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赵雨跟张家庆说完话, 见到花芽扭扭哒哒地过来,一脸想要八卦的样子。
她红着脸装作很忙,没想到一转身看到周文芳在她身后堵着。
赵雨哭笑不得地说:“你们看我姐不在这边, 搭伙过来欺负我。”
花芽欠登登地说:“你跟你的家庆哥怎么认识的呀?是堂哥表哥还是哪种哥哥呀?”
花芽跟周文芳俩人挤了挤眼睛, 现在主张自由恋爱, 她们也想看看别人谈甜甜的恋爱呀。
赵雨装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年纪比我大, 叫一声哥哥怎么了。”
看她死不承认,花芽跟周文芳佯装要走,故意说:“哎呀,原来就是普通的哥哥啊。我见他长得不错, 回头咱们家属这边谁家有单身的姑娘可以介绍一下。”
赵雨一下急了,拉住她俩的衣袖说:“你们别乱介绍,他不需要别人给他介绍对象。人家原来在海城念大学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老家去了。介绍了也没用。”
“看不出来还是个高材生。”周文芳没忍住夸了一句:“该不会是北京大学海城分校的吧?”海城出名的高校就这么一所,在沿海地区都精贵着呢。
赵雨猛点头说:“当年他的分数差一点儿就能上本校, 不过海城的分校前两年分数都快赶上本校了, 在这里的学生不比本校的学生差。他还竞选去北京本部做学生交流呢。要不是其他原因, 他早就去北京了。”
花芽不知道海城原来还有北京大学,多问了一句:“是我知道的那所北京大学么?居然这边有分校?!”
周文芳当年想考大学, 对这个有过关注, 就说:“你这都不知道?”
花芽上辈子考是考了,为了省学费, 考的还是师范专业。即便高考分数很优秀, 但学校远没有北京大学的牌头硬, 更何况她还没读。
她知道海城有北京大学分院,顿时蠢蠢欲动。
这是老天爷专门给她的机会么?!
天知道她在自习的时候还想过, 等恢复高考以后她要是考到外地去该怎么办,现在眼前就给她答案了啊。
周文芳看着花芽兴奋的小表情,不想让她失望,便说:“现在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高考.说不定以后都没这个可能了。”
花芽当即说:“会有可能的。知识只有被遗忘的,没有被打倒的。”
周文芳笑着说:“你倒是小道理不断,算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该学习的时候还是得学习,学习是给自己学的,也不是为了毕业证书。”
花芽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想要那一纸毕业证书。
忙完这边的事情,花芽想起顾听澜来之前交代她的话,又去找到张福生大哥。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电话号码递给他嘱咐着说:“这个电话可以找到我们,你有急事记得打过去。”
李福生拿着纸,跟花芽说:“你跟小顾相处的都挺好的呀?看你的样子应该过的不错,回头我跟你嫂子说一说,她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花芽扭捏着说:“我俩那次回去没多久就结婚啦,等你这边安顿好,我叫人送些喜糖给你。”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嫂子一直都说你跟小顾俩人男才女貌是绝配呢。”
李福生发自肺腑地笑着说:“我明天就去海城找你嫂子去,部队安排家属过去照顾。那边比这边条件好,你就放心吧。记得帮我跟小顾说一声,我这边他不用担心。让他好好做工作,既然结了婚,早点把事业做好,最起码当个连长,以后你们的日子就过的好了。”
周文芳和花芽相视一笑,谁都没捅破。
花芽不跟李福生说顾听澜现在远比连长高多了,脆脆地应下来说:“我会转告他,让他抓紧时间进步!”
“哎哎,这就好嘛。”李福生大哥憨厚的笑着说:“你们的车在那边等着,你们回去吧,受累了啊,这一天都没怎么歇着。”
“你也保重啊,有事记得打电话。”
花芽跟李福生大哥告别,与周文芳她们坐到吉普车上。
周文芳刚一上车,看花芽抱着座椅撅着等呢。
周文芳腿还酸着呢,心里暗骂:真是个祖宗啊。
骂完人家还妥妥地坐在她的腿上,嘻嘻哈哈地侧着身子与赵雨说话。
赵雨听说她们在自习高中课程,也有些动心。只是考虑到大环境,外面那些读书的下场.
花芽倒是说:“甭管外面环境怎么样,咱们学咱们的。天塌下来有阮旅顶着,他是一位好领导,知道读书有多重要。”
她还知道用不了几年就能恢复高考,那时候再学就来不及了。
现在她闲工夫多,慢悠悠地学,没压力还能把基础打牢,比什么都好。她对自己的成绩有自信,又意外的得到这个讯息,花芽激动的想要马上跟顾听澜分享。
赵雨想了想说:“等我有时间跟你们一起去学习。”
周文芳说:“行,你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们。”
吉普车开在路上,迎面来了不少装着老百姓的大卡车。
李萍问开车的战士:“这是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战士说:“应该是检查到他们的房屋有坍塌的危险,转移到海城的空置校区去。”
现在的学校多数都是空着的,学生们全都不读书了。
大禹岛原来是一座封闭的岛屿,现在有了跨海大桥,马上跟内陆地区有了联系,感受到岛上不一样的某种气氛。
花芽望着大桥的尽头,轻轻地说:“希望早点能好。”
她们回去以后,花芽又到部队医院帮了两天忙。
回到家里已经是腊月三十。
王天柱他们从学习班出来过年,在供销社里买到一种叫做“雪地腊梅”的鞭炮,跑到楼下跟小伙伴们一起放。
这种鞭炮不光是外皮是火红的,连里面的筒子也是火红的。炸开以后,梅花红的碎纸在雪地上铺成一片,像是一地盛开的红梅。
白红相间,洋洋洒洒,格外漂亮。
顾听澜忙到今天总算有功夫陪陪花芽,在楼下遇到玩耍的王天柱,把袋子里托人带的“酒桃花”送给王天柱。
玩完“雪地腊梅”又来了“酒桃花”,王天柱美的嘴角咧到天上去。
这个可不是一般的爆竹,是一个大筒子,能有半米高。
形状像是一棵歪歪扭扭的桃花树,上面串着许多小花炮。各种颜色的小花炮都有,点着火捻子,满树喷开五颜六色的火花。火花尽了以后,树枝上面还留有一朵又一朵粉色的小桃花。
这种桃花的芯儿是用棉花浸了高粱酒做的,绚烂的火花结束后,粉色的小桃花静悄悄地燃着红莹莹的火苗,经久不熄。
王天柱得此宝物,在孩子们当中极有面子。再加上他小妈妈家里有半导体,里面还能放《西游记》的说书,这个年让他过的特带劲儿。
他们在楼下玩,楼上大人们都在忙活着。
花芽早上在家中做了炒米,满满一坛子让她贼有安全感。
到了上午,周文芳过来,带了不少自制的所谓的京式糕点。
花芽是个小土包子,没吃过正宗北京的糕点是什么味道,全以周文芳唬弄的为主。
周文芳得意地指着盘子里的桂花糕说:“就是这个味儿!”
花芽很捧场的鼓掌,扯着小嗓子喊道:“正宗!”
顾听澜在旁边揉着面团不敢作声,桂花糕明明就是湖北的特产,但他不敢说。
甚至于,在花芽用胳膊肘怼了他之后,他冲着周文芳发自肺腑地说了句:“佩服。”
揉好面团,谢伟民跟王天柱还有天天、乐乐他们一前一后的来了。四个大人围着桌子先把酸菜馅的饺子包好,王天柱他们三个负责跑腿送饺子给方圆煮。
人多了,厨房待不下,围着桌子包饺子都没地方。后来大家一商量,中午吃饭前还是分成两帮各自行动。
方圆那边有林云和林娟帮忙,弄上一大桌好菜。林八一今年轮到他值班,不能回家跨年。方圆也习惯了,准备好了以后给他送点饺子和饺子汤过去,也算是原汤化原食。
本来按照他们的习惯应该是晚上吃饺子,可今年部队没有时间和精力搞联欢会,干脆经过领导批示,弄了个电影,放《奇袭白虎团》。
这可是最新的电影,比一板一眼放的样板戏要有意思的多。王天柱他们早早地把小板凳送到操场上抢占前排座位。
别说孩子们,大人们也想看,干脆就把饺子提前包了,等着晚上直接一煮,吃完就去看电影。
饺子包完了,花芽就跟大家一起往方圆家去。
谢伟民不知从哪里弄到一瓶自己酿的葡萄酒,坐在饭桌上想要跟大家分享。可惜大家都不给他这个面子。
顾听澜甚至还掉他的底子说:“老谢有一年想不开,自己酿葡萄酒。把葡萄放在玻璃罐里面,没几天就开始冒泡。罐子就摆在宿舍里,从透明变成了黄色。”
花芽寻思,葡萄酒有黄色的么?
顾听澜又说:“后来有一天老谢想要尝一尝,倒了一杯自酿葡萄酒,闻着味道有些冲鼻子,就随手倒在花盆里。第二天,不光花死了,就连地上的大理石都泛成黄色。当年阮旅还问老谢,你干什么要用硫酸浇花。”
“硫酸?”花芽哈哈大笑着说:“老谢啊,你还有这一手啊。化学高材生啊。”
林云和林娟俩人也在笑,她们没见过这么“能干”的老爷们。
谢伟民好说歹说劝着周文芳倒了小半杯葡萄酒,这可是他听说周文芳喜欢,特意托人弄来的。
眼见着她要放在唇边要品尝,听到顾听澜的话,默默地把酒杯推到一旁。
谢伟民:“。”
第152章
顾听澜休息了两日, 随后出了一场任务回来就到了正月初十。
正月里面都是节,出了正月这个年才算过完。
花芽心疼顾听澜出任务回来眼底都是青黑的,这些天都没睡个好觉。让他先在卧室好好睡上一觉, 她去供销社买点新鲜菜做给他吃。
她把钥匙挂在脖子上塞到棉衣里头, 刚下了一层楼看到王天柱正好出门。
不知是年轻小男孩火力旺还是故意穿的少显得自己很厉害, 王天柱在毛衣外面套了件棉马甲就往外窜,花芽叫住他说:“你陪我去供销社呗。”
“你去供销社买什么?大冷的天我帮你买回来不就得了。”王天柱孝顺完, 一点掩饰没有地说:“出门多浪费时间,你还不如在家里帮我抄两遍全文抄写呢。”
“我才不给你抄呢。”花芽往下走了两级台阶,小手往他脖颈一塞。王天柱马缩起脖子:“凉凉凉凉!”
“让你爸知道你让我帮你抄书看揍不揍你。”花芽试了试王天柱的体温,的确热乎乎的。她往王天柱屁股上轻踹了一脚说:“那你可真就凉了。”
王天柱拍拍屁股蛋, 说:“这可是新棉裤,踹坏了你再给我做。”
花芽冷笑:“踹坏了就让你光屁股蛋满地跑。”
王天柱大呼小叫地说:“我已经十四了,我不是小孩了行不行!别老说这种丢人的话,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花芽跟他一起走出单元门,遇到相熟的人都会说两句吉祥话。王天柱得了不少压兜的糖和花生瓜子, 大方地抓了一把分给花芽吃。
花芽就着他的手扒拉了一下, 没看到有她想吃的大虾酥, 把王天柱的手一推说:“小孩才吃糖呢。”
王天柱也冷笑:“行,我现在就数一数有多少颗, 少一颗就是你偷吃的。”
花芽又抬起脚, 准备蹬他一脚。她动不动蹬人的毛病还是跟顾听澜学的,大冷的天不用把手抽出来, 多好。可周文芳老笑话她这是尥蹶子, 让花芽很不满意。
“哟, 过年好啊!你们娘俩上哪去儿呀?”李萍挎个篮子拐了过来,见到王天柱第一反应从兜里掏出一把糖。
见王天柱收下糖, 跟她说了吉祥话,还有模有样的抱着拳鞠了鞠。李萍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往王天柱手里一塞说:“留着买文具用。”
花芽挡在她的手,推却道:“要什么压岁钱,他都多大的孩子了。你把这钱拿回去。”
六几年灾害多,大家过的都不好。大过年见了小孩给两颗糖算不错的了。现在日子过的好了些,有些关系好的人家见了面会给两元五元的压岁钱。有的条件好的人家,给出十元的也有。
部队这边人都朴实,碰到关系好的给个一元两元就算意思意思。领导们知道了,也不会阻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我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李萍把花芽的手推开,笑呵呵地跟王天柱说:“等到天暖和就要上初二了吧,眼瞅着要上高中,文具开销别省着,也没几个钱,你就拿着吧。”
花芽跟李萍你来我往假意推了推,王天柱看她玩的差不多了,把红包收了下来,客客气气地跟李萍说:“谢谢李萍阿姨。”
李萍比量了王天柱的肩膀,感叹道:“你儿子长的真快,感觉去年还没多高呢,过了个年就窜起来了。”
花芽跟方圆俩人轮流送饭,给孩子补充营养功不可没。王天柱一点没辜负他吃下去的每一口饭菜,全都用来长身体了。
十四岁的年纪,身高已经到了177厘米。要知道这时候大多数同龄孩子的身高也才在165-170厘米打转。林天天虽然没他高,也到了174的高度。王天柱每次排队都是最后面,在一群小萝卜头中间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花芽得意地说:“他爸189的个子呢,他怎么地也不能矮啊。”
王天柱欲言又止,侧头看到花芽骄傲的小表情,无奈地点点头。
也不知非血缘的父子俩,是不是真能“遗传”到什么。王天柱记得他的亲生父亲也才175的身高,照他现在的成长趋势,180以上那是妥妥的事。说不定还真是冥冥之中有注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萍还要到别人家拜年,花芽跟她在路口摆了摆手。
等到李萍走了后,花芽板着小脸伸手:“拿来。”
王天柱乐了,就知道会有这一出儿,他偏不拿:“那是给我的红包。”
花芽大言不惭地说:“妈先帮你存着。”
王天柱说:“两元钱有什么好存的,走,去供销社我给你买大虾酥去。”
花芽三秒被说服,当即点头:“成。”
便宜母子一拍即合,两人溜达达地往供销社走。
到了供销社,发现门口堵着不少人。花芽与王天柱两个人还以为上了什么新货,一脑门的好奇。
不想里面传来大芳姐的声音:“你有这个闲工夫教育我,不如多管好你自己的嘴。我看你耳朵不好使嘴巴也不好使,脑子也是个摆设!你是谁啊?你是我妈还是我祖宗,当着我的面说我的不好,还教训起我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大芳姐向来与人为善,有时候被人说两句也不往心里去。能让她大庭广众之下破口大骂的人,真是有些本事。
花芽从门外的人群里挤过去,看到大芳姐站在柜台外面,指着柜台里面的那位营业员大姐吼到:“大家到柜台买点东西说两句好话还真喘上了?你以为你是谁?张嘴闭嘴让我多守守妇道,你算老几这样编排我?你让边上人听了我还怎么做人?!”
大芳姐越骂越气,大过年的,她高高兴兴过来买糯米粉打算十五做元宵。里面站着的营业员大姐见了她第一句话不是过年好,而是:“你怎么把家折腾成那样了?你看你男人可怜的,你也不知道多心疼一下,好好伺候他。别成天在外面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你得多守守妇道。”
为我好?
大芳姐简直都要气死了,这算个什么事啊?她算个什么东西,大过年的相当于当众打她的脸啊。
这话要是传回她丈夫那里,说她被人当面指责不守妇道,没影的事反而被传出影来了,陈志要是跟她有了隔阂,她的日子还怎么过。
花芽听了紧紧皱着眉,她本就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的这位营业员大姐,上她这里买点东西就喜欢替别人做决定,还不听别人的想法。
家委会接过好几次关于她的投诉,真要说想当雷锋不是这样当的。
大芳姐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站在柜台前,就等着里面的王凤云出来她好给她几个大耳光。不把她的嘴抽肿了不罢休。
营业员大姐就叫王凤云,她在柜台里面见到自己招惹了个厉害角色,讪讪地躲在其他人的后面说:“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再说,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你们两口子想要过得好,你就该本本分分——”
“你嘴怎么就那么欠呢?怎么这么喜欢造谣呢?”花芽拉住想要翻过柜台揍人的大芳姐,她发现不少人看着大芳姐在窃窃私语。
花芽挡在大芳姐面前指着王凤云说:“我可告诉你,我们家委会接到不少投诉,全是关于你的问题。你自己不好好做营业员专门传谣造谣,你要是那么喜欢造谣也就别当营业员了,拿个大喇叭在操场上面逢人就喊去。我现在就去找高会长,把你的问题好好跟她说说。”
大芳姐见到花芽过来,压下气急败坏的态度,知道自己越愤怒越摘不干净自己的清白。她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说:“来,大家都在这儿,你说我不守本分、不守妇道,我问问你,我怎么不守本分,怎么不守妇道?!”
花芽也知道这事情必须当场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不然等到看热闹的人都回去,指不定会这么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哪怕妇女权益正在提高,但“不守妇道”这一点,始终是压在女同志身上的一座大山。
不管有没有真实的发生,被沾上这个污点的妇女,这辈子算是活在别人的轻蔑与指责中,下半生在痛苦孤立中度过。
花芽气得不行,大芳姐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不管家委会的家属们来自哪里,对象的军衔高低,大芳姐都是一视同仁。
在干部区,大芳姐那是出名的热心肠,谁家有事她都乐意拉把手,怎么就无缘无故被人造上这种脏谣。
边上有两个家属,她们对大芳姐好言相劝道:“算了算了,她应该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她啦。”
“是啊,我看她也就说说而已,大过年的大家别伤了和气啊。”
“后面都等着买东西呢,得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多大的事啊。”
“伤和气的是王凤云!”花芽听着来气,转过头说:“你们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影响会多坏吗?你们觉得事情不大是不是?那我说你们俩不守妇道、不本分,让在座的人都听听,你们能算了?”
“就算你是顾团长的家属也不能这样说话啊,什么不守妇道啊,我们怎么就不守妇道了。我们就是好心提醒。”
“这跟我是谁的家属一点关系没有,我跟你说需要你提醒吗?”花芽冷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麻烦你们管好你们自己,看热闹可以,别说风凉话!”
大芳姐感激地看了眼花芽。
“你听谁说的,对方怎么说的,你都说清楚。”花芽死瞪着王凤云,气愤地说:“造谣光凭一张嘴可不行,你得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你就等着我们怎么告你!”
“你是看着我不守妇道了还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啊。”大芳姐也说道:“这件事我还非要跟你掰扯个明明白白。别想着泼完脏水你就能溜之大吉,把所有的后果让我来承担。到底是你编造的还是你听别人说的,都交代出来!”
其他人见王凤云神情闪躲,也察觉出不对劲。她要是真有把柄被人逼在柜台里面早就该说了,指着鼻子被教训还不说,看来她恐怕是真的在造谣。
花芽学着王凤云一副热心肠的口气说:“你快说啊,我这也是为你好。”
跟王凤云站在一起的几个营业员纷纷离开,她们可不想跟她划成等号。她们相互之间使着眼色,其中一个年轻的营业员小声说:“王凤云长了张伪善的脸,其实她心特别坏。你们最好把事情问清楚,不要归在我们供销社其他人身上。”
花芽转过头,看着她。年轻的营业员飞快地看了王凤云一眼,王凤云眼中的阴险一闪而过。
这一幕落在花芽眼里,她蹙眉训斥道:“王凤云,你到底有副面孔?你刚才毒怨的眼神是在看谁?”
第153章
王凤云缩了缩肩膀, 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愿意为她出头的样子,佯装委屈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王凤云最让人恶心的一点就是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旗号做事。
不少人跟她八竿子不认识, 她习惯性的替别人做一些决定。若是单纯的买东西推荐一下也好, 她是替别人决定。
就如花芽在年底的时候, 想要买点奶粉留着封岛之后喝。作为一名营业员,有货就卖, 没货就拉到。可以适时的去推荐别的产品,可也要想想对方的综合情况。
明明能享受到更好的商品,为什么一个劲儿地让人家用低端产品?最后闹得花芽奶都不好意思喝了。多亏顾听澜惦记着她,托人帮着买好了。如果让王凤云解释, 她必定一个“我是为你好,想让你学会怎么过日子。”
还有那次花芽要抬煤炭回去,按照花芽的力气,跟她来回推却的功夫,花芽都能把煤炭运回去了。还被迫拉着木板车承了她的人情满足她的“雷锋精神”。
柜台里面还有几位营业员, 她们早就看王凤云不顺眼。仗着自己年纪比她们都大一些, 好多事情就喜欢指手画脚。
若是真有替人出主意的本事也就算了, 偏偏总会多些麻烦事出来,还不如人家自己去做。时间久了, 她们也看出王凤云并非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别人, 而是喜欢看别人的热闹。最好别人过的不好,她就开心了。
这次王凤云算是碰上硬茬儿, 看着大芳姐见谁都是笑呵呵的和善模样, 张口就将不入流的流言蜚语当着本人的面说出来。
也不管是不是真的, 反正先以“为你好”的立场高高在上的指责你一番再说。
大芳姐问的她哑口无言,王凤云往身后看了眼, 柜台里的其他人也都避开视线。
王凤云本身就没道理,更别说这两位都是家委会的成员,能直接到高会长面前投诉她们,另外一位还是031里如日中天的顾团长的妻子,听说宠的不得了。
顾听澜近年来展现出惊人的决策力。不光是031就连岛上的老百姓对他也是推崇不已。他借着极端天气的这个机会,把在干休所里不安分的老头子们赶出领导圈,让他们该退休就好好退休,别把算盘打到031这儿来。
这些老头子原本也不是031出身的人,只是见到031如今发展的好,被首都的大领导点名称赞。而阮旅的权利单一纯粹,让他们眼红。于是就特意把自己安排到这边修养,老了老了还想争名夺利。
现在他们老实了,阮旅三五年之后也要退休了,后面是谁要接班已经不再是小道消息,而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眼下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面前的这位女同志啊。
王凤云的脸胀的通红,她年纪不轻,马上五十了。还没被谁当着面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她看到大芳姐要跟她对峙,她的神情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地说:“我的确没有亲眼看到,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大芳姐一听,就问:“你到底是听谁说的?你最好跟我说清楚,我跟你一起过去找那个人!”
后面不知道谁喊了句:“对!找他们去!凭什么编排人啊!”
围观的不少人看出点苗头,这恐怕是真是被造谣了啊。但凡有丁点不守妇道的苗头,也不至于这样理直气壮。
花芽讨厌这种被人说三道四的感觉,所有这样的人都被她打上“赵小燕同类”的标识,让她很是厌烦。
王凤云还想说两句什么,无奈围观的群众们呼声太激烈,都想看看是谁在背后编排的人。
王凤云只好跟大芳姐说:“我是听三区的一个姓吴的女同志说的,你要找就去找她,别的事我不管。”
大芳姐不认识三区姓吴的人,她干脆转过头面对看热闹的一大群家属们,问他们说:“有劳问一下,三区姓吴的女同志你们谁认识?”
马上就有人说:“我儿子有个女同学叫吴苗!”
大芳姐眼睛一瞪:“说正经的!”
花芽小眉头皱的紧登登的,她问王凤云说:“姓吴叫什么?要说就赶紧说清楚。”
王凤云说:“叫吴毓。”
花芽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她原地走了两步,一拍脑门冲上去拉着大芳姐的衣袖说:“你别问了,我知道这个吴毓,就是小芳家隔壁的那个人!”
大芳姐一把拉住花芽的手说:“你带我过去,我要跟她对峙!”
“哎呀,我倒是想让你跟她对峙,可现在没办法啊。”花芽也不怕人听见,当着大家的面说:“雪灾的时候,这个叫吴毓的人黑良心,趁着一位女同志不注意,把对方推到山下去。她自己也摔了下去,到底有没有受伤我不知道,反正现在还被拘留着呢。”
大芳姐听说过这个事,没想到居然是同一个人干的。
她想了想说:“那我去找高会长,问问她能不能让我见吴毓一面。”
花芽认同地说:“最好能让她给你写一封道歉信,贴在宣传栏边上,让那些传播流言蜚语的人都看看。再狠狠地处罚她,让她长记性不要再害人!”
“对,你说的对。”大芳姐有了应对的办法,憋屈的心总算松快了些。
此刻小聂也跑了过来,供销社的商品归他管,出了纠纷都是先找到他来解决。
他一进门看到花芽站在里面,小心脏咯噔了一下。心想:要是这位受了欺负,顾团长不得把我的供销社给拆了?
问了以后,知道是大芳姐受了委屈,他马上说:“王凤云,你从今天开始停止在供销社的工作。”
王凤云觉得自己只是说了几句话,怎么会丢了工作。她惶惶不安地说:“我、我的工作是高会长安排的。”
花芽说:“你等我马上去跟高会长说明情况,你看她怎么处理你!”
小聂见花芽跟大芳姐去找高会长了,干脆跟王凤云说:“你别在柜台里面站着了,里面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赶紧跟着一起找见高会长,趁着人都在,把事情都说清楚。”
王凤云更是惶恐,她知道高会长眼里容不下沙子。她能借着年纪大,欺负欺负小姑娘,可在高会长面前她连个屁都不敢放。也不知道高会长能不能念一下以前的感情。
她们前后来到家委会办公室,因为过年里面并没有人。王天柱从别的地方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高奶奶在家里马上过来。”
花芽和她们就在办公室里坐着等着。
王凤云此时也不再开口闭口“为你好”,站在墙角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跟小聂说:“我们都是女人家的嚼嚼口舌,不至于你也跟着来吧.”
“谁跟你嚼嚼口舌?”花芽瞪了她一眼说:“你就积点口德吧。”
王凤云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高婶子走到半路上,碰到转头过来找她的王天柱。王天柱把刚才的事跟高婶子学了一遍,高婶子恨得不行。她不好在孩子面前说王凤云的不是,但也忍的够够的了。
她来到办公室,看到里面跟王天柱说的一样,就跟小聂说:“是我分派人手的问题,没考虑到有些人长了一张正直的脸,其实是个黑心肠的人。”
王凤云本来还有一丝希望在高会长这里,她跟高会长还有金欣原来是中山女校的校友。想着高会长能考虑到曾经的同窗情谊帮助一下她,万万没想到高会长一进来就把她的罪钉死了。
“你别觉得自己委屈,这两年投诉你的人不少。我考虑到你是烈士家属,对你多有包容。如今看来,这不是包容,是对你的纵容。”高会长从书柜里翻找出一个档案袋,把里面的书信倒出来,各式各样的纸上写着关于王凤云的种种“当雷锋”的行为。
有位姑娘跟她妈到供销社买东西,王凤云见到姑娘手上戴着银镯子,眼红嫉妒。打着“为你好”的口号,戴高帽子,非要姑娘把银镯子摘下来藏在家里不带。
姑娘说这是去世奶奶给的手镯,想戴。王凤云表面纯善,言语刻薄,硬是气的姑娘把手镯摘下来扔到柜台上还跟宠爱她的妈妈吵了一大架之后走了。
还有一个军人小伙子当兵,去年把爹妈和兄嫂接过来看看部队。王凤云当着对方爹妈兄长嫂子的面,问小伙子家里有多少储蓄,他要是执行任务没了,是要留给媳妇还是给爹妈兄嫂。
一大家子的人开开心心的来,满怀心事的离开。最后小伙子提了退伍申请,带着媳妇不知去哪里了。
还有其他不少事情,高婶子一件件一桩桩说出来。看似不大点的事情,累积起来够吓人的。这些投诉都没经过高婶子的手,值班的人看着事情不大,都是嚼口舌,念着她是烈士家属就暂时放下了。
没想到,小事积累起来,会变得如此可怖。
花芽看着王凤云的脸,觉得这张脸越看越狡诈阴险。
这人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好啊,纯纯的心理变态啊。
这个想法不光是花芽有,连大芳姐看着王凤云都觉得她可怕。
“你并不适合与人接触的工作,也不适合待在031。”高婶子感觉到王凤云简直就是灯下黑,她摇摇头说:“今年会提前开岛,等到开岛之后,你就遣返老家吧。在回去之间,你就在房子里不要出来,我会派人看着你的。”
王凤云慌了,她在老家连块地都没有,回去她能干什么?这么多年没回去,家里的屋子还在不在她都不知道。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王凤云大喊道:“我承认就是嫉妒他们年轻、受宠!我男人死了以后,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没有任何人想要关心我,我特别憎恶在我面前过的幸福的人。是我的错,我心胸狭隘,嫉妒心强。现在我知道错了,会长,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高婶子淡淡地说:“晚了。”
王凤云突然做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举动,她冲到高婶子面前,“噗通”跪下给高婶子磕头说:“咱们都是中山女校的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放过我一次,我回去以后真的会被饿死啊。”
大芳姐居高临下地问王凤云:“你还知道害怕?你破坏别人母女情分,家庭亲情,还想破坏我跟我丈夫的感情,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饶恕。”
花芽不知道事情怎么一下发展的这么可怕,她想到她最近几次跟王凤云的接触,觉得王凤云对她也不单纯。
花芽干脆问她说:“那你为什么让我买便宜奶粉?”
王凤云依旧跪在地上,高婶子怎么扶她都不起来。听到花芽问她,她膝行到花芽面前说:“好姑娘,是我嫉妒你过的好。我哪里不知道你是谁啊,你长得这么漂亮,大家都认得你。我就不想让你喝到好奶粉,故意想让你买便宜的喝。”
花芽往后退一步,站在她身后一直闷声听着的王天柱冲上前挡住王凤云。
花芽又问:“那你帮我推木板车送煤炭回去又是为了什么?不能是真的学雷锋吧?”
王凤云摇头又摆手地说:“我是故意跟你套关系,跟你一路送回去肯定会被不少人看到。他们看到咱们走在一起,会觉得咱们关系好,以后、以后我也硬气点。”
花芽被她恶心坏了,王天柱见了再次往前一步,凶着王凤云说:“你别往这边跪,我可不想受你的叩拜。你要拜就把你丢掉的良心找回来拜一拜吧。真没见过你这样心里扭曲的人。高奶奶,咱们家属区用人能不能考察一下心理状况啊,你看这吓人的玩意。”
他主要怕花芽被吓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花芽越变越小。
王天柱暗暗比对了一下两人的肩膀,高大却不敢当着小妈妈的面乱叭叭。
高婶子也觉得自己看走眼了,也许不光是老阮过几年要退休,她也该退休了。
小聂站在旁边,跟高婶子的想法一致。这样心理扭曲的人是绝对不能在再供销社里做事。怕就怕她那天脑子抽筋给大家下个毒什么的。
他出门喊了两个战士过来,指着地上跪着的王凤云说:“你们把她送到她家里去,把门窗全都关严实,绝对不能让她离开她家。”
高婶子从他点点头说:“我来给组织写个报告,将她驱逐离岛的缘由我来报告。”
大芳姐还惦记着吴毓呢,她问高婶子:“高会长,我能见吴毓一面么?”
第154章
高婶子跟大芳姐说:“她故意伤人在先, 部队要转交给地方追究刑事责任。我可以先跟你去看看,她要是还在部队,你就能见到她。”
大芳姐表示理解, 她叹口气跟高婶子说:“我还寻思早点去供销社买点糯米面来包元宵呢。白白让那么多人看了场热闹。”
花芽安慰她说:“怎么是看你的热闹?看也看的是王凤云的热闹呀。这些事你别往心里去, 想当年我们村子里狗血的事情更多, 要是一桩桩都往心里去还活不活啦。”
高婶子站起来,把围巾裹在脖子上, 微微笑道:“小花说的没错,不要太在乎别人说什么,过好自己的才是真的。”
大芳姐说:“哪有那么容易啊,走到哪里都得跟人交流, 你在别人心里的形象能影响别人对你的态度。想要活的轻松点,就得像我之前那样,与人为善。”
花芽可不认同她的话,她觉得人还是得有点脾气才行。尤其是不能活在别人的嘴巴里:“你知道人活在别人嘴巴里是什么样么?”
大芳姐摇摇头说:“我还真不知道。”
高婶子笑道:“你就说吧,别跟我们卖关子。”
花芽说:“人活在嘴巴里就是‘囚’呀, 囚犯的囚, 坐牢的囚。你们都比我有思想, 这还想不明白要我来教么?”
大芳姐跟高婶子相视一眼沉默了,三个人默默地出了办公室的门。
高婶子忽然笑了, 跟大芳姐说:“你看她每天没心没肺的德行, 原来比咱们活的明白多了。”
大芳姐解决了王凤云,心情好了不少。得了花芽这句话, 觉得是这个道理。之前是她狭隘了, 成了别人口中的“囚”。日子到底还是自己过的, 过得苦别人不会替你遭罪,过得好, 也没多少人能诚心实意地替你高兴。
她点着头,伸手在花芽的脸蛋上掐了一把说:“顾团长的眼光真好。”
花芽笑道:“你这话可真会说,一下夸了我们两个。”
王天柱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去,这时又跑了回来。站在她们面前呼呼喘着白气。
花芽好奇:“你干什么去啦?”
王天柱从兜里掏出一把六颗大虾酥说:“可真够抠门的啊,一元钱只能买三块大虾酥。喏,全在这儿了。”
花芽只拿了一颗,剩下的留给王天柱。王天柱不要,给高婶子和大芳姐分了一颗,自己一颗没拿全塞到花芽的兜里。
高婶子说:“一元钱三颗不算贵,这可是从首都运过来的稀罕物。要不是过年,咱们这边还都吃不上呢。”
高婶子家就有一包大虾酥,她如此大方的一个人,也要抠抠搜搜地留给花芽和王天柱吃。可见大虾酥的可贵。
供销社一元钱三颗卖出来不是为了暴利赚钱,是怕卖的便宜被人都抢光了,大过年的有人吃不上。这在老北京人的眼里,是过年必须得有的玩意。
高婶子跟王天柱解释了一遍,王天柱想了想,认同地说:“这样也对,要不然小妈妈也就吃不到了。”
花芽小脸一红,用王天柱的压岁钱买糖吃就挺羞耻的,还被他说出来。
显然大家对她犯出来的事情见怪不怪,大芳姐甚至还说:“我家有内蒙古的亲戚寄过来的奶条和奶豆,你等我明天给你拿来吃。用来泡茶也挺好的。”
花芽跟王天柱走到路口,他们不去找吴毓,就在这边跟高婶子和大芳姐分开走。
回去的路上遇到方圆带着天天和乐乐要出去,看到花芽就说:“你们这是回家?”
花芽笑盈盈地说:“我们家八斤回来了,我打算回家给他做点好吃的。”
方圆说:“回家干嘛啊,一起出去看看啊。这两天咱们家属院外头来了不少老百姓摆摊,我带着孩子过去看个热闹。你现在不去可就来不及了,听说部队要清理,不允许他们继续在门口摆摊呢。”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花芽犹豫着拒绝道:“可我还要做饭呢。”
王天柱灵魂发问:“拿什么做?”
花芽笑脸一下僵了,低下头看着空着的一双手。
妈呀,这可怎么办?她光顾着大芳姐的事,忘记买菜了。
方圆拉着她往东院大门口走,拽着袖子不撒手:“正好外面有好多卖东西的摊位,你看看有没有卖菜的。我成天吃那几个菜,嘴巴寡的很,也想买点新鲜菜呢。”
花芽看了眼时间,离晚上饭还有两个多小时,完全有时间可以溜达溜达。
天天见王天柱也去,忙跟王天柱说:“我听二狗子说外面好多卖元宵节灯笼的,我妈说了,给我跟我小妹一人买一盏,留着过两天点呢。”
王天柱偷偷看了花芽背影一眼,说:“别得意,我不觉得灯笼有什么好玩的,你喜欢我还不喜欢呢,幼稚。”
没想到花芽脑瓜后面像是长了耳朵,转头就说:“我们家小猪要什么我给买什么。”
王天柱一怔,随后冲天天扬了扬下巴,天天求了好久才有了灯笼,见花芽一口答应给王天柱买灯,恼羞成怒地说:“你就不怕惯坏他?他还是小孩子呢。”
王天柱也怒了,扑到天天身上勒着他的脖子说:“我还是你爹呢!”
花芽跟方圆和乐乐走在前面,对他们打打闹闹熟视无睹。
花芽他们走到东院大门口,站在门口就傻眼了。
花芽张大嘴问方圆说:“这就是你说的几个摊子?”
方圆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摊位,还有穿插在近千人当中不断巡逻的军人巡逻队,一下说不出话来。
跟大人不一样的是王天柱和天天、乐乐他们仨。
除了一年两次的大集,他们还真没遇到过这么热闹的场景。有时候因为要上课,一年到头大集还不见得去上两趟。冷不防见到如此热闹的景象,顿时兴奋的不行。
与其说这是个临时集市,还不如说是元宵节的庙会。
即便因为不久前的灾害,让这里贩卖的商品变得稍微寒酸破败了些。但也有压在箱子里面的吃饭家当还是好好的。
正对着门口表演手艺的大爷正在拉“天嗡子”,也就是抖空竹。他能把天嗡子拉的很响很响,就像是一头老牛在哞哞叫。他还能把绳变成花,把天嗡子抖出去以后,原地翻个跟头,然后稳稳地接住天嗡子。
花芽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手帕,手帕打开,里面是一卷毛钞。说来害臊,这还是她从家中收罗出来打算在供销社买菜用了。现在看来,打赏给卖艺的人们正好。
她把毛钞塞给王天柱,反正也没几元钱,就让他看着给。
他们看完天嗡子,前面又来了“走马灯”。
走马灯不算很大,不过是来回转动的车、马和兵将们。点上蜡烛,外面的纸做的轮子自己在转,仿佛图案上的活物在动。
这东西看上几圈就够了,不停的重复罢了。
花芽觉得没意思,可王天柱看的兴致勃勃。
他前面的走马灯演的是《西游记》里的师徒四人,唐僧骑马在前,孙悟空站在筋斗云上跟着。猪八戒撑着钉耙懒洋洋地走着。最后面是沙和尚挑着扁担。
花芽站在一边等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完就去前面挑元宵节的灯笼。
这边摆着的灯笼不是很精巧,远看倒也还行。总不过是受灾的百姓为了挣点生计做出来卖的。一排摊位前面的军属们也没怎么还价,喜欢什么就原价购买下来。默契地用这种行为帮助这些靠自己双手重建家园的老百姓们。
这边有兔子灯、鲤鱼灯、桃子灯和牛灯、马灯、狗灯之类的,还有的手巧些的,能做出十二生肖灯。
乐乐选了个兔子灯,喜欢小兔子抱着大萝卜的乖巧摸样。天天选了个鲤鱼灯,希望自己的成绩能鲤鱼翻身。
王天柱笑的不行:“明明是咸鱼翻身,鲤鱼跃龙门,你怎么还能弄混淆。看来你注定要被我超过去。”
花芽走到王天柱边上,问他:“你赶紧也选一个吧。”
王天柱没想到花芽真的说话算数,能给他买一个元宵灯。他自从亲爸妈去世以后,都没舍得钱买过元宵灯。
“我不要。”王天柱不想浪费花芽的钱,就说:“我也不是很喜欢。”
花芽说:“你要是没喜欢的我就乱买一个。反正这钱必须得花,要么选你最喜欢的,要么我来选最丑的。”
王天柱的目光一下落在做歪脸的大猴子上面,当机立断地说:“我要那边那匹马。”
他选的马灯分成两端。前面一个棍子支起来的是马头,后面一个棍子支起来的是马屁股。
花芽买下来以后,看他很珍惜地摸了摸。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点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地在空地上炸着。正月十五的气氛越发浓厚,被气氛感染的人们,相互间都说着:“恭喜恭喜,新年好啊。”
花芽跟王天柱逛了好久,他们跟方圆走着走着走散了,最后花芽跟王天柱一起,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玩意回去。
回到家以后,顾听澜已经起来了。
看着小妻子满脸愧疚地跑到阳台上取出一颗酸菜,巴巴地说:“我本来想给你做点好吃的,遇到一些事情.”
“那你休息,我来做饭。”顾听澜往茶几上扫了一眼,笑道:“是去大门口了?好玩么?”
花芽见他没生气,就凑过去说:“太好玩了,今天去的太晚摊位上的好东西被买走不少。明天要是还有,我就早点去看看。”
顾听澜很笃定地说:“明天肯定有。”
花芽不确定地说:“可我听嫂子姐说,咱们部队门口不允许摆摊了。”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顾听澜笑道:“允不允许,我说的算。”
第155章
“我不同意。”
阮旅办公室内, 一位六十多岁的倔老头大声地说:“哪有军区门口摆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人!别忘了,所有军区门口都要求庄重、严肃!咱们的军区, 更是军事重地, 怎么可以容忍那些老百姓摆摊喧闹?”
也不知道顾听澜听到了没, 他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拿出阮旅珍藏的铁观音。阮旅眼皮子一跳, 见顾听澜慢悠悠地捻茶泡茶,对自己格外舍得。
阮旅闭了闭眼,独自面对这位退休的老军长。这位老军长退休前,军衔比阮旅高, 这么大把年纪,是为数不多的没遭过罪的仅存硕果。
老军长知道在北京时时刻刻会被人盯着,干脆不管北京的那一摊子,放手交给年轻人。他自己则来到大禹岛,痴心妄想成为031的一把手。
可惜阮旅不是吃素的, 由不得别人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他身边的周恩先, 更是老狐狸, 一起与阮旅红脸白脸的唱着,让老军长一点好处没讨到。
下个月就要提前开岛, 老军长还想多安排几位后辈子侄进来。在这之前, 他多多少少得在031掌握些话语权。
他仗着身上有功勋,被大领导接见过, 处处绊手绊脚。阮旅对此头疼不已, 干脆把一些大事小事, 以锻炼的名义让顾听澜着手处理。
顾听澜是什么人?有阮旅的脾气和周恩先的脑子,深得两位真传。这些年低调修炼, 早就成精了。
他瞧破阮旅的心思以后,日日过来蹭阮旅的沙发、喝阮旅的好茶、上上下下带着二团的人没少占便宜。人家得了便宜还卖乖,装作一副“我就是个小团长,你们大人物说什么我可管不了”的态度。
见他安逸的吹一吹,撇一撇的尝着茶,阮旅唇角抽了抽,也不暗示了,直截了当地说:“小顾,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说一说嘛。”
小顾能有什么意见?
他摆摆手,露出谦虚的笑容说:“我没意见。”
老军长深感欣慰,就差脱口而出“孺子可教”。
阮旅走到茶几,黑着脸把抽屉里面藏的铁观音、碧螺春、君山银针全都收起来,绝不让这个小王八蛋挨排喝了。
老军长有点聋,年轻时候战友踩了鬼子的地雷炸了,他就在边上,大难不死,聋了一只耳朵。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吼着:“这就对了,咱们的大门口,可是写着‘卫兵神圣,不容侵犯’八个大字。不是给那些乌央乌央的老百姓们搞巡逻,抓小偷的。”
顾听澜深深地点头说:“对,虽然没让卫兵脱岗抓小偷,不过门口摆摊的四位数的老百姓,你要是看不顺眼,咱们可以处理处理。”
老军长觉得“处理”这个词用的有些微妙,他身后的警卫员已经察觉出顾听澜话里的不对劲,奈何这位老领导性格太倔,从不听别人的劝告。在位时,就喜欢搞一言堂,到了这里恨不得也搞起一言堂。
警卫员劝不动这位老领导,无奈地往后站了一步,免得他大发雷霆的时候殃及到自己。
阮旅拿着茶叶罐的手定住了,他心领神会地与顾听澜来了个你唱我和,顺着顾听澜的话问:“你要怎么处理?”
顾听澜微微一笑说:“当然是把他们全都赶走,把军区大门的地方全拉上警戒线,谁要敢闯禁,就拉到禁闭室里关个十天八天的。日子一久,他们就服气了。”
老军长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信以为真地说:“这样.影响不好吧?他们胆子小,拿枪吓唬一下就成了。”
阮旅已经听出顾听澜说的是反话,也不把茶罐收起来了。绷着脸给自己倒了杯茶,又不着痕迹地把老军长面前的热茶收走。
“光吓唬有什么用。”顾听澜眼睛一瞪,神神秘秘地跟老军长说:“这有什么影响不好的。咱们都说‘一切为了人民’,其实人民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有没有钱过日子关咱们什么事呀。就算开岛以后,他们兜里连修缮房屋,用来买水泥、砖块的钱都没有,一个个住在土屋帐篷里,只要上面的人看不见,咱们手握军权,当个土皇帝吃香的喝辣的,照拂子孙后代,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都能分上一杯羹,老百姓上告无门,这样的影响就是好的。”
老军长听着听着反应过来,顾听澜这小子是在挤兑他呢。居然把他心里的想法猜的一清二楚。
他恼羞成怒地大喊:“你给我闭嘴!谁,谁要当土皇帝啊,你这是想让我挨枪子!”
顾听澜笑盈盈地说:“您当啊,难不成我来当啊?那可不行。要论对老百姓的狠心排,在座的您排第一,没人排第二呀。”
老军长气羞恼地想要掀茶几,茶几是纯大理石的,他没掀动。又想着拿热茶泼顾听澜,奈何热茶被阮旅提前收走了。
老军长这个气啊,破口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跟战友挖地雷打鬼子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毛都还没长齐的玩意,还阴阳怪气地挤兑上老子了!”
顾听澜根本不怕他,别说他是个退休的军长,就算是在位的军长他都不怕。他家里的那位司令员可比眼前这位厉害多了。
对方骂人,那顾听澜干脆不做人。
他掏掏耳朵越过老军长,跟老军长的警卫员说:“小同志,你们家老领导的亲戚们什么时候到呀?我好命令底下的人,把军区大门口好好扫一扫,让他们三跪九叩的迎接他们呀。”
警卫员见老军长被气的上不来气,忙说:“您说什么话呢,没有,没有!”
顾听澜眉毛一挑,“错误”地理解警卫员的意思说:“怎么会没有子孙后代呢?难不成年轻的时候被地雷炸坏了,还是缺德断种了?”
警卫员吓得不行,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他赶紧说:“您就别说了,这位心脏不好啊。”
“心脏不好?”顾听澜点点头,玩了个谐音重重地说:“那是心脏的。”
“你、你、你!”老军长捂着心脏,一口气喘了半天。嗓子里发出急促的呼吸声,一口气憋着没上来,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阮旅指着警卫员说:“赶紧的,救心丸喂进去!”
他见顾听澜要上手掐老军长地人中,把顾听澜的手扒拉下来,哭笑不得地说:“你劲儿太大,可别把人家的人中掐掉了。”
顾听澜见老军长又喘上气了,淡淡地说:“脸皮都掉了,还在乎一个人中?”
警卫员都要跪下求他了,哭丧脸说:“顾团长,您就少说两句吧。”这么些年,没人敢在老军长面前说这些风凉话啊。
顾听澜没什么好顾忌的,他不把老百姓当人,谁又会把他当人。
阮旅跟警卫员一起把老军长扶到沙发上坐着,又将顾听澜拉到一旁说:“我知道你见不惯这样的人。都是在军中待久了,习惯一句话让成千上万人跑断腿的权利。特别是他这种性格的人,在北京没熬住,‘退而求其次’到了咱们这儿,还不习惯手里没权,被人忽视。再则他自己混了一辈子,想给儿孙们讨点好处。以后我就让他在干休所里待着,没事别出来乱晃。”
顾听澜混不吝地说:“怎么?你很理解啊。”
阮旅被他气笑了,在顾听澜鼻子前面点了点,气不打一处来的说:“你别指桑骂槐啊,我告诉你,老子不是个贪权恋位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早早的把些事情交给你小子处理。”
顾听澜低头笑了笑,轻声跟阮旅说:“你可别跟我生气,跟我生不完的气。”
阮旅噎了一下,怒道:“滚滚滚!我告诉你,军区外面的百姓摊位出一点事,我就拿你是问。”
顾听澜笑道:“你拿我打靶都行。”
他走到门口,看到悠悠转醒的老军长,对阮旅说:“对了,帮我转告一下老军长。他的权利也是人民给的。刚入伍的时候就发誓要爱党、爱人民,别老了老了,他还晚节不保咯。”
*
直到正月十五的正日子,花芽彻底领悟到大禹岛百姓们生存的智慧。
原来在前两天看到的破铜烂铁都是假象,全是迷惑人的。他们把破烂东西赶早卖出去,卖到后面同样的价格越卖越是些好东西!就问你动不动心,买不买?
在确定今天还有百姓摊位,花芽一大早跟王天柱出来。
王天柱明天就要去学习班,花芽不想做早餐,就打算带着他买点甜豆腐脑喝。没想到走到路上就跟王天柱争执起来。
王天柱非说豆腐脑要喝咸的,最好加各种卤子。听到花芽要喝甜豆腐脑,义愤填膺地认为甜豆腐脑根本就是反人类的东西。
花芽就喜欢喝甜的,还得加双倍甜的那种。咸豆腐脑把豆花的香味都盖住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于是她与王天柱俩人一甜一咸势不两立。
他俩气呼呼地出了军区大院的门,打算谁都不搭理谁。谁知道又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
两个土包子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摊位,还有黑压压的擦肩摩踵的人们。朴素的只想吃豆腐脑的两人,默契地靠近了些。不约而同地想着,可别在军区大院门口走丢了。
他们面前摆着一溜儿早餐摊儿,卖五香大烙饼的、卖葱花酱油面的、卖花生灌香糖的、卖盐水荸荠的、卖水煮鸡头米和紫皮菱角的。
往前走,一个挨着一个的摊位,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单一个饼摊,就能卖红糖千层饼、南瓜饼、萝卜丝饼、西葫芦饼.旁边蒸笼里还有蒸饺、小笼包、大花卷.
除了卖早餐的,还有数不清的卖各式商品的摊位。有的胆子大的还卖洋货。像什么钳眉毛的镊子、抿子、僧帽牌的洋蜡烛、阳光牌的皮鞋、松齐电灯泡之类的。
这些冒出来没几天的摊位,仿佛无边无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卖不了的。
王天柱咽了咽吐沫,回头看着警戒的军区大门,揉了揉眼睛。完全没想到,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他便宜爹弄出来的。
他跟花芽俩人看花了眼,顺着摊位中间的小路走了几分钟,又到一个粥铺。
粥铺后面不少人站着喝粥,有大米粥、小米粥、青菜粥、杂粮粥、还有山楂粥.另外还有各种汤、米糊、浆汁等等,简直就是一锅熬天下。
王天柱控制不住自己的嚎叫声,捂着嘴疯狂地往各式各样的摊位上看过去。
花芽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兜,没有他那么激动,毕竟刚刚发了工资,还算薪贫气和。
第156章
王天柱放弃了咸豆腐脑, 当机立断买了千层饼,还让人刷了厚厚的酱料。他边吃边问花芽:“怎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
没等花芽回答,摊主大妈就乐呵呵地说:“咱们岛上跟海城有了互帮互助的政策, 给咱们供应了帮扶物资。要不然谁舍得把这么好的粮食拿出来卖啊, 全都卖的是家里不要的玩意。”
买了一堆家里不要玩意的花芽:“.再、再给我刷一层酱。”哪怕吃回来一分钱也是好的。
王天柱笑的肚子疼, 他三下五除二的吃完千层饼,眼睛又盯上对面摊位上的小馄饨。
卖小馄饨的大爷冲他摆摆手, 招呼他过去说:“小伙子,想吃馄饨啦?爷爷多给你放几个?”
花芽对他有种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见王天柱毫不犹豫地坐在摊位边,她咬着饼子也过去了。
花芽问:“怎么卖的?”
大爷说:“五毛钱十二个, 我多给你们几个。你们姐弟俩吃一份就够啦。”
王天柱有自己的小金库,大方地跟花芽说:“我请你吃馄饨。”
花芽还以为是大爷提前做好的,原来是当着他们的面现包的。可能是大爷年纪太大,手有些抖,但不妨碍他往馄饨里塞大大的肉馅。
花芽乐着说:“够啦够啦, 再多就成水饺啦。”
馄饨大爷充耳不闻, 就往里面塞肉馅。
王天柱听到大爷刚说的话, 小声说:“你跟我一个辈分,高不高兴?”
花芽解开围巾, 歪了歪脖子说:“那是你显老。”
王天柱无话可说。
馄饨大爷说多给几个是假话, 完全是多给了一整份啊。
花芽用小碗碗吃了七八个就够了,剩下半块千层饼死活吃不下去。王天柱一脸嫌弃的把她咬过的饼子边边揪下去, 然后把饼子吃掉了。
看的花芽很想要行使一下坏后妈的权利。
吃饱饭, 花芽没让王天柱给钱。她掏兜翻出装有工资的信封。一个月二十二元钱, 每个月初发的。
至于补贴十元,是按季度发, 这个月还没有。
她把信封的二十二元工资拿出来,王天柱“嚯”了一声。不为别的,花芽居然从里面掏出了一小沓的大团结,少说两百元。
王天柱赶紧挡在她前面,问她:“你贪污啦?”
花芽推了他一把,看到信封后面顾听澜的留言:花完回家。
王天柱“啧啧”两声,跟花芽说:“花不完咱都别回家了。”
花芽抽出两张大团结,然后把信封揣到兜里拍了拍。她小心地往两旁看了看,一转头见到笑呵呵望着他俩的馄饨大爷。
馄饨大爷一脸慈爱地说:“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不知道你有钱啊,你左边的兜浅不浅啊?”
花芽冲上去想要呼他。
王天柱拦着花芽说:“爷爷逗你,你怎么什么事都当真呢。”
花芽挠挠头,瞅了馄饨大爷一眼,跟差点受惊的大爷说:“我也逗你玩呢,谁真能跟老人家动手啊,哈哈哈。”
王天柱板着脸从兜里掏出五毛钱给馄饨大爷,拉着花芽走了。
“我真是逗他玩的。”花芽走在路上还在解释:“我怎么可能真揍一个老爷子啊。”
王天柱说:“以后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跟你开玩笑太吓人。你都不知道你刚才一抬手,掌风都出来了。要不是跟你熟,我也得被吓到。”
花芽觉得没意思:“那我不跟你开玩笑了,你爸可比你厉害多了,就算我真呼过去,他都没事。”
王天柱冷笑:“那你也太不懂男人了。”
花芽也冷笑,大言不惭道:“谁说不懂?我要是不懂能把你爸的心抓的紧登登的?”
王天柱一语中的:“你那是姜太公钓鱼,我爸就是上钩的那条鱼。你就算没钩子,站在岸边招招手,他都能鲤鱼跃龙门找你去。”
“嗐。”花芽被说的不好意思,总结了一句:“那不也是咱的魅力嘛。”
王天柱小声嘀咕说:“有没有可能,我爸,瞎?”
花芽脸垮下来,把小拳头杵到王天柱面前晃了晃,王天柱双手合十,虔诚地说:“妈妈,最深爱的妈妈,我错了。”
他跟顾听澜做父子交谈的时候,便宜爹把他带到英雄碑后面,指着远处百米高的悬崖明显被人为锤断的一块坚硬的山岩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弄的么?”
王天柱不知道,猜测:“雷劈的?”
“男人不要太天真。”顾听澜说:“你妈徒手爬上来,想要挂东西挂不上,轻轻用手锤的一个豁儿。”
王天柱石化。
顾听澜又问:“你要是惹你妈生气,你的肋骨是什么下场知道么?”
王天柱做了个掰东西的动作,便宜父子俩心照不宣,离开教育现场。
花芽对他的态度表示满意,两人维持着表面友善一整天都在逛吃逛吃。
到了太阳要下山,花芽与王天柱玩够了准备回家,惊讶地发现过来的路上与回去的路上商贩似乎换了一拨人。
卖吃喝的少了,点元宵灯的多了。
王天柱还跟天天约着与其他孩子们比一比谁的灯厉害,原本着急想要回去,见到眼前的场景脚挪不动了。
大禹岛上出狠人,狠人不光在031,还在民间。
不知谁搞了个围屏出来,硬木头做的长方形的框架,一寸多高,半尺的宽度。上面铺的是绢布,绢布上用较好的工笔画出三国演义的人物。也不碍人物多,一个个描画的栩栩如生。专门在灯节的时候拿出来。
一堂围屏五六十幅,占着极大的空间。围屏后面点着蜡烛。就像是大型的连环画,挤着层层叠叠的人看屏。
等过半个小时,《三国演义》的围屏被换下去,《封神榜》的围屏换了上来。
《封神榜》一出来,还没换完,看屏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可是牛鬼蛇神啊。
岛外面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但凡沾到一点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有的人家祖坟被刨、家庙被拆,这还是小场面。
一些大型的佛道庙宇,不管是上天入地在哪里,原是多么庄重的地方,全都给你破坏掉。谁要是拦着,谁就还有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和旧习惯。
这么一大顶的高帽扣下来,别说被刨祖坟了,恨不得自己把祖坟给扒了。
他们惊慌失措之际,巡逻的军人们整队从围屏前经过,大檐帽、军大衣,目不斜视,靴子发出坚韧的声响。
有的人机敏,觉出味道来了,赶紧跟围屏边站着的摊主说:“快把《封神榜》换上,部队不管咱们咧!”
王天柱跟人群挤在一起,他不知道岛外的世界闹成什么样,小声跟花芽说:“为什么要管?”
花芽眼睛笑的弯弯的:“没什么好管的,所以就不管啦。”
旁边带着孩子的大姐也说:“就是嘛,有什么好管的。要是真要追管起来,年都别过了,反正也是个封建风俗。”
其他人都点头称叹,有的刚来大禹岛不久的人跟旁边的朋友后悔:“要知道岛上这么仁和,我就该把家里人全都接过来。总比在外面提心吊胆的好。多亏顾团长管理的好,现在天塌下来我都不会怕。”
“是啊,他还带着兵把我们一村子的人都给救了,在雪里没日没夜的挖了两天。真不知道他要是不在,我们村子里的人能活下来几个。”
王天柱没听见他们说的话,干脆往前挤了挤,继续看屏。花芽悄悄捏紧衣摆,从侧面了解到一些顾听澜出任务的情景。
等到再次换成《三国演义》的时候,花芽才带着王天柱离开。王天柱恋恋不舍地往屏前的瓷碗里放了一元钱。这数目可不小,比起碗里的五分、一毛的,大方多了。
摊主追上花芽和王天柱,从怀里掏出掌心大小的一幅小小屏,上面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美猴王。
摊主与他们说:“本是师徒四人都有,没想到三人遭了灾,只剩下大圣一幅,送给有缘人,请别嫌弃。”
王天柱会嫌弃么?他高兴的都要跳起来。
花芽见摊主身上的棉袄都是补丁,从兜里掏出五元钱给他。
他死活不要,花芽死活要给他。最后摊主珍惜的收下五元钱,给花芽鞠了一躬。
花芽赶紧扶着他说:“大哥,千万别客气。你这个手艺活,我拿钱出来就是亵渎了你。”
大哥红着眼眶说:“都是混口饭吃,哪有什么亵渎不亵渎的。等我有功夫把师徒三人画出来,一定托人给你们送来。”
王天柱激动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姓王,王天柱,就在学习班上初一。你可记得啦?不过你别着急,我一直都在这里,不妨多等等。”
大哥说:“诶!我记住了,小哥你可放心吧!”
王天柱和花芽正要走,被大哥叫住说:“你们在大院里能见到一位姓顾的团长不?长得贼英俊的一个军官。”
王天柱正要说话,花芽拉着他,笑着问大哥:“你找他做什么?”
大哥不好意思地说:“我媳妇和儿子是他从倒塌的屋子里救出来的,他的后背还被房柱砸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主要是我想感谢他,也想跟他说一说,老张家的老婆孩子都活着呢。”
花芽抿着唇点头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带到。”
就在她们说话的工夫,全黑下来的天边被人点上祈愿的孔明灯。
最开始,天上只有一盏红灯笼。竹篾做骨,外面糊着剪窗花的红纸。长方形的筒里点了蜡烛,脑线不用牵,在一个角上系上线就能飞到天上去。
红灯笼缓缓升到天上,慢慢地飘动着转过来,正面被人用毛笔写着一个大大的“安”字。
花芽看到这个“安”字的同时,它的下方出现了成百盏写着“安”字的红灯笼,从不同的人们手中飘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与无数人心中的祈愿,如星辰般闪耀,点亮黑漆漆的夜空。
让花芽遗憾的是,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没能跟顾听澜一起看。
就在她失神地看着冉冉上升的群灯,在她眼底闪烁。王天柱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往军区大门的方向指去。
他的动作在一群看孔明灯的老百姓当中格外扎眼,大家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军区大门的围墙之上,在数百盏莹莹灯火之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恍然出现。
顾听澜表情严肃地望着下面数千人的集市,缓缓地从临时街巷的一头,扫视到另一头。
他双目如炬,容不得丁点沙子。笔挺的军装和闪耀的军衔,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的英俊容貌与凌人气场,叫下面昂头望过去的人们纷纷猜测他的身份。
收摊的馄饨大爷走到红墙之下,看到这位吃了他好几年馄饨,眼见着成长起来的男人,看直了眼。
“好啊好啊,我没看走眼,是个爷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对一大帮子身后还在盯着看的人们说:“不是要感谢顾团长救了你们么,喏,他就是顾听澜。”
花芽感觉周围有小小的欢呼声,也有抽气声。她顾不得别人怎么看顾听澜,她只想在这个时刻好好的抱抱他。
也许是真的感知到有一双炽热的双眼注视着他。顾听澜微微垂下眼眸,看到在人群中偷偷跟他摆手的小妻子。
花芽脸蛋红扑扑的,激动地发现顾听澜看到了她。她踮起脚,往上窜了窜,希望顾听澜不要把目光挪走。
就在此刻,站在花芽周围的人发现,原本冷峻严肃的男人,在看向这边的瞬间,表情变得温柔。
他居高临下的站着,俯视红墙下芸芸众生。唇角噙着笑,好看的眉眼牢牢地盯向某个人。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花芽的心脏迅速的跳了跳,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手背贴着脸,想要让发烫的脸颊尽快冷静下来。
伴随着顾听澜表情变化,周围再一次发出惊呼声,不少人往两边张望,有的胆子大的人甚至窃窃私语地说:“他为什么要看咱们这边,该不会看上哪位女同志了吧?”
“八成是的,你们眼神那么好,难道看不出来这是跟他谁打招呼呢吧。笑的这么温柔,肯定是喜欢的人。”
“哇,他该不会对谁一见钟情了吧!”.
王天柱麻木地望着红脸的花芽,把她往人群外面推搡着。
往外挤的过程中,他还不忘回过头跟八卦的群众们喊道:“别造谣,我爸结婚了!”说着,指了指挤出人群往军区大门飞奔的花芽说:“她就是我妈!”
第157章
热热闹闹过完年, 转眼二月底。
部队已经来了通知,不比去年四月份开岛,今年将会在三月份开岛。
花芽该干的活已经干完, 百般聊赖地趴在登记桌前, 与周文芳说:“昨天、今天、明天, 怎么过的都一个样呢。”
周文芳翻看着新到的文集,头也不抬敷衍着说:“你放心, 后面二十年也会是一样的。最多你身边多几个需要你拉扯大的孩子。”
“几个?”花芽瞪大眼睛,小手欠登登地捂着周文芳的书上,没事找事地说:“我的人生价值就在生孩子上吗?”
周文芳掐着她手背一丁点的皮,把她的手吊起来, 疼的花芽龇牙咧嘴,她才说:“不生孩子,你的人生价值只剩‘欠儿’了。”
花芽不想当“欠儿”,这是北方的方言,等同于“贱次次的人”。她拄着下巴, 畅想道:“你说咱俩要是一起考上海城分校该多美丽啊。”
“你说的该不会是北京大学海城分校吧?”周文芳的确想上好大学, 却不敢往顶尖大学上面想。她伸手摸了摸花芽的脑门说:“早上吃坏东西了?尽做梦了。”
花芽不想做梦, 想美梦成真。
趁着没人的功夫,她把课本拿出来, 认认真真地学习。
周文芳知道她一根筋儿, 推了花芽一下说:“你该不会说真的吧?”
花芽茫然地说:“这事能作假么?”
周文芳:“.我没想过考北京大学。”
花芽笑嘻嘻地说:“哦,那你就是不如我了。”
周文芳:“.但我现在想了。”
她俩说话的时候, 阅读室来人了。对方正是想要过来和她们一起自学的赵雨。
她抱着书进来, 见这里就她们俩。也不压着声音了说:“下午我跟你们一起自学啊, 中午咱们一起吃中饭,吃完饭就开始。”
周文芳正好问她:“上次你说帮我带的参考书带了吗?”
赵雨说:“哎呀,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家庆哥帮咱们都买好了,全是在北大校区后面的老书店里弄到的。老书店里的书太多了,差点被闹事的学生给烧了。他帮忙把书转移了一部分,书店的人为了感谢他,给他送了不少考大学相关的书籍。里面还有一些是北大学生用过的笔记本呢。”
这事简直就是天降鸿运啊,她们约好等笔记本过来,大家一起抄写学习。
赵雨又说:“马上就要开岛,可惜不能去萨丁镇上买老莫家的墨水了。”
花芽说:“那还真是奇怪,怎么就连个墨水不能买了。”
花芽问的无可厚非,赵雨摇摇头说:“哪里是因为这个,原是萨丁镇长被革职,换了一位新镇长。那边变的不安定,老莫墨水也关门了,不知什么时候开门。”
“真是哪里都没听过的道理,不念书反而光荣了。”花芽对此很恼怒。她经过一次,更是知道外面的情况多严峻,除了在岛上好好待着,面对那种吞噬一切的大浪潮,无计可施。
周文芳觉得萨丁突然换镇长有些奇怪,整个冬期萨丁都不按常理出牌,净往破坏双方关系上操作。
花芽正好问道:“对了,原来的那位镇长为什么革职?”
这事换成别人不知道,换成赵雨还真知道。
她的那位家庆哥,在海城读大学停学后,辗转到萨丁岛谋差事来着。认得三四个在萨丁镇政府工作的学长学姐。近期因为支援大禹岛,海城跟萨丁政府有了往来,张家庆跟着原来的同学们往萨丁去过两次。
“这可是个秘密啊,千万千万别跟其他人说。”赵雨往后看了眼,没发现其他人,她凑到登记桌旁边,把花芽和周文芳往下拽了拽说:“一直给咱们使绊子的那位就是萨丁原来的镇长。”
花芽隐约感觉王前进向萨丁医院求血不得,这件事情跟这位镇长有关系,忙说:“你快说啊。”
赵雨胳膊交叠拄在登记桌上,把声音压的低低的说:“家庆哥说原来的镇长有个独子,据说是三代单传。上回咱们部队在封岛前接收物资,他也在现场指挥。后来他跑到空仓库里跟一位女同志‘聊天’,偷懒不干活,结果正在那时候,吊装的吊车臂脱落,差点砸到下面工作的人堆里。”
周文芳寻思了一下说:“难不成咱们部队的机器把他给砸了?”
赵雨忿忿不平地说:“哪里是咱们要砸他的,是他看着机器要掉下来,死活不开仓库的门让其他人躲进去。他假装仓库上锁内部无人,想要自己和那位女同志一起躲在里面安全。可能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吧,他不是装着仓库里面没人么,咱们部队一位军官见状,奋不顾身地冲到机器下方,冲到操作舱,将吊臂甩向空仓库。整间仓库塌了一半,把里面的两个人都压在下面了。”
花芽和周文芳俩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
赵雨继续说:“女同志的胳膊断了,别的没什么事。三代单传的独苗苗也受了点伤,不过不危及生命,小命还在.但是有传言说他伤在□□那边,以后失去生育能力了。他爹因此恨透了当兵的人,一改以前的态度,恨不得大禹岛沉没呢。”
周文芳理解不了,问赵雨说:“既然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沟通呢?说不定送到别的地方能医治好呢。”
花芽反而先明白过来,解释给周文芳说:“他哪里敢说,明明是他自己不顾其他人的性命安危装作不在。人算不如天算,反而是他遭殃了。”
周文芳后知后觉这一切,张大嘴看向花芽说:“该不会救人的那位军官是王梨花的丈夫,王前进吧?怪不得萨丁医院不给血袋,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件事。”
赵雨“嘘”了一声,她们直起腰,看到有人过来借书。花芽把借书登记后,对方拿着书离开。
她们仨再次趴在桌子上,脑瓜对着脑瓜。
花芽摇头说:“害人终害己啊,三代单传的儿子,这下废了。归根结底,也是他活该。要是把人们都引过去,前进叔也不会冲到操作舱把机器吊臂往他那边甩。”
“就是因为他们不占理,想要去告王前进和031都没办法。他爹又想要报仇,就处处给咱们部队下黑手。”赵雨磨着牙说:“后来是省内组织部的人突然过来调查,当场把他革职了。后面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都是因为那位镇长儿子的一念之差造就的悲剧。她们唏嘘不已,好在王前进熬了过来,好在大禹岛在天灾当中熬了下来。
她们安静了一会儿,花芽起头聊了些别的。
等到下班,她们一起去三食堂吃饭。吃饭的功夫,赵雪忙完过来。
她最近顶替了王凤云的工作在供销社任职,刚工作几天还没上手。
她匆匆地打了饭菜坐到她们面前说:“真是饿死我了,早上开门太早,我差点迟到。”
赵雨起来给她打了点海菜鸡蛋汤,送到她面前说:“中午不是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么,你慢点吃。”
赵雪大口吃了两口,感觉胃里好了些,放慢吃饭的速度,跟她们说:“你们不知道吧,咱们下个月要来不少新人呢。小聂连长弄了好多后勤的生活物品过来,我们要入库清点,还要顾着前面的柜台,全都忙的团团转。”
周文芳不觉得奇怪,跟花芽说:“你来的那一年031算是对外正名。这两年有不少人看好咱们这里的发展前景,我有好些朋友都想过来工作呢。不过这里来的人多,走的人也多。反正都跟我一样是签合同的,干得不好直接走人。”
周文芳还算是被照顾的,毕竟是英烈后代,给她安排在图书馆相对轻松的职位。只要不出大错,在这里想工作到什么时候就工作到什么时候。只不过没有军人的头衔而已。
其他人有的就是挂了个合同工的身份,不光要在031里面工作,更多人要在大禹岛各处搞建设。
花芽听林八一说,最近有个新工程要动工,说是要建一个非常大的码头,专门有大货轮过来直接运输商品,从大禹岛通向海城。再从海城通向其他城市。
这样大禹岛就成了一个中枢岛屿,光是运作新码头的建设就要来不少人。
大禹岛不是封闭的岛屿,也有符合条件的老百姓定居在这里。特别是不少军人的家属,和三区工作人员们的家属,他们不少人愿意在岛内生活。有的不符合随军政策的,干脆就在部队外面住下了。
随着大禹岛发展势头越来越好,闻讯过来寻找机遇的老百姓也不少。只能说任何时代都不缺机遇,缺的是发现机遇眼光的人。
赵雪说:“除了过来的新同志的需求,我们还收到不少二手物资。都是离开的那些同志留下来不要,供销社这边低价收购起来。专门组织时间统一销售。”
花芽对二手东西没多大兴趣,倒是赵雨和周文芳两个人知道了,想去看看有什么可以捡漏的。
她们约定好一起过去的时间,赵雪吃完饭,又急冲冲地赶回供销社。
花芽和周文芳、赵雨三人,慢悠悠地往图书馆走过去。
赵雨简直就是个小喇叭,许多花芽和周文芳不知道的八卦她全知道。往图书馆过去短短的二十分钟,花芽和周文芳两人完全是大开眼界。
到了自习室,花芽和周文芳无心学习,还想听她继续八卦。
第158章
赵雨挨不住她们俩左右夹击, 干脆坐在她们中间又说了两个八卦。周文芳和花芽两个人顿时感叹,原来一样的031,不一样的人生啊。
还以为大家在031过的都是一样的日子, 原来还能如此精彩。
赵雨话里有话地说:“咱们说别人的八卦, 难免别人也会说咱们的八卦。”
她想说的是周文芳和谢伟民两人之间的互动, 谢伟民嘴巴上没承认在追求周文芳,私下里做的事情都是暗搓搓地献殷勤。
谢伟民今年三十, 个人问题摆在首位。虽然处处有顾听澜压在前面,可顾听澜已经结婚,跟花芽两人日子过的甜甜蜜蜜,大家有目共睹。剩下排号第一名的单身汉非谢伟民莫属。
暗中关注他的人不在少数, 见他频频对周文芳表现出好感,偷偷议论的人可真不在少数。
“就说谢副团,咱们部队里数一数二的单身王老五。年纪轻轻当上副团,等到顾团长往上升一级,他妥妥是正团了呀。”
赵雨口中意有所指地说:“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 能获得他的青睐。据我所知, 有好几个想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人都被他拒绝了呢。”
花芽紧紧抿着唇, 她可不能乱说话,免得赵雨这个小喇叭传出去了。要说也得是周文芳自己说。
显然赵雨也知道自己小喇叭的身份, 与她们说:“你们俩总是有小秘密, 可我也是你们的姐妹呀,我跟你们分享了那么多, 你们怎么也得跟我分享点什么吧。”
周文芳装作自己很忙地样子, 翻着书本不停地做题。赵雨确实想要探探周文芳和谢伟民两人之间的底细。也不是说为了谁而刨根问底, 就是想要满足一下小小的八卦之心。
花芽不想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八卦,也想分享一下自己的小秘密。思前想后, 吭哧了半天,在赵雨期待的小眼神说:“我、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别说是赵雨,连周文芳都诧异的看过来。
毕竟在周文芳的眼里,花芽简直就是个透明的人,纯粹坦荡,能有什么秘密?
花芽把头凑到她们俩中间,用气音说:“其实有时候我偷懒,不想做饭,就会到三食堂找师傅包饺子,等八斤回来煮给他吃,他都会说我做的饺子最好吃啦,嘿嘿。”
周文芳翻了个白眼,而赵雨一副没救了的表情看向花芽说:“他在这里待了十多年还能吃不出来是谁包的饺子?他吃东西多挑剔在部队出了名,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花芽懵了,她的八斤吃东西挑剔?
完全没有啊。
给啥吃啥,吃的溜干溜净。
赵雨只想分享八卦,一点都不想吃狗粮。
她打开面前的笔记本往她们中间放了放,单方面终止了这个话题:“自习,谁说话谁是小狗。”
花芽不知道顾听澜挑剔,对此抱有一定的疑问。
她干脆说:“他怎么挑剔了呀?你说给我听听呗,汪汪。”
赵雨捂着她的嘴,哭笑不得地说:“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周文芳懂花芽,她把课本往花芽面前推了推说:“肯定是因为你做饭好吃他才不挑剔的,来来,帮我看看这段公式应该怎么套,怎么稍微变形了一下我就不会用了。”
花芽觉得周文芳说的很对,她的手艺本来就好,获得了大家一致好评。八斤就算挑剔也无从挑剔。至于饺子的事,这边包饺子的馅料大差不差,也许真没吃出来呢。
“让我看看。”花芽很快把这个小插曲忘在脑后,开始帮周文芳推公式。
今天下午没有家委会的会议,也没有扫盲班的课程。大家过的都算很轻松。
花芽和她们在这边学习了一下午。另外一边,大芳姐因为前一晚没有睡好,趁着烧水的功夫在沙发上小歇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因为吴毓跟她说的事情让她格外在意。这些天的晚上,她总会梦见有个人拿着菜刀站在她的床头盯着她。
她夜里半梦半醒间老是会被吓的惊叫,等她彻底醒来以后,发现旁边的陈志还在睡的很香。
而在梦中从床尾走到床头凝视着她的“陈志”,狰狞的表情,掩盖不住的杀气让她夜不能寐。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天下来,她看陈志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感觉陈志像是有很多事情隐瞒着她。
而吴毓一张破相的脸,跟她说:“小心你的枕边人。”让大芳姐陷入很深的恐惧之中。
以前大芳姐很忙碌,并不在意。最近闲暇下来,她发现陈志下班以后虽然会按时回来,但跟他一起工作的其他人总会比他提早回来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的样子。这段时间差,陈志去干什么了,大芳姐无从知晓。
还有孩子们的房间,有一个抽屉一直落着锁。
陈志说,里面都是他老家寄过来的信件,他想要珍藏起来担心孩子们损坏所以锁上。
原来的大芳姐对自己家人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哪怕你把钥匙给她一把,她也不会去特意看里面的书信。可偏偏陈志锁上抽屉以后,不光没把钥匙给孩子,连她也没有给。
还有陈志这两年对她越来越冷淡,大芳姐的心慢慢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在她拿着刚做好的韭菜盒子,想要跟对门陈志的同事媳妇分享的时候,更加明显。
原因无他,对方见是她敲门,往地上“啐”了口吐沫猛地关上门。
大芳姐不愿意做被动的人,她再次敲响对方的门。
王兰把门打开,单手撑在门框上一改往日的热情,冷淡地说:“有事说事。”
大芳姐端着韭菜盒子,问她:“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对我有意见你可以当着我的面提。我这个人不是听不得别人意见的。”
王兰用眼神上上下下扫视了大芳姐一个来回,眼神尖锐看的大芳姐浑身不舒坦。王兰并没有跟大芳姐说别的,只说:“我不愿意跟不守妇道的女人来往。”
大芳姐听到是这个事,还想着该是王凤云闹出来的。
她有心解释说:“我知道你心里介意,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是王凤云造谣生事。她已经被高会长申请遣送回去。我是受害者,这跟我本身的人品和道德没有关系。”
结果王兰不但不听她的解释,冷笑了一声,再次当着大芳姐的面把门关上了。
连续吃了两次闭门羹,大芳姐再好的脾气也被闹出火来。她是个受害者,怎么不指责传播谣言的人反而用攻击性的言语来伤害她?
她在这个时候还以为是王凤云的谣言造成的影响,毕竟那天在供销社里围观看热闹的人太多,估计有的人道听途说。
她憋着气,在家里做好饭菜。天气慢慢暖和起来,冬天的冻白菜要抓紧时间吃完,要不然等到冰雪融化后,白菜都得烂。
她做了大白菜粉条炖肉,还把腌制的小咸菜端出来摆着。考虑到陈志喜欢吃鸡蛋,还给陈志单独煎了个荷包蛋。
等到陈志下班,大芳姐第一次站在阳台上看着路上单独回来的他。错过下班拥挤的小路回来,周文芳要是以前还觉得是他为了避免人挤人。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问题。
她装着什么都没发现,如同以往般站在门口迎接陈志回来。
陈志把手提包递给周文芳,随后脱掉棉大衣也是递给周文芳。周文芳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她又不是佣人,哪有一回家什么话都不说就递东西的。哪怕有个笑脸也行啊。
陈志大爷一般坐在饭桌前,大芳姐让他去洗手他也充耳不闻。
他问都没问怎么只有一颗鸡蛋,三两下吃掉鸡蛋后,扒拉了两口大米饭,将饭碗递给大芳姐命令道:“加点汤。”
大芳姐坐到他面前不接碗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看。陈志总算把眼睛挪到大芳姐脸上,颇不耐烦地说:“让你加点汤。”
大芳姐问:“我是你家佣人吗?”
陈志愣了一下,这些年他早已经习惯大芳姐对他无私的付出。许多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他没说话,站起来自己到炉灶上盛了汤,也不问大芳姐吃不吃饭,自己先把大白菜粉条里的肉片吃的一干二净。
大芳姐看他不停的翻动大白菜,想要找到最后剩下来的一两片肉,这样的行为让她的心脏很是刺痛与恶心。
“不知道给我留点?”大芳姐面前的碗是空空的,陈志也不问。他把残羹剩饭一推,自己吃完抹了抹嘴,走到门口就要出去。
大芳姐问他:“你要上哪里去?”
陈志低头穿鞋,理都不理大芳姐,径直开门出去。
大芳姐愣愣地站在原地,随后冲了出去,跑到楼梯口喊住陈志:“都说了那是王凤云造的谣!她跟吴毓一直想破坏咱们俩的关系,你怎么就不理解理解我!为什么要冷冰冰的对待我!”
陈志站在台阶下面,冷漠地跟大芳姐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自己背地里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你自己心里明白。”
大芳姐一下恼火了,指着陈志说:“你他妈的别走,把话跟我说清楚,你说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结婚这么多年我有对不起你过?我天天在家伺候你伺候的不对了?”
陈志没听她的嘶吼,仿佛大芳姐就是个更年期爆发的无理妇女。偶然间有人从楼道里上来,听到他们之间爆发的争吵。陈志居然还能游刃有余地跟人家点点头,完全没把大芳姐的愤怒放在眼里。
不光是王兰对大芳姐抱有异样的眼神,上来的两三个人对大芳姐似乎也带有有色眼镜。
大芳姐看着越走越远的陈志的背影,仿佛看到是个陌生人。
第159章
扫盲班。
因为极端天气停止学习的扫盲班终于开课啦。
这次过来上课的人很齐, 应该是在家里憋得差不多,都想要出来透透气。
花芽在黑板上抄写要学习的汉字,隽秀的字体受到一致好评。
她抄完字, 找了个角落等着家委会的人分发纸质材料。眼看着课程就要开始, 发资料的人还没来。
赵雨坐到花芽旁边, 焦急地说:“今天是高会长上课,大芳姐怎么还没把学习材料带过来啊。她该不会忘记今天要上课吧。”
今天学习的内容是家属区的各项行为规范, 课程会持续三个月。开岛以后会有不少新人到来,原来在家属区的老熟人们被要求学好制度,以便帮助新人早日适应部队的生活。
大芳姐则要提前复印好纸质的资料,上面还带着拼音, 连着认字一起给大家分发下来。
高婶子先到活动室里面转悠一圈,看到人到的很多,活动室百来张椅子坐的很满。虽然都在交头接耳,也不算太过喧哗。只是大家面前的桌子上空荡荡的,应该提前下发的学习资料还没发下来。
她走到赵雨面前问:“大芳怎么还没来?你通知她今天要过来了么?”
赵雨冤死了, 赶紧说:“我跟她说了两次。”她抬手看看表, 已经两点过十分。课程应该在两点准时开始。显然大芳姐迟到, 耽误了大家的学习。
赵雨往门口张望了一眼说:“要不我去她家里找找吧。”
高婶子知道大芳姐办事很稳妥,必定是有原因迟到的。她跟赵雨说:“那你去找她吧, 记得把复印的材料拿过来。”
她们正说着话, 大芳姐从门口跑了进来。她怀里抱着乱七八糟的资料,见到高婶子, 一脸歉意地说:“抱歉啊, 耽误了时间。我现在就把资料发下去。”
高婶子点点头, 跟她说:“你最近是没休息好么?要是觉得太累,可以把工作移交给别的同志, 你好好休息两天。”
这话并不是挤兑大芳姐,主要是连神经大条的花芽都看出来大芳姐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和憔悴。高婶子这样说无可厚非,是出于关心。
大芳姐把材料往桌面上敲了敲,稍稍整理好后,抓紧时间分成几摞交给花芽她们分发下去。
好在大家过完年第一次上课,相互之间说不完的话,没注意到大芳姐的迟到。
等到课程上完,大芳姐一反常态地没有跟她们在这里开会,请了个假说家里有事就走了。
她前脚走,后脚花芽听到有几位家属在那儿窃窃私语。说的话很不好听,都是关于大芳姐私下里的难听的话。
花芽跟周文芳她们了解大芳姐不是那样的人,她们相互看了眼,花芽紧皱着眉头打算过去跟这些人理论,站在前面的高婶子就厉声呵斥了这些传闲话的人。
高婶子训人的力度不用说,花芽没错都不自觉的想要把脖子缩起来。
赵雨悄悄凑过来小声地说:“大芳姐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哪儿都有人看她不顺眼呢。”
周文芳生气地说:“谁知道怎么了,上次的事情不都说清楚了么,怎么还有人信以为真。狗肉上不了正席的玩意,就知道在背后说三道四。人家在这里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
花芽气的不行,闭了闭眼睛。高婶子狠狠地教训了这帮人,散会以后把花芽她们几个玩的好的留下来。
“你们知道大芳最近怎么了?”高婶子担忧地说:“我看她状态不对劲。平时多大的事儿也没见她憔悴成这样。该不会把那些流言蜚语信以为真了吧。”
大芳姐一直是高婶子的得力助手,要是家委会出了个副会长,那大家一定会推选大芳姐担任。
家委会的成员们对大芳姐很是了解,但家委会的人始终是少数,一区二区三区的家属加在一起三四万人,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大芳姐的本性。
花芽回家的路上,偶尔会听到有人说“搞破鞋”“不要脸”之类的话,等花芽转过头去问她们说谁,她们全都支支吾吾的说是乱说的话,没有说谁。
还有的人会跟花芽说听谁谁谁说的,说大芳姐是个不要脸的女人。甚至于说,大芳姐的小女儿都是大芳姐搞破鞋生出来的,并不是陈志的亲骨肉。
这几个人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平时也没怎么见过。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走了一个王凤云,来了这么多王凤云?三区的风气怎么这样啊!都是不认识的人,有些人说的话就像亲眼见到似得,叫不知情的人很容易信以为真。
花芽简直要气炸了,这事怎么没完没了!她用眼睛死瞪着这几个专门在人来人往路上说闲话的,有一种故意传播的感觉。
明明大芳姐是受害者,怎么还会被一些人用言语攻击和侮辱。那些人也都是道听途说,让他们拿出证据,一个两个全都跑了。
花芽回到家,脸色很难看。她决定要跟高婶子提议,把家属区的制度上加上一条造谣中伤的条款,把那些随意伤害别人的人都好好惩罚一下。
打开门,撞见正在客厅换衣服的顾听澜。
花芽把别的想法抛到一边,跑过去让顾听澜把后背露给她看。
要不是上次元宵节听到人家说顾听澜为了救人后背受伤,顾听澜还打算瞒着她。
好在伤的不是很重,就是些擦伤,涂了两三日的碘伏就开始结痂。眼看着已经要好了,花芽还是心疼地吹了吹。
温热的呼吸在后背拂过,顾听澜背上的皮肤紧了紧。他反手想要捞过小妻子到面前亲一亲,小妻子却着急想要给他做饭,闪身进了厨房。
顾听澜不情不愿地靠在厨房门边上,瞧着小妻子在厨房里忙活。
花芽早上出门前做了麻豆腐。
这个是找食堂留的做绿豆粉丝的渣子,她拿回家自己发酵,做成的微酸的灰绿色的豆腐。
麻豆腐要用荤油加上黄豆炒出来,样子不好看,味道确实很不错。
麻豆腐炒好后暂时放到一边,她将另点成的白豆腐炒成鸽子松那样,起锅的时候倒上半碗葱花。
这样就有两样包饭菜了。
花芽又炒了些别的,指挥顾听澜到阳台上抱来一根大白菜。让他专门把冻白菜剥开,留下来嫩叶白菜芯。
顾听澜洗好白菜芯送了过来,花芽在厨房里往白菜芯抹上大酱,加入麻豆腐、豆腐松和卤肉、二米饭,拌匀称后上面放上一个泡发好的大虾仁。最后每个菜包里抱着半颗水煮蛋的切片,这样把菜叶子裹起来,一连做了六个。
顾听澜以前吃过菜包,跟花芽做的完全是两样。那是豆皮、黄瓜、土豆丝、豆芽炒肉、大葱等,加上大酱用包饭的绿叶大菜裹起来吃的。
用白菜芯加上麻豆腐和这些玩意做的大菜包,他还是头一次吃。
花芽在饭桌上得意地跟顾听澜说:“我在书里看到这样吃饭,可惜弄不到小肚儿,不然切成丝加进去才叫正宗。”她没说自己另外往里面加了虾仁和鸡蛋,反正都是好吃的东西。
顾听澜咬上一口,里面饭汁和菜香味浓郁开胃,虽然没有什么卖相,味道的确很好。虾仁吃起来爽口,鲜甜,不像是泡发的。
他好奇地问:“你刚说这是哪里的吃法?你是南方人,能做出来已经很让我惊喜。”
花芽本想看他会不会露出挑剔的神色,却见他一连吃了三个,像是胃口极好的样子。
花芽也咬了一口,觉得的确不错,就是稍稍有些咸。毕竟豆腐松和白菜丝里都加了盐,再用鸡蛋酱拌着吃,实属有些齁的慌。
花芽喝了口水,见顾听澜神色正常,便说:“书中说这是满洲人的吃法,家中有剩菜就随手用大白菜叶包起来吃。我也不知道正不正宗。人家本来用的是蒜酱,可是我不想再吃大蒜了,就换成了鸡蛋酱。你觉得怎么样?”
顾听澜浅喝了一口水说:“很好吃,下次谢大嘴过来你记得教他做这个。简单一点的,省的他在外面乱吃东西。”
“他该不会又吃坏什么东西了吧?”花芽问:“他这样不行啊。”
顾听澜笑道:“这一年还算省心,等到开春他还得带队进野区,那就听天由命吧。”
花芽乐得不行,顾听澜见她吃完了,起身把饭桌上的碗碟拿到厨房里清洗。
清洗完,特别贤夫的擦干净饭桌、洗干净抹布,搭在水池边上。
收拾完,他跟花芽一起坐在沙发上,伸手摸了摸花芽的小肚子。感受到她是真的吃饱了,便打算过一个小时再给她削苹果吃。
花芽的小手欠欠的,洗完手就从顾听澜后背的衣服里伸进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受伤的地方。
顾听澜当初没敢告诉她,就怕她伤心害怕。等她知道以后,第一反应是给他再上点药,其他的话一句没说。
顾听澜心疼她的懂事,让一个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小女人懂事是个很残酷的事实。他宁愿花芽在他面前作一点,发发脾气。
可花芽就是抱着他的后背,将脸贴上去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知道顾听澜不疼了,花芽心里能好受点。她知道顾听澜最近忙的事情很多,似乎近半年以来他就没有好好休息的闲暇时间。
花芽想着要不要等着下次顾听澜休息,她和他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上一天。顾听澜却开口说:“我有一个亲戚,开岛以后可能会到咱们这边来玩一玩。”
亲戚?
花芽抬起头,她很少听顾听澜提过他有什么亲戚。
“好啊,你要是忙我可以带着这位亲戚好好玩一玩。”花芽热情好客地说:“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啊,要是男同志我还得找其他人一起作陪。免得被人说闲话。”
这话说完,她不免想到大芳姐。
顾听澜没让她走神太久,回答花芽的疑问说:“是男同志。”
花芽疑惑地问:“你们关系不好么?”照理说,顾听澜应该陪一下。
顾听澜说:“一般般吧,我没工夫跟他浪费。你想溜达了就让他陪你走一走,不想溜达了,就别搭理他。”
花芽这下有点犹豫了,要是关系一般般的话,她接待起来分寸得把握好啊。
前提是知道他们是什么亲属关系,看样子也不是血缘很亲近的人,应该简单陪同一下就成了吧。她可不想反过来让人家陪自己。
花芽思考了一下问:“需要我提前安排点什么?”
“不需要提前安排什么,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顾听澜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随意就好。”
花芽更疑惑了,直接问:“那他是你什么人?”
顾听澜说:“弟弟。”
花芽脱口而出:“表弟还是堂弟?”
顾听澜眉头皱了下说:“亲弟弟。”
花芽:“.”
顾听澜又说:“你也不用太上心接待。他自己会安排。他这人就是有点不着调,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要是说了不中听的话,你直接揍他就行。”
“.这样不好吧?”花芽真是无话可说。她的确知道顾听澜有个亲弟弟在北京家中,但是顾听澜并没怎么提起来过。
顾听澜狠心肠地说:“没什么不好的,该揍就揍,他皮实,从小挨到大,也没见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除了脑子。”
花芽笑了笑,又犹豫道:“那我揍坏了怎么整?我力气大着呢。”
“反正他也没好过。”顾听澜不讲骨肉亲情地冷酷道:“揍坏就揍坏吧,你高兴就好。”
顾涛涛在北京家中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屁颠颠的出门追求女神去了。
第160章
晚上睡觉之前, 花芽赖唧唧地争取到在卧室泡脚。
顾听澜坐在床下的小凳子上,一副贤夫态度地在水盆里帮花芽搓着小脚丫。
感受到她的脚丫泡的滑溜溜、热乎乎的,把腿上的毛巾拿起来, 包着她的脚擦了擦, 然后将人掀到床上去。
花芽在软和的大床上打了个滚儿, 瞅着顾听澜继续用她的洗脚水泡脚。她爬到床边,想要伸手学着顾听澜给她搓脚的样子, 帮他也搓一搓。
顾听澜挡掉她的手,水盆里的艾草药包扔到垃圾桶中,与撅着小嘴准备撒泼的花芽说:“作的话晚上就不抱抱睡。”
这句话着实有力度,花芽马上滚回到被窝里, 乖巧地眨巴着大眼睛等着顾听澜上来。
顾听澜把水倒掉,将外面的炉子检查一遍。随后门窗也检查了一遍。
“你干嘛呐!”花芽拍着空被窝,催促道:“快点。”
顾听澜关上客厅的灯,来到卧室,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唔.”花芽明白顾听澜的意思了, 她把被子挡住半张脸, 结婚这么久, 她还是对这方面有些小害臊。只是她愿意在顾听澜面前表现出她的坦诚。
顾听澜见她的小模样,关掉卧室的灯, 借着窗户外微弱的星光来到小妻子的身边。
他对于花芽而言, 像一座高山,像一块坚硬的岩石。
可靠又充满着雄性掠夺的力量。
*
一九七三年, 三月二十日。
这是大禹岛上最为重要的日子——开岛。
冬日之前在冰面上定下的红色浮标, 被军人们一一回收。冰面没有完全融化, 封禁解除的第一时间,岛外涌来近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
最前面驶过来的三艘船只, 是专业破冰船。由黄海一路顺洋流到大禹岛外,为了今天这个日子,已经等待了十天。
破冰船呈现三角形前进的领航姿态,后面有拉着新上岛的人们过来的客船、有运送春季物资的商船、有专门装载着果蔬种子和牛羊崽子,送往大禹岛的养殖船。
花芽头上的棉帽换成毛线帽,里面夹着薄薄的一层棉。她与周文芳二人一起看着海面上数不清的船只,感叹地说:“真是太壮观了。”
周文芳指着远处缓缓行驶来的大型船舶,应该是为了新码头的建设从别的地方调配而来海上建设船种。奇形怪状的样子,她与花芽两人闻所未闻。
“我大哥说,新码头要填海,还要把海下的暗礁全都炸掉。”花芽难掩言语中的骄傲,显摆地说:“这次是咱们军团自己建设,不再邀请外国顾问专家什么的啦。”
周文芳能理解这份激动的心情,别人愿意伸出援手固然是好事,但总是依靠别人的帮扶,自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站起来。更何况,对方的帮扶还是建立在表面上,并不是诚心实意的。
破冰船刚驶入码头附近,码头上响起霹雳吧啦的鞭炮声。
海岸边、码头上、英雄碑栏杆前,全都挤满了人。这种景象即便年年都能见到,可谁都看不够。
岛屿解封,大禹岛上上下下的齿轮开始重新转动。
花芽笑盈盈地拍着手,特喜欢这副积极向上的景象。周文芳眼神中同样透着笑意,她与花芽说:“过几年说不定真看不到解封的场面了。”
花芽想了想说:“还真是的,等到跨海大桥能够投入民间使用,正常的生活往来可以从路上走,岛屿封不封真的没有太大关系。最多是在冬期的时候限制货船出入,别的不会再受到制约。”
周文芳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感叹道:“你大哥他们遭的罪没白受,大禹岛再也不怕成为一座孤岛了。”
海上与陆地双面通行,的确有了可以权衡利弊的选择权。像是萨丁镇原来的镇长,若是在没有大桥可以通行的时候,也许真能害一害大禹岛。
可惜跨海大桥的竣工,以及海城政府对031部队有积极交好的态度和紧急救援的行动,于情于理,都会成为大禹岛上下的第一选择。让原萨丁镇长的一腔恨意与计划打了水漂。
不过这不会破坏大禹岛与萨丁镇的老百姓之间的友谊,看到政府不作为,萨丁的老百姓自发组织救援的行动,感动了大禹岛许多人。
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碳难。
大禹岛的百姓和031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这样的恩情。
花芽和周文芳两人看完整场岛屿解封仪式,天气正好,她俩慢悠悠地往操场上走走,趁着太阳好,晒晒太阳、散散步。
她俩走在路上,看到三五位提着红油漆桶的同志,脚步匆匆地往墙边走去。
她俩顺着看过去,靠着操场的办公楼侧面,已经有人站在木梯上用白漆刷着大字:要抓革命,促生产。
墙根处,还有人不断的用喇叭重复宣传这几个大字。
花芽小声跟周文芳说:“伟人批示。”
周文芳“嘘”,瞅了眼刷漆的几个人,她们绕到别的地方散步去了。
“你说我把说闲话的那几个人报给高婶子,她能处理么?”花芽说:“最近怎么觉得乌烟瘴气的。别的地方倒也还好,就是咱们老是经过的地方,老觉得有人故意说些难听的话跟咱们听。”
周文芳说:“你也发觉到了?我还以为就是我遇到了呢。回头问问赵雨和赵雪她们有没有听过。我也觉得这事情不寻常。”
她们先到供销社去找赵雪,赵雪正在给新来的同志配脸盆、毛巾等生活用品呢。供销社里空地上,摆满了一份份分好的日用品。除了脸盆、毛巾,还有茶杯、漱口杯、牙刷、暖壶、香皂、洗衣服之类的。
花芽看到一个生面孔同志过来,把手中的票据给了赵雪,赵雪熟练地抬抬下巴,对方客气的感谢后抱着一套生活用品离开了。
随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花芽和周文芳见赵雪太忙,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她俩今天没打算学习,哪有天天闷头学习的。正赶上开岛,闲的无事四处转了转后,就往赵雨和赵雪的家里找去。
赵雪在上班,赵雨自己在家。
她们住的地方跟大芳姐是前后两栋相邻的楼,花芽和周文芳刚走到楼下,就听到后面传来有人吵架和斗殴的声音。
她们往那个方向看去,发觉不偏不巧是大芳姐家。
花芽和周文芳相视看了一眼,随后拔腿就往大芳姐的家里跑去。
花芽跑到一半,还停下来在小路边捡了个打狗棍,打算冲过去帮大芳姐的忙。
她们跑到大芳姐家门口,看到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大门敞开着,花芽首当其冲挤了进去。
客厅里一改往日的整齐干净,玻璃碎片、杂乱的物品,遍布各个角落。
“打的可真厉害啊,没见过夫妻两个打架这么下狠手的!”
“唉呀妈呀,真是老吓人了。我家孩子嗷嗷哭啊。这晚上不得做噩梦啊。”
“我都不敢进去拉,刚才我都看到有人拿着菜刀在里面挥来挥去!”
伴随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屋里不断地传来争斗声。
站在门口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人,大芳姐对面住着的王兰这时也出来了。她神色畏缩地站在人群后面,很怕大芳姐冲过来把她砍死。
她暗暗在心里骂道:“这个母夜叉。”
花芽按住周文芳,不让周文芳进去。周文芳浑身上下那点小劲儿,也就在谢伟民面前嘚瑟嘚瑟。
花芽握着木棍,在周文芳的嘱咐下走到客厅里喊道:“大芳姐,你在哪儿呢?王八蛋陈志是不是打你了!”
她喊了一声没人理她,花芽于是往房间走去。路过客房,里面没人。卧室的方向有人在低声呼救。
花芽生怕大芳姐被陈志伤害,一脚踹开门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
花芽傻眼了。
本还以为大芳姐会被陈志打,没想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人就是陈志!
花芽迅速检查了一下陈志,发现没有流血的地方。就听到大芳姐冷笑着说:“你放心吧,我就拿菜刀的刀背吓唬他。这男人胆子跟芝麻一样大,被我吓得差点尿出来。”
大芳姐手里的确拿着菜刀,她的脸被气的发白,跟花芽说:“你赶紧出去,我还没揍够呢!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就算被我揍死,我也愿意去劳改!”
陈志忙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说:“救救命啊——花芽同志,你救救我,快找人来把她抓起来,她疯了!”
花芽只问了一句:“你们谁先动手的?”
陈志闭上嘴不说话了。大芳姐冷笑着侧过脸,给花芽看她脸上的掌印。
花芽冷笑一声,她才不帮陈志,转头问大芳姐:“你有没有劲儿啦?没劲儿我帮你揍。”
她把棉袖撸到胳膊肘,挥舞着小拳头跟大芳姐说:“我帮你把这个狗男人的骨头一寸寸敲折!”
陈志赶紧“哎哟哎哟”地嚎叫,希望能引来几位“善良”的人帮助他。他被大芳姐用刀背砍了脑袋,现在头晕目眩,根本站不起来,恐怕是脑震荡。
他摸一摸额头,温热的血流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下来。他的双腿在地上抽了抽,到底没能站起来。
大芳姐听说过花芽力气大,见她不是作伪,拍了拍花芽的后背说:“这个畜生居然说丽丽不是他的女儿。我真是要被他气死了,你别动手,我来揍死这个狗男人!”
大芳姐来了帮手,顿时力气如泉涌。刚刚内心里的憋屈与愤怒,全都在花芽的到来的那刻烟消云散。她知道还是有人相信她的,哪怕她的枕边人不信任她,到底还是有人相信她的!
大芳姐早就受够陈志这两年的冷暴力,她也把袖子路起来,走想陈志,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一改往日的和善。
就在她准备动手的时候,高婶子赶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婶子迈步进到客厅,看到周文芳,问她:“人呢?”
王兰挤到高婶子旁边,没等周文芳说话,她添油加醋地跟她说:“就在卧室打架呢!您可不知道啊,丽丽不是陈志的女儿,咱们家属区里传遍了,她是大芳在外面跟野男人生下来的野——”
高婶子再修养好,也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嚼舌根,她刚开口准备让王兰住口,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同箭一般弹射了出来,“咚咚咚”跺着地板冲到门口,对着王兰的左脸呼了一声巨大声响的耳光!
“啊!”
王兰被花芽一巴掌抽的撞到旁边人身上,她边上的不是别人,正好是周文芳。周文芳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王兰晃了晃,摔倒在地上。
花芽握着手腕,不顾王兰在地上哀嚎声,活动了一下手腕说:“还有谁要嚼舌根的,站出来。”
周文芳低下头,看到王兰的左脸迅速肿起来,显出青紫色的五指印。
花芽不顾高婶子的阻拦,抓着王兰的衣领把她提溜起来,一张肿到狰狞的脸对着门口看热闹的人们。
花芽咬着牙说:“还有不想当然人的,都给她一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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