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周文芳和其他人合力把花芽的小手掰开, 高婶子叫人把吓得昏过去的王兰扔回到对门去。

    高婶子指着花芽,半天说不出来话。花芽冷静下来,硬挺着腰杆, 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大芳姐是好的!”

    高婶子着急看卧室里大芳姐和陈志的情况, 跟花芽撂下一句:“你啊你, 哎!”完事,到走到卧室敲门。

    大芳姐趁花芽出去, 把自己和陈志一起关在卧室里霹雳吧啦一顿爆锤。老实人被欺负狠了,原来的哀怨都堆积在一起爆发。

    陈志在里面哀嚎声一声接一声,奈何大芳姐用菜刀比划着,他惜命, 不敢太反抗。

    高婶子在外面敲着门劝说许久,大芳姐揍得陈志脸肿成猪头说不了话,这才施施然地把门打开。

    陈志外强中干,这些年家里的活从来没干过。干巴瘦的身材,根本不是丰韵的大芳姐的对手。

    他推大芳姐, 大芳姐底盘稳, 动都不动。可大芳姐推他, 不但能把他推到撞墙,还用刀背把他砍成脑震荡, 任由大芳姐发泄心中的恨意。

    “他说丽丽不是他亲生的。”大芳姐笑着说的这句话。可花芽看她的表情, 还以为她要哭。

    高婶子见陈志也就是被狠揍了一顿,放下心来跟大芳姐说:“你打算怎么办?”

    大芳姐说:“离婚!我可不跟他过了, 我要把孩子一起带走, 回我四川老家去!”

    嚯!

    花芽暗叹, 果然是辣妹子啊。

    可陈志晕头晕脑的情况下,还不往撕心裂肺地大喊:“丽丽不是我的女儿, 她是个野种!丽丽不是我的女儿,她是个野种啊!”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陈丽和她姐姐被人接回家,想要劝劝打架的父母。没想到一进到门口听到的居然是这样的话。

    陈丽当下就愣在门口,不知所措。

    花芽拉着陈丽的手腕,把她带到陈志面前,指着陈丽跟他宛如一个模子刻下来的眼睛、鼻子说:“你是不是瞎啊?这不是你闺女是谁闺女?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志还想着辱骂花芽,刚一张嘴,想起她后面还站着一位顾听澜,马上哑火了。

    可他哑火,外面的人没哑火。

    花芽听到外面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肯定不是陈志的女儿,我看着他们根本就不像!大芳就是搞破鞋!”

    没等花芽冲回去跟这个女人对峙,外面站着的周文芳学着花芽的样子一巴掌招呼过去!

    “啊!你打我!”

    “让你嘴欠!”

    对方只有一人,还想着在围观人群里浑水摸鱼。被周文芳一巴掌抽傻眼了,顿时喊道:“你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了你!”

    周文芳没有花芽力气大,可赵雨、还有后赶来的方圆、赵雪等关系好的家属们,容不得她撒野。

    以方圆为首的妇女们,开始拉偏架,扯着那位三十多岁画着细细柳叶眉的女子,不让她动手。

    嘴巴上还纷纷狡猾地嚷嚷道:“哎哟,你们别打了,打什么呢!”

    实际上全都是帮着周文芳拉着柳叶眉,让周文芳又多打了她几下。奇怪的是柳叶眉很少还手,双手总是挡在肚子前面。

    赵雨性子也急,她转过头站在门口看着一众人,掐着腰骂道:“乱嚼舌根的都是这个下场!”

    方圆比她冷静点,看着围观人中大多数都是家属,便说:“大芳姐到部队这么些年,咱们家属里受到她帮助的人还少吗?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别人不了解,受过她帮助的人难道不理解?我希望大家不要放任这种不入流的流言伤害大芳姐,我选择相信大芳姐,站在大芳姐这边!”

    赵雨当即喊道:“我也相信大芳姐,她不是做那等下作事的人!要是真有花花心思,早就暴露出来。我们整日整日的在一起,怎么就没人说她的不是?我看是有人害她!”

    其他家属们见了也纷纷附和,她们最近也听到不少关于大芳姐的流言。仔细一想察觉出不对,怎么全是那三两个人说的,要是真闹的那么大,咋就没有其他人发现些蛛丝马迹?

    “大芳,我们相信你!揍死陈志那个狗日的!”

    “高会长,请你主持公正,还大芳一个清白啊!”

    “我就说她们不像好人,尖嘴猴腮的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这样的人最是恶心!”

    还有的想要冲到里面去帮着大芳姐揍陈志的,被周文芳她们几个人拦了下来。虽然她们也很想去揍,但场面不能失控。

    她们还以为这些人都是看热闹的,没想到居然全是站在大芳姐这边的。

    周文芳说:“现在我们嘴里说相信是没用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击流言蜚语,从精神和行动上支持大芳姐!”

    赵雪想起过来的路上遇到的两个人,背对着门跟楼梯上站着的人群说:“三号楼下面有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唠嗑,声音可大了,专门说大芳姐的不是。大家看看,要怎么处理?”

    一位二十多岁的家属站了出来,撸起袖子说:“谁跟我去把她们抓过来!我看是谁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畜生!”

    别人不认识她,方圆认识。

    这是去年生育时差点难产的妇女,她丈夫出任务不在,家里无人在身边,还是大芳姐不辞辛苦,陪在她身边陪产鼓励照顾,想尽办法让她和孩子度过一劫。要不然等她丈夫回来,一尸两命,该多么的痛苦。

    她一喊出来,还真有人应和。四五个人匆匆往楼梯下面跑,就怕那两个造谣的人跑了。

    周文芳和方圆她们一看,面面相觑,大芳姐的人缘好到超乎她们的想象。

    原来她们误会了,这些人是帮大芳姐放风,让她安心揍陈志的,不是单纯看热闹的.

    屋内。

    陈丽惊慌失措下,跑到坐在墙边的陈志面前,用乞求的口吻说:“爸,你跟她们说啊,我是你的女儿,我是你亲生的女儿!”

    陈志冷漠地打掉陈丽的手说:“我没你这样的野种女儿,滚!”

    陈丽大喊:“爸爸,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是你的女儿,你相信我啊!”

    陈志还在那里喊:“野种,滚滚!”

    花芽看陈丽的眼泪一串串落下来,一脚蹬到陈志的肋骨上,骂道:“王八蛋闭嘴!”

    陈志哀嚎一声,惨叫道:“打人了,顾团长的媳妇打人了!”

    花芽气不过,恨不得踹死他。

    周文芳跑过来双手架在她的腋下,把她往外面拖。赵雨也寻着动静跑过来,帮着周文芳一起把义愤填膺的花芽往外拖。

    花芽蹬着小腿不停的空踹,奈何踹不到陈志,气的小嘴嘚啵嘚啵的,场面一度好笑。

    大芳姐用冰冷的目光盯着陈志,仿佛看一个死人。

    高婶子知道再这样下去,大芳姐会干出不可逆转的傻事。陈志到了这样的情况,还在刻意刺激大芳姐,并没有拿出解决事情的态度,其动机很可疑。似乎就等着大芳姐干傻事,他好站在高点拿到主动权。

    高婶子把大芳领到外面,又叫人把陈志拖到客厅里,面对着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

    高婶子跟陈志说:“现在这么多人都可以给你作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陈丽不是你的女儿?趁着人多,你说出来。”

    陈志的脸疼的扭曲,他虚弱地说:“陈丽出生的那个月份往上推,我跟这个疯女人根本没有一起睡过觉。我在岛外出差,她怎么可能会怀孕?”

    大芳姐骂道:“我去安徽看你你忘记了?你怎么现在还要血口喷人!”

    陈志说:“谁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跟没跟别人睡过觉!”

    大芳姐气的说不出来话,外面的家属们闻言也想进来狠狠地揍陈志。

    不知谁喊了句:“你怎么说话的!光是你出差啊,我们的男人都是军人,不比你一个外聘职工忙?!怎么就你遇到这种事?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家属都不安分?”

    “丽丽跟你多像啊,你好狠的心说出那样的话。我看是你就是不想把日子过下去了!”

    又有家属喊道:“大芳,我们站在你这边,让陈志都交代清楚!你别怕!”

    “给你造谣的人我们去抓了,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他们毁坏你的清白!”

    大芳姐哽咽地说:“.谢谢你们。”

    大芳姐一直忍着眼泪,听到她们的话,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们。包括气鼓鼓的花芽、周文芳、方圆、赵雨、赵雪等等,还有几个她说不上名字的人。

    大家眼神里对她充满了信任和感情,跟她面前的陈志形成强烈的对比。

    大芳姐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她转过身抬起手背擦掉眼泪。回过头用一张坚定自信的脸面对陈志,眼睛里全是怒火!

    高婶子又问陈志:“既然这样,我有个办法可以证实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你敢吗?要是孩子是你的,今天这样的闹剧你打算怎么收场?”

    陈志心里咯噔一下,眼神闪躲地问高婶子,没有回答别的问题,反而说:“什、什么办法?”

    高婶子对他说:“海城北大分院有个生物学院,最近刚引进一种生物学血缘测试,可以测出你跟丽丽是不是直系血统。你要是认为丽丽不是你的女儿,就把你的血和陈丽的血送过去,经过机构检验确定你和丽丽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大芳二话不说地表示:“去,现在就去!”

    外面大家也都喊着:“去,谁怕谁!”

    “对!我们陪大芳和孩子一起去!”

    陈志畏缩地抖了抖,他犹豫地捂着肋骨说:“这玩意能准么?”

    “这个不准,造谣的一张脏嘴就准?”花芽冷笑:“谁不敢去谁就是心虚!”

    门口被人拉扯住的柳叶眉突然说:“谁心虚.”

    花芽顺着声音,看到柳叶眉捂着半边肿了的脸。

    柳叶眉没料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旁边突然没了声音,这让她的声音突兀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她害怕的想要跑,被后面的人堵住路。身边拉着她胳膊的人更是把她直接拽到门口:“还嘴欠?还没挨够打啊。小心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赵雨站在她旁边问:“你怎么就这么笃定陈志说的是真的?我看你一直在帮陈志说话,难不成你认识他?”

    陈志在客厅里马上喊道:“谁认识她,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柳叶眉惊惶地说:“我、我也就是乱说说。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花芽不信她的假话,跟高婶子说:“我想起她来了。这两天专门赶在人多的时候传播大芳姐流言的就有她一个。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男一个女。要说不认识陈志,鬼都不信。”

    花芽心中突然冒出某个想法,眼睛在柳叶眉和陈志身上打转。

    不光是她,其他人的想法都差不多,都觉得陈志跟这个女人关系一定不正常。

    花芽小声地跟周文芳说:“我怎么觉得有问题的是陈志,他跟这个女人感觉不清不楚的呢?”

    周文芳也说:“对啊.我也有这种感觉。”

    这样提起来,事情就显得有些可怕。

    花芽在心里捋了捋整个经过,颇有种陈志出轨在前,想要找茬离婚,故意给大芳姐泼脏水的既视感。

    陈志火急火燎地闹出这样的事.迫不及待地想要甩掉大芳姐.

    “我想柳叶眉是不是怀孕了。”花芽跟周文芳说完,周文芳眉毛立了起来,半天说不出话。她不是傻人,一下就明白花芽的想法。

    周文芳简直三观炸裂,她控制不住地往柳叶眉那边看了一眼。柳叶眉刚跟她打过一架,此刻怕人再动手,双手本能地挡在小腹前。

    周文芳用胳膊肘怼了花芽一下,花芽把柳叶眉的动作看在眼里,脸色沉了下来。

    花芽知道这种测试很有可能就是后来的DNA测试,准确率很高。现在刚刚引入,还没被普罗大众认知。不过没关系,只要官方认可就行。陈志和丽丽要做,柳叶眉也别想跑!

    高婶子也审视地往柳叶眉身上扫了扫,陈志不知道想要遮掩什么,突然喊到:“我不同意做生物学血缘测试!”

    大芳姐说:“那你就是心虚。”

    陈丽抹着眼泪,在陈美的怀里陡然喊道:“我要求做测试!求高奶奶带我跟陈志去做测试!”她被陈志伤透了心,连“爸爸”都不愿意喊。

    高婶子走到陈丽面前,伸手帮她捋了捋脸颊边被哭湿的碎发。转过头跟陈志说:“眼下这种情况,由不得你不去。”

    花芽主动要求跑腿道:“我们去安排人开车送他们过去。”

    花芽说完,给周文芳了一个眼神。

    周文芳心领神会,默默地跟方圆她们说了几句话,大家一起走向门口柳叶眉的身边。

    第162章

    四十分钟后。

    柳叶眉睁开眼睛, 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坐在移动的汽车里。

    前面驾驶座位和副驾驶上都是穿着军装的军人,她身体的左右两边也有两名军人。

    她正想开口发问,瞥见窗户外面移动的海面。

    她喃喃地说:“跨海大桥?”

    她旁边的军人见她醒了, 严肃地说:“你任何话不需要说, 保持肃静, 配合我们的工作。”

    柳叶眉叫做刘玫,她惊慌失措地问:“你们这是要把我送到哪里去?我要下车, 我是三区的职工,不是敌特。”

    坐在副驾驶的军人转过头跟她说:“我们是巡逻队的人,经人举报,你有破坏他人婚姻的嫌疑。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刘玫惶恐不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吉普车上。她的记忆里,她还站在陈志家门口.

    “啊,有人打我,是她们把我打晕拖上车的!”刘玫既恐惧又怨恨地说:“就是那个个子不高,长得像个狐狸精的女人, 她绕到背后打了我。她边上的叫周文芳, 周文芳也打了我。你们看我的脸还肿着在!”

    “你最好保持安静。”坐在她旁边的军人听到她把花芽喊做“狐狸精”已经很不高兴, 花芽同志义勇的行为在031部队的军人当中传遍了。怎么能让她随口污蔑。

    “你还想再晕过去一次么?”

    刘玫挣扎着想要动弹,听到他说的话, 怨恨地剜了他一眼, 冷笑地说:“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此时已经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刘玫脑子里疯狂的回忆刚才的事件,反应到自己可能在打架的时候暴露了怀孕的事情。她用手捂住了肚子, 激烈地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副驾驶上的军人回过头, 冷冰冰地眼神让她控制不住地战栗。对方往她肚子上看了眼, 毫无感情的眼神让她恐慌不已。

    “抽羊水,测试你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否是陈志。”

    哪怕陈志只是外聘职工, 但事情发生在部队里,就得调查清楚。

    刘玫从没听过这样的手段,最多听一个滴血认亲。她不敢冒这个险,她咬着牙说:“我没怀孕,谁说我怀孕了。而且就算我怀孕了,难道孩子就不能跟别人一个血型么?”

    “不需要反抗,反抗也是无用的。”前面的军人冷漠地说:“我们不是鉴定血型,而是将羊水中的脱落细胞穿刺取出,用来对比陈志的细胞得出结果。哪怕你现在把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也是于事无补。”

    坐在她旁边的军人说:“做丑事的时候怎么就不多想想后果呢?”

    刘玫的脸胀的通红,她想反驳,却不敢。

    她不再说话,急切地想要与陈志见一面,想要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想办法隐瞒。

    可惜陈志她是见不到了。

    花芽把她拍晕以后,跑去找车。正好碰到小瓜子。小瓜子二话不说,派了车出来,还请了巡逻队的同志协同调查。

    在刘玫坐的吉普车前面还有两辆吉普车,一辆里面载着陈志,一辆里面载着大芳姐和她的两个女儿。

    按照规定,其他无关人员,不被允许一同前往。

    花芽坐在大芳姐家的客厅里走来走去,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周文芳见她走来走去,干脆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说:“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吧,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结果的。”

    高婶子跟外面的人说完话,走到客厅里跟周文芳说:“先不提大芳的事,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冲动的性子,怎么也学着小花动手打人?”

    花芽维护周文芳,冲着旁边还没离开的方圆等人问:“你们谁看到小芳打人了?”

    没等方圆说话,帮着收拾屋子的其他人纷纷装起睁眼瞎:“没啊,谁打人了?我们都没看见谁打人啊。”

    “诶,难道不是陈志家暴大芳?”

    “对对,小花同志也是刚过来的,没做任何参与。”

    花芽瞅了周文芳一眼,两个人不敢大笑,在高婶子面前缩着脖子捂着嘴咯咯咯乐,像是刚抱窝的小母鸡。

    高婶子见大家都这样说,摇摇头说:“好了好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小花和小芳刚过来,根本没打人是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狂点头。

    方圆甚至拉着花芽的手,跟高婶子说:“她胆子小,哪里敢做那样的事。”

    话音刚落,大家都笑场了。

    要说胆子小,花芽绝对排不上号。

    “好了好了。”高婶子笑着说:“你们说的对,小花和小芳并没有动手。这事既然大家都能作证,那就这样到此为止。”

    这话就是封口的意思,大家心照不宣地揭过这一篇不再提。

    在场的人帮着大芳姐把屋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其他人三三两两的离开。花芽和周文芳正要走,被高婶子叫住。

    “小花,你当着我的面已经动过两次手,再有下次——”

    花芽马上说:“再有下次我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念检查!”说完,拽着周文芳哒哒哒往楼梯下面跑了。

    高婶子哭笑不得地问方圆:“这就是你的小姑子。”

    方圆说:“谁?我怎么没看见。”

    高婶子被气笑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赶紧走吧,我看你们就闹心。”

    *

    一个月以后。

    花芽在家里摆弄着半导体,听到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一看,见到的是周文芳和赵雨。她们俩人脸上止不住的高兴,拉着花芽的手说:“快点,操场上贴了大字报,大芳姐的那件事终于水落石出了!”

    “太好了!我马上来!”

    花芽听了赶紧把半导体放到茶几上,自己跑到屋里找了个棉外套穿上,跟她们俩一起往操场上跑去。

    操场上有不少人正伸长脖子看着张贴的大字报,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字写明白了大芳姐和陈志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陈志和刘玫两人暗度陈仓,原就是刘玫因为利益才会选择跟陈志在一起。陈志每天下班都会跟刘玫私会,并且利用工作便利给刘玫带来不少的好处。刘玫也背着他收取了不少好处。造谣的两个人是她安排的,并许诺了一定报酬。

    刘玫嫉妒大芳姐的名分,想要更长久的利用陈志,有意的怀了孩子,推说是陈志的孩子。威逼陈志必须与大芳姐离婚,否则就跟单位举报陈志奸/污了她。

    陈志逼不得已,想到这么个贼喊作贼的阴损办法。他记得几年前也有因为流言蜚语在单位待不下去而离婚回老家的妇女,于是效仿着想要逼迫大芳姐主动提出离婚,这样的话,哪怕他后来与刘玫结婚,别人也说不得他什么。哪怕以后他不在岛上工作,去到别的地方,这边的工作履历也是漂漂亮亮的。

    没想到大芳姐外柔内刚,人缘也格外的好,获得了众多支持。

    经过机构检测,陈美和陈丽都是陈志的亲生女儿。

    最让人拍手叫好的是,陈志虽然被刘玫以肚子里的孩子逼迫离婚,可刘玫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陈志的。

    刘玫因为通/奸罪和行贿受贿,在她三十二生日的这天,被判处七年十个月的有期徒刑。

    陈志也因为通/奸罪,利用职务之便,谋取他人利益的行为,被单位开除。经法庭审理,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在审判结果下发的第二天,被押送到狮泉河监狱服刑。

    昂着头看着大字报的人啧啧称叹,能把一个家破坏成这样的男人,真没资格当男人。

    大芳姐重获清白,花芽看完大字报,一整个上午,小嘴笑的没合拢过。嘚啵嘚啵的说陈志罪有应得,是个现世报。

    赵雨跟花芽说:“听说陈志还想见丽丽一面,被丽丽拒绝了。可笑的是,他居然还让丽丽给他一次机会。”

    花芽紧张地问:“丽丽该不会原谅了他吧?”

    赵雨冷笑着说:“丽丽才没那么傻,直接说‘当时我求陈志再给我一次机会的时候,他直接让我滚。现在我也把这个字送给他’。”

    花芽高兴的直拍手叫好。

    中午的时候,顾听澜听她叭叭叭说了半天。吃完饭,天气暖和起来,两人不打算回卧室睡午觉,就在沙发上窝着听半导体。

    最近出了本新书,是巴金的《沙家浜》。电台的说书人每天都会说上一段,让花芽着迷的不行。

    顾听澜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小肚子,见她心情非常好的样子,更想让她再开心点。

    “你知道狮泉河监狱在哪里么?”顾听澜掰着花芽的下巴,让她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花芽摇摇头,把半导体放到茶几上,靠在顾听澜的怀里认真想了想说:“甘肃?”

    顾听澜笑着说:“你可以再猜远点。”

    “比甘肃更远啊?”花芽琢磨着说:“青海?云南?”

    顾听澜把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说:“你可以再猜远点。”

    花芽还真不知道这个地方,思考了一下说:“青海和云南已经够远了,总不能在天边上盖了间监狱吧。”

    “说是天边也没错。”顾听澜笑道:“狮泉河监狱在西藏。”

    “西藏!”花芽傻眼:“他怎么会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啊。这跟流放没啥区别了吧.”

    顾听澜蹭了蹭花芽的颈窝,低声说:“当然是让他去西藏修公路。”

    花芽震惊:“到西藏修公路?!”

    据她所知,那边条件非常艰苦,一般人去了高反严重,光是走几步就上不来气。更别提要去干重体力活,是真能要命的。

    顾听澜漫不经心地说:“陈志又蠢又坏,正好狮泉河缺人,就让他过去安心改造,早日重新做人。”

    第163章

    大芳姐顺利跟陈志离了婚。考虑到是陈志的过错, 大芳姐跟他在这边属于元老级员工,家属区最开始开发时只有一区,不然职工也不会住在一区, 进到家委会工作。

    高婶子到底心疼大芳姐, 跟部队申请让她以合同工的身份, 继续带着两个女儿在031生活。要不然让大芳姐就这样带着孩子离开,她们娘仨在岛外没有立足之地。

    大芳姐在031十多年, 生活的习惯和重心都在这边,得知高婶子帮她申请到能够继续在这里工作,孩子也能继续在学习班学习后,感动的潸然泪下。

    她知道这都是大家对她母女们的关心才让她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发自肺腑的感激031。决心一定要好好的报答031对她们的恩情。要不是能够留在这里,她还真不知道出岛以后住在哪里,怎么活下去。

    大家也都心疼她家逢巨变,在她面前不再提及“陈志”这个名字。之前的一切事情,都翻篇, 让她的日子向前看。

    花芽依旧是两点一线的上班, 等待即将到来的小叔子。

    这位小叔子从没跟她通过电话, 书信里公婆对这位小叔子提及的也少。花芽问过顾听澜几次,顾听澜都说:“见了你就知道了。”

    这话让她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奇怪。

    确定小叔子将在三日后到达, 花芽在休息的时间, 拉着顾听澜一起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下午,花芽按照习惯, 到自习室里学习。

    周文芳和赵雨已经在自习室里。

    最近天气暖和, 不少人脱了棉衣换了薄一点的衣服。花芽也把棉衣脱掉, 毛衣外面套了件马甲就跑了出来。

    她进到自习室,发觉里面居然没什么人。要知道前段时间过来学习的人有五六个呢。

    周文芳和赵雨俩人正在做题, 见花芽来了,赵雨叹气说:“我还以为你不来学习了呢。”

    “为什么不学习?学习多好啊,我爱学习。”花芽虽然有半导体,这些天却都在听《沙家浜》,没怎么听新闻。

    周文芳说:“你不知道就算了。”

    花芽把包放在桌面上,掏出笔盒和作业本说:“你这人说话有意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算了就算了,我也习惯了。反正外面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就想好好学习。”

    “这倒也是。”周文芳笑着说:“咱们别管别人,先看好自己的书。”

    就在她们专心看书的时候,自习室外面走来几个新人。

    应该是刚过来参加工作的合同工,四五个人一起来了自习室不学习不说,还大声喧哗,嚷嚷着说:“别光顾着看书把思想给看歪了。”

    “就是。”

    “要我说,031太古板,一点都不先进。我看啊,咱们应该把同样想法的人都组织起来,好好的宣传一下。省的咱们在这边没两年,就跟不上外面的潮流。”

    “就是,这边还私自办学校。”

    花芽板着小脸站了起来。

    周文芳以为她又要去揍人,想要拦着她,结果花芽把东西收拾好,转身走了。

    赵雨注视着花芽离开的背影说:“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原来可怕的并不是她揍人——”

    周文芳接着道:“而是掉头就走。该不会在酝酿着什么吧。”

    那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俨然没把墙上的“安静学习”“读书明智”八个字放在眼里。他们还对周文芳和赵雨两个人多有鄙视,认为她们脑子轴,不接受先进思想。

    花芽没回家,径直走到顾听澜的办公楼楼下。

    上楼的时候遇到谢伟民,谢伟民跟她打了声招呼,见她脸色不好,便说:“老顾在办公室呢,你要是揍他就告诉我,我帮你把门守好。要是再让人知道他在家地位不高,以后就没得混了。”

    花芽看了他一眼说:“我有正经事找他。”

    谢伟民还有任务在身,挤挤眼睛说:“我懂得,小嫂子快去吧。”

    花芽:“.”也不知道顾听澜是怎么跟他共事这么多年的。

    敲敲门,里面是小瓜子开的门。见到花芽来了,小瓜子先喊了声:“嫂子好。”然后转过头跟正在批示文件的顾听澜说:“俺嫂子来了。”

    顾听澜这才把目光从文件上拿开。

    也不知道他持续工作多久,盯着花芽三四秒后,才惊喜地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顾听澜拉着花芽往沙发上走:“想你爹了?要打电话?”

    花芽摇摇头,知道小瓜子不是外人,图书馆的事情跟顾听澜说了一遍。

    “这个苗头的确不对。现在正值用人的时候,在外面新招了三千人进来,都是经过政审的人。按道理来说思想激进的分子已经被排查掉了。”

    顾听澜思索了一下,跟花芽说:“你跟周文芳她们转达一下,我会想办法解决。”

    花芽信得过顾听澜,知道他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以后,跟他说了两句话就让他继续忙工作。

    花芽回到家里,不知道顾听澜能想到什么好办法来分辨这些激进分子。

    没想到,第二天三区就来了安排。安排中,简单粗暴地表示,三区所有合同工都将进行文化考试。

    花芽拍手叫绝。

    没什么比考试更容易筛选的。

    周文芳和大芳姐都要参加考试,还担心自己考不好。花芽知道这场考试的目的,简单安抚了周文芳和大芳姐,让她们正常发挥就行。

    一天两场考试,一场是文化常识,一场是三区规章。

    周文芳和大芳姐还在忐忑她们的成绩,根本想不到,考完试仅仅两个小时,部队来了动作。

    两场考试里,一共有七十三人被查了出来。感到庆幸的是,这七十三人都是刚进岛不久的人员,还没能跟部队正式签署工作合同。

    这样可操作性就太大了,不需要顾听澜出手,这七十三人就接到了一份极为苛刻的用人合同。

    不但要他们增加劳动时间,减少工资待遇,还让他们到民风彪悍的另一座小海岛上搞建设。

    虽然都是搞建设,可在部队里做建设与去别的地方做建设,含金量完全不一样啊。

    许多人都是嘴上说的好听,一旦自己利益受到损害后,多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都站在办公楼下大骂031是狗,骗他们过来给的全是烂活。

    后来有人出面做协调,报销来回路费,再给一小点的补贴,让不愿意去小岛上搞建设的人可以自行选择离开与否。

    用词之恳切,合同之苛刻,让他们毅然决然地接受了协商安排,纷纷拿了补贴和路费,去往别的地方求发展。

    后来不光是三区里的人进行了考试,就连家属们也进行了这样的筛查考试。

    结果还是可以的,在高婶子多年扫盲班的宣传教育下,家属们都觉得学会了知识才是光荣的。

    大禹岛上,依旧保持着安静祥和。老百姓们托031的福,继续过他们的小日子,毫无察觉的准备着春耕。

    今年部队农场加大了种植面积,特意跟部队申请,需要人手帮忙。

    一干家属们闲着也是闲着,响应号召,一起到农场里帮忙春耕。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各个团的军人被派遣过来。

    花芽会跑山,不会种地,主要是娘家当初也没有地给她种的。

    早上跟着车到了农场,望着广阔的土地,花芽傻眼了。

    周文芳让她把裤脚卷起来,头上戴上斗笠,学着别人的样子,亦步亦趋地插秧。

    一上午下来,花芽的腰都要断了。回头一看,插的秧苗歪歪扭扭。花芽很懊恼,觉得自己太不中用。对比周文芳像是尺子量出来的直,她这个简直就跟瞎子插出来差不多。

    “小花,你别干活了,快来看,这里有好多樱桃啊!”赵雨大声地喊着:“你快来摘了给大家解解渴。”

    这可是花芽的老本行,从泥巴地里出来,她光着脚丫不怕地上扎脚,拎着鞋子跑到树下一看,嚯,满满一树的樱桃!

    这些樱桃已经成熟,落在地上不少烂掉了。

    花芽没有箩筐,三下五除二地爬上树,把斗笠倒着抱在怀里,像只小猴子,飞快地摘着野樱桃。

    野樱桃个头不大,就跟两分钱硬币一样大小。黄晶晶的,肚皮上带着一点点粉红色。

    花芽摘着尝了两颗,甜中带着一点酸,吃起来爽口还不容易腻。

    这就来到她的主场,花芽一扫插秧的不给力,在树上窜来窜去,把装的满当当的斗笠递给树下的赵雨,赵雨把樱桃倒在地上堆起来,又把斗笠递给花芽。

    第164章

    暗礁岛换乘的客船上。

    一位油光水滑, 穿着中山装,提着小皮箱的男同志正在跟边上的老太太神侃了一路,成功收获到一根嫩出水的小黄瓜。

    小黄瓜的尖上还带着黄色花骨朵, 是老太太从自家园子里赶新鲜摘下来, 带到大禹岛上给女儿女婿吃的。拢共也就十来根。

    顾涛涛“咔咔咔”咬的嘎嘣脆, 胃里排山倒海的不适感被清香的黄瓜味压下去不少。说出来谁信,他居然有些晕船。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大禹岛, 嘴里哼着《打虎上山》的京戏文,嘴巴咧的越来越大。

    他七年前来过一次大禹岛,荒凉、穷困,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这么些年过去, 要不是因为在北京待得不大顺心,他也不愿意大老远跑到这边来。

    要说不顺心其实也不准确,事实上是失恋了。

    他追求小雯同志两年未果,跑前跑后出人出力,最后被拒绝了。他想不明白小雯同志为什么会拒绝他, 不过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中国人常说的四个字:来都来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 开心点吧。

    他干脆走到甲板上,在微凉的寒风中架上黑墨镜, 正经的又冷又酷。

    大背头被他梳的十级狂风过来未必能打乱, 再配上这副圆圆的黑墨镜,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够淳朴。

    好在一米八几的身高和帅气的下巴颏, 让人觉得他多少有些正气在身。不像是在内陆犯事, 道听途说逃到岛上的坏家伙。应该是从哪里跑来度假的大少爷。

    望山跑死马, 在海上看大禹岛也差不多。

    明明近在眼前,客船呜呜呜地行驶了大半天的功夫, 才慢悠悠地往大禹岛码头靠近。

    他揉了揉胃,上次过来还是蹭他爸坐的直升飞机来的。没想这次这么折腾。

    而且这次他们二老帮他收拾了六七个大包,还让一名小战士帮着“护送”登岛。就怕他打着找他哥的旗号,跑到别的地方撒野去了。

    顾涛涛本来还挺高兴的,他爸妈总算对他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爱心啊。等到上车前,他妈说:“一共七个包,六个包给你嫂子带的衣服和吃的,我收罗了一冬天,弄丢一个你可就别回来了。”

    顾涛涛寻思就算只有一个包也好啊,谁料他妈又说:“剩下的那个包是给你高婶子带的,记得去了就给她。”

    顾涛涛在家庭弟位这方面很有自知之明,带上七个包扬长而去。这一路上几经周折,多亏有人帮忙。

    他从船上下来,第一眼见到的是谢伟民。

    “哎哟,我最亲爱的谢大哥!您怎么亲自来接我啦!”

    谢伟民跟他抱了一下,很高兴他的到来,俩人比起顾听澜更像是亲兄弟。

    “我还不是怕你哥忙,接不了你你走丢了么。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

    顾涛涛推推墨镜说:“到底还是谢哥疼我,我哥说我要是把包弄丢一个他就把我沉海里。你说我容易么我。”

    谢伟民知道他有个喜欢的姑娘,据说巴巴地追求了挺长时间的,便说:“你怎么就一个人来呢?我弟妹怎么不带来?”

    谢伟民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涛涛抿抿唇说:“我受伤我失恋我过来求安慰的,你就别戳我心窝子了。”

    谢伟民也好不到哪去,俩人感同身受,相互唏嘘。

    顾涛涛见了谢伟民,开始叨逼叨逼地说:“有他这样当大哥的么,我千里迢迢来看望他,他不接也就算了,我嫂子居然也不来。”

    谢伟民好些年没见他,比划了一下两人差不多的个头,替顾听澜解释说:“你哥是真有事,刚开年阮旅把不少工作交给他练手,今天一整天的电话会议,他走不开。”

    “那我嫂子呢,到底都是一家人,她怎么不来接我。”顾涛涛做作地说:“是要给我下马威么?”

    “你放心吧,你哥给你下马威你嫂子都不带给你下马威的。”谢伟民站着码头往南边一指说:“人家可是奉献劳动力,去农场干活去了。再说了,你不是明天才到么,今天就来了,你可怨不得别人。而且,我不是站在你面前么,咱俩哥俩多好啊,你不想我啊?”

    “想!就想着谢哥今年带我去野区见识见识呢。”顾涛涛贼好哄,知道都有正事不是故意冷落他,玻璃心七拼八凑了一下,还算齐整。

    他见谢伟民穿着便衣,跟他勾肩搭背起来,招呼着他身后的小战士一起往岸上走。

    三个人大包小卷先一步到了谢伟民的宿舍,顾涛涛说什么不愿意去他哥嫂家住客房,不如在宿舍里自在。

    谢伟民原就是跟顾听澜一起住的,后来顾听澜带着王天柱搬了以后,他就自己住一个房间,旁边的床还是空的。

    “这地方可真好,青山绿水,滋养人啊。”送顾涛涛过来的小战士还有别的任务,跟着其他人走了。顾涛涛洗了把脸,靠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说:“你有什么安排没?没安排我先眯半个小时。”

    谢伟民看他摊开的皮箱里有诗集和纸笔,笑道:“飞行员、画家不当了,现在改当诗人了?”

    顾涛涛瘫在床上,也不隐瞒,把过来的缘由说了:“我原来追求的那位姑娘,就喜欢郭沫若的诗。还说不会写诗的男人都是粗糙、肤浅的生物。哎,我也是为了心爱的姑娘,迫不得已转行了啊。”

    谢伟民大老粗一个,挠挠头说:“咋地,你是过来写诗的啊?”

    “可不么。”顾涛涛深沉又忧郁地说:“知道她喜欢诗,我去年把安定门的地坛、什刹海的船,八达岭的长城、尼姑的庵。全都翻来覆去写了好几遍。现在绞尽脑汁没什么写的。还打算过来写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结果我的爱情先死亡了。”

    谢伟民搞不懂现在年轻人是怎么个恋爱思想,他听顾涛涛这么说,觉得他们的恋爱不像有什么思想的样子。还是他喜欢的小芳有脑子些。

    为了不打击顾涛涛的积极性,谢伟民好心好意地提醒说:“你也知道,咱们这儿跟北京比不了,人民的生活都很朴实。想要找浪漫气息,你就来错地方了。”

    “没来错。”顾涛涛眉毛一挑,也不瞌睡了,起身起床拖着椅子坐到谢伟民身边说:“就连我哥那么一大颗铁树都能开花,这地方就是个风水宝地啊。我怎么也得过来看看。”

    谢伟民说:“你是想看看你嫂子吧。”

    顾涛涛被戳破,潇洒笑道:“主要还是好奇,另外想着平复一下失恋的心。”

    说到这里,他打开其中一个包裹,里面有他给花芽带的礼物。郭沫若的诗集和精致低调的一套进口化妆品。

    谢伟民看在眼里,表情一言难尽。

    花芽要是能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他就把顾涛涛吃了。

    顾涛涛打了个哆嗦,问:“谢哥,你咋的了?咋那样看我呢?”

    谢伟民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拍拍顾涛涛的肩膀说:“我带你去找你嫂子,晚上你哥会提前一点下班,咱们一起吃个饭。”

    “那可太好了。”顾涛涛搓搓手说:“来个海鲜全席,四角城里的海鲜总是不够新鲜。吃起来还得偷偷摸摸的,不如到这边海鲜烧烤小啤酒,想想都觉得痛快。”

    谢伟民让他走在前面,然后把门锁上,闻言大脚趾一胀,说:“还痛快,我看你等着痛风吧。”

    顾涛涛见过花芽的照片,端着小花篮站在他哥旁边,娟秀漂亮,笑起来甜甜的,落落大方的一位美人。别说在大禹岛,就是放在北京城那也是响当当的容貌。

    这么一个端庄贤淑的女同志,被他哥看上了。

    顾涛涛觉得,他哥跟他挺像的,都还蛮肤浅的.专门奔着漂亮媳妇去。

    不过他在他哥面前是个怂蛋,这些话绝对不敢说。

    他爸那么挑剔的人见过他嫂子,都说他哥找了个最符合他期望的儿媳妇。

    顾涛涛先入为主地想,能符合老爷子期望的女同志,那得古板到什么境界啊。可惜长了一张好脸蛋。想着这样性格的人跟他哥结婚,还真挺适合的。

    听闻花芽是农村出来的,没上过什么学。顾涛涛特特地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大大咧咧什么话都说。万一戳到敏感脆弱的心脏怎么办,他哥能活剥他的皮。

    他把用彩纸包装好的礼物板板正正的放在腿上,一路坐车往农场去。

    农场刚开始春耕,早上露水能结成薄冰。到了中午太阳暖和过来,干活的人们把身上的外套都脱了,专心致志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锄地。

    过来农场帮忙的人不少,顾涛涛下车往地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那位传说中的嫂子。

    谢伟民问了几个人,然后带着顾涛涛往田埂的北边走去。

    顾涛涛看着大家忙碌的样子,很好奇那位娇弱的嫂子能否干得了地里的活。

    就在他四处张望之时,有一名气质很好的女同志向谢伟民走过来。顾涛涛见谢伟民明显举动局促起来,心里明镜儿似得知道了,这位八成就是谢哥的心上人。

    周文芳摘下斗笠,因为干活,额角上出了薄汗。见谢伟民带着一位年轻的男同志找过来,她猜想应该就是花芽的小叔子。

    “往北走,她就在那边,你过去就能看到。”周文芳对顾涛涛客气地笑了笑,心中感叹老顾家的基因就是好。顾涛涛虽然比不过他哥的袭人气场,总是披了一层俊朗的皮。

    顾涛涛不打扰谢伟民,跟他挤挤眼睛说:“我过去找找,谢哥你先在这边把手帕给这位女同志吧。我看你在兜里捏了半天,再捏人家可就走了。”

    周文芳一怔,原本还没发现谢伟民的小动作。再一看,谢伟民触电似得把手拿出来,挥着拳头要揍顾涛涛,动作之下,兜里确实有个手帕的小角。

    顾涛涛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撒丫子往北边跑去。

    谢伟民的拳头没揍到人,转过头还得面对周文芳。他吭哧半天,把手帕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周文芳说:“你擦擦汗?”

    虽然是被动,但也是谢伟民往前迈了一步。周文芳大大方方地把手帕接在手里擦了擦汗。谢伟民看的眼睛都直了。

    顾涛涛跑了两百多米,确定谢伟民不会追上来揍他,就放缓了脚步。

    他走着走着,看到一颗樱桃树下站了好几个人。他不着痕迹地往这些人身上打量一圈,发现没有哪位符合“团长夫人”“司令员儿媳妇”这样严肃打扮的人。

    树上,有一个灵活地身影在树杈之间来来回回的窜,活像只兴奋的小猴崽。她飞来飞去,如履平地,一把把成熟的樱桃落在树下等候的人手中。

    顾涛涛顺着他们的动作抬头往上看,然后傻眼了。

    这张脸,怎么看起来那么熟呢。

    说好端庄古板的嫂子呢?

    花芽趴在树杈上,把最上面的一串樱桃摘到手里,往下一探,嚯,她的小叔子来啦!不是说好明天到的么。跟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张着大嘴傻得很呢,单看气质就很好认。

    她一点不见外地喊:“你来了呀,小桃桃,接着,给你樱桃吃!”

    小桃桃.

    旁边不知道谁看到这位高大的男同志被叫“小桃桃”,一下没憋住:“哈哈哈哈——”笑的颇为猖狂。

    突然被黑历史袭击,涛涛脑子空白了一刹。

    感受到旁边人探究好笑的视线,顾涛涛捂着脸,崩溃地说:“不许这样叫我,我哥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男孩子的童年不都有穿着小花裙子,扎着冲天揪,涂着红嘴唇的照片嘛。

    不算个事呀。

    花芽从树上出溜下来,脆脆地说:“昂,说啦。”

    第165章

    花芽歪着头看着顾涛涛, 见他不说话也不问好,特别大度地将手里的一把野樱桃塞到他手里。

    “你拿着吃,别跟我客气。”

    顾涛涛见她的性子虽不是刻板端庄人, 但也不是坏心肠的样子故意挑事。他接着野樱桃, 花芽当着他的面吃了一颗, 美滋滋地说:“可甜啦。”

    见周文芳和谢伟民也过来了,花芽把剩下的野樱桃分给他们。

    周文芳吃了一颗, 点头说:“的确很甜。”然后递给谢伟民。

    谢伟民吃了,点头:“你尝尝,不错。”然后递给顾涛涛。

    顾涛涛没想到如此淳朴的小岛上,能出现一窝丧尽天良的人, 他把野樱桃塞到嘴里,顿时脸酸的扭曲。

    没等他先吐,花芽、周文芳和谢伟民三人,扭头“呸呸呸”。吐完一个两个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哈哈大笑。

    顾涛涛:“.”他吸溜了一口被酸出来的口水,指着不远处吃野樱桃的那几个人说:“他们怎么不嫌酸?”

    花芽成功骗到人, 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说:“那是他们的熟了啊, 你看不出来这个果儿没熟啊?”

    顾涛涛还真没看出来。

    花芽“啧啧”两声:“城里来的同志还真应该在咱们这里好好锻炼锻炼。”

    谢伟民跟花芽说:“那你可得温柔点, 咱们顾涛涛同志可是失恋来的,专门过来散心的。”

    他说话嗓门大, 话音刚落, 又有不少人看向顾涛涛。

    顾涛涛一言难尽,大禹岛上的人都是这样的没心没肺的么?

    花芽记在心里, 跟顾涛涛说:“你别太伤心, 回头我跟我们家委会的同志们说一声, 让她们开导开导你。”

    “别别别啊!”顾涛涛服气了,忙说:“家丑别外扬了行不行?”

    花芽板着小脸说:“我是为了你好。”

    顾涛涛疯求了:“我哥也老说这句话, 你们把嘴巴闭上就是为了我好。”

    花芽叹气:“你怎么这么叛逆呢。跟我儿子似得。”

    顾涛涛此时此刻感觉不对已经晚了,他这位嫂子似乎跟别人的嫂子都不大一样。

    稍作休息,有人给花芽派活。

    因为花芽不会插秧,被安排后勤工作。

    田埂边搭了个临时的土灶台,花芽开始给大家烧水。烧完水,用大水舀子在瓷碗里舀上一勺,撒上点茶叶末,算是给干活人们的福利。

    到了三四点钟,活没干完,人是最饿的时候。花芽就拉着顾涛涛说:“我见那边小池塘里有螺蛳,吃够了海螺,咱们弄点螺蛳吃吃?”

    顾涛涛像个大爷,他也不干活,就拿着扇子装模作样地在茶碗边上赶着飞虫。早就待的不耐烦,听到花芽有别的打发时间的事,一口应下来说:“成啊,我最会摸螺了。池塘里面小虫子多,你在岸边捡,我进池塘里摸。”

    花芽跟周文芳打了声招呼,带着顾涛涛往池塘去。

    周文芳摇摇头,跟谢伟民说:“你不跟过去看看?”

    谢伟民好不容易凑到周文芳身边,说什么都不愿意走。周文芳见了,也就不多说什么,弯腰继续插秧。

    一天下来,她的腰早就疼的不像样,心里暗想着回去一定要小木槌锤锤腰,不然明天肯定起不来。

    她心里想着事,谢伟民离开了一会儿又回来她都没发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谢伟民递给她一个小凳子。

    “把这个捆在腰上,站起来不需要端着。想坐下的时候直接坐下。”谢伟民还是看农场本地的人有,他找人借了个没人用的,赶紧给周文芳递过去。

    周文芳把小凳子垫在屁股后面,将四指宽的带子系在腰上。她试了试原地坐下,果真如谢伟民说的一样稳稳的。看起来挺好笑,就像是屁股上长了个小凳子。

    花芽在田埂上烧水,烧着烧着顾涛涛人没了。

    等十几分钟后,顾涛涛抱着一堆小个头的地瓜回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咱们烤着吃啊?”他挺喜欢这样野炊的,奈何在北京能轻轻松松野炊的地方并不多。好些地方原都是人民的,被划上这个公园、那个广场的,渐渐地失去了当初草木自然生长的趣味。更有专门的人管理,不会让人随意点火。想要野炊野营便有些困难。

    花芽见着土灶里的炉火不大,犹豫了一下说:“这恐怕不好烤。”

    顾涛涛随口说:“你们在农村是怎么烤的?”

    说完,他突然打了下嘴,看的花芽莫名其妙。

    顾涛涛以为花芽跟小雯一样,不喜欢别人给她带上农村人的标签,忙找补说:“我不是说你们吃不上饭,总要吃这个的意思。”

    花芽不解地说:“吃不上饭当然不会老吃地瓜啊,能有地瓜吃,那就有地瓜面、地瓜饼、地瓜粉条子,算不上吃不上饭啦。”

    顾涛涛见花芽没往心里去,松了口气,端详了花芽一眼。

    花芽不明白他的意思,找了个不用的锹丢给顾涛涛,自己寻了个土质松软的地方使唤人说:“你把这里挖开,咱们往里面添点柴火,把地瓜扔进去。”

    顾涛涛巴不得赶紧烤地瓜,他肚子都有点饿了。可是大家都在干活,他没干活不说,再嚷嚷着饿,会影响他哥的光辉形象的。为了他哥,他也打算忍着。

    可花芽见到他眼睛都要冒出绿光来了,大铁锹挥的都出现残影。她见差不多了,铺好柴火,扔进去地瓜。然后上面架几根木棍点燃。

    她跟顾涛涛说:“等木柴烧完你用铁锹把土盖上闷一会儿。等我回来咱俩再去摸螺蛳。”

    “你干什么去啊?”

    花芽说:“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她笑了笑,不想戳破小叔子的窘迫说:“我饿啦。”

    顾涛涛听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捂着肚子说:“行吧。那你快去快回。”

    花芽回头瞪他一眼:“你使唤谁呢?”

    顾涛涛双手合十:“嫂子,快回来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点,他最擅长。

    花芽找了一圈,没看到什么能吃的东西。就连野菜都被农场里其他人挖的差不多了。

    花芽在一片地里找到几个小的紫皮萝卜。应该是个头太小,别的萝卜被挖走了,这些半个鸡蛋大小的萝卜被遗忘了。

    她把扒拉着地上土,挖出不少小个头的萝卜。斗笠被拿去装樱桃了,她就把衣服下摆扯着,将小萝卜头们兜在衣摆上。

    花芽哒哒哒抱着萝卜往顾涛涛那边跑,中途还不忘招呼周文芳和谢伟民过来吃。

    她跑的太快没看路,抱着萝卜“啪叽”一下,正面摔到地上。紫皮萝卜叽里咕噜滚了到一个男人的脚边。

    顾涛涛还坐在炉子边上翘着二郎腿呢,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地上有萝卜滚在他凳子下面。再一看,他亲爱的哥哥,顾大团长黑着脸扶着嫂子起来。

    顾涛涛吓得魂都要自行飞走了,还没等他解释什么,顾听澜皮笑肉不笑地说:“现在厉害了,让你嫂子伺候你。”

    顾涛涛都要给他跪下了,忙三两步跑到花芽身边,打算给她拍拍膝盖上面的土。

    顾听澜才不让他碰花芽,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还不去捡萝卜。”

    花芽看着眼色,偷偷拽着顾听澜的胳膊小声说:“是我馋萝卜,想快点吃才这样。”

    顾听澜帮她拍完膝盖,看着外裤蹭破了线。他拉着花芽坐下,慢慢地卷起裤脚,看她膝盖有没有受伤。

    花芽红着脸说:“别人都看着呢,我没事。”

    顾听澜不听她的,检查了膝盖只是破了些表皮,连碘伏都不用上。

    “你直管使唤那小子,别让他在你面前作威作福。”

    顾涛涛耷拉着脑袋瓜,抱着紫皮萝卜回来,听到这句话不敢吭声。

    顾听澜特别会敲山震虎,他见顾涛涛站在边上,又跟花芽说:“他要是不听你的话,你就告诉我。咱们这边缺什么就是不缺大海,你看我怎么把他填进去。”

    顾涛涛再不争取点人权,怕是鬼权都得没。

    他赖赖唧唧地说:“哪里是我弄摔嫂子的啊,而且我也没使唤嫂子。你不信你问嫂子啊,是嫂子自己去挖萝卜的。我还等着去摸螺蛳给嫂子吃呢。对不对啊嫂子?”

    花芽点头:“是的,小桃桃说的没错。”

    顾涛涛抿抿唇,不敢更正这个称呼。管他小桃桃还是大桃桃,至少还是个人,并非填海的工具。

    顾听澜瞅了顾涛涛一眼,跟花芽说:“你先在这边休息,我去跟他弄螺蛳回来给你吃。”

    花芽十分想跟着一起去,但看出来顾听澜和顾涛涛有话要说,她就乖巧的点点头:“知道啦。”

    顾涛涛走了几步,往后看了眼说:“哥,原来你好这口儿啊。是北京大妞不够小巧玲珑,还是女大学生脑子太好使,你怕忽悠不住啊?”

    顾听澜站住脚步,回头看了眼一脸心疼地摸着膝盖破洞地方的花芽,淡淡地说:“一百个你比不过一个她。看不出来她的好的人,那就是本性心黑,活的复杂不纯粹。”

    顾涛涛又打了两下嘴巴,跟顾听澜解释说:“我不是说她不好.我就是看照片还以为是个智慧型端庄女士,没想到,如此、如此开朗活泼。”

    顾听澜瞥他一眼说:“智慧型?你一个脑残型还好意思去评价你嫂子。你自己追人,追了两年没追上,你咋不把脑壳打开看看你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离家出走了呢?”

    “哥,求你了别说了好不好。”顾涛涛心窝子都要被他哥戳成蜂窝煤,他抱着脑瓜说:“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嫂子了行不行。”

    第166章

    顾听澜说是去摸螺蛳, 还真的弄来不少螺蛳。个头还不小,鼓鼓的像是榛子。应该是这边的人吃海螺比较多,不大喜欢吃这种螺蛳。倒是内陆的人吃的多。

    顾听澜找人要了些白酒, 把池塘里的螺蛳用白酒浸了浸。花芽踮脚看他拌着螺蛳, 惊奇地说:“你居然会做这个呀?”

    顾听澜指挥顾涛涛捡柴, 他则把螺蛳清洗干净,跟花芽说:“小时候吃过几次, 我妈听人家说吃这个可以明目。”

    顾听澜把清洗干净的螺蛳尾巴用铲子敲掉,小瓜子找人借来锅和佐料。顾听澜挽着袖子,一脸正气地给花芽炒螺蛳吃。

    顾涛涛抱着柴火回来啧啧称奇,看来还真是老房子着火, 爱的不行。原来哪见过他这位好哥哥动过手做过东西给人吃的。

    做好的螺蛳先给花芽装一小碗,让她乖乖地坐在樱桃树下用牙签慢吞吞地挑着吃。锅里剩下的螺蛳谁愿意吃谁吃,顾听澜也不在意。

    谢伟民知道顾听澜做这个味道好,颠颠地给还在插秧的周文芳送过去一碗,引得其他家属起哄。

    周文芳今天没少干活, 拍拍屁股起来, 让谢伟民跟她到田埂那边一起吃。

    顾涛涛捧着碗, 蹲在地上嗦着螺蛳。看看樱桃树下的哥嫂,看看旁边的谢伟民和周文芳, 他顿时觉得碗里的螺蛳不香了。

    他不住地往哥嫂那边看, 见他哥一反对他的秋风扫落叶,对嫂子百依百顺的样子。

    花芽昂着头, 小嘴巴一撅, 顾听澜从善如流地帮她把嘴巴擦了擦。用商量的语气说:“这些吃完别吃了, 这玩意吃多了不好。”

    花芽也没那么馋,砸吧个味道就够了。主要是顾听澜下厨做的, 她舍不得浪费。没见到锅里那些螺蛳早早地被家属们瓜分干净了么。谁不想尝尝顾大团长的手艺啊。

    “我们家里摸的螺蛳会把肉挖出来晒干,拿到中药局去卖。”花芽把碗放在膝盖上,将最后一颗螺蛳吃完,吧唧了一下嘴里的香味,意犹未尽地说:“开始能卖些钱,晒干的一斤能有一元。后来被别人发现了这条财路,村子里的人都跟着一起卖,一斤都值不到三角钱。一不值钱,大家摸的少了,吃的也少了,都觉得是个赔本的玩意。”

    花芽丝毫不掩饰过去生活的贫苦,哪怕在衣着鲜亮的小叔子面前,也没有什么好自卑介意的。

    “后来大家挖到这些东西都给鸡鸭吃,拌着野菜和糠料,吃的还挺欢实。”

    顾听澜拉着花芽的小手用手帕一点点擦着,发现上面有一块破皮的地方,冒着血丝,估计是刚刚摔得,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些放到北京一些饭店里,都是挺好的下酒菜。”顾听澜摩挲了一下花芽的手,把小瓜子叫过来,让他把车里的酒精拿来。

    花芽往回抽手没抽动,索性就那样让他握着,反正边上也没有别人。

    花芽听顾听澜说那些是下酒菜,眼睛瞪得提溜圆,她说:“这东西自己偶尔吃吃也就算了,还能卖到饭店里去呀?”

    顾听澜刮了刮她的鼻子,觉得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很可爱:“又土包子了吧,饭店起了名字叫池塘三鲜,跟泥鳅、莲藕一起爆炒,价格还不便宜呢。”

    顾涛涛端着碗,忙站起来说:“什么土包子,嫂子洋气的很,不是土包子。”

    花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插话,挠挠鼻尖说:“我是有点土气,我自己心里知道。不过已经往洋气发展了,对不对啊,小芳?”

    周文芳刚吃完螺蛳过来放碗,听了后说:“对,已经有点小洋气了。不过是在小土包子和小洋人之间来回切换。”

    花芽哈哈笑,说:“把我说的像神经病似得。我现在不是不用大红和大花了么,进步了很多啦。你看,今天的麻花辫也是我自己编的,还盘上了呢。”

    顾涛涛见花芽一点不为别人说她是“土包子”“土气”之类的词介意,不但不介意,还能自嘲。

    这跟他印象当中同为农村出身的小雯大有不同。

    他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是我哥说你是土包子你不生气?”

    “实事求是嘛,没关系的。”花芽用小眼睛余光瞅着锅底,心里非常遗憾。

    见到顾涛涛还在听她说话,她赶紧收起小馋猫的表情,认真说:人的认知并不是不能改变的,审美可以在认知的过程中提升的嘛。否定过去就是否定自己,认清楚自己就好啦。再说又不是骂人的话,就是一种形容。更何况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总会有比你有见识的人,怎么比都难免会成为土包子。只有把心态放平和,自我要求进步,生活才会过的美好啦。”

    顾涛涛端着碗站在她面前傻眼,难以想象这是一位小学生说出来的话。大大地颠覆了他对农村出身的没有什么文化素养的妇女的认知。

    “原来农村出来的人,还可以有这样的想法。”顾涛涛默默地想了想,把心思揣到肚子里。

    “农村怎么啦,往上三代人,谁家不是泥腿子起家的。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花芽干脆把小腿盘在凳子上,特骄傲地说:“我可是又红又专,少瞧不起人哦。”

    周文芳用手扇了扇风,觉得今年热的早了些。她笑着说:“瞧不起谁,都不敢瞧不起你。那边都快干完活了,你给大家做的田间饭怎么样了?”

    花芽一拍脑袋瓜,赶紧起来往炉子那边走。

    田间饭是给地里干活的人们补充体能的,不拘于是热腾腾的饭菜。像他们烤的地瓜,拔的紫皮萝卜,还有螺蛳之类的都可以。

    主要是给干活的人们一个休息的空闲,简单吃完这些,晚上回家还有一餐主食呢。

    顾涛涛一直盯着花芽的背影,被顾听澜抽了一下后脑勺。

    “看什么呢你?”

    顾涛涛捂着脑袋瓜说:“哥,我咋了我,看一眼嫂子都不成么?”

    顾听澜独占欲非常,知道他弟不会有些歪门邪道的想法,就是见到别的男人看花芽他不高兴而已。

    顾涛涛无力的放下手说:“得了,我去扒拉地瓜吧。”

    顾涛涛一边扒拉着地瓜,一边琢磨着花芽的话。

    顿时觉得主席说的不错,果真要多向贫下中农学习。瞧他现在思想突飞猛进了不是。

    顾涛涛叹口气,把烤的发出软糯香气的小地瓜一个个挑出来。寻思着,人跟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为什么他的小雯对别人说起她的出身就那么的深恶痛绝,觉得是一种侮辱呢。她一个学生,好不容易到北京学习,吃穿用度都要拔尖的,打扮的也像是苏联那边的留学生。穿的布拉吉、的确良.哪里会像花芽,裤子破了心疼半天,仔细一瞧,也就是个细棉料子。

    顾涛涛不是个傻人,在北京追求姑娘也是被猪油蒙心。现在上面管的严格,他们这些子弟都在暗中较量。忆苦思甜不作伪,娇生惯养也是真。对小雯的一些行为,大家都很理解。理解理解着,根本就忘记她的出身.

    “说不准她自己都忘记自己的出身。”顾涛涛蹲在地上划拉着小棍子嘟囔着说:“我怎么没早点醒悟呢。”

    “醒悟什么?”顾听澜帮花芽把洗萝卜的水倒掉,径直走到顾涛涛面前说:“醒悟你屁颠颠跟在人家姑娘后面做牛做马还不落一点好?醒悟你百般邀请姑娘到岛上来做客人家嫌弃咱们这里穷山恶水,衣食住行配不上她的大驾?醒悟她作天作地丝毫没有分寸,要是进了咱们家的门,早晚把咱们家给害了?”

    “哥,我给你跪下了哥,我真的醒悟了!”顾涛涛哭丧着脸捂着耳朵不想听顾听澜的心灵暴击,跟顾听澜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我只是说了句嫂子活泼开朗,又不是说她别的,您能不能放过我啊!我跟小雯已经掰了,真的,绝对不会再有一点点可能了!”

    顾听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说:“主席让咱们不忘与贫下中农学习,也是要让你去糟粕留精华。为什么要破四旧?为什么要知青下乡?很多人都把出发点搞错了,思想不是太左就是太右。特别是一些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些墨水的年轻人,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说得好听点叫一呼百应,说的不好听就是群没脑子的蠢货。被人三言两语的使唤利用,去攻击这儿、去攻击那儿。”

    顾听澜严肃地跟顾涛涛说:“顾涛,你是顾家的人,更不要学着他们把大人的肚量,当做可以放肆的地方。”

    “我、我记住了,哥。”顾涛涛垂着脑袋瓜,他过来也不光是因为失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在北京的生活太飘忽,有些不真实。他也想脚踏实地的去工作生活,可边上总会有乱七八糟的声音让他分散注意力,去做一些原来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他内心呐喊着要脱离北京的小团体,这次不管他曾追求的姑娘是如何的冷言冷语,瞧不上大禹岛这座无名小岛,想要去上海那类大都会去“游学”。顾涛涛还是执意要过来,哪怕让小雯生气,让他脱离玩得好的那帮人他也要过来。

    “我来这里觉得特别心安。”顾涛涛喃喃地说:“我知道我是顾家人,一直以来都是谨言慎行。只是我没控制住自己,喜欢上一个姑娘而已。现在我知道,我跟她不是一路人,我祝福她,也希望自己能有新生活。真的,我需要新生活。”

    花芽从他们后面哒哒哒跑过来,冒个头,小脸一下变得通红。

    她瞪大眼睛看看顾听澜,再看看顾涛涛,眼神中全是探究。

    顾听澜疑惑地问她:“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花芽把他拉到一边,跟顾听澜说:“你们兄弟之间讲话的话题这么开放啊.你俩也不知道去个没人的地方说,大大咧咧的就那样说出来,被我听到也就算了,要是被别人听到怎么整。”

    “我们好像也没说别的。”顾听澜迅速回忆了一下,只说:“我就是教导他不要识人不清,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花芽埋怨地说:“他不是也说了么,他想要个媳妇!咱们赶紧给他划拉划拉吧。他年纪也不小了,看起来脑子也不是很好,找个差不多的就行啦。”

    顾听澜更迷惑了,他用手背贴着花芽害羞滚烫的小脸蛋,说:“他没说要媳妇,你听错了吧。”

    “可拉到吧,我耳聪目明的。”花芽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小手撑着他的肩膀,踮脚凑到顾听澜耳边说:“他就差扯脖子喊想要X生活啦,我全听见啦!”

    第167章

    “嫂子为什么老是那样看我?”顾涛涛坐在回去的吉普车上, 悄声跟顾听澜说:“感觉怪怪的。”

    顾听澜跟他一起坐在后面,花芽坐在副驾驶,小瓜子开的车。

    闻言, 顾听澜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后视镜, 果真看到花芽不断往后面偷瞟的小眼神。

    “管好你自己, 你嫂子的事轮不到你管。”顾听澜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花芽说顾涛涛想要X生活的话,越发看这个不着调的弟弟不顺眼。

    顾涛涛从小到大, 那是在顾家处于食物链条的最低端。在严父和严兄以及不那么慈的女兵头头的亲妈教育下,他深刻知道了眼力见的重要性。大了以后,家里人都忙,他野蛮生长到这么大, 还没长歪,也是托了这个的福。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顾涛涛都不用过脑子,先拍了拍马屁,然后说:“我嫂子哪是一般人啊, 我刚过来见上一面, 都让我思想上有了顿悟。我回去就会反思自己的不足, 为自己未来的前进步伐打好基础。”

    顾听澜捏捏鼻梁,忍住把亲弟弟沉海的冲动, 点点头不再说话。

    花芽在前面听他们兄弟之间说话觉得有趣儿, 她还以为她的八斤不够着调,原来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居然还有个更不着调的弟弟。

    他们一起回到家中, 花芽说什么都要顾涛涛吃顿饺子再回宿舍休息。

    周文芳和谢伟民也过来了, 俩人帮着花芽一起包饺子。

    “小桃桃呀,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呀?”花芽洗好手, 抱着大铁盆准备拌馅。家中来了客人,势必要征求一下客人的意见。

    可别说,他还真做了功课。顾涛涛也不扭捏:“海菜馅的吧,我听说是这里的特产,家家户户都吃这个。”

    海菜?

    三食堂日日夜夜都有的那个海菜?

    一天三顿顿顿不少的那个海菜?

    话音刚落,屋子里包括顾听澜在内所有人都“咔咔咔”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涛涛觉得有一丝丝瘆得慌,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

    一天天吃海菜喝海菜炒海菜骂海菜的众人自动跳过他的话,花芽抱着大铁盆欢欢喜喜地说:“呀!大白菜五花肉啊,太好啦,大白菜五花肉我最爱吃啦!”

    顾涛涛忙说:“不是大白菜,是海——”

    周文芳“砰”地一声把擀面杖放在饭桌上。顾涛涛受到惊吓,一下闭上了嘴。周文芳转头温柔地对他笑着说:“原来你也喜欢吃大白菜的饺子,咱们的口味都一样啊。”

    谢伟民不管不顾,反正周文芳说什么都是对的:“对对,一样一样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听澜也点头:“喜欢。”

    “.我是捅了大白菜窝么我。”顾涛涛又说:“不是,你们要吃大白菜的饺子,何必还要假惺惺问我呢?”

    没人回答他的疑问,仿佛刚才征求意见的不是他们一样。成年人的虚伪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花芽拿着两把菜刀站在厨房里,挥着手腕开始剁馅。

    “咚咚咚咚咚咚——”抡出的残影,切的仿佛不是大白菜,是顾涛涛身上的排骨。

    “大白菜饺子挺好,呵呵。”顾涛涛乖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打算做一个懂事的小叔子。成年人虚伪就虚伪吧,反正也只是为了活着。

    半导体里还在播放《沙家浜》,说书的闻堰老师正好说到“智斗”这一段的唱词,阿庆嫂智斗刁德一,说道:“我需察言观色把他防!”

    “防”倒算了,“察言观色”乃是安身立命之根本啊。

    顾涛涛够着一颗大蒜,闭上嘴默默地剥大蒜瓣,准备给好吃的大白菜饺子添砖加瓦。

    花芽把饺子馅弄好以后,观察了一下水池里泡发出来的鲍鱼、大虾和海参。这都是去年没吃完的。担心夏天太热放不住,花芽干脆给小桃桃做个海鲜炖盅。

    她在内陆待过,知道那边吃点海鲜不容易,特别是活蹦乱跳的玩意金贵的不行。她来到海边以后,时常惊讶这边海鲜的种类和鲜灵的口味,将心比心地给顾涛涛做了几道海鲜菜。

    “明天早上我给你做大虾仁的馄饨。你要是愿意早早起来,就跟我一起到码头那边看看有没有新打捞上来的海货。”花芽麻利地起锅炒菜,一盘盘飘香四溢的海鲜佳肴惹得顾涛涛拔不开眼睛。

    也不是说在北京吃不到,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甭管是多高级的场所,多能耐的厨子,一百种花样做海鲜,远不如在当地吃来的正宗。哪怕就是家里将各式各样的小海洋往蒸笼上一搁,等个一刻钟什么佐料都不放,也比外地吃的美味。

    顾涛涛听闻花芽的安排,大蒜剥的更起劲了,力求给嫂子一个良好表现。

    虽然顾涛涛到的突然,好歹花芽是个能耐的小巧妇。到底整了一桌子饭菜。

    鲍鱼海参的炖盅不说,还有葱烧黄花鱼、爆炒螺肉、贻贝海菜汤。

    顾涛涛本来还想跟他们客气客气,拿着筷子也就犹豫了三秒。按照外面的习惯,还得喝点小酒鬼扯一番。结果见识到这里的人真的不需要客套,赶紧跟着一起风卷残云。一顿饭吃的宾主齐齐打嗝儿,也是他没有过的体验。

    顺利蹭了饺子和菜饭,周文芳抱着花芽给她“打包”的饺子准备离开。临走时,花芽跑到门口送周文芳说:“你回去要是有时间帮我做点烧饼呗。”

    周文芳忘记当初忽悠花芽烧饼是北京人民走亲访友必备佳品,诧异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说:“好、好吧。”

    花芽说:“我不是怕我小叔子觉得我不够重视他么,你记得多给我整点口味,回头我请你吃食堂小炒。”

    周文芳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委婉地提醒:“说不定他不喜欢吃烧饼呢,咱们可以做点别的糕点,我刚学了几样新的,还没给你尝过。”

    花芽小手一挥说:“不行,我得重视我的小叔子。回头跟我公婆告状,说我连烧饼都不给他一个怎么成。”

    “那、那行。”周文芳关上门落荒而逃。回去的路上盘算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把烧饼做成高大上的糕点样子。

    路上,遇到赵雨。

    赵雨拉着周文芳的手说:“我听说顾团长的亲弟弟来啦?你见了没,咋样?是不是跟顾团长一样优秀?”

    周文芳跟她在小路上并肩走,想了想客气地说:“嗯.挺好。不过你是从哪儿来的小道消息?小花跟我在农场干活,直到她小叔子到了农场我们才知道人来了。”

    赵雨不隐瞒地说:“咱们部队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我啊。以前跟你们走的不近,许多事情我也就看看不说。现在咱们不是关系好了么。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个乱嚼舌根的人,我就是好奇,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同志。”

    周文芳不好在背后议论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同志,只把外貌谈吐简单形容了一下。

    赵雨说:“我姐从码头上路过原来看到的是他。听说打扮的可新潮呢,中山装、小皮箱。头发一丝不苟的,看起来就是个公子哥。倒是顾团长在部队里这么些年,少了不少纨绔的气质,看起来应当比他弟弟正经些。”

    到底顾听澜私下里正经与否,作为花芽的好友,周文芳是绝对不会跟外人说。哪怕花芽整日往她嘴里强塞狗粮,那都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并非不相信赵雨,仅仅是不好把别人夫妻间的事情传出去。

    三区现在正在严厉打击谣言传播,所有喜爱八卦的家属们都被紧了皮。周文芳只怕自己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嘴闭紧。

    “算了,你陪我去供销社买点白面吧。”周文芳把赵雨的胳膊一挽,把话题强行转到别处去:“你喜欢吃面食不?我明天做烧饼,你吃不?”

    “那太好了,你什么时候做?我给你帮忙啊。”赵雨快人快语,想到什么是什么,很快注意力被转走,跟周文芳说:“你会不会做方姐的奶香大花卷?要是会,帮我做两个,我都要馋死了。我自己出奶粉。”

    周文芳自知撼动不了方圆的“花卷王者”的称号,边走边说:“做什么花卷,我做的烧饼也是一绝。”

    赵雨连连点头:“那也行,明天你做的时候喊我,我给你打下手,烧炉子。”

    周文芳和赵雨两人到供销社,赵雪正好在柜台后面。让赵雪称了五斤白面,还有二两芝麻。

    “再给我来二两红豆、二两白糖、二两的花生、二两的梅菜干,还有这边这些零零碎碎的也给我称点.”周文芳越说越心虚。

    “你要这些玩意做什么?”赵雪一边拿一边觉得这些东西无法用到同一道菜上。

    周文芳抿抿唇说:“你们听过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么。”

    *

    谢伟民带着顾涛涛回宿舍。

    路上谢伟民跟顾涛涛说:“你嫂子叫你桃桃你还真答应了啊,我还以为你能翻脸。”

    顾涛涛摸摸肚皮,人一吃饱,天大的事都能原谅。他慢悠悠地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爸妈想要闺女,我哥想要妹妹,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可以理解。”

    谢伟民笑道:“你家岂止是希望你生成个闺女,简直把你当闺女养到七八岁。要不是怕你性别障碍,兴许现在还叫你桃桃呢。”

    “来到大禹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多事不是个事。”顾涛涛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乐了,说:“反正我就是个爷们,叫我顾花花也好,顾芳芳也罢,不过就是个虚名。”

    “嘿,你小子现在说的好听。我那年在北京叫了你一声桃桃,你差点跟我翻脸。”谢伟民打了个饭嗝,很纳闷地说:“之前你家里人都叫你桃桃,后来怎么突然不叫了?”

    顾涛涛走着走着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谢伟民不明所以。

    顾涛涛说:“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跟家里抗争的胜利事件。不但不让他们叫我桃桃了,还能不去当兵。嘿嘿,乐得我哟,小小年纪,我怎么那么聪明呢。”

    这完全勾到谢伟民的好奇心,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顾涛涛也不藏着掖着,跟谢伟民说:“就是有一天他们逼我去当兵,我妈习惯性喊我桃桃的时候,我跟她说,‘妈,当兵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谢伟民问:“什么条件?”

    顾涛涛说:“我说,‘我想去当女兵’。”

    第168章

    现在天气还不能下海, 早上顾听澜没有出操,带着花芽和顾涛涛去大溶洞那边挖海蛎子。

    刚退了大潮,去往溶洞的沙滩边有些卷到岸边的海带和小辣螺。

    这可把顾涛涛兴奋坏了, 跟花芽一起挽着裤脚撅屁股开始捡辣螺。小辣螺也就比钉子头大一些, 其实吃起来没什么肉, 就是嗦吧个鲜灵味。

    花芽见小桃桃喜欢,她也不给他扫兴, 跟他一路走一路撅着捡。顾听澜跟在他们后面,就听着小水桶“咚咚”响。

    还没到挖海蛎子的地方,已经装了小半桶。

    海蛎子对男人而言是好东西,顾涛涛到了地方, 顿时觉得小桶里头的辣螺不香了,专心致志地开始撬海蛎子。

    撬开一个海蛎子,里面的肉颜色是奶白的,还带着鲜水。顾涛涛生吃了一个,表情一度扭曲:“怎么这么腥啊!这玩意跟牡蛎不一样么?”

    花芽不知道什么牡蛎不牡蛎的, 就知道用海蛎子摊鸡蛋, 顾听澜吃了以后, 自己能被他摊一晚上。她面无表情地从海蛎子区域走开,从小桶里拿出盐开始找小洞, 开始吭哧吭哧拔蛏子。

    顾听澜知道她的小心思, 笑了笑没说话。在地上捡了两块带根的大海带唰了唰丢到桶里。

    顾涛涛感叹道:“原来海带可以直接飘到岸边随手捡啊。咱家大院里食堂给点海带都舍不得,每次都切成碎碎, 在大铁桶里飘飘荡荡, 跟鸡蛋一样难打。”

    顾听澜瞅了他一眼, 告诉自己弟弟是亲的,这才说道:“有没有可能那是紫菜, 不是海带?”

    顾涛涛不做声了,拿着小铲子继续撬海蛎子。

    过了半刻,花芽拿着一颗小海星跑过来:“小桃桃,你看,送给你!”

    顾涛涛一副毫无见识的样子,接过粉嘟嘟的小海星说:“这玩意能吃么?”

    顾听澜踹了他一脚:“以后少跟谢伟民玩。”

    花芽倒是回答了他的话,说:“可以吃,就是要——”

    “噢!”顾涛涛一口下去,差点把牙齿崩掉。

    花芽拦住顾听澜,不让八斤对弟弟动武,跟顾涛涛说:“这玩意要油炸之后吃里面的黄啊,你、你怎么——哎呀,笨死了。”

    顾涛涛面子挂不住,挠挠头,把咬了一口缺个角的粉海星扔到桶里。

    他们又挖了一会儿,顾听澜看到远远回来的渔船,招呼两个人到码头那边等着抢购。

    为什么要说抢购呢,因为等着吃开海头一拨海货的人还真不少。

    吃了一冬天的干货,都想着换换口味。有好些人,天不亮出来赶海,赶完海回家先把饭焖着,又跑回来准备购买两条大海鱼打打牙祭。

    幸运的是购买的人多,打捞回来的渔船也不少。

    花芽买到一条镰刀鱼和一袋子细长的小银鱼。

    “小银鱼收拾完用菜籽油炸了,连鱼刺都能嚼了。”花芽美滋滋地说:“镰刀鱼回去我炖黄豆给你吃还是直接红烧呀?”

    顾涛涛深知不做饭没有发言权,有了“大白菜事件”在先,这次学聪明了:“嫂子做什么我吃什么,我不忌口。”

    花芽一乐:“孺子可教。”

    他们出门之前吃过煎饺。顾涛涛还吃到了传说中的海菜包子。现在离中午做饭的时间还早,顾听澜去上班,让顾涛涛跟他嫂子混。

    有了一条跟屁虫,花芽征求了他的意见:“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顾涛涛昨晚跟谢伟民约好一个礼拜以后去野区玩,目前对别的事情没什么心思,于是说:“你平时干什么?我跟着你一起,几年前我也来过这里,没什么好转的。”

    花芽想了想说:“那行,我就带你去我上班的地方。本来约好上午跟周文芳自习的,她上午没空,我自己过去太无聊。”

    “自习?”顾涛涛八百年没听过这个词儿,跟花芽说:“到图书馆是吧?那我可以借书看不?小人书有吗?”

    花芽跟他说:“小人书有几本给小孩看的,我有借书证可以给你用。等你走之前还给我就行。”

    两人一拍即合,花芽先在家里把要带过去的书收拾了。顾涛涛看着茶几上的高中语数外,诧异道:“你不是小学生么?”

    花芽把笔盒找出来,给钢笔吸入墨水,头也不抬地说:“小学生咋啦?”

    “不是不是,我没有任何其他意思。”顾涛涛翻开着让他感到陌生的课本说:“你还真挺要求进步的。”

    他原本以为花芽就是学着玩玩,看到教材上认真的笔记和作业本上密密麻麻的做题记录,一下不做声了。

    “我还打算考大学呢,就等外面大环境好了,考个北大给你看看。”花芽不以为意地说。

    顾涛涛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跟着一些人一样交白卷呢。”

    “那是你的思想被腐蚀的严重。”花芽板着小脸说:“我发现你脑子里有不少外面的坏思想,时常跟我说话就担心受怕,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担心受怕的。总觉得你像是被什么人刺激过,还是说你被谁周教过?”

    “你、你说话注意点啊,谁被周教过.”顾涛涛打死不承认:“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啊。”

    “好吧。”花芽把东西收拾好,带着小桃桃一起到图书馆去。

    到了图书馆,顾涛涛被安排在阅览室找书看。只要不借走的,就能在这边看,只要把借书证放在登记桌上就行。

    花芽在隔壁的自习室埋头做题,做完题开始背单词。

    顾涛涛拿完书,到自习室找花芽,发现她是真的沉浸在学习当中。嘴巴里面念念有词,为了不打扰别人学习,无声地嘚吧嘚吧,手里拿着笔还在纸上勾勾画画增加记忆。

    顾涛涛怕打扰到她,轻手轻脚地坐到她旁边。

    花芽立马注意到他来了,小声地说:“你能不能帮我报个听写呀?”

    顾涛涛早就把高中单词望到脑后了,实话实说道:“我怕我发音不太准。我哥英语好,你让他给你报吧。”

    “没事,你就报中文,我来写就成。”花芽把教材往顾涛涛手上一拍说:“你哥还要考我的,我俩相互督促学习,共同进步,嘿,羡慕吧。”

    “你俩还真是.妇唱夫随啊。”顾涛涛拿起教材,看了一眼,开始给花芽报听写。在花芽写字的空档,他也在思考自己在小雯身上得到了些什么。

    这两年除了单方面向小雯付出,衣服皮包化妆品就算了,还有其他一些交际支出,反馈给他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焦虑、患得患失、迷茫以及越来越倒退的思想。

    他看着花芽,不得不承认还是他哥老谋深算,眼光好。

    “小桃桃,我写完啦。”花芽把本子往顾涛涛面前一推,跟顾涛涛说:“你快帮我打分,九十分我就给你煎个油汪汪的鸡蛋饼!”

    “嗐。”一个鸡蛋饼对顾涛涛没多大吸引力,可一看花芽兴奋的小脸,顿时理解他哥为什么会选择这位姑娘了。

    对生活永远充满热爱,像一颗寻求阳光的向日葵,在乏陈的日常里给人无尽的活力和关怀。

    顾涛涛埋头给花芽打分,打来打去,居然发现小学生的正确率居然超高!

    “说吧,你是不是就想给我煎鸡蛋饼才故意说九十分就行?”顾涛涛用红笔在纸上给花芽打了个一百分,嘟囔着说:“你这个小学生也太厉害了些。”

    “那是你不求进步。”花芽美滋滋地把一百分夹在教材书里,准备留着纪念。

    顾涛涛想了想,还真是因为他不求进步。

    他小时候就有家庭教师教育,后来大环境不允许了,但学习的底子还在,大可不必成为今天连几个高中单词都念不出来的状态。

    顾涛涛知道原因在哪里,觉得花芽说的很对。他的确越活越倒退了。

    “走啊,你们这里有副食店吧?我请你吃点好吃的。”顾涛涛想哥俩好的揽着花芽肩膀,忽然发现这样可不行,这可是他嫂子啊,甭管关系处的咋样,勾肩搭背被他哥知道,可是要被沉的。

    他摸摸鼻子,发自肺腑地说:“你要是个男的,我绝对跟你当铁哥们。”

    花芽瞅了他一眼,老实巴交地说:“可我只跟聪明人当哥们啊。”说完,她捂着肚子开始笑。

    顾涛涛:“.你够了啊,杀人诛心啊。”

    俩人一起有说有笑的到了供销社,花芽跟他说:“听你哥说原来三区有个小副食店,后来发现大家都爱去供销社买东西,就把副食店给关了。现在供销社里什么东西都卖,你想买什么都有。”

    顾涛涛走在路上一直东张西望,花芽疑惑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咋啦?”

    顾涛涛跟花芽保持一步距离说:“我怕别人说咋俩的闲话。”

    “那你可想多了。”花芽哼哼笑着说:“这边说学逗唱全都有,就没有说闲话的。”

    顾涛涛不知道大芳姐的事,花芽也不说,就简单讲:“高婶子最近在抓家属区的人际环境,处理了不少嚼舌根子的人。”

    顾涛涛听到高婶子严抓,他也就放心了,跟花芽说:“我不叫你嫂子行不行,我想叫你姐,这样亲近点。”

    花芽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一拍脑门,嘿,这不是她来到这边跟方圆说的话么。

    花芽一口答应下来:“成,处不成哥们当姐弟也行,反正以后在这边我罩着你,你哥要是削你,你就报姐的名号。”

    “妈呀,那可真是太好啦。”顾涛涛的马屁赶紧跟上,拍的花芽笑的眼睛都没了。完全不管他俩一个弟弟二十七,一个姐姐二十一。

    第169章

    隔日上午, 顾涛涛先跟谢伟民跑了几圈操场,又远远跟着二团战士们训练了一会儿,吃过中午饭就去找他花姐。

    他花姐也不含糊, 见他来了, 就把身上的小包一挎, 带着弟弟去看春耕。

    昨天她觉得顾涛涛不够深入群众,于是这次就打算让他好好看看农村人是怎么生活的, 根本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小瓜子开着吉普车,送他们到了农场边上的红蛤村。

    为什么要起这么一个名字,小瓜子跟他们介绍说:“俺团长刚到岛上的时候,饿的头晕眼花, 看着村子前面的红海滩,还以为全是红色的蛤蜊。带着人奔过去一看,哪里是什么蛤蜊,都是一种红色海草。后来大家觉得有趣,把这里叫红蛤蜊村。等到住在这边的人多起来, 要做正式规划, 就给起名字叫红蛤村。”

    花芽又心疼又好笑, 抱着小包乐了半天。

    车开到一半,顾涛涛想要开车。小瓜子认真检查了他的驾驶证后, 才允许自己让出方向盘。

    要说顾涛涛脸长的跟顾听澜有七分像, 多了一些公子哥的潇洒气质,没有顾听澜那么假正经。开个车也不嫌外面的风冷, 窗户开的最下面, 把胳膊肘垫在窗户边上, 吹个口哨在路上奔驰。

    有时候吉普车停下来,遇到路上一些走路的妇女, 见到这么一个眉眼风流的男同志看着她们,往地上“啐”了一口,跑掉了。要不是见着是部队的绿吉普,早就得急眼。

    顾涛涛晕菜了,回头跟花芽说:“你们这里的民风如此朴实么?我就是看了一眼,想问问她们身上棉布的花色在哪里买的,至于吐我吐沫么。”

    结果一回头,看到被车窗外的风吹得披头散发的花姐,顾涛涛傻眼了:“你不冷啊,你冷你就跟我说啊。”

    花芽把头发往两边扒拉扒拉,一派包容的口吻说:“没事,你开心就好。”

    顾涛涛也不嘚瑟了,收了心思也收了车窗户,专心致志地沿着031公路往红蛤村开去。

    红蛤村的人口不多,跟千岩村差不离。这次没有遭到雪灾,到了春耕时节,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小瓜子在这边有熟人,找了位朱大姐,介绍给花芽和顾涛涛认识。朱大姐很热情,非要给他们一人冲一碗白糖水喝。

    顾涛涛见花芽二话不说把一碗白糖水闷了,还瘪着嘴说:“啊——好喝。”完事抹了抹嘴,还跟大姐点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三两白酒呢。

    他跟小瓜子也把白糖水喝了,喝完以后,三个人慢悠悠跟着大姐下地挖野菜。

    顾涛涛就跟在他花姐后面,看她把田埂上面随处可见的小紫花挖到篮子里。这种小紫花叫什么名字顾涛涛不知道,反正在北京公园里随处可见,他还真不知道这玩意还能当野菜。

    “这个叫紫头花,你看,你就挑这样嫩的,或者还没长开的小苗苗摘。”花芽指着紫花地丁说:“这东西焯水以后不管是做面食还是炒着吃都好,药食同源,还能清火呢。”

    朱大姐在前面听到了,回过头看到花芽篮子里的东西说:“没看你小小年纪还认得这么多野菜,我成天在田埂上来来回回,竟然没你认得得多。”

    花芽嘿嘿笑:“我原来是跑山的,山中有的东西我差不多都认得。”

    顾涛涛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么会爬树,我说呢。”

    花芽跟他说:“你喜欢爬山不?去年我就听人说二妃山有野猴王,小猪自己去看了我没去成,你要是喜欢爬山,明天我找上几个人咱们一起去,还能去买点野蜂蜜。”

    “别的不成,逗猴我可一流啊。”顾涛涛跟花芽说:“我小时候最爱去的就是工人动物园,自己不舍得吃的水果全贡献给里面的猴子大王了,要说这几年还真没再去过,得,咱们明天就去二妃山,说定了啊。”

    花芽拿着小棍,高兴地戳了戳泥巴。她可太聪明啦,打着顾涛涛的旗号去看猴子,不然八斤还不许她去。

    长了那么一丁点心眼子的花芽,带着顾涛涛挖了一篮子的野菜。然后找朱大姐借了锅,现场在朱大姐家用地菜给顾涛涛他们做了春卷吃。

    朱大姐见花芽往里面放的油,特别不舍。不过是人家自己带过来的油,剩下的还能给她,她也就没吭声。原是对花芽做的面卷子没什么兴趣,结果花芽给她盛了几个,朱大姐一尝,嘿,还真不错。

    花芽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瓜,就见朱大姐把家里的油壶端了出来,往锅里又倒了些说:“油大点好吃。”

    花芽把地菜春卷的做法交给朱大姐,朱大姐感叹:“怪不得这么香,原来里面还加了些碎肉馅。”

    碎肉馅是包饺子剩下来的,天气虽然凉快总不能放个几天。花芽想着既然要开火,就把肉馅带过来免得浪费。

    顾涛涛看了一眼,埋头又吃了几个春卷。

    吃完春卷,花芽又带着他往红蛤村后面的山脚下逛了逛,发现几株桔梗,连根挖了出来。

    “这东西干什么?”顾涛涛看着带土的根说:“背回去又脏又累.”

    花芽说:“这可是好东西,春咳的时候喝点桔梗水,保证你第二天就好。哪怕嗓子带点喘都能治。就算不咳不喘,把它洗干净,放点辣椒酱和咸盐拌一拌,也是一道下饭的小咸菜呢。”

    顾涛涛双手抱拳敬了敬花姐说:“在下鼠目寸光,不知花姐生活如此多姿多彩。”

    “这有什么的。”花芽指着山下的红蛤村,看着地里田间不断忙活的农民,还有远处红海滩边,刚捕捞回来的渔民:“这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也是我曾经的日常生活。我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不能忘本,不能有了好生活就成了不识五谷的废物。要珍惜每一颗粮食和每一滴的水。”

    感觉到花芽话里的深意,顾涛涛闭上嘴巴思考着。

    花芽深沉地拍拍顾涛涛的肩膀说:“我这也是心疼你哥,他来的时候这座岛上是什么样子你也应该有所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不说都是你哥的心血,也是他辛苦十多年付出的回报。老百姓安居乐业,虽然面朝黄土背朝天,也是值得骄傲珍惜的。乖乖,你不要继续腐蚀下去了,要学会扎根,做人脚踏实地最重要。”

    顾涛涛咽了咽吐沫,他明白花芽说的“扎根”是什么意思。他花姐必然是看出来这些天他的心思漂浮,虽然嘴上说着好听,还是因为某个人让他很痛心。多少有些魂不守舍的感觉。

    付出两年的心,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拿回来的,不过他会努力找回本心,做个踏踏实实的人。也会把眼睛擦的亮堂堂的,不要再被花言巧语蒙蔽。

    “花姐,我叫你一声姐,这辈子你都是我姐。”顾涛涛没有辜负花芽特意说的这些话,颇有感触地说:“我遇人不淑,以后我一定记得你的话,要是再犯蠢,你就一巴掌抽死我!”

    花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有力的小手,犹豫地说:“一巴掌抽死你?”

    顾涛涛说:“对!说话算话!”

    小瓜子多多少少知道花芽有些玄学和力量在身,忙站出来说:“说的好好的,干啥子不想活了。”转头赶紧跟花芽说:“嫂子,他就是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顾涛涛不知道小瓜子的苦心,把小瓜子的肩膀一扒拉,又站在花芽的面前说:“我是认真的,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小瓜子要哭了,跟花芽说:“嫂子,杀人犯法啊!你骂骂就好,千万不要动你的小手手啊!”

    见顾涛涛还要说话,小瓜子挡着他说:“你对俺嫂子的力量一无所知啊,俺劝你冷静。做人挺好,你要珍惜。”

    顾涛涛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耳朵软听人劝。他及时收手,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及时地打了个补丁说:“我只是表达了我的坚定,并不是真想被你抽死。”

    花芽搓搓手,闻言“哦。”

    小瓜子头皮发麻,跟花芽说:“嫂子,你搓啥手啊,感到可惜吗?你千万别往不好的地方想啊,你赶紧想想好的方面。”

    花芽懵逼地说:“我手上沾了面疙瘩,没别的意思,没想真动手抽小桃桃。”

    听到花芽解释完,小瓜子松了一口气。

    虽然顾涛涛觉得小瓜子有些反应过度,也还是跟着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刚才说完被抽死的话,他自己的后脊梁骨发麻。

    第二天。

    花芽说话算话,跟顾听澜说明了缘由,在顾听澜百般叮嘱下,答应他不去追着猴儿爬树。

    顾听澜到底不放心,又把空闲着的林八一叫上,嘱托他照顾好这么两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林八一见了顾涛涛还挺喜欢的,顾涛涛嘴巴甜,比其他人都知道怎么表达情绪。加上花芽在边上,就是个小献媚鬼,求着林八一早早地带他们去看猴王。

    花芽惦记了一年终于如愿以偿,看完猴王又去找养蜂人大叔买了百花蜂蜜,一整天的行程才算结束。

    他们的车路过办公楼下,突然被小瓜子拦下来。

    小瓜子气喘吁吁地说:“俺还想去家里看看你们回来了没有,碰到你们正好。”

    花芽从车窗探出头:“你咋这么累?什么事啊?”

    小瓜子说:“涛涛哥的电话,北京打过来的。说是有特别着急的事情想要找你,需要你过去接听。还说是家里人出了事,让你第一时间给她回电话。”

    顾涛涛一下站起来,脑袋撞到车顶棚。花芽看了他一眼,他揉揉脑袋坐下来说:“找我的人叫什么?”

    小瓜子说:“叫李雯。”

    花芽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顾涛涛自己怎么应对。

    顾涛涛下了车跟小瓜子说:“我跟你过去。”

    第170章

    顾涛涛来到顾听澜的办公室, 感觉里面气压有些底。

    他缩了缩脖子,小瓜子跟过来小声说:“不是因为你的电话的事,是别的事, 你别害怕。赶紧给你、你朋友回过去吧。”

    顾涛涛走到顾听澜办公桌旁边, 小瓜子尽职尽责地站在一旁监督, 避免泄露军事机密。这是家属拨打电话的规矩。

    顾涛涛没什么不敢让人听的,他心中对那个号码倒背如流, 直接给小雯拨打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两声、三声.顾涛涛原来不觉得烦躁,现在越等越觉得浪费时间。

    电话那边的小雯手按在话筒上,默默地数了二十秒珊珊地接起电话,用婉转地声音说:“喂, 哪位。”

    顾涛涛听到当初朝思暮想的声音心头一紧,接着,他定定心神说:“我找小雯。”

    小雯在电话那头一怔,冷笑着想,这个人还想跟我玩欲拒还迎。她也不气恼, 淡淡地说:“我就是小雯, 你是哪位?”

    顾涛涛根本不会被她这些小伎俩影响, 以前是被猪油蒙心,当局者迷。现在他把自己的情感抽身出来, 就是旁观者清。本就不是笨人, 看出一些小伎俩不足为奇。

    他没管小雯问他是哪位,直截了当地问她:“你说你亲爹要死了, 怎么看你不急不缓的?有空给我打电话, 没空去伺候爹?”

    小雯握着话筒的收紧了一下, 感受到电话那边顾涛涛来势汹汹的怒火。她往小卖部旁边看了眼,好几个等在她旁边的同学都在看着她。

    小雯在电话里说:“要不是这样说, 给部队打电话接线员也不会给我转。你又不是军人,贸然打过去谁能保证一定能让你接到电话啊。”

    顾涛涛说:“我跟你说了,这个电话没有重大事情不要给我打。算了算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只有三分钟通电话的时间,有事说事。”

    小雯旁边打扮时髦的女同学说:“你赶紧说啊,再不说明天去上海的火车票就要卖光了。他不是说好要带你过去玩的么!”

    另外的女同学也说:“都说要跟顾涛涛一起去上海,怎么他先跑到外地去了?会不会是他有了新欢,忘了你这个旧爱了?”

    她的话音刚落,另外三四个男同学、女同学们都笑了。

    小雯被架在台前,不得不跟顾涛涛说明打电话的目的:“我上次跟你说我想去上海的和平饭店吃本帮菜,你都答应我了,怎么突然就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也不知道提前征求我的同意。”

    “我为什么要征求你的同意?”顾涛涛冷淡地声音从话筒那边传了出来,围在小雯边上的几个人一下子都傻眼了。就听电话里的顾涛涛说:“你又不是我对象,也不是我司令,我去哪里要给你打报告批准啊?”

    时髦的女同学叫周艳,一下笑了说:“他还是忘不了你,这是逼你跟他搞对象呢。你千万别答应,就吊着他。”

    周艳是小雯的感情顾问,发际线很高,露出光亮的脑门。人长得不怎么样,自诩看透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人追求过,反正帮小雯分析起顾涛涛来头头是道。

    小雯听到周艳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口气,把声音又放软了点说:“你这人怎么答应我的事不当真,这样我怎么能跟你好。你上次还跟我说和平饭店的西点好吃呢。”

    顾涛涛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电话挂断:“半个月前你第三次拒绝我的追求,我也有脸有皮,也有不少的大姑娘暗恋。东边不亮西边亮,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别让我带你去上海玩,男女授受不亲,被人知道了该说你的闲话。你不是最怕别人说你闲话么,总是不让我跟你太亲近。现在挺好的,你就跟你的那帮同学们一起去上海玩,让他们带你去和平饭点吃西点。”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小雯提高声音,还没等埋怨就听到话筒里“嘟嘟嘟”的声音。

    顾涛涛把电话直接挂断,抬头看到他哥和小瓜子都在给他鼓掌。

    顾涛涛揉了揉鼻子,跟顾听澜说:“哥,我成长了。”

    顾听澜不上他的套,说:“就算你八十岁,犯了错老子一样沉你。”

    顾涛涛“哼”,生气,想要摔门而出。就在门合上的瞬间赶紧把门边抓住,轻轻关上。

    顾涛涛内心流泪,他在家里就是这么个弟位。发脾气还得消音。

    见他走了,顾听澜往电话上瞅了一眼,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顾涛涛下楼见到花芽已经从车上下来等着他,他颠颠跑过去说:“花姐,圆满完成任务,我先把电话挂断的!”

    花芽倍感欣慰,拍拍他的肩膀说:“好样的,桃桃,走,去供销社!花姐给你买大盘海吃!”

    大盘海?

    顾涛涛迷惑地看向林八一,林八一笑着说:“就是飞蟹,大螃蟹。她从南方过来,一激动口音就会有点变化。”

    “大盘海好啊!”顾涛涛吸溜着口水说:“我早就想吃清蒸的大盘海,我们那儿只有断气的盘海,没滋没味的,蒸熟了打开盖儿一包水。”

    林八一跟他说:“现在的飞蟹正是肥的时候,再过一个月天气暖和就要下籽,下过以后,螃蟹就空了。”

    原来如此,顾涛涛学到了。

    走到供销社,花芽看到供销社门口鱼篓前排着不少人。她伸脖子看了看,愁苦地说:“今天好多人,恐怕轮到咱们吃不到大盘海了。”

    林八一还有别的事,正打算走,一看,他媳妇就在人群里排队呢。

    花芽也看到方圆了,叫着:“嫂子姐,你们家今天也是盘海啊。”

    方圆觉得飞蟹太寒凉,生孩子的时候落了点小病,她就不爱吃寒气重的东西。她见花芽过来了,笑着说:“你小叔子不是来了么,我听说这边难得有飞蟹上来,就赶紧过来,想着你一定会想让他尝尝咱们本地的飞蟹。不管他是从哪里来,绝对没吃过这么鲜灵的盘海。”

    花芽激动坏了,搂着方圆的脖子亲了两口:“还是我嫂子姐最懂我!”

    晚上顾听澜回到家,迎接他的是大螃蟹和两个垂涎欲滴的家伙。

    吃过饭,夫妻俩把顾涛涛送走,然后在楼下散了会步。

    顾听澜把顾涛涛接电话时候的表现说给花芽听,小嫂子非常欣慰。

    他俩觉得这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又过了两天,顾听澜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您好,我是顾涛涛的女朋友。”

    小雯被顾涛涛单方面挂断电话后,被身边的同学好一顿笑话。她被顾涛涛追求的时候他们是一张面孔,想要多蹭点好处。她被顾涛涛挂了电话之后,又是一张面孔,嘴角耷拉着都像是在嘲讽她。

    她从农村来到北京不容易,不想被人瞧不起。农村人低人一等的思想根深蒂固,哪怕现在宣传的再好,表面上光荣,内心还是想要跟城里人平起平坐。这两年被顾涛涛惯的她习惯被人围绕奉承,冷不丁被冷待,让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回到家里越想越不对头,顾涛涛这个态度她从来没有见过。她仔细想了想,这帮同学里没几个是真想让她过上富太太的生活,背地里左一句土包子右一句泥腿子的嘲笑她,这些她其实都知道。要不是顾涛涛追求她,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她根本不会融入这个由北京本地人组成的小团体。

    她这次背着他们联系顾涛涛,想要挽回一下顾涛涛的感情。一个棒槌一颗糖才能长长久久的拴住男人,太上赶子不行,太冷淡也不行。

    想明白这一点,她偷跑到学校后面的邮局里拨打了电话。

    顾听澜接到电话眉头皱了起来,低声问:“你是哪位?”

    小雯听到电话里陌生男人的声音,抓紧话筒,红着脸说:“我是小雯,是他的女朋友,你、你应该听涛涛提过吧。他——”

    “女朋友?”顾听澜打断她的话,当机立断地说:“我弟弟没有女朋友,更不会有小雯这样的朋友。”

    小雯知道顾涛涛的哥哥是个人物,在北京军区大院里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她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跟这样的人通话,她的脸涨红,抓着衣服的领口,急切且激动的说:“你是他哥哥吧.我是李雯,他一直想跟我好,我、我现在想让他接电话,我有话跟他说。”

    顾听澜冷漠地声音说:“他并没有跟我提过任何女同志,还请你自重。避免你继续纠缠骚扰他,我会安排接线员拒绝接听你的电话。”

    哪怕没有见到顾听澜本人,光是在电话里她就能感受到高高在上的阶级差。她痛恨这种感觉,更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上人。

    她想抓住机会,殷勤地说上几句话,不料对方说到做到,当真把电话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小雯觉得这样的行为太没有风度,可她一个穷学生根本奈何不了。

    她心里藏着事,回到宿舍闷闷不乐。

    她从穷困的豫南考学到北京,虽然只是一个免学费的师范学院,但光是生活费等开销也是用尽了家里的每一分钱。人云亦云地嘴上跟别人一起喊着“学习无用”到底还是无法离开学院给的庇护,依旧住在宿舍当中。

    顾涛涛无疑是她能接触到的人里,最高等级的一类人。京圈红墙子弟,父母兄长手握实权,他人傻钱多还愿意掏心掏肺掏钱包的哄着她。一请客就带着她的一帮北京同学,让她特别有面子,飘飘呼呼的。

    冷不防顾涛涛远离了她的生活,抽身到别的地方去,短短的二十天时间里,就让她感觉不适应。

    她捏了捏手里红色的皮包带,为了避免麻烦,她特地用灰色的棉布缠了起来,做出一副深藏不漏的样子。只有仔细打探她行头的人,会一眼认出她手上的高级货。她喜欢看到对方突然惊讶的眼神,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很大的满足。

    可惜高级货不能吃,不能穿。没了顾涛涛的供养,此时的她早就把这个月的生活费花的一干二净。手头上的拮据不想表现出来,她咬着牙,找到周艳,想把红皮包抵押给了她,借二十元钱做路费。

    “你真要去找她?”周艳不认可李雯的上赶子行为,转念一想,她也觉得能理解。土包子进城,不得傍个冤大头啊。眼瞧着冤大头要移情别恋,着急是应该的。

    周艳的父亲是工人,家庭成分好,收入固定。但要拿出二十元钱一下真拿不出来。

    她见到李雯慌里慌张的样子,在背后翻了个白眼。她端详着李雯从不离手的红皮包,表面上答应借钱给李雯,实际上已经想好把她的皮包倒卖给别人,从中赚点差价。

    李雯要是能跟顾涛涛继续好上,不会在意一个皮包。要是不能好上,二十元钱肯定还不上,皮包卖了也就卖了。就算被李雯知道她也不怕,师范学校外地学生不少,本地学生精贵着呢。

    不少外地农村人都想要留在四九城,攀关系比背景的,谁敢得罪她她就耍小手段弄坏多方的名声,久而久之,周艳成为师范学校的大姐头。

    周艳把算盘打的啪啪响,把包放到桌子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抻抻身上的百褶裙:“正好我也想去海边晒晒太阳,我的泳衣好久没拿出来用了。”

    李雯脸色一变,目光不由得落在周艳的大胸脯上。这样的身材再穿上泳衣.

    李雯转头看向镜子当中干瘪身材的自己,顿时升起危机感。

    “那咱们这些人一起都去了吧,反正都好久没见到顾涛涛了。他说好要带咱们去上海玩,结果失言了,咱们过去找他度假,也是能理解的。”

    周艳说着笑了一下:“到时候你记得让顾涛涛给咱们报销路费,嗯?你什么表情,该不会想着要给顾涛涛省钱吧?他家指头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你别想不开啊。”

    如果说李雯是附在顾涛涛身上的吸血虫,那周艳绝对是李雯身上的吸血虫。她在小团体里说一不二,想要融入本地同学的圈子,就不能得罪她。

    她咧着红嘴唇笑着,笑容刺痛李雯的眼睛。

    “那、那就一起去吧。”李雯笑的比哭还难看。

    周艳又笑了,走上前拍拍李雯的肩膀说:“别担心,以后你就是军区大院的二少奶奶。一点投资而已,算不得什么。拿出你的气度来。”

    李雯抿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离开宿舍前,眼睛不舍得在红皮包上打了个转。

    她安慰自己:没事,只要搞定顾涛涛,以后这个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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