一下送到花芽嘴边让她尝。
外面风雪呼啸。
暖烘烘的屋里,小夫妻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着甜糯的豆沙包。
等到他们吃完,花芽犯饭盹。
顾听澜把她裹在毛毯里,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睡了过去。
他则拿起茶几上的书,在炉火前慢慢的品读。
第146章
花芽被对讲机的嘈杂声吵醒, 电流滋啦滋啦的响着。
顾听澜站在阳台边,正在跟对讲机对面的人通话。对方说话的语气很急促,似乎遇到很严重的问题。
花芽裹着毯子, 趿拉着被火炉烤的暖呼呼的棉拖鞋来到他的身边。顾听澜揽着她的腰, 垂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花芽伸出食指, 轻轻地揉了揉他紧皱的眉头。
与对方通完话,顾听澜带着歉意地跟花芽说:“有任务了。”
花芽点点头,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凌晨五点。
外面的暴风雪似乎感受到人们对它们的忌惮,狂野怒放着它们的力量。仿佛天地间只有一种颜色,所有的一切黯然失色。
顾听澜站在门口,花芽跑到立柜下方的抽屉里翻出她珍藏的大块巧克力。她急冲冲地来到门口, 在顾听澜出门前把巧克力塞在他的军大衣口袋里。
顾听澜把小疯子的头发揉的更乱,温柔地说:“乖乖在家等我,哪里都不许去。”
花芽点头。
顾听澜不满意:“说话。”
花芽拉起他的手贴在脸颊边,乖顺地说:“我就在家里等你,哪里都不去。”
顾听澜又吻了吻她。
花芽目送顾听澜离开。看着他的背影, 仿佛天大的事都能扛过去。
暴风雪一直持续。
花芽偶尔会从外面的大广播里听到天气预报和目前灾情。
外面的温度已经从零下二十度骤降到零下三十七度, 这样继续下去, 再过两天突破零下四十度不成问题。
一直没有顾听澜的消息,但花芽知道, 只要她等, 顾听澜就一定会回来。
他答应过花芽的事,从来没有失信过。
花芽把屋子里所有的门都关上, 只留下阳台上的一条小缝隙。
多亏顾听澜前几天把窗棱的缝隙用防水布封上, 不然屋子里不会这么暖和。
她独自在家里待了一个礼拜, 后来高婶子找了过来。
“咱们部队里面没什么事,准备的够充分。就是外面老百姓, 有的人不听部队的预警,柴火、煤炭、粮食没有增加储备。有的人就跟往年一样,把家里的房顶简单修补一下,还以为能凑合过去。”
高婶子在棉袄外面又裹了件军大衣,上下一层楼的距离,她冻的直哆嗦。
“往年咱们岛上巡防队只有五支队伍,今年小顾多安排了二十支队伍。”高婶子喝了杯热水,喝完又把搪瓷杯放在火炉上继续加热。
她庆幸地跟花芽说:“咱部队有两三位老领导看着前段时间天气变好,以为跟往年一样平平安安的过去了。还去找了老阮说这个事。当着小顾的面,说他年轻人没经验,准备的太过度,浪费部队资源。应该赶紧抓紧时间做冬期拉练。”
“该不会是在干休所里修养的老干部吧?”花芽听林云说过,干休所里有几位老干部手上没有权利,就喜欢对现在的部队决策指手画脚。意义不大,重在添堵。
“说的没错。”高婶子说着说着,冷笑起来:“现在你再瞧瞧看,这外面老百姓现在都在指望着巡防队过去救助他们。要不是小顾提前准备的好,现在得一团糟。还有房屋老化维修,即便不是这样的气候,也该修一修。更何况要提前预防这样的气候呢。那几个人老了老了,脑子都不好使了。退休前也没见有什么贡献,到了关键时候,嘴皮子一磕一碰,倒是给自己的人添堵。”
花芽根本没听顾听澜提过这茬儿,她从高婶子嘴里了解以后,气不打一处来:“我看是他们年纪大了,抱着侥幸的心里得过且过。就应该把他们都扔到外面跟受灾的老百姓们一起过上几天,他们才知道巡防队的好。”
高婶子笑了笑说:“小顾肯定知道说了你会生气,就没跟你说这事。他对自己的判断一向自信。他还没往心里去,你别把自己气够呛。回头小顾还得说我得不是。”
“怎么会说你不好呢。”花芽抱着搪瓷杯暖着手,嘟囔着说:“这种天气在外面奔波救人比冬期拉练还要有难度,就知道整一些形式主义,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高婶子说:“所以小顾今年主张将冬期拉练暂停后挪,开展了两个礼拜的极端气候应对训练。我们家老阮是绝对信任小顾的安排,力排众议地把小顾的训练安排放在首位。这些天下来,他们的判断一点没错,应该有不少百姓得到他们的救助。”
花芽跟高婶子说着话,突然打了个寒颤,感觉屋子里有冷了几分。
她跑到阳台上,打开门,用撮箕铲了些碎煤炭,回到客厅倒进火炉里。又用炉钩挑了挑火。
她嘀咕着说:“咱们有煤炭住楼房的还冻成这样,别的老百姓家里该怎么办啊。”要是遇灾的人太多,她的八斤得遭多少罪。
花芽知道岛上不少百姓住的都是平房,在大降雪以后,很容易被深雪掩埋。顾听澜让他们家家户户准备一面小红旗,挂在最高的树上。这样巡防队的人一看到小红旗就能知道这边有人家。
红旗不但是他们的指向标,也是老百姓们生活的希望。
高婶子也是想到老百姓生存情况,她听到阮旅说好多百姓家中受了灾,有的房屋倒塌、有的棉被被雨雪打湿不能保暖、还有的人家有老弱病残孕人群等等。
即便正常的没遇到上述那些情况的人家,遇到这样的极端气候,也难以忍受接近零下四十度的气温。
“我想咱们家委会的成员都是军属,不能坐以待毙。老百姓们的生活物资紧缺,外地的物资暂时进不来。”高婶子坚定地开口说:“我想咱们搞一场捐赠,捐些冬期用品。咱们不提倡燃烧自己、温暖别人的奉献行为,只把家中多余的取暖物资或者是食物拿出来。”
“那咱们怎么通知其他家委会成员呢?”花芽皱着一张小脸,外面风雪这么大,她答应过她的八斤不出门。即便她出门了,大风一刮,她魂儿都得飞了。
高婶子就是过来跟她商量这件事的,听到花芽发问,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对讲机。
花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高婶子说:“你不知道咱们楼里有楼长吧。”
花芽对此一无所知。
高婶子笑着说:“咱们这栋楼三户人家,周政委家本来住在这里四楼,他身体不好常年在部队医院待着,这边有什么事他们家都不管的。里外里就咱们两家人在这里。正常来说,每栋楼都会设一名楼长,你没来之前,就默认是居住在这边的我来担任。”
也不是高婶子爱当官,花芽没来前,这边家属就她一人,她不当也得当。后来花芽过来了,他们相处的其乐融融,没什么矛盾。楼里的卫生两家人轮流收拾,楼长身份早就被忘在脑后。
要不是有这件事发生,高婶子还忘记自己身兼数职,多了个楼长身份。
“每栋楼的楼长手里都有一个对讲机。老阮当年为了这个跟别人吵了好久的架。这些对讲机都是部队淘汰下来的。有些报废的都是小聂一点点修理好的。”高婶子扭开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对讲机里马上传来滋啦的电流声。
高婶子很有经验地说:“这里是幺号楼,这里是幺号楼,其他楼栋听到请回复,请回复。”
等了片刻,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高婶子皱着眉说:“是不是放太久,大家都忘了怎么用啊。不然就是没电了?”
花芽没用过这玩意,帮不上什么忙,挠挠头问:“三区的人能听到吗?”
她担心周文芳,周文芳现在住的就是平房。
花芽的话音刚落,对讲机里传出周文芳的声音:“这里是三区拐幺四,这里是三区拐幺四,听到请回答,请回答。”
花芽高兴的跳起来!知道周文芳没事真是太好了。
“幺”是“一”的意思,花芽这个明白。可“拐”她就听不懂了。
她急切地问高婶子:“‘拐’是什么意思?”
高婶子在对讲机里回复了一句后,跟花芽说:“她没什么大事,有事就跟我报告了。这丫头脑子很灵光的。”
听到花芽发问,高婶子解释说:“‘拐’就是‘七’的意思。她是那边7-14排的楼长,手上也有对讲机。”
因为是公共频道,后面陆陆续续出现几名家属楼长的声音。高婶子把意思传达下去,很快得到了家属们的一致同意。
花芽眼巴巴听着周文芳的声音,觉得挺有精气神的,也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后面还有方圆的声音出现,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花芽板了几天的小脸总算露出笑意。
“好了,该传达的传达完毕,剩下的咱们就把自己家里的东西归整一下。后面会有战士过来在每个楼长家里收。”
高婶子跟花芽交代着说:“知道你很有积极性,但是务必要考虑好自己的需求。把照顾好自己排在第一位,这不是自私,是对大家负责,明白我的意思么?”
花芽当然明白,这些天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让在外面执行任务的八斤放心。
高婶子离开以后,花芽就开始忙里忙外的收拾。
她手上有两件毛衣毛裤可以捐出去,还有一些干粮食物。另外省出四十斤煤炭,可以捐出去。这不是她小气,家里的煤炭堪堪够用。她要是不捐,想到老百姓们正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于心不忍。
她知道只要熬过这几天外面的物资进来就好了。
高婶子临走前让她别下楼,直接从窗户里扔到一楼就行。花芽当然不想在这种天气出门,把物资裹好,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短短的十几秒,屋子里卷进一股寒风。花芽打着哆嗦把窗户关的死死的。然后跑到火炉前面好好的烤一烤身上的寒气。
也不知道八斤在外面能不能抗住这种冷。
花芽搓着小手,真想象不到这样的天气还要出去救人,会是怎么样一副场景。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屋子里比刚刚高婶子离开还要冷了些。
她又往里面加了些煤炭,把加煤的口关好,裹着毯子离的近了些。
外面风雪声实在太大,楼下来人过来搬物资,她都没听见声音。
晚上她给自己烤了个鸡蛋吃,别的什么也吃不下。
卧室没有客厅暖和,她干脆把被子抱到沙发上,又拿了件顾听澜的背心抱在怀里缓慢地入睡。
第147章
周文芳把家里所有御寒的衣服全都裹在身上, 谁让她是楼长,要在院子里接收其他人捐赠的物资。
这边不像干部区,家属们相互熟悉, 知根知底。
这边不少人是合同工, 今年干了明年不干了, 走了旧人来新人,大家相互也就看个眼熟。为了避免被其他人顺手牵羊, 周文芳登记完还得把物资整理到院子里堆放着。
抱在怀里的热水袋渐渐失去温度,周文芳舍不得把它放回屋里,只要能比她体温高点,她就不放手。
钢笔不能使用了, 笔管里的墨水冻成冰块。她找来一根不知什么时候扔在抽屉角落的铅笔,一个个登记其他人拿来的物资。
快两百户人家,拿过来的东西有多有少。应该是每家每户都参与进来了。甭管是不是心甘情愿,给老百姓们雪中送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快到晚饭时间,拖着大型板车的军人冒着风雪过来。
周文芳往院子里一指, 鼻子嘴巴都冻僵了, 发不出声音。
对方点点头, 给她竖起大拇指。站在风雪中,把她往家里撵。
周文芳巴不得赶紧回到屋子里, 她把登记的清单交给对方, 小跑着回到家中。
到底还是家里暖和,火炉里莹莹点点的火星, 是她继续撑下去的希望。
隔壁两口子自从前天就开始为了吃的喝的吵架, 谁多吃一口少吃一口的事。周文芳觉得闹得慌, 后来觉得有点声音也好,总比孤零零的对着空屋子强。
听到隔壁吴毓嚎啕大哭的声音, 周文芳真想学学她的精神头。大冷天的两口子窝在一起相互取暖不好么,非把精力都浪费在吵闹上。
周文芳知道这样不好,可这两天的的确确是听着他们家吵架的动静来打发时间的。
她白天睡的多了,晚上睡不着。到了后半夜隔壁不吵架了,她就找了本书开始看。
看着看着,突然头上的灯泡闪了闪,“啪”停电了。
周文芳独自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傻眼。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想起前些天花芽说点火方便买回来的蜡烛。她点上两根蜡烛,一个放在吃饭的饭桌上,一个放在茶几上。又把卧室里的镜子照出来,放在茶几上对着蜡烛,希望能折射出更多的光线。
浑浑噩噩地睡不着,周文芳心里一点安定的感觉都没有。她来这里是为了工作,为了年年能给父母扫墓。她成长的家已经分配给了别人。爷爷奶奶那边不是她的家,只能算作老家。
周文芳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感受着周遭冰冷的空气,她想:“难道这间破平房就是我的家么?”
厨房四处漏风,屋顶下雨漏水。管道时常堵塞,洗澡要去公共澡堂。
到了夏季蚊虫都来了,只要打开窗户,纱网都防不住。
在家里有时候睡着睡着觉得胳膊上有东西在爬,一睁眼睛看到一只多脚的钱串子正在胳膊上看着她。
周文芳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来大姨妈了,要不就是极端天气闹得。她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是个坚强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一早醒过来,这位坚强的女性差点崩溃。
原因无他,目前唯一能给她支撑的,堆在院子一角的煤炭消失了。
花芽辛辛苦苦帮她拉回来的煤炭,足有四百斤。昨晚上她登记物资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周文芳望向旁边的小院,吴毓跟她丈夫又开始新一轮的吵架。
今天的主要内容是吴毓的丈夫把组织上发下来的煤炭卖了三张大团结,吴毓本来挺高兴的,结果见到这么寒冷的天气,不烧炉子根本就扛不住,于是跟她丈夫骂了起来。
吴毓家一点煤炭没有,仅有的一丁点柴火烧完,已经两天没有取暖了。
周文芳看了眼他们家的烟筒,的的确确没有烧煤。
那事情就很简单,是她昨晚上着急回屋子里取暖,简单跟收物资的人交接了一下。估计对方打算拉回去以后再核对清单,干脆把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拉走了。
两百户人家捐赠的东西堆满小院,对方可能看着煤炭和这些物资堆放的近,想要赶紧给老百姓送过去,就没仔细分辨。
这事说不上是谁的错,非要说,那就算周文芳倒霉。
吴毓逼着她丈夫大雪天出去砍柴,骂骂咧咧地从屋子里出来,嚷嚷道:“眼见着雪要停了,后面的矮山上能弄到柴火。你卖了老娘的煤炭,就补多少柴火回来!”
吴毓的男人是锅炉厂的合同工,原来本不是光头,自从他们家有了虱子他就剃了光头。
光头在这种天气里不讨好,出来短短的几分钟,觉得天灵盖都要被冻裂了。就跟熟透的西瓜一样,一个是热的想炸开,他是冷的想炸开。
吴毓跟着出来,身上也裹着衣服,她往周文芳小院里瞥了眼,看到周文芳小院里堆放的煤炭全都没了。
她还想着能顺点回家,震惊之余骂道:“啐,没见过不要小命装积极的人。咋地,部队能给你封官啊?真是爱出风头!”
周文芳故意说:“对啊,我就是爱出风头。总比有的人投机倒把强!”
吴毓夫妻怕她向组织打小报告,顿时不再说话。
他们倒是提醒周文芳可以砍柴,她赶紧回到屋里把自己武装起来。
不为别的,她也要去砍柴。不然等到晚上,气温下降,她的小命还真得交代在这里。
光头看到周文芳拿着镰刀顶着北风出门,回过头跟吴毓说:“你个死娘们就知道跟我顶嘴,赶紧给我拿顶棉帽出来。还有,把酒壶给我带上。”
吴毓见他要去砍柴,也不吵闹了,溜溜地进屋拿棉帽和酒壶。
光头站在小院里,看着周文芳一扭一扭离开的背影,想着总得要比这个娘们弄的多些。不然家里的老娘们肯定又叽歪。
“你在外面少喝点酒。”吴毓担心地说:“你要有个好歹的我咋办。”
光头说:“你能咋办?当寡妇呗。真是的,成天说些不中听的废话,要不然就跟一群低级家属们传些不入流的流言八卦。你们这种人,下地狱都要被拔舌头的。”
吴毓就是关心的一句话,换回他满满的怨气。吴毓知道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全靠这个男人,硬是把他说的气话忍了下来。
吴毓小声说了句:“等你回来我再给你算。”
光头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娘们平时装出多贤惠的样子都是为了他给出的一口饭。喂狗都得讲点感情。就因为她冷,暴风雪刚一停就逼着他出去冒着危险砍柴。
光头一路走一路骂。遇上同样去砍柴的人,忍不住跟他们絮叨。
对方都知道这是位酒蒙子,明年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对他说的话都是爱答不理的。
反而是走在前面的周文芳,跟另外几位妇女结伴而行,看起来比他热闹多了。
光头走到一半,想起自己在外面受苦受冻,怎么能让家里的老娘们坐着享福。他站住脚,没多寻思,干脆往家里回去。
吴毓好不容易把丈夫哄出去砍柴,见他走的没影了,赶紧把厨房里藏的五花肉用锅煎着吃。
五花肉还没熟,她丈夫却回来了。
光头闻着肉香味,一下火气上来了。冲到吴毓面前骂了几句脏话,又抽了一个大耳光!
吴毓被他打蒙了,光头嘴里带着酒气,又说道:“你他娘的嘴怎么就这么馋?叫吴毓的都这么馋么?还什么‘无欲无求’的同音,我看你这个吴毓就是个又丑又馋又懒的老母猪。”
“你怎么能这样骂我!”吴毓一下哭了,知道光头是真的发火,她忙凑上前说:“我不懒,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砍柴!”
光头打掉她抱上来的手,指着五花肉说:“先给老子热了,老子在家喝酒不去了,你去。”
吴毓说:“我不行啊,我哪里能砍柴?”
光头已经拿着酒壶闷了一口,说:“隔壁的小娘们都能自己去,你还不如她?”
吴毓恨死周文芳了,光头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周文芳有情调会过日子。这次,要不是周文芳当着她丈夫的面去砍柴,她丈夫也不会气不过半路回来找她的岔儿。
吴毓把所有过错都推卸到周文芳身上,她把能穿的厚衣服全都穿上。回过头,看着在厨房里吃着五花肉喝着小酒的光头,恨得牙痒痒。
吴毓赶到矮山上时,这边不光有砍柴的大人,还有学习班出来拾柴的高年级学生。
大家闷头砍柴拾柴,多余的话没人说。
矮山上的石头路很滑,大家都从树林里的小路走到山腰上。吴毓找了一圈,看到跟几个妇女在一起砍柴的周文芳。
因为劳动,周文芳冻得发白的脸有了血色,年轻又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刺痛吴毓的脸。
四十多岁的吴毓,摸了摸自己的脸,俨然成为她自己最讨厌的那种黄脸媳妇。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周文芳身后,故意把脚一崴,往周文芳身上撞过去!
她本意想要摔她一跤,没成想,周文芳体重轻,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被她一撞之下顺着山坡的坡度飞快地往下面滚下去。
山坡上有雪有石头,这要是撞到身上少不得受皮外伤。
吴毓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一下没拉住。自己也没站稳,脚居然真的崴了。她跟周文芳一前一后,叽里咕噜地往下滚,还带着山上不少的积雪往下滑。远远看去,像是小型雪崩。
周文芳觉得浑身都要散架,她有时候被积雪埋住口鼻,有时候又冒了出来。滚着滚着,速度越来越快!
周文芳知道山下有一条冰封的小河,若是摔到河面上被后面追赶的积雪埋住,恐怕凭着自己的力量爬不出来。
她的头不知道是撞到地上的石头还是枯树桩,多亏她死死的抱住脑袋,没有受重伤,棉袖上的棉花都跑了出来。
渐渐地她听不到任何声音,感觉身后的积雪也越来越多。甚至发出压断树枝的声音。
她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嚎叫了一声,其他的事情她两眼一黑,什么也顾不上了。
半个钟头后。
谢伟民带着巡防队往这边赶来,十多名队员身上挂着不少战利品。
要说大雪封山的时候最适合打猎,什么野鸡、麻雀、兔子,冻死的大把。
谢伟民今天运气好,腰上别着一只野兔,尼龙网里还有一只小野鸡。
他身后的队员先发现这边有初步雪崩的迹象,没人通知他们有家属过来砍柴,他们还以为是惊慌失措的小动物导致的积雪滑落。
这在北部地区是常有的事,大家溜溜达达地往那边走真不当个事。
分到矮山巡防的时候,谢伟民还老大不高兴呢。他一身好本领就应该用在救百姓们与水火之中的呀。
顾听澜只说了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雪灾过后,应该跑出来不少家禽,也不知道能便宜了谁。”
谢伟民二话不说,带着队员就往矮山来。一路上果真如顾听澜说的,收获多多。
他身后一名战士指着前面两个雪包,兴奋地跟谢伟民说:“副团!肯定是这两个家伙引起来的雪崩,我去看看!”
这东西谁第一眼看到就是谁的,谢伟民秉着不便宜别人也得便宜自己的思想,二话不说向其中一个雪包冲锋!
后面的战士早就料到谢副团会这样干,不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谢大嘴,只好憋着一口气跟着冲了过去。
“副团,你都捡到兔子了,这边的好东西你就便宜便宜我呗!”
谢伟民先跑到一个雪包前,扒拉了半天,见到后面的战士马上就要过来了,终于扒拉出一个人出来.
谢伟民看着一脸血的吴毓,当时就傻眼了,忙问:“跟你一起滚下来的是谁?”
吴毓奄奄一息,被他晃来晃去,只得勉强开口道:“是、是小娘们。”
小娘们?
靠。
说起小娘们,三区排第一的除了周文芳还能有谁?!
就她整天劲劲儿的样儿,她排第二绝没人排第一!
谢伟民猛地扔下吴毓,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周文芳所在的雪包处疯跑。
后面的战士们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忙喊:“有便宜不能光想着自己占啊,你得发扬风格啊!”
这个时候发扬个狗屁风格!
谢伟民把军工铲掏出来,猛往下挖,边挖边跟后面来的战士说:“这便宜我必须占,不占也得占!谁要是抢我的功劳,跟挖我墙角没啥两样!”
周文芳感觉自己被人从雪地里拔了出来,就跟拔大葱一样。多亏她棉裤的腰带系的紧,不然可就难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一根筋的人的共识,周文芳被谢伟民试了试口鼻处的呼吸,捏了捏四肢,发现一切正常。
然后,他将周文芳扛在左肩上,像是扛起一袋沙包,拔腿就往吉普车方向跑。
周文芳感受到曾经噩梦般的感受,拼死睁开眼睛。
谢伟民到底有些慌了,他肩膀上扛的不是别人,是他未来的幸福啊。
他越跑越快,大口大口的呼吸。
忽然他感觉周文芳的胳膊把他的脖子勒住了,而且有越勒越紧的迹象。
他知道周文芳醒了,一边狂奔一边喊:“我送你去医院,你别动!哎哎,你轻点勒我脖子啊!”
“你稳着点跑!”周文芳都应激了,顽强地跟谢伟民说:“你一定要记得我是个人,不是炸药包啊!我遭不住第二次了!万万不能再把我扔出去了!”
第148章
花芽伸手试了试周文芳脑门的温度, 稍微有些热。
周文芳打了个喷嚏,浑身发抖的情况好转了。
她被谢伟民送到部队医院进行的检查,医生说她没有任何问题, 只有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便把她赶出来。
医院的走廊上躺着许多受灾的老百姓, 每个人看起来情况都比她要严重许多。
谢伟民把她从医院送到花芽家里,非要说让她自己回家待着不放心。其实私心里是想让周文芳蹭点暖气。
谢伟民发下来的煤炭票全都捐赠出去, 他懊恼不已。要不然正是他雪中送炭的好时机。
周文芳到了花芽家就开始发烧,睡了一天一夜才好转。
花芽把沙发摊开,原就是个折叠沙发。摊开以后,她跟周文芳俩人就在炉火边挤着睡了一晚。
谢伟民帮着把野兔和小野鸡收拾完, 交给花芽让她给周文芳补补。说完自己来不及喝上一口水,接到命令离开了。
花芽好不容易找到说话的人,周文芳一睁眼睛就听见她在叭叭叭,闭眼睛昏睡前还是她的小嘴巴在阿巴阿巴。
周文芳愤怒了,从厚实的棉被里挣扎着起来:“有你这样照顾病人的么?我脑子里嗡嗡嗡的, 你上辈子是蜜蜂啊。”
花芽见她有了精神, 把泡好的热牛奶往她手里一塞:“不管哪辈子是蜜蜂, 我都会围着你转哒。”
周文芳无力地问:“为什么?”
花芽小嘴抹了蜜似得说:“因为你甜甜的呀。”
周文芳的脸爆炸了,牛奶也不喝了, 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而后迅速露出脑袋瓜跟花芽嘱咐:“说话可以, 不许偷偷在被窝里放屁。”
花芽凶巴巴地说:“人在屋檐下,你怎么就不低头?!”
周文芳睡在暖呼呼的被子里, 转过头心情很好地说:“你第一次跟顾听澜亲密接触的时候, 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话题跳跃性可真够大的。
花芽也钻到被窝里, 不好意思地嘻嘻笑着说:“就觉得好硬哦。”
周文芳在心里先大骂了一句“顾听澜是牲口”。完事,嘴巴上说:“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认识多久的事?”
花芽一五一十地说:“就在暗礁岛上呀, 我冲过去开门,一下撞到他身上。他把我的腰抱着就不撒手。”
现在想起来,花芽总觉得那时候顾听澜悄无声息地揩了自己的油。不过也不是很确定。
她挠挠头,小疯子似得往周文芳枕头边拱了拱说:“你俩亲嘴啦?”
周文芳红着脸,把花芽脸上的乱发扒拉到一边,看的顺眼了点才说:“怎么可能亲嘴。一撇都没有,更别提一捺。”
花芽搞不懂他们俩的恋爱怎么谈的这么费心费力。想她花小芽一头莽过来,跟顾八斤一拍即合,火速修成正果。到现在别说吵架,就连瞪眼睛的时候都没有。
周文芳和谢伟民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怎么就凑不到一块儿去。别到时候演一出有缘无分,那简直是见者伤心听者落泪。
“那你说的亲密接触是什么意思?”花芽忍不住冉冉升起的八卦之心,小心试探着黄花大闺女的内心:“他摸你手手啦?”
周文芳羞涩的摇摇头。
花芽又猜:“贴脸蛋啦?”
周文芳说:“不是不是,你怎么那么庸俗。”
庸俗的花小芽彻底恼火,把被面一拍,说:“那怎么亲密接触了,绝对不可能光屁溜——唔——”
周文芳捂住花芽的嘴,不让她说羞人的话。
“也没什么,就是我被埋在雪里的时候,是他把我扛到部队医院。”周文芳用指尖缠绕着鬓角处的头发说:“他的肩膀好宽。”
花芽唇角一抽一抽的,她觉得周文芳肯定是被雪冲到脑子里,脑仁被雪水泡了,不好使了。她要是帮周文芳控一控头,里面的水能从沙发淌到楼梯口。
周文芳长这么大没跟男同志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她见花芽不吭声,就说:“你说话呀。”
花芽还真说话了:“要是这就叫亲密接触,那咱俩的孩子能打酱油了。”
周文芳掀起被闹着要回家,花芽按住她不许她走:“你回那个冰窟窿干什么,冷宫有瘾?”
“你才进冷宫呢。”周文芳“噗呲”笑了,闻到火炉里有烤地瓜的香味,把炉勾拿在手里掏了掏。
花芽一拍脑门:“你不掏我都给忘了。赶紧拿出来。”
周文芳一连掏出五个小地瓜,戴着劳保手套捡出来扔到火炉上面继续加热。看到火炉上还烤着橘子,就说:“烤橘子吃了对人可好了,我以前咳嗽就爱在冬天吃这个。你怎么突然想起吃这个?”
花芽剥着烤地瓜,嘴里吹着气,头也不抬地说:“就是给你烤的。”
周文芳的心软了软,伸手把花芽的地瓜接到自己手里:“我来帮你剥,瞧你剥的满手都是黑的。”
花芽感叹不已,孝顺的儿女是爹娘的福,这句话果然有道理。
不过这话她不敢当着周文芳的面说。毕竟这孩子大了大了,心叛逆了。总是在当孝女和不孝女之间随意切换跳跃。
她们俩人在一起待了三四天,困了就睡,醒了就看书唠嗑。
一区的电路比三区的要好,晚上还有电。俩人就趴在茶几上看书自习。时不时拌个嘴。
中途,顾听澜回来一次。
花芽见到他黏黏糊糊的劲儿就上来了,周文芳看不下去,收拾收拾东西想走。
顾听澜跟她说:“三区管道老化,自来水管爆了。没水没电,你就在这里待着。就当陪我媳妇了。”
周文芳没料到三区会这么严重,她还想着身为楼长得做点贡献,就听顾听澜说:“你出的事故是吴毓人为造成的,拐幺四楼由巡防队负责,你不用管了。先好好修养。”
说着,他把背包放下,掏出用塑料袋层层包裹好的小野鸡说:“这是谢大嘴让我带过来,叫我媳妇熬给你补身子。”
花芽舍不得周文芳走,周文芳走了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她见了收拾干净的小野鸡忙说:“我来炖野山参鸡汤,八斤,你喝完再走啊?”
她眼睛里都是期待,可顾听澜把休息时间用来看望小妻子,多一分钟不能逗留。
他临走前把自己特意托人弄来的礼物送给花芽说:“要是无聊就听听这个,说明书在盒子里。”
花芽捧着盒子一看,欢呼雀跃!
“半导体收音机!”
周文芳在书信里听人说过这玩意,也来了兴趣,跟花芽一起蹲在茶几边上摆弄。
顾听澜揉揉花芽的脑袋,趁周文芳没注意,啄了一口小嘴。
花芽舍不得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顾听澜走到门口看到小妻子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说:“我没受伤,外面的物资已经在路上,阮旅加派了救援人手,你就放心吧。”
周文芳突然说:“我听谢伟民讲,萨丁那边不给咱们物资.”
顾听澜点头说:“只是政府不作为,但是群众老百姓自发为咱们岛上送了不少物资。镇上的领导和百姓不是一条心的,这事等着灾情过去再好好的跟他们算。第一批物资是海城送过来的,收音机也是托那边的人带过来,你们先听着打发时间。”
花芽走到顾听澜面前,摸摸他的手。
短短十天的时间,顾听澜的大手又变的粗糙很多。花芽捧起来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冻伤的痕迹。
顾听澜抽回手贴在花芽的脸上:“还记得我说的话?”
花芽点头:“在家乖乖等你,哪也不去。”
等顾听澜走后,花芽回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周文芳。她看着天花板翻着白眼。花芽往周文芳背上抽了一下,说:“闹什么妖呢?”
周文芳说:“我腻的慌,缓缓。你俩动不动就这样,我看着难受。”
花芽无情地说:“你难受就去找一个,关我屁事。”
俩人相对无言,缓了片刻,花芽把半导体收音机的电源插上。
这时候的半导体还很大,有两个鞋盒大小。左边是音箱,右边是两排按钮和波频。
现在信号不怎么好,花芽和周文芳两人调了半天,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剧情京戏《智取威虎山》。
周文芳好多年没听过这个了,抓着花芽的袖子说:“就听这个,这个特别好。”
花芽也想听这个,把电台确定以后,赶紧去泡上两杯麦乳精,还拿出鱿鱼干跟周文芳俩人边烤边听。
家里有了各种声响后,感觉时间也过的快了。
听完《智取威虎山》后,又找到一个节目:《每日金曲》,播放的是《乌苏里船歌》《马儿你慢些走》。等到这两首歌放完,又来上几首充满童趣的童谣。
花芽抱着搪瓷杯,摇头晃脑着欣赏来之不易的音乐。
周文芳也觉得很快乐,仿佛脑子繁杂的一切都被一句句美丽动听的歌谣赶走了。
等到气温出现回升,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
整整一个月阴晦的天空终于看到碧空和白云。
花芽试着打开窗户,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激动地跟周文芳说:“妖风真的停啦!”
她们从大广播里听到这两日会有气温回升的迹象,没想到真的恢复了晴朗。
周文芳趴在窗户边,呼吸着外面冷冽的空气。跟极寒气候相比,正常的零下十来度的温度,对于她们而言已经是春天。
外面已经有不少家属踏雪出来,似乎都受够了这场暴虐的暴风雪,纷纷拿着大扫帚和铁锹,誓要在第一时间把雪除干净。
花芽拉着周文芳的手,兴奋地跺着脚说:“咱们也快去帮忙!”
第149章
“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次的大雪灾一条人命没出, 顾团长这次立了个大功。”一个扫地的家属,大大咧咧地跟旁边的人说:“要是听退休的那几个老头子的话,指不定死多少人呢。”
“唉呀妈呀, 你可说的太对了。我在屋里待着都怕屋顶被吹跑啊。”
她旁边的家属也是个粗线条, 一边扫雪一边说:“我们家老朱也说了这话, 原本五个巡防队,加到二十个巡防队, 后来直接派了两万人支援百姓,谁能有这么大的力度?除了阮旅,在031能有这个手腕的除了顾团长没别人。”
“多亏阮旅相信顾团长,不接受那几个糟老头子提的建议。要不然不增加巡防队, 不做基本设施的修缮,不增加物资储备,别说老百姓了,咱们都得玩完!”
“就是,我们家现在还有八十斤的煤炭, 回头再拾点柴火用到过年不成问题!”
“你们听说没, 海城那边给咱们送来不少物资呢。果然是大城市, 出手就是阔气。”
“原来咱们去一趟海城得坐船从萨丁绕过去,现在有了大桥可就方便多了, 直接通过去。”这位家属突然小声地说:“听说上次大桥的爆炸是敌特干的.顾团长的媳妇发现的——”
“你们都在呐!”她们边上扫地的正是李萍, 她见她俩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赶紧转移话题说别的:“你们家用了多少煤炭?我们家实在太冷, 点了两个火炉, 煤炭用了一大半。”
老朱家媳妇没多想:“我家今年分到三百斤煤炭, 现在还剩一百多斤呢。你家真舍得,点两个火炉。”
李萍随意跟她们聊了几句, 看到花芽与周文芳下来。
她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听说周文芳摔下山的事,慰问了两句:“你现在身上好些没?多亏被巡防队的人撞见,不然后果难以想象啊。”
周文芳抿唇笑着说:“我也是命大,碰到一位好心人。回来发了一场热,第二天就没事了。”
花芽听到“好心人”三个字忍住笑,决定以后就叫谢大嘴好心人得了。
李萍说:“那你也要好好保暖,千万不能再闪着。这种天气生病太难受。”
周文芳谢过她的关心,找来铁锹把小路上的冰敲了敲。
花芽拿着撮箕把积雪收起来堆到路边去,周文芳帮了一会儿忙。还惦记家中的事,花芽就让她先回家去。
走到家中小院前面,周文芳愣住了。
小院被人精心的收拾过,里面的积雪早早被清理出去不说。小院的桌椅和炉灶等等,都被人擦洗过。
走进小院,还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这是怕积雪融化后细菌多,知道她爱干净,提前给消毒了。
屋子里面跟她走的时候一样,没人进来过。她点的蜡烛还在汽水瓶里插着。蜡油顺着瓶口流在瓶身上,像一条小小的瀑布。
周文芳试着点点灯,灯亮了,再试试水龙头,冰冷刺骨的地下水从水管里冒出来。在她不在家的时候,三区已经修好管道重新通上了电。
她检查了一圈屋内,重新走到小院时,发现院子原来放煤炭的地方堆着高高的柴火。
因为堆的太高,她刚进院子的时候居然扫过去没发现。
隔壁的光头听到动静出来,他看到周文芳回家了,浑身酒气咧着嘴客气地笑着说:“你回来了?那个.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媳妇被谢副团长亲自带人押走,关在拘留室里待了一个多礼拜还没出来。他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他媳妇恶从胆边生,居然想要在砍柴的时候谋害周文芳。
光头吓的要命,说什么都要跟吴毓撇开关系。他大张旗鼓地宣称这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他喝酒喝多了,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事实上跟他说的差不多,但是这样把媳妇撇出去,力保自己的行为还是让不少人不齿。
周文芳不喜欢吴毓的同时更不喜欢这个酒蒙子。
剃了光头以后,他笑起来脸上还带着酒气,猥琐又危险。
光头明显想要找周文芳聊聊这件事,正好周文芳家另一头的邻居不在,他就走到矮栅栏前,想要迈过来找周文芳说理。
周文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她跟醉汉真没什么好聊的,她随手捡起地上的锤子,喊道:“你别过来。”
光头没听她的话,一条腿迈进周文芳的小院,嘴上说着:“我就跟你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周文芳才不信他的鬼话,拒绝道:“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去,要不然我就喊人了!”
光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像三区这种低级区域有人愿意过来帮你?再说,我也不干别的啊,你紧张个什么?”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扶着矮栅栏,要把另一条腿迈过来。
就在周文芳握紧锤子,犹豫着要不要一锤子砸过去的时候,骤然间,一个黑影从周文芳身后窜了出来,灵活地好像周文芳奶奶家养的大黑子。
“大黑子”一脚踹到光头肚子上,接着一个过肩摔!
光头被狠狠地掼在地上!
谢伟民止不住地生气,又往他身上踹了几脚!
“你有种别紧张,看老子让不让你歇口气!”
光头在地上抱着头胡嚷嚷,大呼小叫的引来好几位路人的目光。
他们原本想要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见到穿着高级军服的干部撸起袖子,正在凶神恶煞地动手揍人,身后还有小战士挡在后面,纷纷有眼力见地加快脚步离开现场。
谢伟民专往他肋骨下面,腋窝底下揍,这样不留痕迹还巨疼。
他后面的小战士看到光头被揍的上不来气,翻着白眼马上要过去了。这才伸手拉着谢伟民假模假式地喊道:“副团,使不得啊!”
光头的脑瓜顶不知是被他摔红的,还是喝酒喝的。被谢伟民一顿狂揍后,抱着头开始哭:“哎呀,别打了,好疼!求求你放过我吧,呜呜呜——放过我吧!我真没想干别的啊!我错了,兄弟我错了——”
谢伟民吼道:“你他娘的有资格做老子的兄弟?放眼031能跟老子称兄道弟的就他娘的一个,你给他提鞋都不配,你算哪根葱?!”
周文芳见多了光头在吴毓面前大男子主义的一面,下班回家就吆五喝六的,没想到就被揍了几下,开始掉眼泪。
还以为多刚强的一个男的,原来就是个废物。
谢伟民才不惯光头毛病,让身后的战士把他提溜起来,指着矮栅栏说:“没事喜欢跨这玩意是不是?来,给我跨,来回跨!”
周文芳走到他的身后,拽拽他的袖子。谢伟民正在气头上,谁让他一过来就看到光头色眯眯的想要翻栅栏欺负周文芳。
他不把光头挂在栅栏上当腊肠就不错了,揍几下算轻的!
感觉到周文芳拽着自己的袖子,谢伟民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他好像说了脏话。
谢伟民偷偷用余光瞥了眼周文芳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因为几句“老子”“他娘的”生气,稍稍松下一口气。
谢伟民一脸正义地跟周文芳说:“你别怕,这是部队的地界,有坏蛋部队帮你管着。”
周文芳看着他的背影再没吭声。她可不是圣母白莲花,对一个像要侵进她私人地界的醉汉抱着不该有的同情心。
光头不敢拒绝,一边低声呜呜哭,一边来回跨栅栏。周文芳捂着眼睛,觉得这双眼睛真没法要了。
小战士看不下去,把头扭到一边,恶心巴拉地说:“这个男的看起来多爷们,怎么娘们唧唧的。”
周文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娘们怎么了?”
“爷们”是夸人的,“娘们”就成骂人的话?
小战士忙说:“不是不是,我只是说他没有男子气概。并不是瞧不起女同志。我打嘴,我错了。”
谢伟民回过头,看着周文芳欲言又止,最后跟小战士说:“我这几天还有事情忙,你有空帮我盯着这里。那个死玩意要是敢靠近一步,就把他皮剥了。”
小战士干脆地说:“是!”
周文芳见他要走,追了两步指着高高的柴火说:“这些是你弄的?”
谢伟民瞅了眼没说话闷头走了。
周文芳恨死他不长嘴的鬼样子。
倒是他留下来的小战士灵光,体会到他们副团和这位女同志之间的暗潮汹涌。
“这些柴火来的可不容易了。”他抓住机会帮谢伟民说话:“这些都是我们副团利用休息的时间积攒的柴火,每次执行任务回来他都不休息,吭哧吭哧地去砍柴。累死累活地这些天,居然有这么多了,真是位体贴勤劳的好同志啊,绝对值得托付。这样的好同志也就咱们031有,未婚男青年排号第一名——”
周文芳笑了一下说:“再夸就过了啊。”
小战士挠挠头,嘿嘿一笑说:“我叫王文龙,嫂子可以叫我小龙,或者是小王。”
周文芳听他喊了一声“嫂子”,就说:“哦,那叫你小王吧。”
小王丧着脸说:“咱们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周文芳被他逗乐了:“行,我记住了。”
对面来回跨栏的光头见周文芳笑了,忙喊:“大妹子,你看我这里——”
小王蹭蹭蹭地走到他面前,下巴一抬,眼珠子一瞪:“我让你停了吗?继续!什么时候让你停你再停,随便停下来加罚半个小时!”
周文芳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挺会教训人的啊。”
小王说:“这才哪到哪儿啊,我们谢副团训人的本事多了去啦。小芳姐,咱们不说别的,我先帮你把柴火往屋子里搬一些吧,等到晚上你自己拿肯定拿不了多少。你要是有空地方,我都给你搬过去也成。”
周文芳不想他受累,本来救灾就够辛苦的,于是说:“那谢谢你了,帮我抱两抱放到火炉边上就好。”
小王不同意,一心给谢伟民拉好感,殷勤地说:“那怎么成,你直管使唤我,把我当成谢副团长使唤就成。千万别跟我客气,跟我客气就是跟谢副团长不熟,他知道会难过的。他难过做任务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就容易犯错误的咯。”
周文芳笑道:“你这话的意思我不使唤你都不成了。那就麻烦你,帮我搬一半过去吧。”
周文芳不可能真让小战士一个人搬,她跟着一起往屋里的角落里堆放了不少柴火。
小王出色完成任务,周文芳给他倒杯水喝。他也没多想,咕嘟咕嘟喝了。天知道,他的谢副团长还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最后,外面不断跨栏的光头在摔了两个跟头后停下了处罚。他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连连跟周文芳道歉后赶紧回到自己家中紧紧关上了门。
小王站在门口又警告了他一遍,回到小院里跟周文芳打招呼也要走了,周文芳给他拿了个大苹果。
“小芳姐再见!”
小王圆满完成任务,高高兴兴的揣着大苹果回去了。
周文芳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谢伟民要是长了这张嘴,她也不至于三天两头被他气的睡不着觉。
第二天,周文芳在家里烤了烧饼给花芽送来。烧饼里夹了扣肉馅,花芽百吃不腻。
俩人一起吃完东西,周文芳又跟花芽一起到英雄碑看看鲣鸟们。
她们到了英雄碑,这边靠着海岸,比家属区要凉个三四度。以鲣鸟首领为首的鲣鸟群们,像是企鹅族群,把其他鸟类围在中间取暖。用它们肥胖的身子抵挡不断袭来的寒风和雪花。
鲣鸟首领更是发扬风格,自己站在最外围。
吃了大半年的好东西,养出来的一身膘总算有了用场。它见花芽过来了,“啾啾啾”地叫着邀功。
花芽冲它点点头,表示日后好好奖励它。
鲣鸟首领骄傲不已,知道自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离重新上位还远么?不远啦!
周文芳不知道花芽的小秘密,还以为它饿了,把带过来的苞米碴放在手心里喂它。鲣鸟首领早就吃够苞米碴,见花芽在一旁,故意装模作样地一粒粒吃着,就为了图个好表现。
花芽走到鸟群中央,看到里面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肥雀。除了它以外,还有不少小个头的海燕们。
虽然部队有人给它们搭了窝棚遮风避雨,但它们前几日还是难以忍受极寒天气。要不是鲣鸟首领大人有大量把它们收留,它们早就冻成冰雕了。
见到花芽过来,小肥雀也不置气了,扑到她的掌心小声:“啾叽啾叽。”我错啦错啦。
花芽不可能真跟它生气,见它哆哆嗦嗦地样子,心疼坏了。
她把小肥雀捧起来塞到兜里,用食指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瓜,小声说:“让你不去我家,长记性了吧。”
第150章
海城的第二批物资送到岛上, 战士们都在忙着清扫和救援工作。家委会的成员们自发前往受灾严重的地方帮忙分发物资。
临行前,顾听澜站在吉普车外面跟花芽交代:“你和周文芳俩人一起行动,头上的红纱巾不要摘下来。”
花芽从窗户里探出脑袋, 想要伸手摸一摸顾听澜的脸。吉普车里严重超载, 光是后排就挤了五名家属。花芽不好意思伸手, 反而是顾听澜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与她装作公事公办地握了握手。
两手相贴的瞬间, 他还假公济私地挠了挠花芽的掌心。
花芽娇艳的小脸红了红,埋怨地瞪了顾听澜一眼。
顾大团长是个大忙人,刚松开手,小瓜子就跑过来打报告。他点点头, 跟前面开车的战士说:“这辆车只许坐这几位家属。其他人等不许乘坐。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几个人去的,几个人回来。”
开车的战士干脆地说:“是!”
等到车开远,花芽还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看着顾听澜的身影。
周文芳凑到花芽的耳边说:“演什么牛郎织女呢,半天的功夫就回来了。真舍不得就别去呀。”
花芽当然想去, 她也想为部队尽一份力。听出周文芳话中的揶揄, 她把头扭过来说:“你还说我, 那你舍得给你砍柴的那位‘好人’啦?”
跟她们一起挤在后面的是赵雨、李萍和另一位不怎么熟悉的家属。五位女同志先后错着坐,离得近, 不小心听到个八卦, 赵雪等人相互偷偷竖起耳朵。
周文芳一下红了脸,与花芽说:“伶牙俐齿, 说你一句非得还回来。”
花芽嘿嘿一笑:“那你就是不舍得‘那位’啦。”
赵雪跟她们关系好, 忍不住问:“小芳这是有‘情况’啦?”
花芽知道周文芳现在还没正式跟谢伟民谈对象, 赶紧替周文芳掩饰说:“能有什么‘情况’,我就是跟她开玩笑的。只是遇到个活雷锋而已。你们可别乱说话啊, 她本来就嫁不出去,小心怪在你们身上。”
周文芳还以为花芽诚心实意地帮她说话,结果又是在挤兑她。
她动手想要掐花芽一把,结果人家对象给人家套的严严实实,左三件、右三件,胳膊撑得都快放不下来,根本掐不动。
李萍在边上挤得难受,大家棉衣臃肿,人还多。过了一会儿周文芳跟花芽说:“你坐我腿上吧,挤的我快要上不来气了,你坐我腿上咱们后排也好松快松快。”
花芽抱着前面的座位,周文芳挪了挪,花芽坐在她腿上。
“你腿坐起来太不得劲了。”花芽坐在上面动来动去,觉得太细,没有安全感。
周文芳顺嘴说:“是没有你们家顾团长的腿好坐,都舍不得下来吧。”
花芽一下结巴了:“你、你乱说个什么,我没坐过。”
周文芳说完就后悔,忙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解释就是掩饰,这几位家属太了解花芽的性子,这完全就是间接承认了啊。
这话一出口,其他说话的家属都闭上嘴,相互疯狂的使着眼色。前面开车的小战士突然踩了脚油门,吉普车一晃。小战士忙跟几位家属说:“有、有块石头。”
到底是不是因为有石头,大家都心知肚明。
顾听澜是个什么人?
031私下里的二把手,混不吝的铁腕领导。手底下再混的兵,见了他毛都是顺的。
女同志往前靠近三步,他能把人家挤兑三十步远。不说话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戾的气质,说起话来能把人活活气死。
大家都以为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练兵打战的事,没想到关上门抱着媳妇不撒手,刚刚车里车外的俩人眼神都要拉丝了,啧啧,男人果然一结婚就变了副模样,钢铁也成绕指柔。
花芽的小脸要炸了,她气呼呼地劈开腿,低下头往周文芳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周文芳咬牙忍住攻击,没有还手。用行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该,嘴欠的人不配拥有大腿。
她们到了千岩村附近的帐篷里,这边受灾有些严重,转移了不少灾民在这边驻扎。
花芽下车后,一眼就看到李福生大哥。
周文芳疑惑地问:“你在这边还有熟人?”
花芽说:“就是渔村的大哥,我跟八斤留宿过,还给我吃大鱼来着。”
周文芳见她兴冲冲地样子,恨不得把她捆在自己身上。她跟花芽强调说:“顾听澜可说了,要咱俩一起行动。你可别撒手没啊,我可不想有命救灾,没命回去。”
“说什么傻话呢。”花芽遥遥地跟李福生打了招呼,喊道:“我一会儿来看望你!”
李福生在火边烤的脸红彤彤的,他也摆摆手说:“不急不急,你先忙!”
花芽跟周文芳站在一堆家属里面,听着发放物资的战士们分派下来的任务。
不来不知道,外面的灾情比想象的严重。房屋倒塌是其次,有不少轻伤或者重伤的伤员因为部队医院装容不下,紧急送往海城医院救治。
好在救援及时,目前为止死亡人数为零。
即便如此,家委会组织过来的家属们还是忙的不行。
花芽跟周文芳两人被安排在帐篷里发放物资,花芽负责碘伏和棉球,给轻微擦伤、冻伤的老百姓消毒。周文芳给排队的老百姓发白糖。白糖是给他们泡水,补充体能用的。只有老弱病残孕的人才能领上半两。
花芽和周文芳忙活许久,把东西分发完了以后,帮着帐篷里面的婶子们熬粥。
热腾腾的白粥最能抚慰人心,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里待了多日的老百姓,见到炊烟升起,心中的焦虑能减少许多。
海城的卡车停在不远处,里面是用来修缮房屋的砖头和水泥。
老百姓们自发地排队帮忙卸货,一个接一个忙的满头大汗。
花芽和周文芳忙完,一起找到李福生待着的帐篷。帐篷里的人说李福生扛水泥去了,花芽又往卡车那边找。
李福生扛着水泥满头大汗,见到花芽来了,摆摆手硬挺着把水泥送到堆积的地方。他年纪不小了,还这样干活,是不少年轻人的榜样。
边上的小伙子跟他说:“老叔,你去歇歇吧,这边的活不多。我们几个一下就干完了。”
李福生看了眼卡车,锤了锤腰跟他说:“你们几个小心点。”
花芽见他总算休息了,走过去把揣在兜里的鸡蛋送给他吃。
李福生说什么不要,跟花芽说:“我哪里能要你的鸡蛋,你们部队的人对我们老百姓帮助的够多了。你们不要一针一线,我也不要你们的口粮。现在谁都不好过,你自己留着吃。”
花芽不同意,往脑门上一敲,鸡蛋破了。她把鸡蛋剥开,递给李福生说:“你不吃我就丢了。”
“你这个姑娘真是.”李福生哭笑不得,把鸡蛋接过来三两口的吃了:“好吃好吃,你给的鸡蛋最好吃。”
花芽高兴了,见他吃完才问:“我嫂子呢?怎么没见她。”
李福生带着她们自己住的帐篷边走去,说:“房顶塌下来的时候,她在做饭。不小心把胳膊砸了,送到海城医院去了。部队的人说,骨头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老实说,现在在医院待着比在这里受冻的好,李福生送媳妇去医院前,巴不得她在医院里多待几天,最好等着房屋修缮完回来。
花芽看着远处敲敲打打修理房屋的战士,大冷的天,还要不停的干活。在这里修屋子还算好的,不少要到别的地方去排险的,情况要更危险。
当然,最危险的就是在当时的风暴天还要出去救援的巡防队。顾听澜从大风暴开始后的第二天就出去展开营救工作,其中艰难险阻他从不与花芽说。
花芽把脑中思绪甩开,坐着陪着李福生说了会儿话。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听到外头又开来一辆卡车。
卡车的小伙长得贼精神,有一股的很朝气的精气神。
他把卡车倒进营区后,跳下驾驶座,跟交接的人交代了几句。花芽跟周文芳往那边走,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走了没几步,看到赵雨小跑着过去喊了声:“家庆哥!”
哇哦。
花芽跟周文芳俩人对了一下小眼神,默契地又往他们跟前挪了两步。
花芽瞪了周文芳一眼。
周文芳莫名其妙地问:“你瞪我做什么?”
花芽说:“瞧你一副不争气的样子。”
花芽敢肯定,只要周文芳舍得喊老谢一句:谢哥哥。老谢能把命给她。
周文芳:“.你争气,你坐大腿!”
花芽龇牙咧嘴地冲上来要掐她,可惜棉服太厚,严重拉低她的活跃性。等她笨重地扑上去,周文芳早早地闪躲开。
她们所处的千岩村距离海边不远,就在她们打闹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热闹的招呼声。
她俩手拉着手跑到旁边的小山丘上,放眼望去,不远处,结了冰的海面上出现不少雪橇车。
冻了一个多月的冰面非常坚固,以至于萨丁镇上过来帮忙的老百姓,有的坐着狗拉车,有的居然是驴拉车!
他们都拖着上百斤的物资过来,冰面悍然不动。
周文芳看着跨行拉冰车的驴,鼻子里呼呼喷着白气,一脸不爽快的样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花芽不明所以:“你笑什么?这不挺让人感动的么?有什么好笑的?”
知道是萨丁老百姓自发组织的捐赠,没有通过不中用的镇领导们,花芽是真心地觉得感动。这些年,031跟萨丁的老百姓真没白处啊!
周文芳笑着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指着跑在最前面,冻得嗷嗷叫的小毛驴说:“对,我是看到一位熟人。”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