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花芽今天有些忙。

    海城市图书馆捐赠部队不少文化书籍。经过筛选, 一部分送到西院军人图书馆。剩下两千本图书,一股脑送到她和周文芳面前。

    在此之前,她们俩都不知道这个事, 还在二楼搬书杀虫, 忙的不亦乐乎。

    “《解放军文艺》、《红旗》、《求实学刊》.怎么还有《临床医学》, 《甘肃报》怎么也送过来了?”

    花芽坐在书堆里,一本本翻找核对, 发现给过来的书籍杂志什么类型的都有。

    “咱们得收拾出一个书架,专门把一些科研报刊分类存放。”周文芳拍拍面前厚厚的书籍说:“除了这些新书,还有两百本旧书,咱们得找个时间缝缝补补起来。要不然借出去掉了书页都不知道。”

    花芽说:“行, 这些登记完咱俩上去把124号架腾出来专门放这些。还有这些旧书,回头去后勤拿了胶水回来,咱俩一起补上。”

    周文芳说:“就咱俩的手艺会不会破坏书籍啊?狗皮膏药似得把书页贴合起来就行?”

    花芽说:“怕什么,放到家属区的书都是不大重要的闲散书。真正重要的全在西院呢。回头咱再问问周老师,哪些书需要小心存放的不就得了。”

    “那听你的。”

    周文芳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面前是厚厚的《文汇报》, 她得把日期归整, 从年份大的,整理到最新年份。刚干上一会儿, 手指头都被印刷的墨水染黑了。

    花芽对报刊没什么兴趣, 她喜欢看连环画和小说。

    在书堆里翻来翻去,花芽突然惊喜地喊道:“是《剑河浪》和《霞岛》!都是崭新的!”

    周文芳听到, 顾不上报纸, 跑过来正要翻。花芽打开她的手说:“我来翻, 你看看你手多脏。”

    周文芳就靠在花芽的肩膀上,看花芽简单的把两本刚出版发行的小说翻了一遍。

    “咱俩一人一本, 今天看完明天换。”周文芳兴致勃勃地说:“上次《春潮急》让你先看,这次你让我先选呗。”

    花芽挺想看《剑河浪》的,转念一想,这么厚实的一本小说,她回去肯定一下看不完,倒不如明天等周文芳看完,她借过来慢慢的看。

    “行,算我照顾你。”花芽臭不要脸的说:“记得明天要带过来,要是忘记,现让你回家去拿。”

    “知道啦,小气鬼。”周文芳把两本书珍惜地拿起来放到登记桌上,两本书还没正式“上架”她俩正好能先睹为快。

    周文芳原来挺喜欢看诗集和外国名著,大环境不允许以后,视线慢慢转向国内革命书籍,看了看觉得也不赖,增长不少眼界和知识,也对腐败的资本家们更加深恶痛绝。

    她俩忙活一上午,一身的汗。花芽还得回家喂小瑶瑶和吃饭,另外还想洗个澡。等到两点还有一场家委会的会议参加,忙的不行。

    周文芳跟她一样,被花芽喊到家中一起吃饭。吃完饭火急火燎地赶回去洗澡。

    花芽笑话她:“你就在我家洗个澡又怎么样?”

    周文芳走到门口说:“我还有东西没拿呢,待会谁先到就先把电风扇拿过去吹。天太热,人还多,要闷死我。”

    “知道啦,那你挑庇荫的地方走。”

    过了一个小时。

    花芽在家里忙完,去到图书馆,看到前面有个人,正好是从家里过来的周文芳。

    周文芳说:“我还以为你能先到,白费个嘴皮提醒你。”

    花芽说:“我本来要出门,看这么大的太阳,就回去拿草帽了。你看我胳膊是不是黑了好多?就是最近大太阳晒得,我袖子下面跟外面的皮肤两个色。”

    周文芳看了眼,也撩起袖口说:“嗬,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看我比你晒的很多了。”

    花芽这下心理平衡了,一样的太阳,小芳更黑,想想就开心。

    周文芳揪了揪花芽的脸蛋,说:“是不是在心里高兴我比你黑呢?”

    花芽不承认也不好使,如果说顾听澜是她肚子里的头号蛔虫,那周文芳肯定就是二号。

    脸蛋子挨了一下,花芽老实了。坐到位置上,脸蛋还烫烫的。

    不过很快家委会的会议消息让花芽很是振奋。

    今天家委会开会的主要内容有:

    文工团要来进行国庆汇演,家属区这次也能摆放舞台啦!

    花芽就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事,而且国庆汇演,那肯定在十一期间。别说夏天了,秋老虎都跑了,舒舒坦坦的多好啊。

    高婶子在上面一个个点名安排汇演期间,家属三个区需要做的宣传安排和组织活动,安排完就散会了。

    花芽因为有小瑶瑶并没有被安排太重的工作,只是帮着整理国庆宣传文稿就行。主要有周文芳同志把关,然后交给高婶子,花芽在里头的充其量就是检查一下错别字和敏感词汇。

    这可是个好消息啊。上次建军节也有演出,不过只有西院有,他们东院没捞到。这次她们也有份,大家终于可以找机会乐呵乐呵。

    花芽在活动室门口跟别的家属叭叭呢,见高婶子过来,她多嘴问了句:“这回又是哪儿的文工团来啊?”

    高婶子说:“这次还是山东过来的文工团。他们上次过来觉得很高兴,这次有了不少新人,让副团长带着过来长长见识,看看咱们出名的031部队。”

    周文芳不屑的说:“也不知是真想看望部队的战士,还是想着过来海边避暑来了。怎么没见他们冬天过来呢。”

    高婶子压低声音说:“每年都这样,就你废话多。”

    花芽记得前年文工团过来的时候,团长是胡大姐。

    这次有了副团长,不知道上次有没见过。

    没等花芽问,高婶子跟周文芳说:“你应该还记得我想给你介绍的那个于奇吧?人家这次当了副团长,就是他带队过来。”

    那个长得还不错,就是胭粉味太重的于奇?

    花芽顿时成了小哑巴,偷偷看周文芳的表情。

    她还以为周文芳跟谢伟民就这样暧昧拉扯,等到差不多就能顺利在一起。这下可好,怎么又让于奇冒了出来。不是说不发电报就能断了联系么!

    花芽见周文芳没什么太大表情,就问高婶子:“是于奇自己要求过来的?”

    高婶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文芳一眼说:“对啊,说咱们这里海鲜好吃,很想过来再品尝一下。”

    周文芳淡淡地说:“他那样的人说海鲜好吃,那就是因为海鲜好吃过来的,跟别的事情一点关系没有。”

    高婶子把书放到包里,跟她说:“别紧张,我不会强迫你跟他在一起。你们俩有缘无分,那就都各自另寻佳人。要是他对你有骚扰或者别的行为,你可以来告诉我。”

    花芽记得于奇是真娘们唧唧的模样,山也不敢爬,石头也不敢踩,跟周文芳说:“我陪着你,大不了等他过来纠缠你,我就先套他麻袋,教训一下他。”

    高婶子咳嗽了一声,花芽抿着唇不说话了。等高婶子离开,花芽拉着周文芳往阅读室里去,神秘兮兮地问:“他要是来了,问你电报的事怎么办?”

    周文芳笑道:“别操心我了,我俩真没什么。他走之前就说清楚了。发电报也是为了让他给我弄点樱桃干。你知道的,烟台的樱桃最好。吃不到新鲜的,我也想尝尝樱桃干。”

    “啊?”花芽挠挠头:“那.谢伟民?”

    周文芳说:“他后来也知道我不是给于奇发电报了。”

    “真会玩,你们小年轻的太会玩了。”花芽又说了一遍这个话后,跟周文芳说:“那我也不说别的了,你们关系清清楚楚的就好。”

    周文芳知道花芽关心她,只是最近花芽怀孕生子、坐月子上学之类的事情太忙,她没好因为自己的感情打扰花芽,她想了想说:“我见谢伟民最近有挑破的意思。我也不想再等了,都一年了,要是再等下去,我真成老姑娘了。”

    花芽心想,一句话的事,让你俩折腾一整年也真够可以的。

    但她不敢当着周文芳的面吐槽,会被扇小嘴的。

    花芽从图书馆回到家中,洗澡换衣服以后,趴到窗户边等顾听澜接她。

    这次不为别的,是要带着小瑶瑶和王天柱一起去街上照相馆拍全家福!

    要不是林回在信里说想看看小瑶瑶和王天柱,她这个粗心大意的妈都忘记这事了。信里叨咕千百遍,哪有见到照片看的真切。

    顾听澜开车到了楼下,这回不是侉子,是红旗轿子。

    主要往新区去,路况好不少,还能全家人站在红旗轿车前面拍张照片。林向阳和林回拿到,不管给谁看都长脸。

    还是顾听澜出的这个主意,灵感来源于他那个不争气的小老弟顾涛涛。他才知道原来民间这么重视红旗轿子。那家里有就别藏着掖着,亮出来显摆一下。

    他们先开车到学习班接王天柱,王天柱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小瑶瑶抱在怀里玩。

    “小妹吃完出来的?”王天柱捏捏小瑶瑶肉乎乎的脸蛋肉说:“下午是不是没睡觉?”

    花芽说:“下午没给她开半导体,死活不睡。跟郝大姐两个人一直耗着,小眼困出眼泪,就是不睡,非要听相声睡。”

    王天柱乐了:“哟,我小妹还真是个相声迷啊。咱们这儿什么时候有相声演出,我怎么地也得把她带进去看看。”

    顾听澜突然冒了句:“那我真谢谢你。”

    花芽坐到副驾驶,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往街上去。

    原来的小商业街前年被规划成大禹新区。一直没有经费搞开发。托那次极端严寒天气的影响,不少村子被损毁,上面领导终于舍得批款过来,在大禹岛最高地,建设出一片能容纳五万老百姓的新区。

    上半年已经有不少村民住到红砖楼里,还有一些过来大禹岛工作的人,也成为新区的常住人口。

    经过大半年的发展,比起刚开区的空旷,已经很有生活气息。

    路边花坛里,被附近的居民种上茄子、辣椒、西红柿等作物。还有一些爬藤的豆角和南瓜秧,看起来又朴实又有生活气息。

    路上还有不少人挑着水,往里面浇水,很是勤劳。中国老百姓就是这样,无论在哪里,都能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要是规划起来不许种植农作物怎么办?”王天柱望着车窗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顾听澜说:“谁不许?”

    王天柱愣了一下,嘟囔着说:“外面的人不许呢?”

    “居民区没有菜地,他们手上没多少钱,自己种点菜能节省些。”顾听澜想到以后可能会有酒囊饭袋指着小菜坛,不顾老百姓的菜篮子,让老百姓禁止种植蔬菜。他冷笑着说:“这样老子乐意,有问题来找我。”

    花芽轻轻笑了。

    顾听澜拍拍她的手继续开车。

    中间因为小瑶瑶拉了臭臭,红旗轿车停靠在路边。

    三个大人站在车边不停地呼吸新鲜空气。一走一过的小青年,还想瞅瞅红旗轿子里头是什么样呢,结果被熏的“呕——”一声,拄着膝盖躬到他们旁边想吐。

    好端端的红旗轿子顿时成了现眼包。

    有的人好奇还想从边上“路过”,被熏的迷糊的青年摆摆手:“快走,里面有生化武器。”

    顾听澜不乐意了,两根手指头夹着尿片想糊对方脸上去。他嘟嘟道:“一看你就是没结过婚的小年轻,就算结过婚,那也是个不称职的爸爸。”

    小瑶瑶穿着干净的尿片,“咯咯咯”笑,对自己能成为生化武器而骄傲。

    第222章

    照相馆的老板还记得花芽和顾听澜。

    毕竟在海风吹拂下还能白成那样的漂亮小姑娘不多见, 而且军官也是一表人才,看起来就是天之骄子的气场。

    他们这次没上次那么浮夸,抱着电话机或是花篮扭捏做作的照。

    而是花芽坐在椅子上, 怀里抱着小瑶瑶。顾听澜和王天柱一左一右跟两大门神似得, 拍了第一张。

    后面就是花芽跟他们爷仨一人照了一张, 然后他们爷仨自由组合各照了几张。

    最后顾听澜克制含蓄地站在花芽面前,与她贴的稍稍有些近, 垂下头露出宠溺温和的笑,而花芽昂着头,也是甜甜软软的笑,两人相视之间, 情意绵绵,看的王天柱抱着小瑶瑶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照相馆搬到这边来,店面扩大一倍,还多了玻璃橱窗。

    老板说岛上就他一家照相馆,生意还不错。墙上贴满各式各样的人物照片。

    王天柱抱着小瑶瑶往走廊另外一个有道具的房间里去。

    里面有小孩骑的假斑马、假老虎, 还有两米高的五星、还有镰刀和铁锤, 王天柱逛着逛着发现熟悉的电话机和花篮。

    “瞧, 这就是咱们俩看的照片里的东西,假不假?”王天柱戳戳塑料花, 又把没插线的电话机话筒拿起来做了个“喂”的动作。小瑶瑶觉得有意思, “哇呜哇呜”地想要拿。

    王天柱怕东西谁都碰过太脏,不愿意给她。小瑶瑶就在哥哥怀里蹬着小腿, 王天柱哭笑不得地说:“你还真是随咱妈, 话都不会说就开始耍泼。不给你, 就不给,哭也没用。”

    小瑶瑶正想瘪嘴赖叽呢, 听到哥哥的话,不知是不是明白哥哥真不会给她玩,又不哭了。

    王天柱带着她继续在照相馆里参观,走廊上面对面有六个房间,每间房间的布景都不一样,王天柱顿时觉得做什么都不容易,都得要很专业才行。

    小瑶瑶在他怀里很乖,就在王天柱进到最后一间房间,小瑶瑶不但开始蹬蹬腿,嘴巴也开始吐泡泡。

    王天柱揪起绣着小黄鸭的口水巾,给小妹擦了擦嘴角的泡泡,看她伸手不断地往假舞台上面抓。

    王天柱看过去,嘿,舞台上不但有道具话筒,话筒上面居然挂着一对快板!真不知道她怎么认得这个东西的。

    王天柱走过去,把快板拿到手里,小瑶瑶“呀呀呀呀”地乱嗷嗷。

    “你喜欢这个?”王天柱见她这样太可爱,轻轻捏了捏小脸蛋说:“真有这么喜欢?”

    小瑶瑶在他臂弯里一窜一窜的蹬蹬腿,王天柱赶紧扶好她,怕把她摔下去。

    他把快板拿到手里,冲小瑶瑶敲了敲,小瑶瑶不再“咯咯咯”笑,而是豪迈地“啊哈哈啊哈哈”地笑。

    “得,我去问问咱爸妈哪里能买到,我给你买还不成么。”王天柱发现小瑶瑶的小疯子属性,跟他便宜妈如出一辙。

    “爸,小妹喜欢这个,哪儿能买到啊?”

    王天柱把快板晃了晃,竹片之间发出脆响,小瑶瑶又开始疯笑。

    花芽怕她被自己的口水沫沫呛着,接过她抱起来搭在肩膀上拍拍背。

    别人做起这个动作很母性,花芽做起来像是扛个迷你沙袋,伸手“啪啪啪”地拍,看的照相馆老板心惊肉跳。

    “哎呀,你轻点啊。”老板走过来,把快板拿过来想要塞到小瑶瑶的手上。

    他劝着花芽说:“她这么大点的小玩意,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我送给她就得了,还这么小,你打她做什么!”

    话音落下,一屋子人沉默了。

    顾听澜接过小瑶瑶,客气地说:“那真感谢你,回头有新的我叫人给你送一对过来。”

    老板豪气地一挥手:“我自己就会做,得啦,我就不给她旧的,我给她做个新的。你们不着急吧?”

    王天柱知道小瑶瑶多喜欢快板,忙替爸妈应下来:“不急不急,您慢慢做。”

    老板点点头,招呼他们往后面去。

    穿过走廊的后头,打开尽头的门,入目的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小院。

    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商业街后面是四合院。只不过不只一家人住在这里头,而是老板跟儿子儿媳,还有另外两家一起住。

    北面被老板用作照相馆,后面东西南各三间房围着一个小院,院子中间还有水井和小菜地。菜地里挂着顶着黄花的黄瓜、红彤彤的西红柿,还有俗称“老母猪耳朵”的扁豆角。

    中间有石桌和石头椅子,太阳落下以后,住在西面的儿媳妇正蹲在地上洗着大盆里的衣服。

    见到有客人来,她羞臊地把手往裤侧蹭了蹭。

    “爸,有客人啊。”

    老板姓袁,他跟儿媳妇说:“不碍事,我就过来帮他们做副快板,一下就好,你忙你的。”

    儿媳妇冲花芽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走到水井下方的水池边,把抹布涤过一遍水,过来把石桌和石椅擦了一遍。

    花芽太喜欢这样的小院子,搓着小手溜达了一圈,爱得不行。

    转过头想要跟顾听澜说话,却看到儿媳妇偷偷打量她的眼神。

    见花芽看过去,儿媳妇忙低下头红着脸说:“你、你长得真好看.我在照片里见过你,你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

    花芽心花怒放,冲顾听澜抬抬得意的小下巴。

    顾听澜笑着问老袁:“你把我们俩的合影拿来做照相馆宣传照?”

    “就一阵,没挂多久。”老袁削竹片的手一顿,低下头继续干活。

    花芽怕照片流传出去对顾听澜不好,顾听澜低声跟她说:“没多大的事,要有我的照片早就有了,不在乎这么一张两张。”

    说着,他走到袁老板跟前说:“把我俩照片放的最大,有多大放多大,我出钱,洗出来做个相框,就挂在你们照相馆墙上怎么样?多好的广告啊,对不对?”

    花芽一听眼睛都亮了,忙说:“要刚才我俩相互对视的那张。那张好,可以看到我们眼中的爱情!”

    袁老板以为他们夫妻俩会兴师问罪,没想到如此不要脸。夫唱妇随果真没错。

    见他没作声,顾听澜弯下腰,伸手敲了敲正在穿孔的竹片,低声笑道:“怎么样啊,袁兴中?”

    袁兴中一下定住了,仿佛被念了定身咒。五六秒钟后,他拿着竹片的手剧烈颤抖,差一点把正在制作的竹片摔到地上。

    他将近二十年没听人叫过他这个名字。

    顾听澜先按住袁兴中颤抖的手,见他傻傻地望着自己,站直身体伸手掸了掸肩章:“挂还是不挂?”

    袁兴中正要开口求饶,顾听澜又说:“都过去的事,别在意。本本分分就行。”

    “哎哎,挂挂。您放心,这些年我就没做过一次亏心事。”袁兴中从锦州下放流亡到这个小海岛上已经快二十年。后来有了部队登陆,有了031,有了源源不断的外来建设者。

    他看在眼里,心里却一直恐惧。就怕被人抓到猪圈里,让他在里面继续生活,过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在锦州农村遭过太多罪,都是那里愚昧无知的村民们害的。他们认为下放的人都是国家让他们随便处置的,对他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坏事。

    后来在知青的帮助下,他乘坐小渔船带着妻儿,想要就这么飘荡在大海里,哪怕死在大海里,也比在锦州被人整死一家老小强。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让他们一家三口流亡到这座小海岛上,顶替了海难的同姓劳力,过起隐姓埋名的生活。

    他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家的秘密。

    顾听澜拍拍他的肩膀说:“既然这样就好好把后半生过完,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袁兴中差点老泪纵横,表态道:“您放心,保管不会干坏事,我也就是想跟家里人把这辈子就这么过过去,我就是不想我们一家老小再被当成猪狗不如的东西对待。当年我儿子才两岁啊——”

    顾听澜给他使了个眼神,不让他在花芽面前说那些脏事,袁兴中赶紧闭上嘴。

    “我也是看在你写的匿名举报信的份上,给你颗定心丸。”顾听澜看花芽跟他儿媳妇聊天,便跟袁兴中把话挑明了说:“这两年上岛的人多,你的照相馆人来人往,多帮我留意一一下,有奇怪的人就跟我报告。”

    这点小事袁兴中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这些年的流亡生活,让他早就养成察言观色的习惯。

    “行了,继续做。”顾听澜看了眼快板说:“磨光滑点,我闺女娇生惯养,扎不得毛刺儿。”

    袁兴中这次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做快板,其实快板并不难做,就是要六个主板,三长三短。先把三个小板打好洞用红线穿起来,然后再拿一个长的竹板打两个洞,穿上线,最后系个死扣。余下来的两块竹板也是这样串好,两块快板就完成了。

    只是竹板侧面的毛刺儿厉害,新快板要使上个三两个月才会磨光毛刺儿。可小瑶瑶等不急,袁兴中干脆把家里的砂纸拿出来,闷头开始手工打磨。

    一副快板做成后,他身上都湿了。

    花芽接过做好的竹板看了看,奇怪地问顾听澜:“这东西看起来很简单,怎么做起来这么难?把老师傅累成这样。”

    顾听澜意有所指地说:“主要心累吧。”

    王天柱一直看在眼里,走过去,逗着花芽拿快板给小瑶瑶敲,不让她继续问下去。

    因为是给小婴儿玩的,袁兴中特意做小了一圈。花芽把快板给小瑶瑶,小瑶瑶拿着快板甩啊甩,还真敲出声响来。

    嘴巴里又开始“嘟嘟嘟”地吐泡泡。

    袁兴中的儿媳妇凑过来看,惊奇道:“你家小娃娃像是着急说话呢!真没见过六个月就想说话的孩子。”

    花芽很替闺女骄傲,神气地说:“这就是胎教的重要性。”

    第223章

    没过几天, 照片洗了出来。

    花芽在上个礼拜将顾听澜找来的资料给林回寄了过去,这次又把照片寄给林回和林向阳。

    她都能想象的到,她爸嘚瑟瑟的样子。

    花芽赶着去上班, 想要趁着一早邮递员过来把信寄走, 小跑着来到邮局。

    邮局门口立着邮筒, 邮筒旁边的旧桌上有浆糊。

    花芽把信掏出来,又把书里夹着的邮票翻出来贴在信封上。往鄂洲寄要花五分钱的邮票, 往北京只要三分钱的邮票。

    贴好邮票,使劲拍了拍,将两封信件投递到邮筒当中。

    寄完信,花芽看了眼时间, 游闲地往图书馆走去。

    往三区走的路上,遇到不少上班的人。

    花芽听到有不少人说“文工团”“汇演”等字眼,想必都很期盼着国庆的精彩节目。

    快到图书馆,花芽又听有人说文工团的人到了暗礁岛。

    她纳闷,为什么不从跨海大桥来呢, 非要去暗礁岛。

    花芽想着要把这个消息跟周文芳说说, 好好逗逗她。

    到了图书馆, 周文芳果然已经在这里看书。

    面对新来到的两千余本书籍,她如饥似渴地看。经常可以看到她手边放着一本书, 抽空的时候总会瞥上几行文字。

    花芽扯了扯周文芳的麻花辫, 周文芳料到是花芽,伸手就要打。花芽抓住她的手威胁要往到嘴里咬, 周文芳飞快地说:“我拉屎没洗手!”

    花芽快速地往周文芳身后看了看, 看到有个人影。花芽嫌弃地说:“你至于这么大声么?”

    周文芳冷笑:“跟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花芽说:“那你就能跟我说那样的话?啧啧, 真是埋汰孩子。”

    周文芳说:“对,我埋汰孩子, 我就拉屎不洗手怎么——”

    “咚!”

    谢伟民不小心撞到桌角,周文芳回头看到他,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站在门口僵住的谢伟民转头想走,被花芽叫住:“谢副团长,你听见没有,周文芳同志不讲究私人卫生,她拉——唔!”

    周文芳捂着花芽的嘴不让她叭叭,花芽愤怒了,没洗手还捂我的嘴?

    结果谢伟民站住脚开口说:“小芳同志很讲究个人卫生,你不要造谣。”

    花芽挣脱周文芳的手,想要看看谢伟民的嘴脸。

    周文芳红着脸,跟花芽说:“人家就知道不相信,就你脑子一根筋,说什么信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我脑子一根筋?”花芽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跟谢伟民一眼说:“你算你真不洗手,也会有人被爱情蒙蔽双眼,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周文芳看了谢伟民一眼,谢伟民忙说:“这本来就不是个问题。”

    花芽不想看他们俩一唱一和,甩开胳膊上楼整理书去了,把阅读室让给这对狗东西。

    等到花芽上去,谢伟民站在登记桌前面,憋着话想说。

    “你要借书?”周文芳还记得上回谢伟民文绉绉的信件,淡淡地说:“最近来了不少书,你那么文艺,肯定有喜欢的。”

    谢伟民大老粗一个,上哪儿文艺去。就是见周文芳是个知识女青年,想要配合她的步伐。听周文芳的话,谢伟民想了想说:“那你给我推荐一本吧。”

    周文芳把自己刚看完的一本《落霞》递给谢伟民,介绍着说:“草原上隐晦的爱情故事。我挺喜欢的,就是结局不大好,两人都死了。”

    谢伟民正要拿书的手一下停住了,他问:“既然是隐晦.那最后两个人‘嘎’之前一起了么?”

    周文芳笑道:“既然是隐晦,死之前当然没在一起啦,我看就是活该,有话不直说,你觉得呢?”

    谢伟民烫手似得把《落霞》往前一推,跟周文芳说:“我不喜欢看悲剧,你再给我介绍个别的。”

    周文芳说:“《梁祝》《绝情人》《无缘再会》你喜欢哪本就借哪本呗。”

    “.那我先不着急看。”谢伟民动了动喉结,原地走了一圈。又踱步回来,站在登记桌前把来意坦白道:“我今天早上接了个任务,叫我去暗礁岛接人。我一问,原来是青岛来的文工团的人滞留在暗礁岛上,需要有人去接应。”

    看到周文芳不为所动,他特地说:“青岛来的,带队的是一位姓于的副团长。”

    周文芳歪头看着谢伟民,谢伟民揉揉鼻子说:“那我去了啊,就跟你说一声。”

    周文芳把找出来的书一本本摞好:“知道了。”

    谢伟民一走三回头的离开了。

    花芽从一楼半的楼梯上跑下来,狠狠地拍了下周文芳的肩膀:“你跟他说啊,你对于奇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说他心里膈应呢。”

    周文芳说:“我俩写了这么久的信,他要是还以为我喜欢于奇,他就活该不能跟我在一起,干脆当一辈子的臭光棍得了!我都等了他一年,还这么磨磨唧唧,我烦他烦的要命。”

    花芽说:“你别焦虑啊,他也是尊重你,要不然通过什么人非要跟你相亲,你不也为难么。他就是想要慢慢地走进你心里。”

    周文芳叹口气,忧郁地说:“也怪我,耗到现在.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主动。”

    花芽看着周文芳的眼色,过了一会儿憋不住地说:“今天海上不平静.我听人说会有中央的记者过来摄像,专门拍国庆汇演。文工团的人不能耽误国庆演出,不管刮风下雨都得登岛。”

    周文芳把书立起来在桌子上顿了顿,看了眼窗外说:“谢伟民说他要过去接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万一碰到暴风雨.”

    像是映衬她所说的话,窗户外面响起一声闷雷。

    狭小的天空上聚集了不少乌云,白金色的闪电在沉重的乌云里露出痕迹。

    外面的大树树叶哗啦啦地摇晃,似乎叫嚷着让她们赶紧把窗户关上。

    “谢伟民估计已经出发了,这可怎么办啊。”周文芳在原地踱步走来走去,时不时看一看外面飘过来的乌云。

    花芽拉住她的胳膊说:“你别先乱了阵脚,万一只是路过而已,要飘到别的地方呢。说不准他还没出发呢。”

    周文芳想要定下心神,却做不到。她爸妈出事之前,天空也像这样黑沉沉得。天际边的□□黑滚滚地压来,让人有种窒息感。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花芽想送她回家,陪她坐一会儿。

    周文芳却说:“我上你家去问问顾听澜,看谢伟民走没走,行不?”

    “这有什么不行的。”花芽看到外面下起来的倾盆大雨说:“你带伞了没?”

    周文芳说:“有一把雨伞,你是不是没带?给你打吧,我不想打伞。”

    花芽掐了把她的胳膊,周文芳倒吸一口气:“好疼。”

    花芽生气地说:“你打起精神来啊,没影的事,你怎么先把自己吓到了。”

    周文芳说:“我、我没跟你说,前几天我做了个梦。”

    花芽赶紧捂上她的嘴,自己“呸呸呸”了两声,说:“你赶紧‘呸啊,‘呸’出去梦就不准了。”

    周文芳听她的话连忙“呸呸呸”了几下。

    花芽从解放包里掏出一件叠得板板正正的女士军用雨衣,她把雨衣给周文芳套上,自己想要打伞。周文芳不同意,让花芽穿上雨衣,她打着伞。

    拧不过周文芳,花芽就这样由着她。

    到了家里,周文芳身上衣服都湿掉了。

    郝大姐抱着小瑶瑶从沙发上站起来,看到她俩这副样子,赶紧把小瑶瑶放到摇篮里,去拿毛巾。

    花芽看到周文芳湿漉漉的样子,忙说:“我给你找衣服,你去洗个热水澡。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

    周文芳被雨淋过后,反而精神了些。接过郝大姐的毛巾裹住淌水的头发,跟花芽说:“我就不洗澡了,擦一擦就行。”

    花芽把她往卫生间里推:“听话,去洗一个。”

    郝大姐也劝道:“都是娘们在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文芳点点头,进到卫生间里。

    她们等到顾听澜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

    顾听澜带着一身水汽打开门,看到鞋柜下面摆着三双鞋。

    花芽见到他回来,哒哒哒跑过去帮他拿拖鞋,小声问:“谢伟民去了暗礁岛没?到了没有?”

    顾听澜说:“到了,怎么了?”

    花芽偷偷指了指周文芳说:“有人惦记着人家呢。”

    周文芳勉强地笑了下说:“我过来打扰你们了,就是想问问情况。”

    “他已经安全到了暗礁岛。咱们这边这种天气出航是常有的事。即便有了跨海大桥,最近我们走船少了些,谢伟民也不至于这么废物。”

    顾听澜跟周文芳说:“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明天天气转好他就往回走,现在船少,走的航线短,下午就能到。”

    周文芳顿时松了气,靠在沙发上。

    “诶,不对呀。”花芽细声细气地说:“也不知道谢伟民跟咱们家什么关系,怎么有人这么惦记着他。真是奇了大怪。八斤,你说这样正常吗?”

    顾听澜笑道:“不正常。”

    花芽说:“我也觉得那俩人不正常。”

    周文芳闻言坐起来,把小瑶瑶的小老虎往花芽身上掷过去。

    第二天。

    如顾听澜所说,天气真的好转。

    不过这只是上午,到了下午又是电闪雷鸣。

    周文芳自己在家里坐立不安,那个船只在大海里沉没的梦,让她没来由的害怕。

    她突然想起花芽的话,“呸呸呸”了几声,希望能把晦气“呸”走。

    也不怪周文芳如此担心,她的双亲就长眠在大海之中。到了船只应该靠岸的时间,周文芳等了又等,实在等不及,套上雨衣赶往码头。她只要看到船只的影子她就能安心。

    她孤独地站在雨中,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

    涨起来的海面没过周文芳的小腿,她终于在海平面上看到一个乘风破浪的小黑点。

    周文芳看到塔台不断的闪烁着灯光信号,许久后,海尽头的小黑点亮起微弱的灯光。

    暴风狂乱的吹卷着她的头发,波涛汹涌的大海像是吞噬人的怪兽。

    看到小黑点有回应,像是星星之火,虽然微弱却一直随着海面浮浮沉沉的闪亮着。

    周文芳差点哭出来。

    偌大的码头上,只有她一个人。

    周文芳顾不上别的,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船只。

    此刻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她恨不得自己拉纤,把小客船拉拽到安全的码头上。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天完全黑了下来。

    海洋不在叫嚣它的可怕,逐渐冷静下来。

    船只摇晃着停靠在码头边,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逐渐有人出现在甲板上,周文芳擦了把脸,跑了过去。

    她昂着头向船上看,始终没见到谢伟民。

    就在她想要冲到船上去找人时,上面有人冲她喊道:“你怎么来了!”

    周文芳看过去,谢伟民疲倦的脸映入眼帘。她朝思暮想的那张脸还在傻笑着。

    周文芳动了动唇,想要骂过去,却发不出声音。她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谢伟民站在甲板上,从头湿到脚,指挥着战士帮着文工团的人卸货下船。然而他一直捂着胳膊,似乎受了伤。

    文工团的人要死不活地从船只上下来,一个个死里逃生,有爬到岸边的,也有走到岸边跪下来嗷嗷吐。

    谢伟民从船上下来,第一时间来到周文芳身边,单手将军外套脱下来罩在她的头上。

    带有体温的外套像是一簇火焰,将周文芳的恐惧逐渐燃烧成灰烬。

    “你傻不傻啊,多大的雨就在这儿站着。你想见于团长也不至于这样激动啊。”

    周文芳还在犹豫要不要给他拥抱,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见周文芳脸色铁青地转身要走,谢伟民知道这次要是让她走,说不定自己真就没机会。他不管不顾地抓着周文芳的手腕说:“你等我一下,就等我一下下。”

    周文芳发现他的手烫人,哑着嗓子说:“你想做什么?”

    谢伟民摆摆手,于奇在沙滩上软腿虾似得被两位战士架着走过来。

    “谢副团长,谢谢你救了我啊。”

    于奇在甲板上呕吐,差点被海浪拍到大海里。谢伟民为了拉住他,手臂被刮伤,现在还在流血。

    周文芳知道这时候必须把话说清楚,于是当着谢伟民的面问于奇:“于副团长,你这次过来是做什么的?”

    于奇见到周文芳,茫然地打了个招呼说:“我来还能干什么,吃海、不是,是带文工团过来演出啊。”

    “你一个青岛过来的吃海鲜?”

    “不行啊,这边多便宜啊。”

    谢伟民忍着胳膊疼,酸溜溜地说:“好吧,我还以为你是过来看对象的。”

    于奇才是奇怪的很,这两人搞什么呢。但他的第六感让他知道,他要是不说清楚,马上会被谢副团长按到海里再也上不来。

    他哑着因为嚎叫而沙哑的嗓子说:“看什么对象啊,可别乱说。我对象在成都文工团呢,是个优秀的辣妹儿。”

    谢伟民心中其实有数,只是当初他往后退了一步,后来再想要往前走一步太难。

    “听见没有?”周文芳说:“我就是拿他气气你,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钻牛角尖?你是真想不明白还是本身就这么轴?”

    谢伟民解释说:“我就是膈应,当时你俩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我可是亲眼见到了。我以为你已经决定要跟他处对象,我伤心了好久、沉闷了好久。我想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处对象的,你眼睛是不是瞎掉了。”

    于奇不乐意了,站直身子说:“.你们小两口拌嘴归拌嘴,能不能别拉踩我啊。”

    小两口?

    “谁跟他小两口。”周文芳闷闷地说:“都这么久,谁知道八字还有没有一撇。”

    于奇感受到微妙的氛围,他忙转头跟谢伟民解释说:“我就跟小芳出去见过一次面,她非逼着我爬山给她摘花,我死活不摘,就那次以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了。哦哦,还有一次,就是发电报突然问我好不好,想要吃樱桃干,真是莫名其妙的。我当时还想不明白,电报被我对象知道了,还打了我一个大耳光咧。到后来也没给周文芳同志寄樱桃干.”

    周文芳麻木地说:“那真是不好意思。”

    于奇讪讪地说:“也没事,打就打了,疼两天也就好了。”

    “爬山?原来那次你跟他在后山,是要试探送花的人是不是他?”

    谢伟民总算机灵一回说:“所以那次以后你就知道送花的人其实不是他,另有其人?很快就猜到是我送的?”

    周文芳见谢伟民恍然大悟,然后嘴脸上都带着窃喜:“那你一开始的信件就没打算给那个娘娘腔,都是给我写的!”

    于奇小声地逼逼:“我可不是娘娘腔,我演座山雕可厉害了。”然而根本没人听他说话。

    周文芳对谢伟民说:“是是是!我就想着你老是有话憋着不说,故意气你的。”

    话说到这一步,周文芳看着周围围上来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她内心里对人群有些抵触,生怕再闹什么笑话。

    从船只顺利靠岸后,雨滴也停了。

    天公又换了一副嘴脸,露出风和日丽的蓝天。

    小肥雀和鲣鸟首领一前一后地在海滩上飞翔,快乐地感受平静的海洋。

    周文芳看到远处塔台里走出不少人,似乎也想看看这边为什么围着这么多人。

    她拉着谢伟民的胳膊说:“你跟我去医务室,咱们有话过去说。”

    “不,我不去。”谢伟民定在原地,呼吸一下变得急促,他反手握着周文芳的手腕说:“我、我现在就有话跟你说!”

    于奇慢慢地往地上蹲,想要减少自己存在感。他真是作孽,想要过来吃海鲜,结果差点掉到海里喂海鲜。

    还以为平安靠岸就能扬眉吐气,熟料差点又被送到海里喂海鲜。他是真的不想沾染桃色事件啊,他家辣妹儿能把他腌了。

    周文芳咬牙看着谢伟民说:“你神经病啊,你胳膊还在流血呢。”

    边上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有个不事大的人喊道:“咋就不让人家说话啊!说啊,别这么小气,让我们都听听呗!”

    有人带头起哄,被谢伟民镇压的一群小战士,也都相互推搡着起哄:“副团,赶紧给我们找个嫂子啊!”

    “就是啊,别磨磨唧唧啊!你不是说,男人就不能磨叽啊,赶紧说啊!”

    “说说说!”

    “说说说!”

    周文芳脸红的要炸,她低下头,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酵成这样。

    谢伟民也憋红了脸,身后有人把他往周文芳面前推了一下。谢伟民差点撞到周文芳身上。

    边上又是一阵起哄的笑声。

    谢伟民双手握拳,真挚地凝视着周文芳的双眼,磕磕绊绊地说:“周、周文芳同志,你、你要不要跟我处对象?我、我可厉害了,绝不会饿着你。”

    第224章

    花小芽同志如同坐镇景仁宫的老佛爷。

    沙发上摆弄着快板的小瑶瑶“咿咿呀呀”地叫唤, 她则盘腿坐在椅子上染指甲,时不时吹一吹手指头。

    小海燕站在茶几上,抬起小短腿迈过使用后的凤仙花, “啾啾啾”地继续报告说:“要我说就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 他们早就该在一起, 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被小海燕带着减肥半年,依旧没能成功的鲣鸟首领, 窝在沙发上,老母鸡抱窝似得懒洋洋地说:“你没看她站在海边,天雷滚滚,我都怕她被劈着啾。还有谢伟民跟人家告白就告白啾, 话说的结结巴巴的啾,我都替他着急。他要是再错过机会,我就啄死他啾。”

    花芽慢悠悠地开口说:“谢伟民再浪费这次机会,我就要给小芳介绍别的对象。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那样消耗。”

    小海雀和鲣鸟首领表示老佛爷说的对, 连连点头。

    在阳台上晒衣服的顾听澜闻言, 隔着木板门说:“你们又在说什么小话呢?欺负我听不懂是不是?”

    最近小海雀和鲣鸟首领过来的少, 花芽家里一直有郝大姐在,它们过来唠嗑不方便。只有每个礼拜顾听澜在家, 郝大姐休息的时候, 才能过来八卦一番。

    那天花芽去找过周文芳,没见到她。正巧碰上小海雀, 让它帮着发动鸟众找一找, 免得出意外。

    没想到探听到这样的好消息。

    花芽跟顾听澜说:“你不是已经知道小芳答应跟谢大嘴处对象了么, 还装什么不知情的大尾巴狼。”

    顾听澜晒完衣服,勤快地拿着扫帚准备扫地, 做个勤劳的奶爸。

    听到花芽这么说,他笑道:“那你知道批准于奇过来吃海鲜的是谁么?先发邀请函的人又是谁么?”

    花芽倏地抬头,转瞬间想清楚里面的弯弯道道。

    她喊道:“八斤,是你同意青岛文工团二次上岛的?!”

    顾听澜扫帚扫的虎虎生威,头也不抬地说:“谢大嘴成天在我办公室凄凄惨惨戚戚地闹,我想着问题也许出在于奇身上,不如让他们都当面说清楚。免得他俩一个磨我,一个磨你,让他们相互磋磨去得了。”

    花芽赤着脚跑到顾听澜面前噘嘴要亲亲。

    小海燕飞下茶几,展开翅膀捂住鲣鸟首领的眼睛:“啾啾啾,羞羞羞!”

    鲣鸟首领差点被它毛翎戳瞎眼睛。

    花芽讨完亲亲,心情颇好地从厨房打了两小碟黄小米递给它们吃。

    沙发上,小瑶瑶开发出新的快板玩法——磨牙。

    花芽喂完鸟,转头看见,二话不说伸手戳进她的嘴里。

    顾听澜看到不敢吭声。

    花芽伸手将快板头勾出来。小瑶瑶想独占快板,抓着红绳不放,跟她娘较劲儿。

    花芽冷笑地松开手,从厨房拿出一片猪肉脯,当着闺女的面“咔咔咔”嚼着吃。

    “你吃竹板我吃肉,看看谁的香呀。”

    “啊啊啊!”

    快板被小瑶瑶扔到地上,她双手在空中抓在抓,就是捞不到猪肉脯吃。

    花芽捡起快板,放到茶几上。把猪肉脯塞到嘴里,冲闺女龇牙。

    小瑶瑶瘪瘪嘴,试图用幼儿独有的招数换回她娘的一点点母性光辉。

    花芽看着直乐,指着小瑶瑶仅有的两颗小奶牙说:“哭掉牙我也不给你。”

    小瑶瑶闭上嘴,滚着身子背对着花芽。小小的人儿,已经逐渐发觉这个家的艰难之处。

    顾听澜收拾完家,马不停蹄地开始摘豆角,打算给小妻子炖个豆角焖排骨。

    他另外还有个事想跟小妻子商量,正好吃了饭慢慢聊。

    考虑的很好,万万没想到会有客人臭不要脸的踩着饭点上门,还拉家带口的。

    顾听澜打开门,看了一眼想要关上,被谢伟民挡住。

    他站在前面,身后是周文芳。

    谢伟民提着一袋橘子,进到屋里自然地从鞋柜里找出客用拖鞋递给身后的周文芳。

    花芽知道他俩这是成了,端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瑶瑶说:“哟,你俩这么巧啊,在楼下遇到的?”

    周文芳咬着下唇埋怨又羞臊地瞪了花芽一眼,特小女人地说:“就是楼下遇到的,能怎么地?”

    花芽贱次次地说:“我能拿你怎么地,不就是吃不好睡不好,大雨天到码头遭罪去么。”

    周文芳正处于热恋小女人期,还不好在谢伟民面前表现出彪悍的一面。她扯了扯谢伟民的袖子,谢伟民挺起胸膛替对象说话:“大姐不说二姐,好歹她没在狂风骤雨天爬山崖。”

    顾听澜进到厨房里端着皮蛋拌豆腐走出来,不用花芽拽他袖子说:“怎么这么客气带橘子上来,莫不是从一楼橘子树上偷的吧?”

    周文芳和谢伟民俩人只顾着甜蜜,在供销社看到橘子就买了。真忘记一楼有橘子树,现在正是结果的时期,枝头压的沉沉的。

    听到顾听澜的调侃,谢伟民走到饭桌边说:“我俩买给自己吃的,谁说给你们的。”

    顾听澜冷笑着说:“你俩好上了,就忘记媒人了?”

    “好上了”三个字,刺激着周文芳的神经。花芽拉着她坐到旁边,替她窃喜。

    周文芳脸又红了,毕竟是大闺女上轿头一次,怎么都觉得不好意思。

    知道上来肯定会被他俩调侃,但吃水不忘挖井人,总得感谢一下。更何况谢伟民后来才说,于奇是被顾听澜邀请,才申请过来演出的。就是给机会让他们俩把窗户纸捅破,早日在一起。

    花芽看谢伟民垂涎顾八斤做出来的饭菜,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要感谢也得感谢高婶子呀,她老人家明察秋毫,不包办婚姻。你们俩好上了,不也得去感谢感谢?”

    谢伟民王八蛋,抽出椅子坐到饭桌边上大大咧咧地说:“那也不能赶着饭点到人家家里,我俩吃完饭买点别的水果再过去。”

    顾听澜难得做一次饭,见他如此嘴脸气笑了。

    周文芳也乐了,看到这俩夫妻抠抠搜搜的,不跟花芽兜圈子,从兜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钢笔。

    她递给花芽说:“得啦,橘子的确没认真挑,不过钢笔是真的。这样的媒人谢礼你看诚心不诚心?”

    “英雄100?”花芽接过钢笔,抽开笔帽说:“哇,是钛金的笔尖,八斤,你看!”

    小土包子挥着钢笔,顾大团长什么玩意没见过。办公室里的抽屉拉开,各式各样的洋钢笔。但还是对小妻子的喜欢表示足够的重视。

    “嗯,好笔。”说着他到书房拿出蓝黑墨水和信纸,拍在茶几上说:“你试试,要是不好用咱们把他俩棒打鸳鸯了。”

    谢伟民正在椅子上吭哧瘪肚地扒大蒜,吃肉哪有不吃蒜的道理。听到顾听澜的话,他哆嗦了一下说:“就为了根钢笔拆散我俩?我俩容易么,你的良心在哪里?”

    花小芽拍拍胸脯说:“他的心当然在我这里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八斤先生。”

    顾听澜很上道的点头说:“你说的都对,我的女士。”

    周文芳和谢伟民同时沉默。

    顾听澜见花芽嘚嘚瑟瑟的样子太过可爱,走过去捏捏花芽的下巴,想亲小嘴。

    谢伟民见到顾听澜温柔的笑容逐渐猥琐,仿佛今天真不应该过来蹭饭。眼前的顾听澜让他觉得他的老战友被狗附身了,眼里只有花芽这个香馍馍再没有别人。

    而周文芳真是不明白了,她坐在沙发上无语的摇头。

    原来单身的时候被喂狗粮也就够了,怎么找了对象,狗粮给加倍了呢?

    第225章

    他俩吃过饭, 真的去高婶子家道谢。

    顾听澜抱着小瑶瑶,跟花芽一起下楼散步。

    “你看老谢急的,就怕高婶子再给周文芳介绍对象。迫不及待的过去跟高婶子说他俩的事。”顾听澜的大长腿配合着花芽的小步子, 慢吞吞地在小路上遛弯。

    路上时不时会遇到想要玩孩子的家属, 走过来看到把快板挥得“嗖嗖”风声的小瑶瑶, 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花芽和顾听澜俩人在家里习惯小瑶瑶这么玩,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年轻的宝爸还跟人嘚瑟他的闺女是多么地乖巧可爱聪慧大方美貌伶俐且富有孝心。

    大家频频给花芽使眼色, 觉得还是控制一下这位宝爸比较好。花芽却说:“对呀,我闺女还会吐泡泡,有一技傍身呢。”

    溜达一圈下来,身边没人了。花芽和顾听澜面面相觑,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瞧瞧这些生不出闺女的人,也太嫉妒我了。”顾听澜感叹:“漫漫长路能陪伴我走到最后的,还得是我的老伴啊。”

    “可不就是么。”花芽也感叹:“说点实话怎么就那么难呢,我闺女这么乖巧可爱聪慧大方美貌伶俐且富有孝心,难道非要我藏着掖着么。”

    “嫉妒。”顾听澜得出结论道:“人比人得扔, 他们不想扔他们的孩子, 就不愿意逗咱们家乖巧可爱聪慧大方美貌伶俐且富有孝心的闺女。”

    花芽伸出小手跟他击掌, 非常认同他的结论。

    顾听澜击完掌,把小瑶瑶的脑袋瓜戳到花芽跟前。花芽把食指和中指探到小瑶瑶的嘴里上下一撬, 小奶嘴跟蚬子似得开了壳, 花芽抽出快板用手绢包好塞到顾听澜的后屁股兜里。

    两人配合的非常默契。

    顾听澜开始不觉得有什么,走着走着“诶哟”一声。

    花芽站住脚, 问:“怎么啦?”

    顾听澜脸色难看地说:“你快把快板拿出来, 看看咱闺女是不是把毛刺儿咬出来了, 诶哟,扎我腚了诶。”

    花芽两个拳头挡在嘴前面, 笑的前仰后合。龇着大板牙像只笑眯眼的小松鼠。

    顾听澜抱着小瑶瑶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倒吸一口凉气:“老伴啊,甭乐了,快点的吧。”

    小瑶瑶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也在“呀哈哈呀哈哈”地笑。

    花芽把快板抽出来,看到棉手绢居然被戳了个小窟窿。

    “妈呀,你看看毛刺上还有血!”

    顾听澜刚想赖叽,就看花芽掰开小瑶瑶的嘴,检查着上牙膛。完全不顾老伴的死活。

    顾听澜无语凝噎:“哎,生过娃娃的男人,就是被栓死的驴啊。只能干活出力,不受一点重视了啊。你别看她了,她牙口跟你一样好,你快看看你的驴吧,驴腚伤了,让驴晚上还怎么干活。”

    “人来人往的我怎么看啊。”花芽见顾听澜是真的难受,也急了说:“要不你躲到花坛后面的树丛里,脱裤子我给你瞅一眼?”

    顾听澜的脸还没厚到那种地步,天还亮着呢,要是让人看到他光腚在树后面撅着,他还做不做人了。他满身的功勋稀里哗啦掉一地啊。

    精卫都不必填海了,他直接跳到大海沟里得咧。

    “你就装着往我屁兜里放东西,飞快地看看。那么大一根毛刺儿,不光腚也能看的见。”顾听澜下意识地往花芽那边扭扭胯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夫妻二人狗狗祟祟地商量着“大事”。顾听澜觉得毛刺儿越扎越深,一动弹就疼,正想往树丛里探望,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顾、顾团长?”罗排长在前面转角等他俩已久,就是不见他们溜达过来。他妻子催促他赶紧过去,罗排长没办法,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喊了这么一句。

    “罗排长?”顾听澜正正神色,他还是要脸面的。

    看到对方,顾听澜对罗排长有印象,似乎在明年转业名单里。虽然是个排长,大小也是个干部,现在还是计划分配期间,对于每位转业的干部的工作安排,都要经顾听澜的手。

    花芽站在顾听澜身后,伸手要接过小瑶瑶。顾听澜没把小瑶瑶给她,还是自己抱着。花芽两手空空,与其他散步抱孩子的女性家属形成鲜明对比。

    花芽惦记着顾听澜还难受,想要早点回家。看到眼前从未谋面过的罗排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有些不喜。

    罗排长看到顾听澜脸色不是很好,往后看了眼妻子,她妻子两手往前摆摆,示意罗排长赶紧说。

    见罗排长犹犹豫豫,顾听澜对外人脾气一惯不咋地,更何况难受着。他皱着眉头催促地问:“你有什么事?”

    “打扰你了,顾团长。我想问问、问问关于工农兵大学推荐的事。”罗排长说着把手上的档案袋举到顾听澜面前:“这是我的个人学习方面曾受过的荣誉还有小学、初中毕业证书。”

    “给我做什么?”顾听澜板着脸,公事公办地口吻说:“工农兵大学的举荐不是由我安排,你要交应该交到李参谋那边去。”

    罗排长见顾听澜抱着孩子要走,忙说:“我想亲自交给您能放心些。”

    顾听澜皱着眉:“这不是我的职务范围,你该往哪里交就往哪里交。我经手算个什么事?”

    罗排长矮顾听澜半个头,此时垂头丧气更显着矮半截。

    顾听澜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罗排长又说:“没、没有了。”

    顾听澜也不管他,催着花芽说:“快回去。”

    花芽知道他急什么,可她见罗排长的眉眼跟罗雪有些相识。

    罗排长不好再挡在他们面前正要走,就听花芽问他:“你说你姓罗,你女儿该不会叫罗雪吧?”

    罗排长仿佛受了惊吓,懦弱地说:“是、是罗雪。”说完居然转身跑掉了。

    “到底怎么回事?”顾听澜没听花芽仔细说过被堵在教室的事,奈何驴臀过于难受,压下疑惑先跟媳妇闺女回到家中。

    回去的沿路上,顾听澜像是没有什么事似得,偶尔遇到熟人还能唠上几句。

    一进家门现原形,把小瑶瑶往花芽怀里一塞,飞扑到沙发上扒拉下裤子说:“媳妇,救我救我啊!”

    花芽小炮筒似得冲过去,一手按住顾听澜的背,一手扒拉裤子。

    夫妻俩实在不堪入目,小瑶瑶打着快板像是给俩二傻子奏乐。

    花芽找到扎的很深的竹刺儿,用指甲盖掐着拔了出来。拔完赶紧用纸捂着顾听澜的左屁股蛋,惊慌失措地说:“出了好多血,你该不会是痔疮破了吧?!”

    顾听澜都要哭了,捂着驴腚说:“你家痔疮长屁股蛋上啊。”

    花芽摸摸顾听澜的短毛,安抚着说:“不疼不疼,你把手放开,我给你吹吹。”

    顾听澜死活不肯:“吹什么吹啊,谁家两口子这么变态。你赶紧抱孩子进屋。我自己捂一会儿就好了。”

    “自尊心还挺强。”花芽照顾听澜屁股蛋拍了一把,又捏了一下,随后找出酒精放到茶几上,抱着瞪大眼睛的小瑶瑶进屋去了。

    顾听澜等她们娘俩进去,把手挪开,扭头看了眼驴腚。

    很好,还在飙血。

    又按了五分钟,再次扭头看了眼驴腚。

    老天爷,怎么还在飙血!

    别说花芽误以为是痔疮破了,就连顾听澜自己都要以为是痔疮破了!

    花芽把小瑶瑶哄着迷糊了,往摇篮里一放,哒哒哒又跑过来看驴腚。

    哎哟,她的宝贝腚哦,怎么成这样啦。

    “涂酒精没有啊?”

    顾听澜说:“碘伏我都涂了,没用!”

    花芽在客厅走来走去,焦虑起来,她的宝贝腚可不能出事啊。

    她突然站住,一拍脑门说:“止血用白药啊!你等我,我给你抹上一会儿就能好。”

    成败在此一举,花芽翻出白药,扒拉开顾听澜的手不要钱似得往上撒。

    药沫刺激着顾听澜连连吸气,花芽按了一会儿,把手松开,看到厚厚的药粉下,已经没有渗血。

    见有效果,花芽松了口气,笑话他:“亏你还是个团长呢,不就扎了跟小刺儿,这就受不了啦。啧啧,看我把你惯的多娇气。”

    顾听澜指了指茶几上扔着的快板说:“你拿过来,我劈开一个竹丝往你小屁股蛋上扎一下试试。”

    面对威胁,花芽安静下来,帮顾听澜按着驴腚,做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到底还是白药厉害,不亏是金疮药,止血效果一流。花芽帮着按了十来分钟,已经不流血了。

    “我怀疑是扎到血管了。”花芽认真地说:“腚上有血管吗?”

    顾听澜想了想说:“应该有的,不然腚上怎么会流血呢。”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花芽深信不疑。

    顾听澜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慢慢提上裤子:“等我有时间去找袁兴中问问,这就是他给我闺女做的东西。”

    “这哪能赖上人家啊。”花芽端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咱闺女牙口好,你不能是非不分。”

    顾听澜说:“哟,看不出来,我真是家有贤妻啊。”他光顾着说话,好了伤疤忘了疼,猛地跨上一步,屁股蛋火噜噜的。

    看他表情扭曲,花芽抿唇咬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要是打扰到顾大团长敏感又脆弱的神经,他该收拾人了。

    “趁现在有空,你把罗排长的事交代了。”顾听澜侧身坐到沙发上说:“罗雪是不是喜欢王天柱的那个女同学?”

    花芽没什么好隐瞒的,把那天放学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顾听澜听后,第一句话说的是:“我看罗排长不必先着急去申请工农兵大学,反正是明年的事。不妨先带着他神经病的闺女去海城看看脑子。”

    花芽说:“是呀是呀,我就是想不明白,他闺女明明得罪我了,为什么她爸还要往你面前凑,不怕你打击报复他么?该不会是罗雪没告诉他这件事吧?”

    顾听澜揉揉花芽的小脑袋瓜说:“要是不告诉他还不敢来呢。”

    花芽不理解:“为什么?不应该躲得远远的么?”

    顾听澜笑道:“他闺女得罪你,就是得罪我。他怕我会暗中作梗,不让人推荐他进工农兵大学学习,于是找到我面前,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这样经我的手给出去。”

    花芽还是想不明白。

    顾听澜知道她的小脑袋瓜没这些歪门邪道的事,简单解释说:“他当着那么多下班人的面给我,只要我收下,那至少有两点他就可以确定。第一,我不会从中作梗,罗雪的事我并不在意。第二,说不定有人看在是我转交过去的,以为我想帮忙,能看着我的面子多给他些好处。”

    “哇!这也太不要脸了!”花芽愤怒地说:“他闺女得罪我,他还想利用你讨好处?怪不得他暗示你说了句交给你能放心些,原来目的是这个。他难道以为这样暗示了,你就不能从中作梗了么?”

    顾听澜笑道:“我也没想从中作梗啊,我多公平的一个人对吧。而且按照今年工农兵大学的筛选条件,他这样的也没资格进去啊,犯不上脏了我的手。”

    花芽更生气:“他把你想的也太低级了些。”

    顾听澜把花芽搂在怀里,亲了亲脑门说:“你跟他生什么气。他哪有胆子这样做,我怀疑有人在他后面出主意。”

    “都是坏蛋!”花芽小手往茶几上一拍,凶巴巴地说:“你虽然嘴巴欠了些、脑子偶尔会泡水、过于自恋、某些事情上不够节制、喜欢欺负身边的人、骑侉子的技术一般般.除此之外,你完全是个好人啊!”

    顾听澜:“。”

    第226章

    之前罗雪堵花芽的时候, 花芽都没这么气呢。想着居然有人把算盘打在顾听澜头上,越想越生气。

    “别小看哥,哥要是任人摆布, 能混到今天这份上?”顾听澜走到摇篮边, 轻轻摇了摇, 然后一扭头勾搭花芽不怀好意地说:“走啊,小的伺候您沐浴更衣。”

    花芽见他又忘了, 淡定地指了指驴腚。

    黄着小脸的顾听澜怔了一下,骂骂咧咧地放弃了。要是发炎感染,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隔日。

    花芽上班,继续前天的工作, 把新来的图书归整起来。

    她这个活干腻了,就跟周文芳交换,她去粘胶水,周文芳搞分类。

    周文芳深陷爱情的囹圄,容光焕发, 像是变了一个人。

    每天上班打扮的更加精致不说, 作态越发小女人。好在还在花芽的接受范围内, 暂时没有抽死她的念头。

    快下班的时候,谢伟民过来了。

    他来接周文芳一起吃午饭。

    周文芳做作的跟花芽说:“哎呀, 我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呢。”

    花芽做作的一跺脚说:“哎呀, 我压根就不想跟你一起吃饭呀。”

    周文芳的脸垮下来,伸手要掐花芽。花芽赶紧抓着谢伟民的胳膊送到周文芳眼前说:“现成的赶紧掐啊, 打是亲、骂是爱, 开始你们的表演。”

    周文芳好不容易跟谢伟民走在一块儿, 可舍得不掐谢伟民。倒是谢伟民把胳膊往前送了送,特直男地说:“你随便掐, 我命大。这些年,我好几次死里逃生呢。”

    周文芳也不夹着嗓子了,恢复成原来的语气:“哦,那你可真难杀啊。”

    谢伟民傻了。

    这、这是亲对象说出来的事?

    花芽乐得不行:“你俩快走吧,就剩五分钟下班,让我消停一会儿。”

    谢伟民看了眼周文芳,周文芳跟花芽说:“都在待一上午了,还差这五分钟?我就要准时下班,让你吃我俩的狗粮。”

    花芽木着一张小脸说:“你也知道你俩狗啊。”

    周文芳又要掐花芽,花芽作势要跟她对打。

    谢伟民赶紧把她俩拦了下来。

    谢伟民心里可明白了。以前俩女同志打打闹闹,顾听澜不会吭声。现在周文芳跟他处了对象,再跟花芽打打闹闹,万一花芽吃亏,顾听澜肯定一笔一划全算到他身上。

    他绝对不能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发生这种惨案,于是又把胳膊送了出去。这样一抽手,从兜里飘出两张票据。

    周文芳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两张电影票:“《红日革命》.咱们岛上居然有电影院啦?”

    谢伟民挠挠头,瞅了花芽一眼。花芽就不走就不走,看他俩还能怎么狗!

    谢伟民没办法,当着花芽的面说:“小芳,这是我托朋友弄到的海城的电影票,不是咱岛上的。这是市影院,一票难求。就是过去有些远,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电影吗?”

    周文芳笑盈盈地说:“海城的更好啊,我正好可以到海城购物大楼里买些新鲜图案的布,听说那里有的确良,我也想扯点。”

    花芽还没跟顾听澜一起看过电影呢,闻言转身离开,小小背影孤寂又落寞。

    周文芳才不上她的套,笑呵呵地说:“休想骗我的电影票。”

    花芽转头瞪了她一眼,叽叽歪歪地干活去了。

    对于电影她没那么大兴趣,主要是她坐不住。在电影院里总想着挠挠头、抓抓痒,不是渴就是饿,再就是想要上厕所。

    顾听澜跟她说过看电影,她自己不乐意去。

    不过那是之前。

    现在看到周文芳对看电影燃起的这么大的期待,花芽也想要感受一下跟老伴在电影院里的感觉。

    到中午,谢伟民带着周文芳先走一步。

    周文芳有异性没同性,开开心心地抛弃花芽去干饭。

    花芽小嘴念叨着“儿大不由娘”,回到家,郝大姐正等着她呢。

    郝大姐带着小瑶瑶不能做别的,见花芽回来就把小瑶瑶送到花芽怀里,自己起来去做饭。

    花芽抱着小瑶瑶,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郝大姐说:“小花啊,咱们中午吃干饭还是稀饭啊?”

    花芽捂着瘪下去的小肚皮说:“什么饭都成,越快越好。”

    郝大姐不干,非说:“那你最想吃干饭还是稀饭?”

    花芽说:“那就干饭吧,咱们随便整点,我好饿啊,狗粮一点不顶饱啊。”

    郝大姐听不懂“狗粮”指的什么意思,但是听到花芽小肚皮咕咕叫。

    她说:“米饭已经焖好了,我就炒个大葱炒鸡蛋,醋溜土豆丝咋样?”

    “行啊。”花芽说完,看到小瑶瑶饥饿的小眼神,感觉身体要被掏空。她无奈地抱着小瑶瑶进到卧室。

    到下午,顾听澜下班回来。

    花芽把小脚翘在茶几上,摇头晃脑的背着语文课文。背到不通顺的地方,脚指头还使劲勾了勾,帮着脑袋瓜用力。

    顾听澜看小妻子顾不上他,径直走过去捏了捏小脚丫。

    花芽背了十来分钟,总算把课文顺了下来。

    顾听澜还站在她面前似乎有事找她。

    “大姐,你先帮我俩带一下小瑶瑶,我们一个小时以后回来。”

    “行!”

    给小瑶瑶换尿片的郝大姐爽快地答应了。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花芽眼睛亮起来说:“该不会去看电影吧?其实我不大想去的,但是你要是想要跟我幽会,我也不是不可以。”

    顾听澜笑着刮刮她的鼻子说:“想看电影啦?等我这个礼拜休假就带你去。今天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比电影还好,你肯定喜欢。”

    顾听澜拉着花芽走到门口,蹲下来帮小妻子穿上鞋。

    这是花芽怀孕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久而久之就这么惯着下来。

    花芽习惯了,顾听澜也乐意。

    花芽下楼没看到顾听澜经常骑的侉子,也没见到轿子,莫名其妙地说:“就在家属区转?”

    顾听澜卖关子道:“对,你一定猜不到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花芽还真猜不到。

    顾听澜关上门,背着小妻子下到一楼。

    出单元门,花芽从101的院子路过,看到有两位家属瞅着橘子树欣赏。应该是散步过来正好看到了。

    花芽大方地摘下四五个送给人家。

    这棵橘子树产量高、橘子甜,果粒晶莹分明,在橘子岛不愧被当做宝贝种植。

    好在家属区被管理的风气不错,虽然经常有人过来溜达着看橘子,但伸手偷摘的几乎没有。

    上面的橘子她跟高婶子两家吃不完,送出去上百斤,剩下还有一半,还想着等高婶子有空一起在院子里搭个灶台,把橘子摘下来煮成糖水罐头。

    “再吃小脸都要变成黄色了。”顾听澜见花芽吃了一个橘子又在剥第二个,说:“看来我得多弄些果树,好让你在院子里想吃什么水果就有什么水果。”

    花芽没反应过来顾听澜话里的意思,看了眼101和102的院子,摇摇头一板一眼地说:“高婶子已经借给咱们一个小院子了,不能再占她家的便宜。”

    顾听澜若无其事地问:“要是有自己的院子呢?”

    花芽想也没想地说:“种上十棵不重样的果树,还有土豆、萝卜、大白菜、香蕉、黄瓜、豆角、洋柿子.”

    “香蕉是蔬菜?”

    花芽说:“当然不是,光是想想我就很开心,顺口秃噜出来的。上次你还记得大鹅馒头家的院子么?果树环绕,真的好好啊,我好羡慕啊。”

    顾听澜揉揉她的头说:“很快就有人羡慕你,咱们不用羡慕别人。”

    花芽刚开始还没明白顾听澜话里的意思,直到她站在一栋四层楼的小洋楼面前,看着楼里有人敲敲打打,院子里还有在挖坑种树。

    “这是梨树、这是苹果树、这边正在栽的是杏树和枣树,还有这里是桃树.我找了位家里原来承包过果园的战士,请他帮咱们把把关。他跟我说,成活率不可能百分之百,但大多数开花结果不成问题。”

    花芽懵逼地昂头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小洋楼不是空置了不许住了么?高婶子要搬过来么?她走了会把101和102的小院子留给我么?我要继承她的财产了么?”

    顾听澜哭笑不得地说:“打住打住,越说越不像话。你可以把梦做大点。”

    见花芽还没明白,顾听澜招招手,一位工兵战士小跑着过来。

    “报告团长,请指示。”

    顾听澜问道:“你知道这是给谁家装修么?”

    工兵战士愣了下,随即马上回答道:“是给顾听澜顾团长的家属,花芽同志装修的。”

    花芽彻底傻眼了,她呆呆傻傻地扯了扯顾听澜的袖子说:“这里还有第二个花芽么?”

    顾听澜被她的反应逗的不行,怕再刺激小妻子的大脑会宕机,他直截了当地说:“就是给你装修的,小傻子。院子够大吧,那边原来鱼池,我见光线好,把鱼池填了,挪了个亭子过来,你可以天气好的时候在那边看看书、做做手工。葡萄架也给你架好了,去年种的葡萄你不是没吃到么?明年你肯定能吃到咱们自己家院子种的葡萄。”

    花芽高兴的原地蹦了起来。她又马上捂着嘴说:“这样行么?高婶子他们还没住过来,咱们住过来不好吧?”

    顾听澜说:“他们没住过来是前几年有人故意要整我们,阮旅和高婶子为了避嫌,避免官僚做派,把本应该住的小洋楼封上,跟着大家一起去住砖楼。现在北京那边该处理的处理的差不多,不会再有人盯着我们不放。算了,这些都过去了。上次就想跟你说这个事,让你监监工,看看还缺什么,趁早让他们都给弄好。”

    花芽高兴的不行,跟顾听澜说:“那咱们什么时候能搬进去?是要装修成金碧辉煌的摸样么?”

    顾听澜笑道:“你想要什么样就什么样,本来就是咱们这个级别应得的待遇,你进去看看,有什么意见直接提出来,没什么勉强的地方。”

    花芽知道自己审美不如顾听澜,这人眼光一向不错。腼腆地跟顾听澜说:“还是你来主管装修吧,听人家说,装修都要讲风格的,你觉得什么样合适咱们就要什么样子的。”

    顾听澜笑了一下,低头看到花芽雀跃的小脸红扑扑的,知道自己这份礼物准备对了。

    他领着花芽往洋楼里溜达了一圈,花芽像个小土包子,什么都要摸一摸、碰一碰,到底还没接受这里将会是她的家。

    “一楼是厨房和客厅,带一间卫生间。后面有个后门,通向后院。”顾听澜是个合格的导游,耐心且细致地跟花芽介绍:“后院里挖了个地窖,以后你想存储多少大白菜和土豆都行。”

    花芽睁大眼睛跟在顾听澜身后,从一楼走到二楼。

    顾听澜说:“二楼是三间房间和两个卫生间。一个做书房、一个做客房,这边冲南边的自带一个卫生间,是个套房,可以给咱闺女做闺房。你往这边看,还能打个大衣柜,从这头到那头,咱闺女有多少衣服都能装下。”

    花芽顾不上别的,抓着顾听澜的袖子像个小尾巴,听着他叭叭地介绍。

    “那咱们要是又有了孩子怎么办?”花芽小声地说:“咱俩基因如此的好.一胎会不会太可惜啦?”

    顾听澜心疼花芽,不想让她再遭一次罪。从没提过让花芽再生一个的话,见花芽自己有这个打算,他也不反对,随其自然地说:“那是男孩就让他睡客房,要是女孩,可以把楼上的活动室改成套房给她住。”

    花芽笑的肩膀直抖,推了顾听澜一把说:“你也不能太偏心眼子,重女轻男使不得,会被高婶子抽的。”

    顾听澜说:“我哪重女轻男,不就是想着在闺女以后要娶女婿回来,得住个大点的屋子么。”

    花芽傻眼地说:“你再说一遍?”

    顾听澜歪着头看着花芽说:“娶女婿呀?”

    第227章

    花芽跟顾听澜在小洋楼里溜达了一大圈, 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种种幻想以及对八斤女儿奴深刻的认知回到了家中。

    走到楼下,花芽抬头看到三楼的厨房窗户是开着的。

    她闻了闻飘荡过来的饭菜香味,其中有郝大姐做的醋溜土豆丝的香味, 还有黄豆炖鱼的香味。

    顾听澜来闻到了, 跟花芽前后脚上到二楼, 抬手就敲高婶子家的门。

    高婶子拿着书走过来开门,顾听澜一看, 笑道:“今天是什么风,我闻到这么香的炖鱼味儿,还以为是你下厨呢。”

    顾听澜这话说的很妙,一句话夸了高婶子和阮旅两个人。

    高婶子笑着说:“本来还想送上去一碗炖鱼给你们尝尝老阮的手艺, 既然来了,就在我这儿吃吧。”

    花芽看到高婶子身后忙活的阮旅,跟顾听澜打着配合说:“不啦,郝大姐在家做好饭菜等着我俩回去吃呢。”

    阮旅在厨房里喊道:“那就别着急走,马上起锅, 我给你们盛点上去吃。”

    成功哄骗到炖鱼, 花芽在顾听澜背后偷着乐, 顾听澜大大方方地说:“多给点汤,郝大姐喜欢鱼汤泡大葱。”

    “可以!”

    阮旅中气十足的回应。

    阮旅和高婶子认识郝大姐, 也不在意只是个一区过来的家属, 用饭碗装了一满碗的鱼汤。还问了家里有没有大葱。花芽不确定,高婶子干脆塞了根大葱过来。

    顾听澜不让花芽端汤, 让她拿着装鱼块的碗走在前面, 自己端着鱼汤夹着大葱走在后面。

    花芽捧着碗到门口, 打算把钥匙从脖子上拿下来开门,门一下从里面打开。

    林娟一脸喜色的站在门口, 似乎已经等了他们很久。

    王亚菲这次也在,正在帮郝大姐打下手,见他们回来,站了起来。

    “今儿怎么高兴啊?”花芽走进去,林娟把碗接着往饭桌上送。

    顾听澜冲厨房郝大姐说:“大姐,咱今天加菜了。给你多要了碗鱼汤,你记得把大葱先腌上。”

    “哎呀,太好了,我还琢磨着明天咱们也炖鱼呢。”郝大姐跟他和花芽说:“家里来人了,我本来打算再炒两个菜,既然有鱼,我就多一份得了。”

    花芽说:“知道啦。小瑶瑶下午乖不乖?没闹你吧?”

    “她好乖的,就是谢副团长来了一趟想找顾团长商量事情,没见到他。说待会吃完饭再来。”

    “知道啦。”花芽说着往摇篮那边去,扒着摇篮边,看到小瑶瑶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花芽勾了勾小瑶瑶的双层下巴,又往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很好,没拉尿。

    林娟是个憋不住话的直性子,见花芽逗孩子,顾听澜去换衣服了,忍得难受坏了。

    花芽见她不住地在原地转圈圈,忍不住说:“你怎么坐不住,也长痔疮啦?你刚才要说什么?”

    这话一说,顾听澜在屋里不小心碰到扎刺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心想,不能让小妻子把“痔疮”挂在嘴边上说,他光是扎个刺儿就这么疼,要真得痔疮不就毁了。

    他默默地换好衣服出来,换花芽换衣服。

    花芽也换好居家的短袖短裤,露出两条光洁溜直的长腿走了出来。

    顾听澜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到阳台,把阳台上晒好的长睡裤取下来。

    开玩笑,待会谢大嘴要过来岂不是看到这幅光景了?

    趁林娟正在激动的组织语言,又想卖关子又憋不住。

    顾听澜故意跟花芽说:“你短裤后面蹭的什么呀,黄叽叽的,该不会是咱闺女的粑粑吧。”

    “啊?”花芽看不到后面,信以为真地说:“那肯定是我俩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你帮我看着她,我进屋换条裤子出来。”

    顾听澜跟在她屁股后面进到卧室,顺理成章地让小妻子脱下短裤换上长睡裤。

    他媳妇的长腿只能便宜他的肩膀,不能便宜其他任何人。

    他脑子里仅有的一点封建糟粕思想全在这上面,花芽对他的小心眼一无所知,换好裤子就出来了。

    林娟见花芽出来,顾听澜也在,正要说话,花芽突然发现她左边眼眶是青的!

    “你咋弄的?跟人打架啦?”

    花芽立马握拳小拳头,怒气冲冲地说:“是谁,我锤死他!”

    顾听澜知道怎么回事,拉着花芽说:“你听三妹说完,先别激动。”

    王亚菲也过来,还没开口,花芽又看到她左脖子的皮肤紫了一块。

    顾听澜当机立断从身后勒住花芽两条小细胳膊,跟林娟说:“你话你赶紧说,别墨迹!”

    林娟马上说:“我跟菲姐要去北京了!”

    花芽忘记使劲,保持着被勒住胳膊的姿势说:“去北京干什么,寻仇?”

    不光是顾听澜,连林娟和王亚菲都笑了。

    高婶子从厨房出来说:“这是遇上什么大喜事,乐成这样。”

    林娟飞快地说:“不是寻仇,是参加全军擒拿比赛。咱们部队派了二十人出去,其中就有我一个!对了,还有菲姐一个。”

    王亚菲补充说:“我们这一年多的时间都是跟男兵一起训练的,林娟一点都不输男兵,有好些男兵不是她的对手。上个月军区选拔赛,我俩通过选拔。小娟是咱们军区女兵第二名,我们连长说咱们军区女兵本身就能打,小娟选拔赛第二,到了北京说不定能拿到好名次呢。”

    花芽听话太会听重点了,总结道:“所以你脸上是被男兵打的?”

    林娟走过去给花芽一个拥抱,安抚着说:“别这么紧张,又不是小时候,随随便便就被欺负。这次是正儿八经的比试,你别看我眼眶有点青,男兵整张脸都被我打肿了。”

    花芽小声嘀咕道:“比什么不好,非要比打架。”

    知道花芽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就是在心疼林娟,顾听澜拍拍她的脑袋瓜说:“当兵的人有可能面对比这个更加惨烈的情况,如果连点疼痛都不能忍耐,还当什么兵。还不如回家种地。”

    花芽拍掉他的手说:“你在教训我。”

    顾听澜举手投降说:“我可没教训你,我知道你心疼她们,但你要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我当然知道这个,能去北京参加比赛我替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花芽知道不是被人找茬揍的,火气倏地消了下去。趁着还没吃饭,她把立柜下面装药的抽屉打开,拿出活血的药膏,指挥着林娟和王亚菲坐到沙发上去。

    她给她俩擦药,嘴巴还不忘记嘟嘟着说:“你们什么时候去北京呀,要是去了记得打不过赶紧认输,不要死鸭子嘴硬,听见了没有?”

    能为自己部队争光是莫大的荣誉,当然要拼尽全力才行。但林娟和王亚菲都知道花芽是真的担心她们,为了让花芽安心,两个人猛点头。

    吃完饭,花芽和顾听澜要给小瑶瑶洗澡,林娟就和王亚菲先回去了。

    郝大姐收拾完,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在红色塑料大盆里泡澡的小瑶瑶,乐道:“你们看她还知道眯着眼睛享受,一点都不怕水。”

    顾听澜用胳膊托着小瑶瑶的脑袋和身体,另外一只手拿着搪瓷缸往她身上浇着盆里的水。花芽满手泡泡给小瑶瑶搓着脑袋瓜,小瑶瑶就这么仰头躺在爸爸的臂弯里,舒坦的小脚丫一翘一翘的拍水。

    郝大姐看着实在喜欢,挽起袖子从盆边上侧着身子挤到卫生间里,先把自己的手洗了洗,就下手抓着小瑶瑶的胖脚丫搓。

    “这个胰子可真香,咱们供销社里有卖的?”郝大姐一点不嫌弃小瑶瑶,把小脚丫捧起来闻了闻说:“乖乖,比我的脸还要香,闻着我都要流口水了。”

    似乎知道在夸她,小瑶瑶得意地“哇哇”地叫唤,小手想要抓水抓不住。抓不住她也不气,又开始看着郝大姐“咯咯咯”的笑。

    “这是小花做的,用的就是落雁山摘回来的皂角,配着点蜂蜜和牛奶。”

    顾听澜对小妻子的动手能力很自豪,但还是封口说:“可别外传,免得别人说我们家有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虽然影响不了什么,终归听了膈应。”

    郝大姐搓完小胖脚,擦了擦手说:“这点事不用你交代,咱们家里什么事出了这个门谁问都不好使。得,我看你们还要玩一会儿,厨房我都收拾好了,我就先走了。”

    花芽把小块手帕拍到小瑶瑶的脑瓜顶,抬头跟郝大姐说:“明天我大姐过来,你就休息一天。后天再来。”

    郝大姐说:“那后天早上我给你带三食堂的海菜包子过来。”

    花芽说:“行啊,三食堂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没包海菜包子,冷不防吃不上这口儿还有点想得慌。”

    郝大姐跟他们打好招呼,正要穿鞋走。花芽在卫生间喊道:“冬瓜!冬瓜!”

    郝大姐差点忘记花芽送她的大冬瓜,这是王梨花前天送过来的。两个大冬瓜加在一起得有五十斤,花芽实在吃不了,让郝大姐抱回去一个跟邻居们分一分。

    郝大姐重新回到厨房抱着冬瓜说:“拿上了,我走了!”

    郝大姐下楼时还在盘算着回去用冬瓜做点什么好,她会做红烧冬瓜,作出来的冬瓜外形跟红烧肉差不多,吃到嘴里虽然口感不是肉,却是红烧的酱汁渗入到冬瓜块里,也是一道香气四溢的下饭菜。

    她走出单元楼,走到橘子树,看到在小路上陪着李萍散步的王大姐。

    王大姐见她抱了个冬瓜出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说:“哟,拿这么大的冬瓜回去,也不怕别人说闲话。我可从来不要别人家的东西。”

    郝大姐对李萍点点头,站在橘子树旁边,记得花芽说橘子树上的橘子她可以随便摘来吃,反正吃不完也都烂了。

    郝大姐从没自行摘过,这次二话不说放下大冬瓜,偏当着王大姐的面摘了两个大橘子揣到兜里:“冬瓜算什么,橘子我动不动就摘回去几十斤送人呢。你不收人礼物,你清高,我市侩,我偏要摘。”

    说完又摘了一个大橘子,不管不顾地塞到李萍手里:“可甜了,你吃,让她在边上看着。”

    李萍哭笑不得地说:“你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说这种见外的话。行了行了,王大姐,你俩一起回去,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拌嘴。”

    王映红走到这里也是要回去的,她瞪了郝中秋一眼说:“这么多东西,我犯不着跟她一起走。”

    说完人就走了。

    李萍打着圆场跟郝中秋说:“郝大姐,你别往心里去。她在我那儿帮忙还说了不少你做饭好吃的话,还说想要跟你学几招就怕你不教她。你要是愿意,回头有时间可以到我家里,王大姐可以教你怎么把衣服洗的白白净净的,她洗衣服有一手。你们这样也算是技能交换,说不准关系也能好些。”

    郝中秋才不愿意跟王大姐学这些东西,谁不会洗衣服啊,不就是多使点劲的事。但她还挺意外王映红这样的人会当着东家的面说她做饭好。

    “再说吧,我考虑考虑。”郝中秋不好直接拒绝李萍的好意,随口应付道:“她知道自己厨艺不行,想要拜我为师我倒是能接受。”

    说完她也抱着大冬瓜走掉了。

    李萍站在原地无奈地摇头:“这俩冤家,也不知什么时候关系能好起来。”

    王映红先一步离开后就后悔了,想着郝中秋嘴巴那么不饶人该不会在东家面前说她的不是吧?她越想越有可能,转头就往刚才的路回去。

    郝中秋抱着大冬瓜视线受到影响,从一区的铁门出去往二区的路上转过去,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大冬瓜脱手而落!

    眼瞅着不远处就是台阶,要掉在地上从台阶滚下去,摔个稀烂是小事,要是把台阶上其他人撞到摔下台阶,后果不堪设想。

    情况危急之时,转头往这边走的王映红从转角处飞快的跑过来。她右脚往前迈一大步,双手抱拳,胳膊往前一伸,做出一个打排球的姿势。

    大冬瓜稳稳地落在她的手臂上,二十多斤的重量就这么托着,一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

    郝中秋低头看到台阶上突然出现的王映红,对方身后还有一个惊慌失措的年轻女同志,要是大冬瓜就这样滚下去,撞到年轻女同志的腿上,必定会绊着她摔下台阶。

    郝中秋脸白花花的,她快步走过去,第一句话说:“你胳膊没事吧?受没受伤?”

    王映红嘴上骂道:“别整这些虚的,赶紧把你的臭瓜拿走,真是烦人,直接撞到我这里,再不拿走我就找你要医药费!”

    明明看到是王映红主动出现帮忙的,郝中秋没戳破。接过大冬瓜跟王映红说:“等回去我把大冬瓜分你一半。”

    王映红甩甩酸涩的胳膊,傲娇地说:“谁稀罕你的臭瓜,我还有事,走了。”

    郝中秋受人帮助不好直接怼过去,小声嘟囔着说:“你不稀罕我的臭瓜,就稀罕那五元钱。”

    “.”王映红扭头就走,感觉自己刚才做的就是多余事。这人就是这样,你帮她再多,她不领你的情也是白搭!上次跟郝中秋提过不要老是“五元钱”“五元钱”翻来覆去地说,这才好几天,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回到家里,没跟丈夫说这件事。问起来还是一切都好。

    丈夫也没反对她到李萍家里帮忙,只让她别太累就行。随军家属本就是孤单,找点事情做也好。

    王映红到公共洗澡间洗了澡,把今天换洗下来的衣服也洗了。

    他们在的筒子楼每层楼有公用的洗澡间和卫生间。洗澡间外面还有一长条的水池,不少人在里面洗头、洗衣服、刷牙之类的。

    她抱着盆准备回去,走廊的天花板上有绳索,每家每户可以把洗干净的衣服挂在家门口晾晒。

    王映红家也是如此,她走到家门口,准备找晾衣服的叉子,看到门口椅子下面藏着一个买菜篮子。

    她奇怪的低下头扒拉菜篮子,看到里面有半个大冬瓜。

    “嘁,谁稀罕。”嘴巴这样说,王映红还是欢欢喜喜地把菜篮子提到家里。其实她还挺喜欢吃冬瓜的,特别是秋天干燥,吃点冬瓜对身体有好处。

    躲在墙角看着的郝中秋,看她抱着冬瓜进到区里,说了句:“嘁,我稀罕给你吃,你就算爱吃也不管我什么事。”

    这边人多手杂,偶尔会有丢东西的情况,看到王映红把冬瓜拿走,她才揉了揉站酸的腿走了。

    第228章

    第二天上午。

    花芽伸手捅咕她闺女, 让她闺女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小瑶瑶是个小倔种,就是要甩快板, 不愿意进行就餐活动。小小年纪就跟她娘僵持起来。

    有顾听澜的前车之鉴, 花芽不敢使劲抢, 怕快板上还有毛刺扎到小瑶瑶。

    小瑶瑶跟她妈两个人,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感知到妈妈不再用撬蚬子的招数,得意地“呀呀呀”地叫唤,龇着小米粒似得牙,向花芽示威。

    花芽见状, 深沉地点点头,威胁道:“不吃是不是?那就饿肚肚吧,我也不喂你了。”

    小瑶瑶摇了摇快板,大有把快板当饭吃的架势。

    花芽走到客厅,拿着猪肉脯回来, 当着小瑶瑶的面津津有味地吃。见到小瑶瑶慢慢被她吸引, 用猪肉脯勾引着小胖手撒手。

    果然五根小手指张了张, 想要往猪肉脯抓过去。花芽看准时机,把快板抢到手里, 二话不说扔到床头柜上。

    她扔了不说, 不顾小瑶瑶的嚎叫,伸出手拍小嘴。

    小瑶瑶嘴巴还在嚎叫, 花芽伸手捂在小嘴上, 一扣一放。

    小瑶瑶的小嘴发出断断续续地:“呜哇—呜哇—呜哇—”的声音。孩子娘盘腿坐在床上, 笑的没心没肺,甚至跟闺女提了个意见:“有本事你再嚎大点声啊。”

    林云走到二楼隐隐约约听到楼上传来花芽嚣张的笑声, 等她来到花芽家门口,这才听到小瑶瑶的嚎叫。

    敲了敲门,花芽听到声音抱着没多少力气嚎叫的小瑶瑶去开门。

    林云看到她俩眼眶红红的,奇怪地问:“你们娘俩在屋里乐什么呢,哇哇哇叫唤,楼下都听到了。”

    孩子娘成功把孩子的反抗的叫声掩盖过去,她自己都没想到还能这样。不过还是擦了擦眼尾笑出来的泪花说:“她可好玩了,你看,这样她就叫的好奇怪。”

    小瑶瑶把小嘴闭紧,不想成为姐俩的消遣。

    花芽捏捏她的小脸,哄着说:“再叫一个让大姨听听,听好了她给你买大虾酥吃。”

    林云听出不对味,笑道:“你可拉倒吧,自己喜欢吃大虾酥,干什么打着孩子的旗号。你等我从北京回来给你多带一些给你。”

    林云工作一年多,手上攒了些积蓄,说话也有了底气,不像是初来乍到这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的样子。

    花芽抱着小瑶瑶往卧室里走,招呼林云也进去。她边走边问林云:“三妹还说要去北京参加全军擒拿比赛,怎么你也要去北京?你该不会也去参加什么比赛吧?”

    林云还没跟林娟碰面呢,刚听到这个消息,她也诧异地说:“原来小娟也要去北京啊。那可是巧了。我就是说嘛,她打小性格就野,要不是年纪小,指不定又是村里一霸。”

    花芽不乐意地说:“你这个‘又’字除了指的是她,另外一个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林云道:“说谁谁知道呗。”

    花芽坐到床上,把小瑶瑶放下来,让她自己练习爬。

    小瑶瑶刚才闹着出了些汗,头上仅有的薄毛一簇簇立起来,像是一只小刺猬。

    她看她妈松了手,“咿呀咿呀”地自己着使劲,蹬着肉乎乎的胖腿往床头柜窜,眼瞅着快板就在眼前,胜利在望。她那位不做人的娘拽着她两条小腿,使着巧劲把她拽了回去。

    林云看的心惊胆战,忙说:“这样不行吧,别把孩子的腿拽坏了。”

    花芽不以为然地说:“这算什么啊,你看我还能把她叠起来呢。”

    说着,就按照苏联育儿书上的方法,拉着小瑶瑶的单手单腿把她悠了起来。

    胳膊腿伸展开,小瑶瑶觉得很舒服,不在纠结快板,“啊哈哈啊哈哈”地笑。

    花芽一会拽着两条小胳膊晃荡、一会把她倒过来拎着两条小肉腿晃荡,晃悠的越厉害,笑的越开心。

    “看见没,我闺女就喜欢这样,多带劲啊!”花芽帮着小瑶瑶展示了一套婴儿苏联式健身操,小瑶瑶舒坦完,“噗”嘣了个屁出来。

    花芽很有经验地跟林云说:“干屁。”

    林云不懂。

    花芽煞有其事地解释说:“纯屁,懂否?”

    林云知道了,就是没嘣出粑粑蛋来的屁。

    “你从哪儿学来的啊?多亏是我看到,要是你婆婆看到指不定怎么骂你呢。”

    花芽得意地说:“就是我婆婆给我寄过来的育儿书里教的,她托人从苏联弄回来的先进育儿知识。等回头你有了.等回头再说回头的话。”

    林云没换衣服,便从客厅拿了椅子坐到床对面。她笑道:“你没孩子的时候费工夫操心我还不够,现在有了孩子怎么还在操心我的。”

    花芽不跟她扯这个,她还想问问林云干什么要去北京。

    “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突然要去北京,这北京怎么成了香馍馍,一个两个都要往那边奔,图个啥呀?”

    林云跟花芽说:“图个吴大娘能过去治病。”

    花芽不叭叭了,板着小脸说:“吴大娘怎么了?”

    林云说:“她老是肚子疼,部队医院查不出来什么情况。周大哥说要不然别去海城医院看,不如直接到北京的医院去看,要是有大问题可以直接治了。”

    花芽没做别的想法,闻言说:“那还真得过去,有周大哥在那边也算是有人照应。回头我跟我婆婆说一声,她在北京混的好,我能让她照顾照顾你们。”

    林云说:“周大哥在那边都安排好了,只等着我们过去。我本来还担心跟吴大娘一起千里迢迢的去北京不安全,既然三妹也去,我看看能不能买到一起的火车票,路上有人帮我照看着吴大娘就行。我就怕有什么突发情况,我在路上处理不好,让吴大娘出问题。”

    不用林云说,花芽也是这样想的。部队逢年过节都是军人和家属们集体包火车车厢回去,路上遇到什么情况也不必担心,有军人在就有靠山在。

    这次林娟她们一行去往北京的有二十人,其他陪同人员加一起远不够包车厢,应该可以买到同车厢的票。

    花芽折腾了一会儿小瑶瑶,小瑶瑶没吃东西,小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唤。花样看到她眼中的渴望,跟林云说:“你等我一下,等会我跟你一起到邮局问问能不能买到一起的票。”

    自打跨海大桥通了以后,岛上的人可以乘坐海城的火车出行,买火车票的人多了,邮局就开了个代票点,帮着需要休假探亲、出差、复员退伍等情况代替购买火车票。

    这是去年过年之前有的,花芽听说腊月二十六开始,邮局那边就一沓一沓的发着火车票,都是给有探亲假的战士和回家的家属们代买的火车票。

    火车票去往全国各地的都有,东院和西院门口集合,一卡车一卡车地往海城火车站拉人。场面特别壮观,有了春运潮的雏形。

    花芽喂完小瑶瑶,看她迷瞪瞪的要打饭盹。她给小瑶瑶换上干净的尿片,身上戴好兜兜,把打瞌睡的小瑶瑶放好,搂在怀里。

    林云带着歉意地说:“这事我自己去问就行了,孩子都要睡觉,还这样跑一趟。”

    花芽当着林云的面说:“这算什么事,你看她说睡就睡,外面什么样都干扰不到这位小同志的睡眠。”

    林云说不过她,伸手轻轻捏了捏小瑶瑶的肉脸蛋,发现她的确睡的很香,微微张着小嘴,露出一点点粉色舌尖。

    “这孩子真像你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林云帮着花芽从鞋柜里掏出布鞋,扶着她坐在换鞋凳上,笑着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上一秒还在闹腾呢,下一秒就能睡的呼呼的。”

    花芽换好鞋,一手拖着小瑶瑶的屁股蛋站起来:“这小玩意能我有聪明?一定是你爱屋及乌。因为太爱我了,所以看到我下的小崽儿,你也喜欢。”

    “我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生孩子形容成下小崽儿。”

    林云走在前面,等着花芽锁好门,先一步下楼梯。为的就是防止花芽不小心扭着摔倒,可以帮着顶一把,免得母女二人一起滚下去。

    她俩慢悠悠地晃到邮局,这个时节买火车票的人并不多。登记火车票代购的桌子前面只有两个家属排队。

    很快轮到花芽和林云,说明来意后,对方很是理解地说:“我们正要跟海城火车站联系去往北京的火车票问题。你把你个人信息和那位老人的信息登记给我,我现在就打电话确定下来告诉你。”

    林云拿起笔,在登记表上麻利地写上信息,还把兜里带的证明文件掏出来给工作人员看了眼。

    很快对方打完电话过来:“可以买在一起,我已经帮你们预定好火车票。两张都是卧铺车厢的票,就是下铺已经卖完,都给战士们登记了,我先给你记两张中铺,等你上了车再找战士换。”

    林云知道这是照顾她们,诚恳地跟代订票的女同志道谢。

    从邮局出来,两人没什么事做,闲逛到大门口看看有没有卖东西的小摊儿。别的没看到,竟碰到王梨花大把大把的买着艾草。

    “你买这么多艾草做什么?”花芽托着小瑶瑶的屁股,小东西在她怀里还在睡。

    王梨花让卖艾草的村民把她买的艾草用草绳扎起来,嫌弃自己手脏不能摸摸小瑶瑶的脸蛋,只能用手背蹭了蹭小瑶瑶光溜溜的小胖脚。

    “还不是我们那栋楼突然有了好多小虻虫,跟毒蚊子一样会咬人。我看我胳膊上都是被咬的小红包。”王梨花抬起胳膊,花芽看到好几个跟蚊子包差不多的小疙瘩。

    林云说:“小虻虫多的话,估计是下水有问题,光熏这个能行吗?”

    花芽不会弄这些,家里都是顾听澜打理。大夏天里,她跟闺女躲在蚊帐里没被咬几次,现在已经入秋,更没有什么蚊子咬她们。

    可王梨花却说:“小花那边算好的,我们这边靠着后山,越快入秋越多的毒蚊子。加上小虻虫,真是太烦人了。要是艾草不管用,我就让前进整点敌敌畏,兑些水喷一喷。”

    她说完告诫花芽说:“你可别学我啊,你家小闺女太小,可不能整这个。”

    林云替花芽说:“她家里没什么蚊虫,用不上那个。”

    花芽抓起小瑶瑶的小胖手晃了晃说:“我们知道啦,记住啦。”

    王梨花把艾草的钱付给村民,看到旁边来了个三轮车,上面写着“破烂换糖”。三轮车的车兜里什么东西都有,破铜烂铁、书籍报纸等等。

    大锅饭的时代,家家户户用的东西差不多。许多从前的精致摆设都成了伟人像、徽章、□□之类,要是用别的东西,说不准被有心人上纲上线打成“资封修”。就算岛上环境相比较内陆能好些,到底还是不流行西洋画、玉器、花瓶之类的东西。

    花芽就从收破烂这人的车兜里看到不少这些“不值钱”的玩意。

    “这对花瓶不错,能卖给我么?”花芽指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说:“我没有破铜烂铁跟你换,你说多少钱我给你。”

    王梨花不好开口劝花芽,看了林云一眼,林云小声说:“现在不时兴这些东西,供销社里有彩色的塑料花瓶,你要什么颜色的都有,不比这个好看?”

    花芽看出眼前的“商机”,一心想捡漏:“我就看这个有眼缘,诶,还有这个画着大公鸡的碗和玉镯子,一起怎么算?”

    收破烂的人说:“我都给你按斤称。”

    第229章

    花芽一听乐了, 当机立断把他车里的西洋画和乱七八糟的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给买下来。

    “一共是三十三斤七两。”捡破烂的人看花芽就像是看到一个小怨种,殷勤地说:“我就给你算三十斤,一斤七角钱, 你给我二十一元。”

    没等花芽说什么, 王梨花先开了口:“你这么卖东西亏不亏心?就看着小媳妇面善好欺负?这些玩意拢共加一起也就三块两块的事, 怎么算的比卖铁还贵?我告诉你,你不好好给我算, 我怎么地也不会让我妹子花这个冤枉钱。”

    花芽很想跟她说这份钱花着不冤枉,她虽然不认识里面有没有好物件,但光是看翠绿翠绿的绿镯子也觉得值了。真东西一看就知道跟玻璃不一样。

    林云是个节省人,她也不建议花芽花这份钱买一堆破烂回去。

    见花芽一意孤行, 她劝不住花芽,只能向换破烂的人输出:“就是啊,卖铁一斤八毛,你这些破烂指不定几分钱一斤收回来的,居然卖我们七角钱一斤.二妹咱们走, 这人也太不实在了, 骗人还骗到咱们部队门口来了。”

    看到她们这里似乎有纠纷, 巡逻岗哨的军人沉甸甸的目光落在这边。

    换破烂的中年男人的确看花芽好骗,故意说高了价格。

    这些西洋画和花瓶、首饰之类的, 放到谁家里都烫手。头几年砸的砸、融的融、烧的烧, 现在的人都不讲究这些。他走街串巷收这些也多是当“搭头”,一分两分的换回来的。

    他看准花芽想要那对水晶花瓶, 听说是什么“伐克”的花瓶, 洋东西就算不值钱还烫手, 那也耐不住这位女同志喜欢啊。

    他游刃有余地说:“花瓶三元钱一个,两个六元。其他东西我当搭头, 凑十元钱,都给你们。”

    王梨花被他“奸商”气质逗笑了,转头跟花芽说:“你听婶儿的话,这人就是看你喜欢这对花瓶故意抬价格。你要是真喜欢,就五元钱给他,把这些东西都包圆,要不就一拍两散,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五元钱买他这些破烂,怎么也是他赚了。”

    换破烂的中年男人不乐意地说:“千金难买她喜欢啊。”

    林云板着脸,管教着花芽说:“二妹,你喜欢?”

    花芽用小眼神儿瞟了瞟林云,不知道该不该说喜欢。捡漏是小,要是在外人面前打了大姐的脸面,破坏姐妹和谐关系可就不美丽了。

    “我不喜欢!”

    “听见没有?”林云就等着花芽这句话,直接问换破烂的中年男人说:“五元钱,多一分没有,你爱卖不卖。”

    换破烂的中年人估摸了一下这些东西,收回来拢共花不上两元钱,能卖上五元钱已经很投机倒把了。

    他无奈地翻出尼龙口袋说:“再加五角钱——”

    花芽看出点名堂来,笑呵呵地说:“就五元钱。”

    换破烂的中年人摇摇头,装作很舍不得地说:“得了得了,看你带个孩子也不容易,五元钱就五元钱。你自己装吧。”

    王梨花拦着花芽说:“东西脏,你别沾手了,我跟你大姐一起装。你把孩子抱好,别让她呛着灰。”

    换破烂的中年男人把东西以大价钱推销出去了,心里美着呢。看到花芽怀里迷迷糊糊醒过来的小瑶瑶,顶着一头很潦草的发型,随手掏出兜里一把白石头棋子:“我听说让小孩抓一抓豆子、大米粒对手好,我这里这些小石头就送给她玩。”

    王梨花生养过孩子,暗搓搓地提醒花芽说:“石头看起来挺光滑的,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你别给你闺女玩,万一吞了怎么整。”

    换破烂的中年男人郁闷地说:“您就别跟我唱反调了成不成。这哪是来历不明的玩意,是我收的棋盘上带的棋子。你看,白的一点杂色都没有,回去洗一洗,让小孩抓着练数数都行。”

    花芽开始没在意他送的石头子,听到棋盘,她才看了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非常有可能不是石头子,白润润的,极有可能是羊脂玉啊。

    花芽在周争渡那里看到一枚小印章,周争渡私藏多年的珍贵物件,当时就跟她说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花芽当时没仔细看,现在回想起来跟眼前的小石子相差不大啊。

    花芽淡定地说:“这些小石头多少钱?”

    林云见她乱花钱,偷偷掐了她腰一下。花芽小眉头不带皱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想养金鱼,放到鱼缸里头不错。”

    换破烂的中年男人走到三轮车后斗,翻了翻,一手提一个小布口袋出来。

    “不光有白的,我还有黑的。就是黑的颜色太黑,我不喜欢,感觉不吉利。你要是想要留着放鱼缸,我就一元钱买一送一都给你。”

    花芽的眼神倏地亮了问:“是不是都在这里,你别藏起来几个不给我,自己留着玩。”

    换破烂的中年男人说:“我留这个有啥用啊,占地方还沉。上次我闲的没事数了一下,白的180颗,黑的181颗,完完整整全在这里。诶,你要是觉得有些多,五角钱我给你一半也成。”

    花芽忙说:“我不嫌多,你都给我装尼龙袋里。对了,你说这是棋子,那棋盘呢?”

    换破烂的中年男人说:“嗐,棋盘留着有什么用啊。大冬天早就劈了当柴火烧啦。”

    花芽缓缓地捂着胸口,好半天说:“你经常过来换破烂吗?”

    换破烂的中年男人说:“也不算经常,两三个礼拜过来一趟。我要是隔三差五地过来,你们也没那么多牙膏皮和破铁锅给我换啊。”

    说的也是。

    花芽把六元钱给了他,又交代道:“你要是再有这些东西,就每个月底过来一趟,我十元钱给你收一车。”

    换破烂的中年男人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这相当于每个月能固定得到十元钱啊。对于朝不保夕的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然而岛上的东西有限,这些也是外面的人一点点带过来的。现在岛外面这些东西难见到,连着过来的人都不带这些东西。

    他只能跟花芽说:“光是这些我都攒了小半年呢,你要是喜欢,我就每个季度过来一趟,你看着给就行。”

    王梨花笑着跟林云说:“瞅瞅,把人民币拿到手,才知道说句大实话,随便给点就行。”

    花芽觉得一个季度过来一趟也不亏,她跟换破烂的中年男人约好下次交易时间。

    定好时间以后,大门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大人小孩。

    大人拿着破锅破盆找换破烂的中年男人换钱,小孩就用攒的牙膏皮、铁钉子、各种形状的铁皮过来换姜糖。

    花芽她们临走,换破烂的中年男人还给她们一人一块姜糖。

    “你说你现在,真是花这么多钱眼睛都不眨一下。”林云见识到花芽的“购买力”,絮絮叨叨地管着她说:“我刚才就应该拦着你,不让你花这个冤枉钱。”

    王梨花帮花芽提着一半东西,胳膊下面还夹着三幅西洋画,也啰嗦地说:“可不是么,你看这些画画的再好看,哪比得上供销社卖的印刷画好看,看腻了还能用来包书皮,这些看腻了,烧火都嫌废柴火。”

    花芽暗示她们说:“万一过些年这些东西变得精贵了呢。”

    王梨花可笑地说:“说什么傻话呢,再精贵能比我兜里的伟人语录精贵?”

    花芽锲而不舍地提点道:“那大家家里的摆设都差不多,还不能让我换换风格?以后换的人多了,不就精贵了。”

    林云这次说:“你家里被你打扮的已经很与众不同了,可千万别想着独树一格,咱们别做出头鸟。”

    花芽无奈地说:“我心里明白,等回去我就让八斤找地方放起来。”

    花芽跟她们往家里走,想起顾听澜给她装修的小院子,美滋滋地说:“等我以后有了大房子,我一定要装扮的漂漂亮亮的。”

    王梨花冷笑着说:“大什么房子?你想脱离群众啊?”

    花芽叹口气:“.这个天我是一点都聊不动了。”

    王梨花刚才那话是逗花芽的,她在家委会工作,当然听说过家属区房屋不够用的事。

    年前还有人吵吵着让工兵团帮着家属区盖几栋新砖房呢。这不,在二区后面已经开始建上了,三区也做了规划出来,等着过两个月二区的筒子楼建好,就给三区的平房扒了,全都改成砖房。

    动作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后面肯定三个区要进行重新分配房屋,凭顾听澜的本事,弄到大一点的房子一点不困难,毕竟现在也不是小两口,还有了个孩子,以后要是要二胎、三胎,住两室的屋子肯定小。

    王梨花一开始还没想到小洋房的事。她帮着花芽把东西往一号楼提,在小路上走的时候,看到有不少运木板、地砖的战士,往一号楼更前面的小洋楼区过去。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指着一号楼正前方的铁门说:“你该不会要搬到那里头去吧?”

    花芽嘿嘿一笑说:“八斤说啦,要不年底,要不明年初。”

    林云替花芽着想,不知不觉说出王梨花刚刚的话:“这样会不会太脱离群众了?”

    花芽说:“这事我问了八斤,八斤说不光我们一家搬进去,还有高婶子和周政委一家。算起来应该是三家。”

    王梨花拍拍胸脯说:“这还像话,天塌了,有高个子顶上。”

    花芽偷偷乐。

    这还是顾听澜忽悠着高婶子和周政委,让他们也住过去。毕竟家属房紧俏,他们的品级也早该住到里面去,给年轻的同志们腾地方嘛。

    第230章

    王梨花帮着把东西送到家就走了。临走前把艾草留下一把, 让花芽挂到卧室门外驱虫。

    花芽把她们眼里的“破烂”好生地收到书房里,林云看着很不理解。

    花芽提点过一次,王梨花听不听是王梨花自己的判断。林云是她姐姐, 花芽见她完全不理解, 又嘟囔着说一句:“千百年来都值钱的玩意, 总有值钱的道理。就算现在不值钱,谁能说的准以后呢。”

    林云笑道:“这天下又不会突然变了。”

    花芽说:“你忘记灾害年间, 拿金锭子出去换馒头都没人换?现在呢,我问你,金锭子值不值钱?”

    林云一下不说话了,她拿起那对翡翠玉镯, 翠绿的滴水,抛开思想问题,要问喜欢不喜欢,还真是喜欢的。可现在这东西在大家的认知里,就跟啤酒瓶底磨出来的玻璃手镯一样, 是没用的东西。

    花芽长得像白瓷娃娃, 被顾听澜娇养着。到了这边就没短缺过什么。三年下来, 人的气质也发生的变化。此刻,林云把翡翠镯子戴在她手腕上, 竟还多了丝贵气。

    花芽感叹道:“好东西就是好东西, 要是正夏天的时候买到就更好了,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大姐, 你看这东西沾了人气儿后, 又变得温润, 真是太神奇了。”

    林云正琢磨着花芽的话,她观念比较守旧, 即便知道以后这东西值钱,她也得消化消化。

    她帮着花芽把东西一样样擦拭干净,擦完后归整起来。

    姐俩把书房清理好,林云出了房间,站在厨房门口说:“你陪着小瑶瑶玩玩,我看看晚上做点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都行,你看什么好做就做,别累到自己就行。”

    花芽跟林云说话,听到小瑶瑶在摇篮里哼唧,她把小瑶瑶抱出来,胳膊伸直,手掌展开。屁大点的小娃娃居然伸手抓着妈妈的手,把自己慢慢地吊了起来。活像只在妈妈身上攀来爬去的小猴崽。

    “天啊!小心孩子胳膊脱臼!”林云看到这幅光景不知说什么好:“你还不如给她玩快板呢!”

    “她成天玩快板我玩什么?”花芽特后妈的说:“我的小宝贝就喜欢跟妈妈玩,对不对?”

    像是听懂了花芽的话,小瑶瑶“啊啊啊”地叫唤。

    花芽伸手又开始拍小嘴,小瑶瑶“呜哇——呜哇——呜哇——”,像是拉响的小警报。

    “多亏白天阮旅和高婶子都不在家,随便你们娘俩折腾。”林云摇摇头,掀开厨房门口挂着的红鲤鱼和绿荷叶的半截白门帘,进到厨房里。

    林云在厨房喊道:“大葱炒腊肉吃不吃?”

    花芽说:“大葱炒猪头肉才好吃呢。”

    林云探出头说:“只有腊肉,不吃的话可就没肉咯。”

    花芽忙说:“吃的吃的,你慢慢做别着急,需要打下手就喊我。”

    顾听澜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除了大葱炒腊肉,还有炖茄子和炒大头菜。

    三个人吃完饭,林云准备去刷碗,顾听澜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先挤到厨房里去。

    林云在外头看了眼麻利洗碗的妹婿,跟花芽说:“这么始终如一对你好的男人真是少见了。”

    林云极少跟花芽说起关于感情的事,冷不防感叹一声,让花芽意外。

    “我回去还得准备出发的行李,先不陪你了。到北京我会给你打电话报平安,你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到时候告诉我,我能买到多少就给你买多少。”

    花芽站在门口送林云,小瑶瑶冲林云抓抓小胖手。林云弯下腰,把右脸侧过去,小瑶瑶吐泡泡的小嘴“吧唧”亲了过去。

    “还真会亲人啊?”林云真是震惊了,花芽这孩子生的也太灵光了吧。

    花芽不以为然地说:“早就会了,就是一直没在你面前表演过。每天都要亲亲我和八斤才消停。我一直没让她亲你,就是这孩子喜欢吐泡泡怕你嫌弃。”

    林云笑着说:“我有什么好嫌弃孩子的,喜欢都来不及呢。”

    花芽把小瑶瑶凑到林云的脸边,小瑶瑶再次撅起小嘴亲了林云一口。

    林云笑了笑说:“乖乖别闹妈妈,听话,我去北京买大虾酥回来给你吃。”

    花芽闷笑着送林云离开。

    顾听澜在饭桌上听到花芽和林云的对话,知道林云要去北京陪吴大娘看病。

    等到林云离开,顾听澜大步流星地从厨房出来,一屁股坐在花芽身边说:“有情况。”

    花芽不明所以地扭过去问:“什么情况?赶紧汇报。”

    顾听澜把腰一挺,偏要花芽帮他解开围裙。解开以后,把围裙往茶几上一拍才说:“你大姐说要去北京给吴大娘看病,说是吴大娘担心肾脏有问题。可这方面全国最好的大夫就在海城医院,她跟吴大娘去北京看病,岂不是舍近求远?”

    花芽压低声音,八卦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顾听澜也压低声音说:“你听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么?我怀疑姓周那老小子,就想你大姐过去呢。”

    花芽一下精神了,她对周凯齐的印象不错,也老是惦记着林云能有个家更好。可真当事情发生了,花芽骂骂咧咧地说:“他凭什么让我大姐大老远过去,这不就是欺骗我大姐么,是不是还觉得我大姐腿脚不值钱!”

    顾听澜揽住她的腰,把她搂到腿上抱在怀里说:“你别激动。你想想,要是你听到高婶子肚子疼,可能是肾病。打听一圈知道海城那边有全国最好的肾病专家,可高婶子的儿子让你带她去北京去看病,你会怎么想?”

    花芽板着小脸说:“我就想抽死他。”

    顾听澜早就预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亲了亲花芽的脖颈窝窝,闻了闻小妻子香喷喷的味道说:“那你怎么就说欺骗了你大姐?难道你觉得你大姐很笨么?”

    花芽不觉得大姐笨,就是觉得大姐有时候一些观念比较保守。然而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许多事都挺听人劝,也挺爱学习的。

    “你的意思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花芽撅着小嘴说:“他又不过来,就知道让我大姐过去,我不喜欢这样。”

    顾听澜说:“说不定是想让你大姐在北京游玩呢?能在□□看升旗是所有中国人的梦想,还有长城、故宫、地坛之类的,另外还有炸酱面、狗不理、豆汁之类的好多好吃好喝的.你怎么眼睛都要绿了?”

    花芽搂着顾听澜的脖子,腻乎乎地嘟囔着说:“我还没去过呢。你知道我做梦都想看看□□广场,我知道大阅兵就是在那里进行的。今年国庆也有大阅兵,好多大领导都会出席。另外还有北京烤鸭我也没吃过,听说很好吃的呢。啊,对了,北京是不是还有许多好看的花布料呀,我要多多的买。”

    顾听澜宠溺地说:“那就是你的第二故乡,你的婆家就在北京,有你待的时候。你想要的东西,除了不好存储的食物,其他要什么,你婆婆都能给你弄来。下回跟她通电话,你直接跟她说就行。”

    “我不说也给了我好多啦。”花芽细声细气地说:“我就是想吃好吃的,人家现在也就尝过北京的烧饼呢。小芳现在能做出三十多种口味的烧饼,你们北京到底有多少口味的烧饼呀?”

    “大概差不多这么多吧。”顾听澜想笑不敢笑,把头埋在花芽的肩膀上一抽一抽的。

    花芽也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交叠在一块,好的跟一个人似得。

    花芽顾不上问他为什么笑,一直琢磨大姐。

    她很快想通了,嘟囔着说:“吴大娘就算不去看肾病,也是应该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我过来那一年,她差点就没了,说来怪让人害怕的。”

    顾听澜提醒花芽说:“既然她们要去北京,要不要我跟人打个招呼,和林娟他们买一趟火车的过去?”

    花芽乐着说:“还用你想呀,我早就把事情办妥啦。今儿下午我跟大姐去把火车票订好,正是小娟那趟车。到时候换个下铺就行。”

    “哎哟,我媳妇办事就是利索啊。来,哥赏你一个嘴儿。”顾听澜捏着花芽的下巴就亲上了。

    亲着亲着就想别的心思了,一把抱起花芽,颠了两下,准备往卧室里送。

    花芽被亲的鬼迷心窍的,甜腻腻地说:“咱闺女——”

    顾听澜说:“她要是闹,我一定放你出来。”

    花芽信了他的鬼话。

    好在小瑶瑶睡得天昏地暗,声都没吭一个。花芽也被作的天昏地暗,小嗓子最后都哑了。

    *

    再过四天就是国庆汇演。

    花芽把家属们写的一些歌颂祖国的文章,筛选出来,经高婶子的手交给家委会负责写大字报的人。

    她们把二十多篇文章写在大字报上,贴在三个区各个人群聚集的地方。

    还在不少会画画的人,在墙上画出一幅幅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的画卷。

    其中,有运动的健儿,手里拿着乒乓球、羽毛球、篮球的,在赛场上神采飞扬。有十来岁洋溢着青春笑容,对未来充满希望,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学生。有穿着各个行业服装,单手握拳放在胸口,下定决心报效祖国的青年人。还有头发花白,享受着三世同堂幸福生活的老人。

    小路边上的电线杆上也都用红油漆刷上红旗,沿路往学习班过去一排排红旗好似随风飘动。

    学习班的操场上真红旗也在随风飘荡,进了学习班,学生们都在为国庆节的校内演出做准备。于副团长安排了几位演员到学习班内部专门给同学们表演节目,此举深得人心。

    节日还没到,氛围就已经到位了。花芽老神在在地来到三区操场上,观看舞台的搭建工作。

    绿幕布、大五星,做舞台准备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

    文工团的同志穿的舞台军装与正常军装不一样,会更加贴身,具有艺术性。

    台上有三四个人正在交流着什么,花芽闲的没事,见这边工作很顺利,打算转一圈去三食堂打个菜回去。

    她低头看了眼小瑶瑶,小瑶瑶手里拿着快板晃啊晃。这副景象对家属区的同志们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可北京过来的记者同志见了两眼放光。

    这可是难得的拍照对象,这代表着咱们国家老百姓早就把文娱活动发展到娃娃身上。这更代表着老百姓安居乐业,娱乐生活多姿多彩。这多么贴合采访的国庆主题的景象啊。

    两位记者飞快地往这边过来,到了花芽跟前说:“这位女同志打扰你一下,能不能让我们给孩子拍一张照片?”

    他们跑过来看到花芽的脸,一下愣住了,年纪小的那个向年纪大的记者嘀咕:“我的妈呀,吓我一跳,这长得也太好看了。该不会是演员同志吧?”

    花芽耳朵动了动,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心里要美的不行。

    年纪大的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年轻记者,客气地对花芽笑着说:“我们是《北京报》的记者,上岛专门做国庆主题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们报纸,我们报纸虽然叫做“北京报”却是面向全国发行的,是咱们国内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我见你跟你的孩子都很有气质,想要邀请你和孩子一起上个镜行吗?”

    老记者看到花芽的脸蛋,一下改变主意。原本打算就拍小瑶瑶的,这下想把花芽也拍进去。

    花芽压住内心的嚎叫,表面上云淡风轻地说:“你看我在家带孩子,披头散发的出来.不然让我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老记者摆摆手说:“我们就是在‘不经意间’抓拍照片,你只要像刚才那样,抱着孩子看向那边的舞台就行。”

    花芽不放弃地说:“那我把头发重新编一下。”

    年轻记者知道年轻人臭美的心,忙说:“行啊,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啊。”

    花芽轻轻点头,转身抱着孩子就往家里赶。

    发绳、口红和香水,套裙、布拉吉、小皮鞋.

    花芽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疯狂地想要“不经意间”惊艳给大家看。

    幸好走到半路上遇到跟高婶子一起过来的周文芳,听到《北京报》的记者要给花芽和小瑶瑶拍照,她哭笑不得地把花芽往操场上劝。

    “人家要的就是个自然状态,你要是特意打扮了再回去,万一人家不拍了怎么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上报纸的机会哟,你真要错过?”

    高婶子也劝着花芽说:“他们拍归拍,拿到北京交给社里,还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呢。我不是给你泼冷水,就是咱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

    她话还没说完,花芽已经从周文芳的上衣兜里顺出一支口红,抬手就要往嘴上抹。

    周文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喊道:“放着,让我来!”

    想着花芽会把她自己涂成血盆大嘴,周文芳夺过口红,用手指头沾了点颜色,往花芽小嘴上擦。

    “傻妞,这样弄一般人看不出来你涂过口红,只会觉得你嘴巴红的好看。”周文芳偷看了高婶子一眼,高婶子由得她们折腾,先到舞台那边去了。

    周文芳见了,小声跟花芽说:“我老是这样涂,到现在老谢都以为我天生唇色好呢。”

    花芽张了张嘴,周文芳以为花芽要夸奖她,她松开花芽,就听花芽说:“你拉屎都不带洗手的!居然直接用手指头擦我的嘴!啊呸呸呸!”

    周文芳看着边上“嗖嗖”飙过来的小眼神,各种意味深长的视线让周文芳想抽死花芽。

    周文芳红着脸,往花芽屁股上锤了一下:“滚蛋,好心当作驴肝肺!”

    第231章

    花芽拍完照片, 抱着小瑶瑶过去给孩子的姨姨道歉。

    周文芳见她过来,翻了个白眼转个身不搭理她。

    花芽像个小尾巴又带着一个小小尾巴,和小瑶瑶一起跟在周文芳身后, 叭叭叭地甜着一张小嘴哄着周文芳。

    周文芳又不是真生气, 转过身抱起小瑶瑶, 亲了亲小脸蛋算是哄好了。

    “待会我跟你一起上三食堂。”花芽笑嘻嘻地说:“下午郝大姐有事,我就让她忙她的去了。”

    周文芳举了举小瑶瑶, 发现小玩意又重了不少。她跟花芽说:“那就一起去。诶,对了,你家孩子怎么比李萍和赵雪家的娃娃都要大,我记得她比她们还小一个多月吧?”

    花芽说起这个就很无奈:“她现在不光要吃母乳, 还要吃各种泥,还要喝奶粉。她爸给她弄了骆驼奶粉、羊奶粉,上次她眼睛有点上火睁不开,她爸还听信偏方给她从老乡家整了碗驴奶回来。”

    周文芳乐了:“怪不得现在就是头小活驴。”

    小瑶瑶感觉周文芳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小小年纪不学好, 对着周文芳吐泡泡。奈何攻击距离有限制, 又被妈妈拍了小嘴。

    “人家说老是这样以后说话会大舌头。”花芽把快板塞到小瑶瑶手里, 小瑶瑶快乐地要把快板甩开。

    周文芳刮刮小瑶瑶的脸蛋:“这么喜欢快板呀,以后咱们进文工团好不好?”

    小瑶瑶小胖脚一翘一翘地:“唔唔!”

    “我真怀疑她听得懂咱们说什么。”周文芳说:“她现在几个月了?”

    花芽说:“还没到七个月。别人七、八个月才开始学爬, 她现在就会了。”

    “了不起啊。”周文芳喜欢聪明的小孩, 轻轻捏捏小瑶瑶的脸,不舍地把她还给花芽。

    花芽把她两条肉乎乎的小腿劈开, 让她坐在兜兜里。小瑶瑶就这样抱着快板, 兴高采烈地望着前面在舞台上忙活的人们。

    “走啊, 上食堂去。”周文芳看了眼时间说:“等天黑有电影你知道不?”

    花芽揶揄地说:“我一个结婚的人,不关注电影不电影的。那些个谈对象的小年轻才喜欢看电影呢。”

    “我也谈不久了。”周文芳嘴里说出惊天新闻:“我俩十一就要去打结婚证。”

    “啊!”花芽瞪大眼睛, 拉着周文芳的手说:“你们不是刚处上没几天么?又没有人催你们结婚,这么快做什么?”

    周文芳难得腼腆地挽起耳边的碎发,笑了笑说:“我们也算是相互了解了一年时间,不算短了。”

    “这倒也是。你们前头浪费不少时间,也算是好事多磨。”好闺蜜喜事将近,花芽脱口而出:“对了,我还没给你准备嫁妆呢!”

    周文芳笑盈盈的说:“皮又痒痒了是吧?”

    花芽就怕她阴恻恻的笑,她一这样笑,下手掐人可疼可疼呢。专门挑着胳膊内侧的嫩皮儿,掐上一点尖儿,能把花芽疼出眼泪。

    “不痒不痒,我说错了。”花芽拉着她的手说:“我总是要给你准备些结婚礼物。早点跟我说就好了,你看现在也就三两天的功夫了。到时候你要办喜酒,记得找我给你帮忙。”

    “喜酒当然得请你帮忙。”周文芳红光满面地说:“结婚礼物就算了。你的眼光我太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成不成?再说也不是没准备,老谢他悄悄地把婚房都批下来了,你猜住在哪里?”

    她准备住到花芽对面,302室。还想给花芽一个惊喜呢,谁知道花芽说:“难道你也要搬到小洋楼去?”

    小洋楼?

    周文芳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要搬家?”

    花芽忙说:“我家八斤给我的惊喜!按理说,你家老谢不也能住过去么,你问问啊。”

    周文芳挺想跟花芽住在一起的,毕竟是长久的事情,住在一起相互还能有个照应。

    “那我晚上看电影的时候问问他。”周文芳犹豫了一下,凑到花芽耳边小声说:“可你家那口子是正团,我家是副团.真能行么?”

    花芽挠挠头,她也不确定。

    三个团,三正三副六位团职干部,除去阮旅和周政委,那就要八栋小洋楼。那天看到那边只有六栋小洋楼。

    “也不知道谁盖得,不知道多盖几栋出来。抠抠搜搜的。”花芽嘀咕着说:“不管怎么样,你问问吧,一共六栋,还剩下三栋呢。”

    周文芳点头说:“我就是特意要了跟你挨着的房子,真没想到你会搬。你也知道我不是别的意思。”

    花芽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个,别说你想挨着我住,我不也想挨着你么。你住在平房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住到一区来,高婶子也跟你说过,你就是不干。这个小洋楼的事,我不会往你爱慕虚荣、攀比成性、嫉妒心强方面想的。”

    周文芳:“.我谢谢你的理解啊。”

    花芽“噗呲”笑了,伸手拽着小瑶瑶的胳膊说:“要不要漂亮姨姨跟咱们做邻居呀!”

    小瑶瑶蹬着小腿,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周文芳:“呀呀呀!”

    到了晚上。

    周文芳跟谢伟民坐在操场边上,看着投在白墙上的电影。

    周文芳想到下午的事,怼了谢伟民一下,谢伟民自然地拿起水壶递给她。

    周文芳把水壶推开,两人现在在外人面前还保持着友好距离。谢伟民稍稍歪了下身子,低声说:“咋啦?想尿尿?我陪你去?”

    周文芳学着花芽举起小拳头,还以为能让他收敛些,反正每次花芽举起来当着顾听澜的面有奇效。

    没成想,谢伟民狗东西还把胸脯往上凑了凑,贱不漏搜地说:“我打死我我也情愿。”

    周文芳后脑勺都被腻麻了,她胳膊肘使劲往他肚子上怼了一下说:“你跟我过来,我有事问你。”

    谢伟民不觉得疼,他皮糙肉厚的没什么感觉。反而心里甜滋滋的。

    周文芳弯着腰走在前面,偷偷揉着胳膊肘。麻蛋,一下怼着麻筋儿了。

    谢伟民跟在后面,离开观影人群,看到周文芳往前面一直走,他窃喜地追上去说:“咋,想跟我去小树林呀。”

    周文芳“咔咔”活动一下脖子,今天第二次阴恻恻地笑着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我让你说的时候你再说,能做到么?”

    谢伟民猛点头,沉浸在恋爱的泥沼里,满心满眼都是他长得好看又善良的小芳。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他自然而然地想要想两人独处时一样,伸手摸摸周文芳的发梢。周文芳一手拍过去,发出脆响。

    谢伟民傻笑着说:“调皮。”

    周文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拽到一旁黑漆漆的树下,直接问他:“小洋房能不能弄到?”

    她今天考虑一下午,不想因为房子的事情为难谢伟民。住到哪里对她来说都一样,就是小洋房有些敏感,她想问问谢伟民然后再做打算。

    要是实在弄不到小洋房也是没办法的,她跟谢伟民结婚都晚,要分房子排队也是排在最后面的。其他的团职干部孩子都多大了。

    谢伟民反问:“就是一区大铁门里头那个小洋房?”

    周文芳说:“小花过几个月就要搬过去了,我想跟她搭个伴。”她说着,还看着谢伟民的脸色,就怕他表现出一点为难的表情。要是出现这样的表情,她想不管房子最后要不要的到手,她都不会去住。

    然而谢伟民哽都没打一个,干脆地说:“行啊,回头我问问他们分到哪栋,咱们就在边上不就得了。”

    “就、就这么简单?”周文芳震惊了,她纠结一下午,就这么一句话解决了?

    “那可是房子啊。”

    谢伟民看出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跟她解释说:“你也知道有些人觉得住过去敏感,所以分小洋房的时候,老顾还问了一圈人要不要。当时我还没跟你确定关系,就没要。听说后来阮旅和周政委要了,加上老顾一家,还有三套小洋房呢。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就派人过去拿钥匙,你挑中哪套咱就住哪套。”

    周文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会不会觉得这都不算个事,我还一惊一乍的。”

    谢伟民知道二区、三区许多人生活条件不好,因为房子分配问题大打出手的也有。

    分下来的房子,有些状况也不好,他自己都替周文芳修过电路呢。他不想他的小芳这样说自己,偷偷拉住周文芳的手说:

    “你不是一惊一乍,你也是为了咱们一家好。是我没考虑到你俩关系这么好,应该提前打算好的。还让你费这份心思,哎,我就是粗心大意,要是我能像老顾一样,什么事都能考虑的很周全就好了。”

    “你是你他是他。”周文芳也不乐意谢伟民这样说自己,她捂着谢伟民的嘴说:“我喜欢的是你,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谢伟民美的快要找不到北,他跟周文芳说:“我跟老顾年纪差不多大,你看,现在咱们进度拉下这么多,是不是咱俩也能赶赶进度,到时候你跟花芽也能一起带个孩子啥的。”

    “你什么意思?”周文芳问:“结婚证还没打就想别的花花肠子?”

    谢伟民说:“咱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我就是想——”

    “啪!”

    谢伟民脸上挨个耳光。

    周文芳脸红的不行,她咬着牙说:“想也不行,还没过明路,你胡思乱想也是耍流氓。”

    谢伟民冤枉啊,他真没想婚前那个什么,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他忙抓着周文芳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说:“怪我说话不清不楚,你使劲打死我好了。”

    周文芳当然舍不得,埋怨地说:“我偏不打死你,我还舍不得自己的手呢。”

    谢伟民把她的手又放到自己的胸口上深情都说:“我的心都是你的,我要是让你生气,你就往这里打。”

    周文芳往回扯着胳膊,谢伟民就不撒手,俩人你来我往又说了一堆甜言蜜语。

    等到他们重新回到观影的地方继续看电影。

    树后面,某位姓顾的同志,正抱着闺女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过来看电影的花芽抱着头蹲在地上,被肉麻的晃晃悠悠,眼瞅着血条见底。

    顾听澜想着他闺女到底是闺女,出来换尿片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隐私地方,特意绕到树后面蹲着换尿片。

    他打死都想不到能听到谢大嘴和周文芳的话。

    这俩人谈对象.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行,你可真行。

    他腿上还躺着被捂着小嘴的小瑶瑶,孩子光着屁股蛋奶呼呼地哼唧。

    “我得个乖乖。”花芽脑袋瓜儿顶着树干,强撑着自己不倒下:“这俩玩意后劲儿可真大啊。”

    第232章

    第二天, 图书馆。

    花芽姗姗来迟。

    “你来了。”周文芳抱着搪瓷盆,里面泡着抹布,从花芽身边走过, 一本正经地说:“124号书架上关于‘科学’方面的书有两本破损的我拿到桌子上, 等你有时间记得找把书背开胶的地方黏上。”

    花芽勾起唇角说:“还需要用胶水粘么, 你直接就能粘上。”

    言外之意,就是周文芳和谢伟民干柴烈火表现的太黏腻, 顾听澜回去帮花芽揉了半天的胃。原来狗粮吃太多不好消化是真的。她跟顾听澜刚结婚那阵,周文芳老是这样说,这下算是还回来了。

    周文芳不知道这个缘由,认真地说:“你手比我手巧, 你来粘吧。”

    花芽笑道:“可你比我腻乎呀。”

    周文芳一怔,说:“你是不是在打趣我?现在才七点五十,一大早上,你就皮痒痒?”

    花芽贱次次地说:“周大人请息怒,小的现在就去干活。”

    花芽怕她掐人, 抱着胳膊乖乖地跑到登记桌前面, 检查她放过来的书。

    终归不是什么珍藏的书籍, 简单的粘上就可以。

    俩人上午工作完,花芽要回家去。然后下午再去看看舞台做的怎么样。周文芳还要做结婚的准备, 就没跟花芽一起去操场。

    花芽下午没兜着小瑶瑶过来, 这孩子招人喜欢,见花芽没带过来不少人还问。

    花芽不好意思说她在家里耍快板, 虚伪的说:“孩子还在睡觉, 呵呵, 可省心呢。”

    “难怪长得快,能吃能睡的, 哈哈哈。”一位家属说:“这孩子就是给爹娘报恩的,以后准是个有出息的。”

    花芽也跟着她“哈哈哈。”笑完找个机会溜了。

    后天就是国庆汇演,舞台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挂写彩旗和大气球做装饰。

    花芽沿着舞台转悠一圈,没别的什么事。大家对这次国庆节带着很高的期待,做事都很尽心尽力。

    她绕到舞台后面,准备趁没人在这边把裤带系紧些。生完孩子她身材恢复的很快,怀孕时候做的裤子老是往下面掉。

    她还没把裤带解开,就听一个声音有气没力的说:“这位同志,不许在舞台后面撒尿。”

    花芽顺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于奇蹲在舞台后面。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不住地抹着眼泪。见到花芽走过来,飞快地把信往衣服都里揣。

    “你哭什么?”花芽蹲在他旁边,瞅了他一眼:“好端端的一张小白脸,哭成这副鬼德行。”

    于奇反唇相讥:“你才小白脸呢,你说话能不能走走脑子?”

    花芽说:“你怎么知道我没走脑子?我就是走了脑子才这样说呢。”

    于奇没话讲了,把手绢拿来擦了擦眼泪。花芽看他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娘们唧唧的。

    “该不会是舞台太漂亮,把你给激动的吧?”花芽故意逗着他说:“你激动也不能哭啊,不如给我们家委会写封感谢信,好好表扬一下我们嘛。”

    于奇刚跟女朋友分手,气不打一处来,他把手绢使劲塞到兜里,想要站起来。腿脚发麻,差点崴倒。

    花芽一把扶住他,嫌弃地说:“瞧你小胳膊小腿,都没有二两肉吧。”

    于奇要崩溃了,他跟花芽说:“是不是在女同志眼里,我这样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我就是娘娘腔、我就是矫揉造作的货色。”

    花芽捂着嘴,免得脱口而出的话刺激到他。

    她说了今天第二句谎言:“没有啊,你不是挺爷们的么。上次还跟我们说你的座山雕演的好,我还等着看呢。”

    于奇唇红齿白的一个男同志,要演座山雕得把络腮胡贴满半张脸,就剩一双眼睛出来。余下的全靠精湛的演技表演,收获一场场掌声。

    当初他对象就是看到他演的座山雕觉得他一定是个巨爷们的汉子,俩人书信来往一段时间。于奇上岛前,他对象到青岛看望他,回去以后就写了封信过来要求分手。

    分手的理由就一句话:我还是喜欢老爷们,咱俩可以做做姐妹。

    于奇真是被刺激的崩溃了,他知道自己胭粉味重,那也是工作性质导致的啊。他私下里还是喜欢姑娘的,怎么就跟前对象成了姐妹呢?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虽然知道女性能顶半边天,那也是在各个性别发挥所长的基础上。让一个以阳刚之气为性别美的角色,突然被夸娘们气质,谁都受不了。

    于奇问花芽:“你看我,是个男人么?”

    花芽惊诧地反问:“难道你不是个男人?”

    于奇晃晃悠悠地扶着墙跟花芽说:“我先到前面去了,你要撒尿离远点。”

    花芽恼羞成怒道:“你才躲这边撒尿呢。”

    于奇正要往前面走,不小心撞到一位妇女。他不知道对方特意绕过来做什么,是不是也想在后面撒尿。

    他撞了人客气地说:“同志,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

    罗雪妈客套地笑着说:“没事没事,没撞疼。”

    花芽记得她,那天散步罗雪爸爸过去找顾听澜说话,她还在后面站着看着。

    她不喜欢这家人,想跟于奇往前面走,就听罗雪妈说:“花芽同志啊,我是过来给你道歉来啦。”

    花芽看着她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皱皱眉头说:“道什么歉?事情都过去了,把我想的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再说这一家子老是纠缠他们做什么,闺女惦记着王天柱,怎么连大人也一个两个往他们面前送。

    听出花芽语气不善,罗雪妈把笑脸收了起来。

    于奇本是要走的,看到这边有热闹看,干脆双手插袋,站在转角处看热闹。

    花芽翻了个白眼,就看罗雪妈过来。

    罗雪妈年纪顶上天也就四十出头,穿着打扮也正常。长得个子不高,说话带点沿海地区的口音。眉毛和眼尾都是往上吊的,俗称吊眼梢子。

    这样的人很有辨识度。眼睛总是往上看的感觉,给人傲慢自大,眼睛长在头顶上。老一辈的人常说,这样的人心机重,喜欢算计人,心里总是瞧不起人的,不可深交。

    两句话下来,花芽觉得她可以跟罗雪一起送出去看看脑子。

    “您这是还不原谅我们啊,是我们攀高枝,闺女想要跟你家儿子好。可那不也是孩子太小不懂事么,要是懂事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

    别说花芽皱着眉头,连于奇也听不下去。他本是看热闹不想掺和进来,想着花芽这人脑子一根筋,别被人暗戳戳还听不出来。

    说什么懂事肯定干不出来这样的事,这不就是话里有话么。

    他正想着开口帮花芽掰扯两句,就听花芽冷飕飕地说:“我看不是不懂事,再过两年她就十八,还喜欢做白日梦,我建议你们家带她去看看脑子。还有你是跟我道歉的话,现在就请你离开,别拐弯抹角的埋汰人,这样太低级。”

    罗雪妈在他们村里算是个“聪明人”,在她眼里那些村子里的妇道人家眼里只有男人和孩子,有些时候脑子都不会动。

    还以为花芽也是农村来的,思想高度有限,她带着态度糊弄过去也就算了。没成想花芽居然直接戳破,让她当着别人的面难堪。

    此刻,舞台前面有人在说话。他们在后面寂静了一会儿。罗雪妈见花芽不是个好相处的样子,赶忙把态度放下来,大声说:“我都跟你道歉了,我们家老罗推荐大学的事情,求求你放过他。你要是还不原谅我们一家三口,我就给你跪下,磕头求你原谅了啊。”

    花芽双臂抱在胸前,漠然地看着她表演。

    罗雪妈要给花芽演一出道德绑架,她大声说的话很有效果。至少除了花芽和于奇无动于衷外,在舞台前面说话的几个人绕到后面来,想要看看后面的情况。

    她双膝微微向前,要跪不跪的样子。每次她这样都会有人过来扶着她。然而花芽无动于衷不说,于奇还挥挥手,让过来的文工团同志别动,静静地欣赏她的表演。

    罗雪妈张了张嘴说:“求求你原谅我们家一家三口吧,我还指着孩子爸能上个大学,以后转业能分配个好工作。求你让顾团长不要扣着我们的名额,我们孩子爸,有文凭有能力,本就应该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啊。”

    说着她又做出下跪的样子,心想着这次应该把话说清楚了,后面来的人多少能帮她说上两句。

    她这样一闹,说不准迫于压力,还真能让罗雪爸被推荐上学。就像当年征兵入伍,本来孩子爸体质太差,不能到甘肃当兵,也是她闹了闹,让征兵的人左右为难,不得已把他安排进去。

    后来阴差阳错到了大禹岛当了十年的“挖沙工”,刚提上排长就面临转业,她就想着借用这个办法,逼迫顾团长安排他们家老罗去上大学。

    现在人都害怕名声不好,她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归根结底推荐大学的事,也不过就是领导一句话。

    她在这边等花芽很久,花芽迟迟没从舞台后面出来,她只能放弃舞台旁边人多的地方,到后面“曲线救国”来了。

    她想的很美好,然而再美好也都建立在她脑子不好使的基础上。

    看到没人过来搀扶她,后面来的几个人都被那位男同志拦了下来。她扭扭捏捏半天没跪下来,她又不是真心想要给花芽下跪。

    花芽冷眼看她做作行事,知道这一家人就跟黏在身上的狗皮膏药一样,想方设法的要在他们家这里捞点好处。

    “你随军过来不止一年两年了,怎么还这么愚昧无知。动不动就要跪下给我磕头,想要拿这个拿捏我是么?”

    花芽淡定地站在她面前,冷笑着说:“我也不怕名声不好,这里正好有人在,你想把我当祖宗跪,想要丢人现眼,想要给你闺女做榜样,那你就跪。”

    花芽游刃有余地往于奇那边看了眼,于奇默默地给她竖起大拇指。

    花芽勾起唇角,叉着腰绕到罗雪妈面前说:“以后你闺女遇到办不了的事,就让她也跪一跪。小事就跪跪咱们031的领导或者家属,大事情我就建议你干脆花点本钱,到□□广场去跪,别说让罗雪的爸爸,一个没资格被推荐的人上工农兵大学的人,说不准跪到哪位大领导面前,直接让罗雪爸爸接手031也是有可能的事。”

    罗雪妈没想到花芽这么不好说话,也不做作的要跪下了,拿出农村泼妇的架势把袖子一撸说:“你们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你说谁没资格上工农兵大学?”

    花芽干脆笑了反问她:“谁跟你说他有资格你就找谁去,别老想着纠缠我们家。”

    罗雪妈哽了一下说:“我们家老罗最有资格上工农兵大学。他要是没资格,谁还有资格?”

    一个苍老不失沉稳的声音从舞台前面传了出来:“你看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周恩先过来检查家属区国庆汇演的准备情况,他刚到舞台这边,发现舞台上站着的人一个个竖着耳朵听着什么。

    他走到舞台上,没看到有人说话,再一听居然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走到舞台后身,问花芽:“她刚才说她闺女得罪过你,你跟我讲讲是怎么一回事。”

    花芽本来不想把罗雪暗恋王天柱被拒绝的事情公之于众,她答应过王天柱保护好别人的隐私。

    可罗雪妈自己先把她闺女想要跟王天柱好的事情说出来,花芽没什么好藏着掖着,避免后患,她干脆把那天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于奇不管跟在周恩先过来的干部有多少,反正不是直接管辖他的。他干脆想什么就说什么的讲:“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闺女的不像个闺女样,小小年纪不学好,还不尊重别人家长。当爹妈的捏造事实,诬陷顾团长给他们穿小鞋,还不依不饶的.周政委,这样的情况怎么处理啊?”

    周恩先身后跟着一位李干部,是专门负责明年干部转业分配的人员。见到事情闹成这样,他直接对罗雪妈说:“转业人员没有被推荐的资格,这件事不需要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明吧?你上次找我,我跟你说已经说的不能再清楚了。”

    李干部也被罗雪一家纠缠过,厌烦的不行。他正好趁周政委在,跟罗雪妈说清楚,也让大家都听听:

    “罗排长学历和文化水准远不如其他干部。我们在推荐上,进行过摸底考试,罗排长非要参加,最后四门科目没有一门及格,拿了倒数第一,白白浪费部队资源。我希望你们家属也要明辨是非,不要把农村的陋习拿到031来,这里是部队,不是别的是非不分的地方。以为闹一闹就能如愿以偿,那你就想错了,我们都是公事公办。”

    也难怪他这么生气,因为推荐和转业都是他的工作范畴。罗雪一家吵着闹着演一出顾团长穿小鞋的戏码,实际上也是质疑他的工作,是给他穿小鞋。

    罗雪妈见到情况不对劲,忙把话拿了回来:“我、我一个没读过书的女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也是想要为我们家好,争取一下,没别的意思。”

    见她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还想要一走了之。这下换花芽把她堵着,笑呵呵地说:“我让你走了么?”

    罗雪妈果然是罗雪妈,下意识想要推开花芽。

    花芽一不做二不休,你敢纠缠我们家,我也敢拿你们家下手。

    罗雪妈还没使劲呢,就看着这位顾团长的家属,像是片落叶,歪来歪去,最后顺着墙摔到地上:“哎哟,我疼!她动手打我!”

    罗雪妈跑过去想拽花芽起来,花芽捂着脚就是不起来。于奇把罗雪妈挡开,斥责道:“你怎么动手打人啊,大家都看到了吧,这位女同志动手把花芽同志摔倒地上去了。”

    于奇好歹是带团来的副团长,在后面看热闹的文工团的同志们纷纷应和道:“打人啊,有人打人!快把她抓起来!”

    “这人是不是疯了啊,赶紧抓起来吧。”

    于奇看到局势被他控制,他转头低声跟花芽说:“你这样演不对啊,别老是干嚎,掉两滴眼泪效果最好。”

    花芽飞快地说:“我又不是真疼。”

    于奇说:“那你把脸捂着嚎。”

    花芽小手啪在脸上,开始嚎了起来。

    第233章

    周恩先咳了一声, 想让花芽差不多得了。熟料,花芽听到咳嗽反而“哭”的更大声。

    后面不光是文工团的人来了,就连家委会的人也来了。

    方圆不明所以, 只以为花芽是真的被人欺负了。气的把鞋脱下来, 就往罗雪妈头上砸。

    家属们七手八脚的拦住她, 免得她冲上去跟罗雪妈对打。

    方圆被拉到后面,站在花芽边上。她蹲下来抱着花芽说:“别哭, 嫂子给你做主!”

    花芽正在给自己做主呢,她偷偷在方圆怀里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冲方圆眨了眨。

    方圆的火倏地灭了,转过头就骂罗雪妈:“你看你把我妹子欺负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恩先眼睁睁看着他们颠倒黑白, 来了一出集体戏码。

    他倒是一点也不急,悠然地看着他们闹腾,准备闹腾玩再收拾人。

    罗排长还在远处带着罗雪等着罗雪妈凯旋而归,被人见到喊了过来。

    周恩先见他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十多岁的少女。

    少女打扮的不符合年龄层次的成熟, 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 嘴巴上涂着口红不说, 指甲还染成了红色。看的周恩先直皱眉。

    在罗雪这个年纪,许多前辈已经上战场杀鬼子。拼尽性命, 可不是为了养这样的废物。

    罗雪看到她妈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中, 受着四面八方的谴责。她跑到她妈面前,第一句话是:“你又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了?”

    周恩先微微皱起眉, 跟她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 你先回去。”

    罗雪不认识周恩先, 她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说话,被她妈拽了一下。罗雪嘟囔着说:“一群人欺负一个, 还不让人说话了。”

    周恩先说:“这里本就没你说话的地方。”

    罗雪还要说话,被罗排长一把抓住胳膊:“你赶紧滚一边去,别给我作祸!”

    罗雪不知道他们今天闹着出,只是陪着罗排长等她妈。见罗排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她,当下嚷嚷道:“你凭什么让我滚,你这是不尊重我!”

    罗排长见到情况不妙,上手就往罗雪嘴上打了一个耳光。

    罗雪涂着大红指甲的手捂在脸颊下,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周恩先不管他们,先问李干部说:“他应该被分配到什么地方去?明年分配?”

    李干部说:“原是看着他在这边年限长,想给他分配到原籍的钢厂做办公室副主任。”

    罗雪妈脱口而出:“怎么才是副主任?副主任哪里有正主任好,干什么都得被人压一头。我们家老罗可不稀罕当什么副的,要当就当正的。”

    这话说完,周围人一下喧哗起来。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钢厂本就是个铁饭碗中的金饭碗,单位效益好,坐在办公室里累不到。该有的福利待遇比别的岗位都好。

    周恩先淡淡地说:“现在不是了。”

    花芽在方圆怀里露双小眼睛盯着他们,生怕错过了什么。

    方圆哭笑不得地掐了她一把,花芽紧了紧皮,嘴里哼哼唧唧地叨咕着:“疼啊、疼啊。”

    于奇蹲在她旁边说:“你这也太不走心了。”

    花芽小声说:“我已经发挥完作用,就看周政委怎么判吧。”

    于奇往地上啐了一口,厌恶地说:“这种人就跟苍蝇似的,杀伤力不强,就是恶心。”

    花芽非常认同这个比方。

    周恩先没发现那边的小插曲说:“这样品行的一家人,放到哪里都是丢031的脸。小李,你把分配工作的事暂停,把他的工作分配情况转成自主就业。既然嫌弃钢厂副主任岗位工作安排,觉得咱们推荐工农兵大学有水分,就让罗排长退伍以后自己择业、自己考大学。”

    “不、不行。”罗排长惊慌失措地说:“部队转业都要分配工作,为什么不给我分配.刚才闹的都是小事,不能把我下半辈子毁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会约束好家人,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罗雪妈也说:“这、这可是下半辈子的事,我还有罗雪,都指望她爸能挣钱养家,现在工作那么难找,怎么能让他自己找?当初让他来当兵也是为了包分配啊。我、我给你跪下磕头,求你行不行?”

    这一套说辞把周恩先逗笑了,他甚至点点头跟罗雪妈说:“跟我磕头不好使,我劝你到北京去下跪吧,让他们把我给开除,我也好早点退休。”

    花芽想给周恩先鼓掌!

    实在是太出气了。

    她瞪着罗雪妈失去血色的脸,吊眼梢也耷拉下来,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完全丧失掉反抗的资格。

    周恩先最后说了一句:“要是我再发现你们一家三口在部队兴风作浪,那你们家就不是退伍,而是被撵出去了。”

    罗雪妈和罗排长两个人顿时被抽干力气,相互搀扶着才勉强没有摔到在地上。

    罗雪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捂着脸跟周恩先嚷嚷道:“你凭什么要这样对我爸妈,这么多年我爸没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就是仗势欺人!我要给中央写信,告你们!”

    周恩先笑了笑说:“小姑娘,你也读过不少书,怎么把书本里对你的教育忘到脑后了?这么大的姑娘,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品行还不端正。是在学习班上的高一?”

    罗雪妈赶紧拉着罗雪往身子后面拽,喊道:“她什么都没做,她没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招惹你们,我惹不起你们啊。”

    于奇“嘁”了一声。

    花芽突然开口说:“原来到现在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觉得我们以权势压人啊。”

    周恩先本来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正打算离开。闻言看了花芽一眼,又把视线转到罗雪一家人的脸上。

    他发现花芽说的没错,这一家三口憎恶的视线如出一辙,显然是烂到骨子里,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跟旁边的人说:“既然罗雪的父亲还有五个月就退伍,她也没必要继续在学习班占用读书的名额。跟周校长说一声,把她中考排名后一位的同学升到学习班高一去,让她把东西收拾收拾,回家跟她爸妈学习怎么撒泼打滚吧。”

    罗雪她能考到学习班上高一,是她眼神好,交卷子的时候趁机抄到一道填空题的答案。以超出后一名0.5分的成绩成为高中生。

    上高中后,她知道王天柱家里有背景,试图早早的给自己找个靠山。她妈也支持她的做法,还跟她说,只要王天柱跟她处对象,以后他们家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哪怕被王天柱拒绝,他们还想着把事情利用,力所能及的够着些好处。

    她妈老说,哪怕现在环境不好,但王天柱的爸爸是顾团长,哪怕手指头缝露出点好处就能让他们家过上好日子。

    他们一家也是照着这个方向努力。他们听闻顾团长名声好,一口咬定他爱惜羽毛,不会让别人给他泼脏水。要是使劲纠缠,说不准真能顺了他们的意思。

    唯一可惜的就是王天柱拒绝了班花罗雪的表白,不然肯定会被他们家人纠缠着要给罗雪的清白负责。到时候,王天柱一定会成为他们家的女婿,随便他们摆弄。

    可没想到千方百计的要饭,饭没要到,先把要饭的碗打了。

    一家三口被四五名战士“护送”回去,不知道回去以后三个人会不会满意他们得到的结果。

    花芽小声说:“真是大快人心啊。”

    周政委准备离开这里,临走前笑呵呵地问花芽:“怎么样?要是伤得太重我叫医务所抬担架过来。”

    花芽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事没事,就破点皮儿,您先忙去吧。”

    等周政委走了以后,方圆见花芽“嗖”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说:“赶紧去三食堂,今天做的雪菜包子,晚点可就抢不到了。”

    第234章

    方圆哭笑不得, 问她:“到底有没有摔到你?你总是粗心大意,别到家里看到身上坏了,到时候哭都找不到人。”

    没等她说, 于奇先说:“摔也是她自己摔的, 演技非常浮夸, 还跟电影里一样,顺着墙出溜下去的, 我都没眼看。回家要检查,也就看看后背是不是蹭破皮儿。”

    花芽说:“我可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出溜下去,把我真摔到怎么办。”

    方圆拍了她屁股一下, 不得不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花芽冲于奇说:“走啊,上三食堂我请你吃雪菜包子。”

    于奇说:“得了,我胸口难受,我回去躺一会。马上就要演出,我还得连轴转呢。”

    花芽贱嗖嗖地说:“那你回去别哭的太狠, 眼睛要是哭瞎了可就更没人心疼你了。”

    于奇骂道:“你看你说的是人话么?欺负文艺兵不会武么?”

    花芽挠挠头说:“我已经好久没说人话了。”

    从舞台后面绕出去, 方圆委托花芽买六个雪菜包子回去。

    花芽还没出操场, 就看到这边聚集了好多人。

    方圆跟花芽说:“下午要发大黄梨,你要是没事, 休息一会过来帮忙发梨啊。”

    “国庆福利?”花芽问:“去年怎么没有?”

    方圆说:“去年国庆节食堂吃饭不要票你忘啦?今年是中秋国庆一起发, 难得呢。”

    花芽还真忘了,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方圆推了花芽一把:“你赶紧去吧, 等去晚了又买不到。天天和乐乐还吵着让我带这个呢。”

    花芽正要走, 听她说起天天, 一拍脑门转过来问方圆:“上回考高中你家天天差几分?”

    方圆说:“就差零点五分,写错了个标点符号被扣的。”

    花芽往地上一跺脚, 急吼吼地说:“刚才周政委说的话你听见了没,罗雪走了以后要把后面一位同学提上来,你家天天排第几你知道吗?”

    “哎呀!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方圆一下激动了,拉着花芽的手说:“吃什么雪菜包子,你赶紧陪我去学习班问问老师,我们家天天是不是不用复读了啊!”

    花芽也激动了,拽着方圆就往学习班去。

    于奇跟她们顺了一段路然后回宿舍。等到学习班,方圆直接找到周争渡把事情说了。

    周争渡正在等着她们呢,见她们过来还说:“周政委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我看了林天天的试卷,的确就差零点五分,是符合周政委的要求直接升到高一学习。我不为难你们,只是有两点,我需要你们家长配合一下。”

    方圆简直高兴的不行,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了啊。

    “您说,我们肯定配合!孩子读书的事,就是我们天大的事,绝对配合到底。”

    花芽也点头说:“我也会帮忙的。”

    周争渡没说别的,两点要求,很简单。第一,林天天三个月军训要补回来。今年补不上,明年跟着新高一一起军训。第二,落下来的一个月课程要在这个学期补上。

    “期末考试要是成绩不理想,我还是会让他重新读高一。”周争渡对学习这方面抓的很严格,他怎么说,方圆反而认为他负责。

    他提的两点要求都不是为难,方圆很干脆的答应下来。

    离开学习班,花芽看着方圆还在笑,逗着她说:“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好吃么?”

    方圆说:“好吃,我就没吃过这么香的馅饼。”

    姑嫂二人嘻嘻哈哈的一顿笑。

    完事俩人不死心去三食堂问雪菜包子,果不其然没了。

    方圆跟花芽说:“我干脆找小聂要些雪菜回来,明天做个雪菜扣肉,你吃不吃?”

    花芽眼睛都亮了,她娘家吃梅干菜扣肉比较多,雪菜扣肉真没吃过,她报以很大的期待说:“吃吃吃,要多多的!”

    花芽中间回了一趟家,喂了小瑶瑶以后,把她交给郝大姐然后到操场上帮忙分大黄梨。

    花芽还以为每家每户就分几个意思意思,万万没想到居然拉了三卡车的大黄梨。

    不光花芽傻眼,一直等着的家委会成员们也傻眼了。

    大芳姐往农场那边走的勤快,被高婶子安排双节福利的对接。她从卡车副驾驶座上跳下来,见到大家都在,笑着打了声招呼。

    方圆问她说:“怎么这么多?别拉错了。”

    大芳姐说:“这还多啊?我们上午往西院拉了五卡车大黄梨。你们这边也才三卡车。”

    跟车的战士们纷纷跳下车帮着卸货,花芽看他们把一筐筐大黄梨堆积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小山高。

    “今年农场大黄梨丰收。跟咱们部队分了一小半,剩下的全运到海城去了。”大芳姐从筐里掏出一颗大黄梨,递给花芽说:“你看看这些梨多好,这还是二等品,一等品都运出去了。”

    花芽说:“那剩下的次品呢?”

    大芳姐说:“次品也有,都是农场的人相互分一分。吃不完,留着烂了只能做肥料了。说来也是可惜,今年咱们丰收,海城边上的县城也丰收,梨子价格大幅度下调,哎.”

    没等花芽说,后面过来帮忙的麦婶子说道:“刚吃饱饭几年,就开始浪费食物。也就是咱们岛上生活好一些,放到内陆去,还是有不少饿肚子的老百姓。把能吃的梨子放成肥料,知道的是实在消化不了,又不能远距离运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岛上生活作风多么铺张浪费。”

    花芽捧着大黄梨看了看,不用放在鼻子下面都能闻到梨子独特的清香味儿。

    不知谁说了句:“吃不了难道只能做成化肥了么?”

    方圆指挥着其他人分梨子,见大家围在一起走过来说:“不是还能煮梨子水么。我家俩孩子一到秋天就犯咳嗽,都是小时候肺热落下的毛病,我给他们喝几天梨子水,总能熬上一段时间。”

    “熬?”

    花芽听到这个字眼突然抬起头,她抱着方圆的胳膊说:“你真是太聪明,吃不下的梨子咱们可以熬啊。”

    大芳姐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又怕别的年轻家属效仿,便说:“熬梨子水的确不错,可终归放不了几天还是会坏掉的。”

    花芽忙说:“放大半年都没事。”

    知道她鬼点子多,大芳姐问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别跟我们卖关子,赶紧说吧。”

    方圆也说:“别说农场要解决滞销梨,咱们家属们也要解决这些梨。哪个单位一分梨就一筐筐的分,又不能把梨当饭吃。二妹,快把办法说出来。”

    花芽也不卖关子,她想的办法很简单:“我的意思是咱们把大黄梨熬成梨膏。梨膏润肺化痰、还清火止咳。咱们秋冬时间长,老是在屋里烧火,很燥。要是能每天喝上一勺梨膏,整个秋冬季节都不怕担心身体干燥咳嗽了。”

    大芳姐听到“梨膏”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已经亮了起来。他们在农场果园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只是这些手法都是中药局的师傅们留传的。以前没吃大锅饭的时候,可都是看家的本事。

    要是花芽真能教会他们梨膏的做法,无异于给农场果园打开一个崭新的市场。

    “太好了,我见到这些梨愁得慌。一筐怎么也有五十斤,最多存放个三五天,吃不完岂不是都浪费了。”

    “梨膏可是好东西啊,我在我娘家那边还到中药局买过。小小一罐梨膏就是两元五角钱,冲水喝不到两个礼拜就没了。”

    “会不会太复杂啊,我脑子不中用,要是做不好把这些梨都霍霍了怎么办啊。”

    听到她们七嘴八舌的说话,花芽想了想说:“大芳姐、嫂子姐、麦婶子,你们要是有时间不妨到我家里,我把做梨膏的方法交给你们,再由你们交给其他人怎么样?”

    大芳姐和方圆都答应下来,只有麦婶子年纪大,她不好意思地说:“我脑子也不大中用,不少东西说上一两遍根本记不住。要不然你换个别的家属来吧。像是钱梦和陈小兰她们岁数小,你把她们喊过来学吧。”

    旁边有别的家属说:“让我去你家学吧,我聪明,学东西可快呢。”

    “我也去你家,我也不差啊。”

    “对啊,她们能去我也去,去了保证好好学。”

    花芽看大家都很踊跃,但她不能真把她们全都领到家里去。家里还有个小瑶瑶在呢,要是人来人往带了些细菌什么的就不好了。

    她正在犹豫,周文芳过来拿梨,正好听到了。她干脆说:“到我家院子里去吧,正好有现成的灶台可以用。外面地方大,站上二三十号人也没事。”

    还有一点就是她结婚就会搬走,以后这里会重新交公。这几天就算有陌生人也不怕,她的东西早就打包好了。

    她跟谢伟民看好了四号小洋楼,里面装修的不错,虽然旧了些,可周文芳就喜欢那股子陈旧的文艺风格。现在里面有人在打扫,等家具拉进去,好好整理一下就能入住。

    花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跟大家说:“那就到三区414号去,我直接面对面教大家怎么做梨膏。大家学好以后不要藏私,可以教教旁边的人。”

    王梨花后赶过来,听到大家都在夸赞花芽心底好,知奉献。她听了一圈知道是这个事,便来到花芽跟前说:“别说我小气,单是你做梨膏的方子拿出去都能换不少大团结。现在社会上看起来不收,私下还是有这种买卖的。你啊,真是亏大了。”

    花芽知道王梨花也是为了她好,笑了笑说:“秋冬季节,不舒服的人太多,虽然不是药方总能让他们舒坦些。咱们不就是讲究一个药食同源么。咱部队已经给我的够多了,就当做给我闺女积德吧。”

    第235章

    “就这样切得碎一点, 不要舍不得梨核,不然做出来涩口。”花芽围着小花围裙,菜刀耍的溜溜猛。小嘴叭叭地说, 切梨的刀快出残影。看的其他家属心惊胆战的。

    “要是有时间最好切成饺子馅那样碎, 要是没耐心像我这样大小就成。”花芽把菜板上的梨放到铁盆里, 又切了一把红枣。

    “家里要是有罗汉果、甘草也可以切碎扔到里面。再按照自己家里的口味加一些冰糖。”花芽把东西倒进铁锅里,先用大火煮开, 再转成中小火。

    把火候和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交给过来学艺的家属,花芽又开始教她们怎么过滤。

    钱梦跟王梨花说:“看不出来,花芽同志的手艺这么好。”

    王梨花站在灶台里头,跟周文芳、大芳姐她们一起。而灶台外头, 也就是小院里,挤满了闻讯过来的家属。这还都是三区相熟的知道周文芳住在这边,有些不大熟悉的还不好意思过来。

    有的过来的着急,满头大汗,在后面掂着脚学。有的准备的充足, 带着铅笔和信纸把花芽说的步骤一步步记录下来。有的花芽说上一句话就得问问边上人怎么回事.

    “原来她就是花芽同志。”

    “顾团长的家属.长得真是名不虚传。”

    “看起来很娇气, 看来也是照料家的一把好手, 顾团长真是有眼光。”

    “人家自己还是组委会的成员,你们谁要进家委会都得人家点头。咱们家属的生杀大权, 可全在人家手里。”

    “你可别乱说话, 咱们部队最讲究一个公平。人家能进组委会,那也是品德和智慧符合要求。”

    有品德和智慧的花芽同志, 把过滤出来的汤水倒进纱布里二次过滤, 然后重新倒进锅里熬制。

    “一定不要偷懒, 每隔几分钟就要搅拌一下。等熬成粘稠的状态,关火就可以了。”花芽把大舀勺放到一边, 啃了口梨说:“放凉之后,找个干净没油的玻璃瓶能存储半年以上,冲的时候用温水就行,喜欢的还能加上些蜂蜜。”

    方圆看花芽嘴有些干,应该是被灶台的火烤的。她让花芽去解答其他家属的问题,自己在这边帮着花芽搅拌。

    花芽在人群里教了半天,大家学的差不多了,走了一大半的人。剩下的都想等着熬好的梨膏,尝一尝。

    周文芳就把家里的椅子、凳子、小几子都摆出来给她们坐,小院子围了一大圈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如果花芽不在场,说不准还能把罗雪一家的事拿出来说一说。现在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提那家人,纯当他们不存在。免得花芽这边好心的教她们做梨膏,回头她们说话不忌口,还把花芽得罪,那可太不像话了。

    周文芳本来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还跟不少家属聊到一处去。

    相熟的王梨花她们差不多也知道谢伟民跟她的事,就是诧异她这么快就结婚。毕竟前面耗了那么久。但想想也能理解,现在不少人还都是相亲见上两三面就结婚了的,周文芳这样不算莽撞,至少了解的差不多。

    大家又一窝蜂地打趣儿周文芳,害的她从小院里躲到屋里不好意思出来。念在她做的烧饼好吃,成为031的一个招牌,不少家属哄着她出来聊别的,不再逗她。

    大家相互约定到十月六号那天一起去帮周文芳的忙。周文芳结婚没租三食堂的场地,每天上三食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她要是租下来,好多人都没处吃饭去了。

    她就在小洋楼院子里外摆上五桌,叫上跟她玩的好的家属和谢伟民的战友们做个见证也就成了。战士那边就跟花芽结婚一样,让炊事班包上大饺子,抓些喜糖给战士。

    周文芳没说上几句话呢,结婚当天的活就被大家安排完了。她都傻眼了,这也太热情了。

    说着说着,不知道谁先提到《人民报》的那两位同志,大家没什么关于他们的八卦聊,就聊到最近《人民报》上的报道。

    “暗礁岛上挖出了铁矿,还是海底矿。”

    “你别胡说了,海底怎么可能会有矿石呢。咱们这边的海最多给你整些新鲜海鲜,别的玩意啥都没有,穷得很呢。”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家老朱带回来的报纸上写的清清楚楚,就是上个礼拜的事。我们家老朱说萨丁岛听到这个事,还想着跟咱们031抢暗礁岛的管辖权,事情都捅咕到北京去了。后来北京的领导说海底铁矿石的事情,本就是属于国家管理的,国家现在授予给部队管,萨丁镇不可以插手。”

    她这话说的清清楚楚,她也不敢传播谣言,说的都是白纸黑字写的原封不动的话。

    花芽本来软塌塌地靠着周文芳休息,听到这个消息脑袋瓜立了起来。她悄摸悄地跟周文芳说:“咱们部队要是能独占一个铁矿,几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家八斤再也不用操心孩子们吃不上饭啦。”

    周文芳也觉得是个好消息,部队富裕,各方面待遇都会好起来。就是管理上可能要多花些精力,要避免海难和开采事故。

    等到锅里的梨膏凉下来,花芽着急回去看小瑶瑶,把怎么冲、一次冲多少给她们讲了后,就先走了。临走前,周文芳看她熬得梨膏还有剩,装了三瓶塞给她。

    走到半路上,遇到小瓜子。

    “嫂子,俺团长让你过去接电话,是北京林云大姐来的。”

    怕花芽着急,小瓜子跟花芽说:“知道你这边忙,俺团长让林云大姐一个小时之后再打过来,你看看咱们现在过去还是忙完再过去?”

    花芽跟小瓜子说:“那你先跟我回家一趟。给你揣兜里,这个是梨膏,你能化水喝。还能跟蜂蜜一起拌着喝。”

    小瓜子很高兴地说:“俺们家乡也有雪梨园,当地的中药局一到秋天就开始卖梨膏。咱们岛上前些年没有梨园,俺好多年没喝过这一口了。”

    花芽看他打心眼喜欢,就说:“你喝完再来找我,今天分了好多大黄梨,我能熬两盆的梨膏。”

    “欸!还是俺嫂子会疼人。”小瓜子一路上陪着花芽往家走,小嘴巴给花芽哄得乐呵呵的,到了家还给小瓜子拿了瓶汽水。

    小瓜子在外头嘴巴也不闲着,跟郝大姐俩人唠到一起去了。郝大姐喜欢他的机灵劲儿,还说让他放假去家里吃饭。

    小瑶瑶应该是玩累了,吃完眼皮一咪哒一咪哒的,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花芽洗了把脸,把头发重新扎了下,然后跟小瓜子一起往办公楼去。

    “嫂子,你看这火烧云多红啊。”

    花芽往前面看,厚重的云层仿佛被红日压在下面,不断地照射出金红色的光芒。

    还没到下班时间,路上没有多少人,显得寂静又平和。

    花芽随手薅了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边走边晃悠。

    小瓜子见了说:“你跟俺见过的好多干部家属不一样。”

    花芽抬抬下巴,意思说:夸,赶紧夸。

    “你给俺的感觉特别亲近。”小瓜子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俺见你就像是见到俺亲姐姐,俺离开家太久了,后来她嫁人,也不好总是写信给她,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别人的姐姐都有弟弟在身边撑腰,只有俺离她那么远,好害怕她在婆家受欺负。”

    “你姐姐一定也是个优秀的同志,你即便不在她身边,她心里有你,知道你这个弟弟给她争气,她就有底气,不会被婆家人欺负。”花芽把狗尾巴草往草丛里一掷,又摘下一朵小雏菊,她送到小瓜子面前说:“而且你看我自己嫁过来这么远,不也过的很好么,你别杞人忧天,你过得好,你姐姐也会过的好。”

    小瓜子就是看到火烧云有感而发。

    在他年少的记忆里,就是有一年,他的脚被烫伤,大他七岁的姐姐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老是背着他往家里的地里给爸妈送饭。掰个手指头算一下,那时候他姐姐也不过十一二岁。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年,穷人家的姐姐更是早当妈。

    小瓜子吸吸鼻子,跟花芽说:“俺过年有休假,原本没打算——”

    “有休假就赶紧回去看看她,说不准她是怕影响你工作才没跟你联系。”花芽拍拍小瓜子的肩膀说:“把你的军装穿回去,挺胸抬头的站在她身边,她一定会高兴的不行。”

    小瓜子本来在犹豫,岛上事情多,顾团长年底恐怕就要搬家。他要是走了,岂不是把上位的机会留给了小包子。

    他原是这样想的,在听到花芽的话,和火烧云下与记忆中姐姐如出一辙的温暖笑容,长久没有回家的思念突然袭击了他。

    “好,俺回去就打申请。”小瓜子把小雏菊别在胸前的口袋里,看着花芽说:“谢谢你啊,花芽姐姐。”

    “嫂子”的称呼是随顾听澜叫的,“姐姐”的称呼可就亲近多了。

    花芽很想揉吧揉吧他,他在想姐姐的同时,姐姐不也在想念着远方的弟弟么。

    来到办公室里,花芽接到林云的电话,惊喜的听到林回的声音。

    “二姐!你想我不!”

    花芽瞪大眼睛,知道为什么顾听澜让小瓜子大老远找她过来的原因。

    花芽丝毫不做作地喊道:“我想你呢,小弟!”

    “二姐,二姐!我有好消息跟你说!”

    林回在电话里激动的说:“我说了你肯定不敢相信,三姐擒拿比赛拿了全军女兵组第三名!前面两个都是练家子,比赛的过程太激烈,三姐简直不要命似得非要胜利,好多男兵都被她的拼搏精神征服,要把她当偶像!”

    全国女兵第三名?

    花芽傻了,她家的祖坟真冒青烟了啊。

    第236章

    “那她有没有受伤?”花芽也激动的握起小拳头, 她看了顾听澜一眼,捂着话筒得意地嚷嚷说:“三妹得了第三名!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妹子, 我妹子!”

    顾听澜笑着点点头, 把手里的资料交给小瓜子。然后抬手准备看手表, 小瓜子脱口而出:“早就下班啦。”

    顾听澜抬抬下巴:“你先回去,秋冬训练就按这个要求来。”

    花芽继续跟林回说林娟的事, 说完林娟又问了问林回复习的情况。

    还到林云在那边接听电话,听到林云说她后天回来。花芽故意问她:“吴大娘的病怎么样啦?北京的专家很厉害吧。”

    顾听澜走到办公桌旁站着,把花芽揽在怀里也想听一听。

    电话那边的林云说:“应该是太想儿子,内分泌不调的缘故。一到北京, 感受到家乡的水土,人都精神了。她跟我们一起去爬了八达岭长城,比我走的都快。”

    顾听澜隐隐约约听到林云的话,给了花芽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花芽试探地问:“那周大哥还干嘛了?”

    这么直白的问法,顾听澜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让这玩意套点什么话, 八成先把自己都给交代出去。

    林云这趟玩的很开心, 滔滔不绝地说:“周大哥带我们去看了升旗、还去了天坛、颐和园、北海公园.我还吃了正宗的烤鸭、京酱肉丝、豆汁糕、炸酱面.我做梦都没想到可以在广场上看到五星红旗升起来, 真的太激动人心,这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顾听澜凑到花芽耳边让她问:“吃的喜欢吗?”

    林云对花芽没什么心眼, 一五一十的说:“当然喜欢。”

    花芽又问:“住的习惯么?”

    林云说:“习惯啊, 就是有些干燥,多喝点水就行。”

    花芽笑道:“吃的喜欢、住的习惯, 那干脆就在北京待着, 别回小破岛了嘛。”

    听出她话中的揶揄, 林云小声说了句:“胡闹,谁跟你说我要留在这里.时间差不多了, 我后天回去再给你说。”

    花芽:“喂喂,你别挂电话呀,妹子想你想跟你多唠唠啊.”

    “嘟嘟嘟嘟——”

    花芽挂了电话,在沙发上瞪大眼睛:“大姐居然逃避我的问题。”

    顾听澜揉揉她的头说:“怎么了?”

    花芽直起上身说:“周大哥真的想要追我大姐!”

    顾听澜笑道:“周大哥大费周章就为了让你大姐上北京圆梦看升旗。光是这样看,态度不错,可以让你大姐深入接触一下。”

    花芽想到林云说以后不想结婚的事给顾听澜听,顾听澜笑了一下说:“她那时的心境说这些话不算错,现在脱离苦海,向往更幸福的生活咱们也祝福。要说遭罪,你们姐妹当中她吃的苦不比你少,做为妹夫,我也想她能够过上幸福的日子。”

    花芽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她大姐上辈子没得善终,今天走到这步实属不容易。希望她以后也能顺顺利利、幸幸福福。

    “咱们都支持就看她自己怎么想吧。”花芽突然拽住顾听澜的衣袖,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看着顾听澜浅笑着看着她,花芽觉得自己的小日子实在太幸福。

    *

    到了国庆汇演这一天。

    家属们倾巢而出,操场上黑压压的一片脑袋瓜。

    人数众多,不光操场上是人,操场周围的家属楼房顶上、走廊上、楼下的花坛上、树上,到处都是人。大家伸长脖子用上十八般武艺,看了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其中被大家广而称赞的,就是于奇演出的京剧,改编自《林海雪原》的《智取威虎山》。

    片段里面的“座山雕”这个角色,面容冷傲、鼻梁尖钩。于奇贴上络腮胡、戴上毛毡帽,举手投足让观众们仿佛看到真正的“座山雕”。

    花芽原来以为于奇只会跳舞,没想到他的身段是干这个的。

    花芽抱着小瑶瑶站在人群后面,担心小瑶瑶太激动,嗷嗷着打扰别人。想着就在后面凑合看看。

    结果被周文芳找了去,谢伟民大清早过来替她占了位置,她拉着花芽坐在前排看了一整场演出。

    各种节目穿插着表演,小瑶瑶一开始表现的还很淡定。到后面相声演员上来时,小瑶瑶的脚要翘到天上去,大家笑,她也笑,脚丫子一蹬一蹬的,嘴巴还不忘“咿咿呀呀”地跟着叭叭。

    周文芳看着有趣儿,想着:以后跟谢伟民也生个这样可爱的小崽儿该多好啊。后来干脆把小瑶瑶抱在自己腿上站着,让她在腿上一蹦一蹦的。

    小瑶瑶被大家抱惯了,也不找妈妈,自顾自的乐呵。省心的不得了。

    文工团的两个小时演出很快结束。后面他们要到西院去给战士们演出,还要做别的准备。家属区这边就是上午表演的。

    家属们恋恋不舍的离开场地,有些胆子大的家属还围到于奇身边找他说话。

    花芽不得不佩服于奇,私下里和台上简直就是两个人。他前对象想要的是“座山雕”,可于奇就是于奇,不是“座山雕”。

    花芽希望他能找到理解他的对象,外表再爷们,也比不过内心的强大。于奇若不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也不会把“座山雕”演得出神入化。

    下午,两点二十。

    花芽跟周文芳一起到新区里买她结婚要用的东西。

    谢伟民专门派了吉普车过来,载着她们过去。他因为工作原因不能陪着周文芳去购物,特意请花芽陪同。

    周文芳在新区的市场上买了各二十斤的花生瓜子桂圆红枣,还在布料店里买了二十米的红彩带,想要把家里从上到下的门把手系上大红花。

    花芽对此非常满意,恨不得帮周文芳把小洋楼房顶上打上个大红花。

    周文芳新家是四号小洋楼。

    四号小洋楼的院子没有花芽家的大,室内面积少了六十多个平方。相当于没有活动室和第二客房。

    但周文芳很满意,这可比她住的平房好很多。他们小两口不需要太大的房子,收拾起来费劲。以后有了孩子够住就行。

    买完干果和彩带,一股脑扔到车上。

    周文芳趁着还有时间买了许多花的种子,有蜀葵、向日葵、太阳花、串红和鸡冠花。还跟老板订了爬藤的月季。

    她还想着跟花芽分享一下种子,反正一大包她也用不完。转头就看到花芽蹲在货架前面,小手不停地选着黄瓜、西红柿、小白菜、豆角、辣椒之类的菜种。

    “我们家墙上的爬山虎都清下去了,反正都枯了,我打算种上大倭瓜,等到长起来可以爬上半面墙。”

    花芽看到周文芳定下爬藤月季,“啧”了一声说:“我这南瓜花能吃、南瓜叶也能吃,结的果儿放个三五月不成问题。吃完还能把南瓜子炒着吃.你买月季有啥子用?”

    周文芳白了花芽一眼,手里捏着花种说:“你来这边吃不饱饭还是顾团长在家亏着你了?那么大的院子种点花花草草怎么啦?我就喜欢不行啊。再说你那个能吃,我这个花儿草儿还能泡水——”

    花芽一拍脑袋瓜说:“对对,你那个能泡水还能油炸,不算废物。”

    周文芳:“你才是个小废物。”

    花芽提醒周文芳:“你要不要买点竹子?你们文化人不都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么?”

    周文芳还以为花芽让步了呢,就听花芽说:“我给你出钱买竹子,到时候有笋子记得分我一半就成。我家院子估摸种不下这玩意了。”

    确实想要买竹子继续走文艺范儿的周文芳:“.成交。”

    她俩相互看一眼,一个觉得对方太没情调,一个觉得对方太不会过日子。为了表面的情谊,俩人没有继续相互攻击而是虚伪的笑了笑,继续挑自己的种儿。

    除了种子以外,花芽还买了些石灰粉回去。

    对此周文芳很不理解。

    花芽跟她说:“围着院子的栅栏下面撒上一圈,能杀虫还能防蛇。咱们那头住的离后山不远,下雨天当心会有蛇爬下来。”

    周文芳听到“蛇”这个字眼,吓得转头回去又买了二十斤的石灰粉。

    花芽又跟她说:“回头你记得让谢大嘴把院子里用敌敌畏喷一遍,以后住进去蚊虫能少不少。”

    花芽在娘家的时候也会喷些兑水的敌敌畏,过来以后基本上没这样打过虫。那天看到王梨花买艾草才想起来这一茬儿。

    周文芳没在农村待过,只有侍弄小院的经验。花芽看到有卖铁锹、锄头、水管的地方,拉着她一样买上一件回去。

    花芽买的时候还在教周文芳怎么挑农具:“你看锄头尖很锋利,是不是很想买?”

    周文芳说:“不买这个难道要挑那边的钝的?”

    花芽觉得周文芳果然是城里人,吃了有文化的亏。

    “我告诉你,就要买那边的钝的。”花芽把钝锄头拿起来,跟周文芳手上的尖锄头对比着说:“你手上的看起来锋利,但是铁皮厚度不够。要是锄地的时候地下有石头容易崩坏。我这把钝归钝,回去磨一磨,重新开刃,用上个五六年不成问题。”

    花芽接过周文芳手上的锄头,自己拿手掰给周文芳看。

    周文芳看她把锄头尖掰的一颤一颤的,也想上手试试。结果花芽掰的不费吹灰之力,周文芳吃奶的力气用上也没掰动。

    她承认对农具没什么经验,花芽让买什么她就买什么。

    等大包小包的回到家里,花芽又到周文芳家里帮着编彩带大红花。

    这一干就干到晚上。

    剩下的彩带被她们缠绕在外面小路旁的树上,围着树绕一圈,系上个蝴蝶结,怎么看怎么喜庆。

    谢伟民还弄了大红地毯,把院子和通向这边的路上都铺上红地毯,誓要把热闹进行到底。

    到结婚的这天,跟周文芳玩的好的家属们全体出动。

    早上吃过早饭,大家就到四号洋楼帮着收拾酒席上要用的东西。

    有的从家里搬来板凳、有的用盆端来碗筷、还有的干脆跟炊事班的同志一起摘菜切菜。

    五桌酒席并不多,奈何这是喜宴啊。

    到了时辰,周文芳和谢伟民两人手挽着手从红毯上缓缓出现,花芽的小手都要拍红了。

    顾听澜抱着小瑶瑶站在她后面,边上站着王天柱。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地过来吃大席。

    鞭炮声响起,院子里奏喜乐的人更是把气氛推上最高点。

    林乐乐和其他小姑娘们,提着小花篮,不断地往周文芳和谢伟民身上撒着五彩缤纷的碎纸。周文芳隔着一层薄薄的红面纱,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

    五桌酒席到底不够,战友们拉家带口、家属们也是拉家带口,后来谢伟民又找小聂借了六张桌子摆在院子外面才勉强够。

    这一热闹,从早一直热闹到晚上。

    敬酒的时候,花芽可以看出来谢伟民是真的喝的大舌头,根本不是装的。大家也没为难他,他就是高兴,跟人家一口口喝。

    现在不是单身的时候,边上有媳妇管着,后来谢伟民到屋里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后面敬酒也没傻乎乎的自己灌自己。

    王天柱和林天天他们几个到院子外面放挂鞭,霹雳吧啦的很是热闹。

    过来参加酒席的人各个吃的肚子圆溜溜的回去,兜里还装着干果和喜糖。

    到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周文芳望着热闹后的院子发愁。

    谢伟民却跟她说:“这里我来收拾,你、你先进去吧。”

    周文芳看了他一眼,脸又红了红。

    周文芳见花芽一家也要走,拎着一大包喜糖和干果硬塞到王天柱手里。

    花芽临走前说:“你今天一滴眼泪没掉,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周文芳笑着说:“今天是喜事我为什么要哭,倒是麻烦你们帮我俩照顾客人,回头单独请你们过来吃饭。”

    “行啊,你赶紧进去吧。”花芽挥挥手,觉得周文芳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然而周文芳脸又红了说:“你就知道逗我。”

    天地良心,花芽还真没逗她。

    往家走的路上,花芽还纳闷呢。

    顾听澜琢磨点意思出来,笑着跟花芽说:“咱们家这两个小的,很快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花芽下意识的说:“谢伟民这么厉害?”说完就捂着小嘴不说话了。

    顾听澜看了眼前面跟天天一起蹦跶哒走着的王天柱,压低声音说:“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厉害?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花芽捂着小脸想要装嚎。

    这一出骗得了别人骗不了顾听澜。

    顾听澜好笑地勾下她的手指头,捏了捏说:“到我面前碰瓷?”

    花芽瘪瘪嘴还是不说话。

    顾听澜伸手把她捏成撅起的金鱼嘴,飞快地啄了一口说:“罗雪爸妈到你跟前闹事怎么不跟我说?应该马上叫人去找我。还是周政委跟我说,你有去文工团的潜质,后来聊了聊,我才知道这件事。”

    花芽如今出息了,周政委夸她,她顺杆往上爬:“他说我可以去文工团?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嘛?还是说他觉得我可以练练歌舞啥的。”

    顾听澜扶着她迈过小水渠,从后面的小路绕到能走车的大路上。

    “他说你很有表演天分。”

    花芽顿了顿,干巴巴地说:“那周政委也看出来我那天是碰瓷啊。”

    顾听澜说:“你以为呢?只不过是那家人不地道,大家都看不过去而已。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

    花芽根本没当回事,罗雪他们家要是敢再来,她绝对不会是干嚎几声就完事的。再说他们现在可不敢再对她做什么,要是最后退伍变成被撵,罗排长这些年的兵可就白当了。

    前面王天柱还在跟天天嬉闹着,听说天天又要成为他的同学,王天柱高兴的不行。

    两个人你推我一下,我怼你一下,哥俩好地往家走去。

    第237章

    周文芳结婚后第二天, 林云才回来。

    她没少给花芽带礼物,也给周文芳带了身漂亮的连衣裙。

    最让花芽开心的是林云还花了心思给她带了烤鸭!

    就是可以片下皮用甜面酱包着葱丝、鸭肉、黄瓜一起吃的那种烤鸭!

    林云从箱子里取出烤鸭,因为有冰块镇着经过两天的火车还没有坏。

    “这还是周大哥想的办法, 他说他给外地的朋友带烤鸭也是这样弄的。”林云从北京回来, 唇角一直弯弯的笑着, 心情很好的样子。

    花芽故意说:“那还是周大哥惦记着我们啊,也不知道我大姐惦记着谁。”

    林云笑着看了她一眼说:“你记得帮我把裙子送给小芳, 今天太晚,我不好过去打扰她。我知道她人长的好看,还喜欢打扮,这条裙子是跟周大哥一起挑的, 她应该会喜欢。我还给你带了身衣服,知道你不缺衣服,还是没忍住。”

    花芽还没吃晚饭,正好让顾听澜去厨房片鸭子。她拉着林云的手,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说说姐妹之间的知心话。

    林云说了不少在北京的趣事, 免不了每件事情当中都少不了周大哥。

    看她笑盈盈的样子, 花芽也不戳破, 看这样子,大姐似乎在慢慢接受周大哥。她不能操之过急的问东问西, 他俩都有过一段不幸福的婚姻, 慢慢了解慢慢来,按照他们俩人都舒服的节奏来就很好。

    等到第二天中午, 先一步回部队的林娟过来了。

    她拿了比赛的第三名, 想让花芽看看她站在领奖台上的英姿。

    花芽打开门, 就见站在门口青着唇角的林娟。

    花芽忍了忍,没忍住想要伸手摸摸她的伤。

    回来以后林娟修养了四五天才敢过来, 就怕花芽太心疼。现在淤青退下去不少,她就站在门口傻笑着望着花芽。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花芽,像是等着受夸奖的小狗。

    “恭喜你,三妹!”花芽红着眼睛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两年不知道林娟背着她吃了多少苦,能拿下第三名已经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成绩。

    林娟揉揉发酸的鼻子说:“我只想告诉你,我没白费当兵的名额,我也可以为部队争光。我也是有本事的。”

    花芽知道林娟入伍以后,村子里不少人都说她是借了二姐的光。有的家里有男孩的,恨不得让林娟把当兵的名额让给他们家男孩。认为女孩当兵是白白浪费名额。

    后来有林向阳发飙,跟花芽的爷爷奶奶和林春莲、赵小燕等人分家,村子里惦记林娟当兵名额的人才消停下去。

    林娟表面上不说,心里较着劲儿,希望能给花芽争气。

    这次不声不响的拿了成绩,也是重重的打了说女孩当兵浪费人的嘴。

    花芽把她领到屋里坐下,笑着说:“喜欢在背后嚼你舌根的人都是嫉妒你,要是换成他们家的孩子当兵,还不知道怎么嘚瑟。你越争气,他们越难受,你这次干的漂亮。”

    林娟骄傲地说:“这算什么,我以后还想当司令呢,我会让他们更难受。”

    花芽拍拍她的肩膀说:“一点没错,不亏是我的亲妹子。”

    林娟跟花芽说了些比赛时候的事,花芽想起王亚菲,问:“她比赛怎么样?”

    林娟说:“成绩不错,全国第六。就是胳膊脱臼,养着呢。”

    花芽:“.你们是真的拼啊。”

    林娟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还算伤的轻的,比赛有时候收不住力气,虽然说要‘点到为止’但是断胳膊、断腿的大有人在。”

    小瑶瑶在摇篮里不知道梦到什么,“咯咯咯”笑了几声。林娟过去探着头瞅了一眼,回头跟花芽说:“嘿,好玩儿,又胖了一圈。”

    花芽跟她说:“你也不早点过来,昨天晚上大姐带了烤鸭给我们吃。我还给高婶子送过去半只,要不是怕放坏,怎么也给你留个鸭屁股。”

    “我可不吃鸭屁股。”林娟在老家喜欢吃鸡屁股、鸭屁股,那是缺油水。在部队什么都不缺,可不就不喜欢了么。

    “差点忘了。”林娟把兜里揣的信封拿出来,里面有她领奖的照片。

    她很遗憾地跟花芽说:“奖杯被收到部队展示台下面去了,我本来还想抱过来给你看看,可是连长不批准。”

    花芽见到照片上,举起奖杯的林娟春风得意的神情,让她忍不住笑着说:“你看你拿着奖杯的眉眼,跟小时候考试及格的时候一样。”

    林娟把头凑过去看了眼说:“这有什么一样的,那时候也不就是班里语文和数学的考试。小时候容易把那样的考试当做天一样的看待,先在想想小时候许多事情都不是事。哪怕就是头两年我还在林家村的事,现在对我来说都很遥远。能过来当兵我就不会想回头的路,以前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在意的是以后怎么样。”

    顾听澜不在家,郝大姐帮着把刚换下来的尿片洗干净,把手擦了擦也过来看照片。

    她看着照片里的姑娘又看看林娟,笑道:“要不是认得你,我还真看不出来是一个人。瞧照片上都已经打完人了,还是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小眼睛还瞪着人呢。”

    林娟换成凶巴巴的口气说:“也不是凶,是我边上的对手不服气,我们约好明年要是还有比赛就面对面打上一场。我非要揍的她心服口服。这次我赢了她,她还说她是没休息好,在北京水土不服导致的。我看她要是再输给我,我就问对我服不服。”

    花芽和郝大姐俩人笑的不行,郝大姐说:“看你妹子真跟你一样一样的,嘴皮子多会怼人。”

    郝大姐不知道花芽从前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蹦,还是渐渐在这边,顾听澜给于了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慢慢的好了起来。上次顾听澜的事,让她差点又变成小结巴,只是大家都没注意到。

    林娟搂着花芽的肩膀歪了歪身子,把话题岔过去说:“我过来的时候怎么听到楼里面‘咚咚咚’的,家属区这是干什么呢?我还以为要到春节家家户户包饺子呢。”

    郝大姐可太有发言权了,她那天没过去看,要在这边带孩子,后来听大家说了花芽教她们做梨膏的事。

    她找到花芽也想学,花芽二话不说又教了她一遍。二区那边有不少家属没赶过去学梨膏,不少人找到她这里,请她教导呢。

    就因为这个,二区有几名家属还往她家里送礼来着。郝大姐推脱不了,也不贪占别人的东西,把每家每户送给她的礼物相互换了换还了回去。

    “那可真太好了,二姐,你这里要是还有梨膏给我一瓶啊,我嗓子从北京回来有些紧,今天早上起床还咳嗽了几声呢。”

    花芽这里有的是梨膏,亲妹妹开口要多少有多少。

    林娟难得出趟远门,也跟花芽说起北京的见闻。郝大姐也在边上听了一会儿,突然问:“这样说来都是那位周大哥安排的?他可真心细啊。我刚听他也是离异,会不会想跟你们家结亲家啊?”

    林娟思想还没往那边去,在北京的时候亲眼目睹大姐跟周大哥俩人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样子。

    她傻乎乎地摆摆手说:“怎么可能是想追求我大姐,我看就是他们相互之间是笔友,通讯时间长,纯纯的友谊。要是换成我,朋友在远方照顾我的爸妈,这次难得过来,我怎么也会好好表现啊,不光是为了友谊,也是为了感谢呀。”

    这话说的太有道理,花芽差点信以为真。

    要不是知道吴大娘本身没有病,去北京就是忽悠大姐的,她还真信了。

    林娟羡慕地说:“你们谁要是有合适的人选,给我也找个笔友呗。老实说,有这样的笔友真是好。咱们不是惦记着人家的好处,而是人家知道报恩啊。你们不知道啊,在北京对我大姐处处关心,而且人家关心的恰到好处,一点不让人觉得冒犯也不觉得烦人。”

    说到这里,林娟不得不夸奖道:“周大哥还会做饭,让我们去他住的房子里尝过他的手艺,味道还真不错。特别是有一面书墙,好多好多的书啊,大姐看到那么多书,眼睛都直了,哈哈哈。”

    花芽刚才还为有这样的妹子而骄傲,现在发现林娟在感情上简直是个没开窍的小傻子。

    郝大姐看林娟畅快的笑容,又看看花芽,说:“还真是亲姐妹。”

    花芽说:“我也觉得小娟跟我像,不过她比我更有英气些,不知道要给她介绍什么样的对——对交笔友感兴趣的好同志呢。”

    说完,花芽跟郝大姐两个过来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林娟还在傻乎乎地说:“我希望能交到一位有见识的正能量的笔友,不能整日跟我说些负能量的话,我看着就烦。”

    花芽想了想说:“这事你先别急,我找人问问。交笔友是长远的事,也是交心的事,不好好了解是不行的。”

    说完想要找笔友的事,林娟又跟花芽说:“我在北京跟咱爸通了个电话,咱爸说林家村也有好事情,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事。”

    花芽往沙发上一靠,眼睛看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下。小瑶瑶睡醒了,在摇篮里哼哼唧唧,林娟起来把她抱过来。

    林娟说的没错,花芽还真想不到。她问林娟:“你就跟我说了吧,不然我不给你介绍笔友了。”

    林娟把小瑶瑶举起又放下,来来回回逗得小瑶瑶“咯咯咯”乱笑一气。

    她说:“咱们村里有一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最后你猜谁去了?”

    花芽迟疑地说:“你这么惊讶.我又认得.难道是翠翠去了?”

    翠翠就是花芽家旁边的邻居,当年跟她们姐妹处的都不错。

    林娟猛点头说:“我听到这个消息简直震惊了,没想到翠翠这么厉害明年居然能上大学。我还记得她跟在我后面哭唧唧地抹着鼻涕的样子,转眼就要成大学生了。”

    花芽知道工农兵大学猛招生最后农民还是农民、工人还是工人,对人的帮助不大。

    可是目前来说,这是除了当兵以外,最好的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果能赶在高考前读书毕业,运气好说不定真能安排一个好工作。

    “你要是再跟她联系就让她早点去念书。”花芽知道小翠家里条件不是很好,问林娟说:“学费有吗?”

    林娟说:“我也问了咱爸,咱爸说工农兵大学免学费。另外住宿费、教材费、车费,村子里给报销。翠翠家里困难,国家还给补贴,一个月有两元钱。”

    第238章

    林娟又说:“听说工农兵大学里面有不少三四十岁的拉家带口过去学习的, 只要工作年限过五年的要交每个月18元。”

    郝大姐听到这儿说:“哟,那这个大学上的可真贵啊,一个月要交18.5元钱, 读两年下来那得多少钱啊。哎哟, 我算算啊.”

    花芽笑着让她慢慢算, 倒是林娟问过这件事,跟她们说:“哪里贵啊, 那些超过五年工龄去读书的同志,都是带工资念书。不用干活白拿工资,一个月18.5一大家子吃喝住全包,要还成我, 我削尖了脑袋也想往里面钻啊。”

    这样说来,给翠翠这样工作不满五年工龄或者压根就是知青没工资的人来说,免去学杂费也是很好的福利。不需要额外在学习上再花别的钱。

    这样的话,翠翠也不怕家里因为没钱,不能去上学。

    “挺好。”花芽总结两个字, 然后使唤林娟给小瑶瑶换尿片。

    林娟捏着鼻子换完尿片, 跑到窗户口大口大口换气。

    “我的个乖乖, 比武没把我打倒,换个尿片差点把我熏倒。”

    花芽只管抱着干干净净的小瑶瑶, 在沙发上玩孩子, 对此熟视无睹。

    林娟在花芽家里玩了一天,逗得小瑶瑶都快笑岔气。花芽后来怕小瑶瑶白天笑的太多, 晚上睡觉不老实, 就把半导体打开听广播。

    林娟临走前, 花芽提醒她把梨膏带上。

    林娟站在门口穿鞋:“要是可以寄回去给咱爸喝就好了,他老说最近觉得累, 喝点这个说不定能补补身体。”

    “喝这个补不了什么。”花芽想起去年林向阳就开始收药材往城里送,想了想说:“那是他还要赶着去卖药,一天到晚休息不好折腾的。我跟他通电话劝劝他,年纪也不小了,该享享清福了。”

    林娟走了没多久,半导体里面的声音突然停了。

    郝大姐起来开了下灯,跟花芽说:“糟了,停电了,电风扇用不了了。”

    虽然入秋,午间气温还没完全降下去。

    花芽抱起小瑶瑶往阳台上去,单手搂着小瑶瑶在身侧,看到楼下高婶子在院子里,喊道:“婶儿,咱这儿停电啦?”

    高婶子还不知道停电的事,往屋子里走了圈回来说:“我家也停了。”

    花芽跟她说:“电风扇开不了,屋子里闷得慌,我抱孩子下来玩玩。”

    高婶子看到了就说:“那你下来吧,正好帮我看看锅里的梨膏要不要关上火,我瞅着差不多了。”

    郝大姐帮花芽拿着小瑶瑶的物品,花芽挎着小水壶,抱着小瑶瑶下到一楼。

    高婶子在一楼院子里搭了个土灶,跟花芽约着煮橘子罐头呢。两个人一直没时间,高婶子看大黄梨放不住,已经烂了好几个大梨。就想着趁着中午的功夫把大黄梨熬成梨膏。

    本来灶台边上就热,拉着电扇吹着还行,停了电对着明火就有些受不住。

    花芽看高婶子额头上出了汗,让高婶子抱着小瑶瑶,她则帮高婶子熬梨膏。

    郝大姐如今也是熬梨膏的一把好手,帮着花芽在一边打下手。

    要说从前郝大姐万万想不到自己能跟高会长待在一处说话,总觉得她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现在接触多了也就习惯了,主要高婶子和善,又没有“阶级”眼光,对大家都很平等。

    “小娟拿了全国第三名的事你知道了?”高婶子看花芽眉眼弯弯带着笑意,拿着蒲扇轻轻帮小瑶瑶扇着院子里的蚊虫,说:“这孩子一看性子就倔,不知道背地里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的成绩。”

    花芽拿大铁勺搅着锅,跟一旁带孩子坐着的高婶子说:“她就是条倔驴。”

    高婶子笑着说:“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是倔驴,那你是什么?”

    花芽不承认自己也是倔驴,想了想说:“我是小瑶瑶美貌又智慧的妈。”

    高婶子和郝大姐俩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郝大姐说:“刚才小娟过来我还说她俩像呢。”

    高婶子说:“别说她俩像,我觉得儿子也头倔驴。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性子,真应该让他下乡磨练磨练,后悔让他早早进部队。”

    花芽拖着小板凳坐在灶台前,把锅盖盖上,用烧火棍把火勾出来用脚踩灭掉。灶坑里没了火花,熬好的梨膏就这样自然放凉就行。

    “我妹子何止是倔,她还傻。”花芽胳膊肘拄着膝盖,犯愁地说:“昨晚上我跟我大姐过来给你送烤鸭,说了没两句话你就猜到周大哥对我大姐有意思。小娟跟着人家在北京玩了两天,朝夕相处还跟我说他们是纯洁的‘笔友’关系,还很羡慕大姐有这样的笔友.哎,我老妹太让我发愁了。”

    高婶子听了笑着说:“那是她心眼纯净,算不上傻。就是你家的姑娘都是好姑娘,她要找笔友可得当心点,别让有心人骗了。”

    花芽也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发愁。

    关键是要是交笔友到后来,跟大姐一样,感情想要更深一步.这更得要好好挑选。

    高婶子说:“小娟愿意主动交笔友够不错的,说不准以后就能有着落。我儿子今年都二十二了,我给他介绍对象,他不同意,说什么婚姻自由、不许包办婚姻。会造成一辈子的不幸福。哪怕他愿意交个笔友慢慢处着,我也不能这么着急啊。”

    花芽叹口气说:“还真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

    高婶子上了岁数,也想抱个孙女,香香软软的小闺女,要是嘴巴甜甜的叫她一声“奶奶”,她都能多活十年。

    郝大姐看了看高婶子,又看了看花芽。

    她不明白这俩人为什么面对面发愁,她冒了一句:“怎么就家家有难念的经?你们就不能把‘经’放到一块念?”

    花芽挠挠头:“‘经’还能放到一块念?”

    高婶子缓了几秒,明白郝大姐的意思。

    花芽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气氛。

    高婶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花芽后知后觉地说:“你们这是想把问题集中处理啊。”

    高婶子笑骂道:“好歹我儿子也是个政治指导员,爹娘都很争气。怎么就成了‘问题’?按我说,就应该不成问题。”

    花芽没见过高婶子家的儿子,但是这两年接触高婶子知道,高婶子的儿子必定是个家教严格、为人宽厚的军人。

    这样的家庭抛出来的橄榄枝,底下人都得抢破头。

    花芽也没端着,直截了当地说:“我不能给小娟拿主意,不妨就让他们从笔友做起。要是成了那是最好的,要是不成也算朋友。”

    高婶子就等这句话呢,她笑着说:“小娟刚上岛那年就有人问过我她的亲事,都被我挡了回去。我知道他们年轻人就得顺其自然的相处,有你大姐的成功案例在前头,我也就不费多余的心思。回头我跟我儿子聊聊,先不说处对象,就说交笔友。”

    花芽又说:“那你可得先问问你儿子同意不同意,等他同意交笔友,我再跟小娟说这个事。”

    高婶子知道花芽的小心思,这是暗戳戳地维护妹妹呢。要是小娟先同意,她儿子不同意,岂不是让小娟掉面子么。

    “你放心,我晚上散步就去给他通电话。坚决不说处对象的事,就给他们搭根线,自由发展、自由恋爱。”

    上午林娟刚说想要找笔友,没想到下午花芽就给她找了个这么重量级的。

    郝大姐在一旁替她们高兴道:“你们两家都是好人家,要是真能成了亲家,一定是天作之合。”

    高婶子也很高兴,她回到屋里把她儿子的照片拿出来给花芽看。

    花芽看到照片上,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军人,有点文人气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搞政治工作的缘故,以后要是继续向上升职应该是往团政委上去。反正花芽看到他的照片,觉得这家伙心眼不少的样子。

    “你看,知意这个人见谁都是三分笑,在他们部队里人缘特别好。”高婶子把阮知意的照片递给花芽:“你先‘过过目’。”

    花芽笑着接下来照片,跟郝大姐一起看了看。郝大姐说:“这一看就是肚子里有墨水的知识分子啊。”

    花芽腹诽道:这一看把我三妹卖了还得替他数钱的啊。

    高婶子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气?一米八三的个头,在他们部队也是高的。”

    花芽很感谢刚才没有一激动把林娟给卖了,她克制又理性地说:“挺好挺好,做笔友没错。”

    高婶子不懂花芽的意思,跟花芽说:“觉得不错就好,等我打完电话就跟你说。”

    她们又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家里没什么事,花芽就让郝大姐先回去。

    她家里还泡着换季的衣服没洗完,跟花芽说了早上要带过来什么早餐后,就先走了。

    花芽在楼下待到来电,中途高婶子又给花芽看了不少阮知意的照片,从小到大应有尽有。

    有了初步了解后,高婶子见来了电,撵花芽上楼,她则往办公楼去,给阮知意打电话。

    到了办公楼,阮旅正准备下班。

    “你来做什么?”

    高婶子说:“小花的妹妹你还记得么?人家想找笔友,我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机会。”

    听到高婶子的话不但没反对,反而说:“早就应该让他们通讯。”

    高婶子说:“头两年人家妹子才16,今年也才18。要不是小花提到笔友的事,我还想再等一等呢。”

    阮旅看着高婶子拨着电话,跟接线员说完线路后,转头跟他说:“你待会别说话,你们爷俩整天跟冤家似的。”

    第239章

    阮旅这两年看到周围的老战友全都抱了孙女和孙子, 他艳羡的不行。

    想着让阮知意也顺顺他的心,早点结婚。可阮知意就不,反要跟他唱反调。

    阮旅性子硬, 当初阮知意想要做政治工作时还受到他的反对。对他而言, 干什么工作不如当部队的一把手, 亲手操练士兵,上前线。

    可阮知意就不, 他非要往政委的路子上走,比起动拳头,更喜欢动脑子。

    父子俩为这事冷战两年,最后以阮旅想要抱孙女告终。

    这两年给阮知意介绍对象都让他挡了回来, 这次高婶子介绍林娟给阮知意做笔友,阮旅不知道能不能成。

    没想到高婶子刚说:“我给你介绍一位笔友,是一位不错的姑娘,还——”

    阮知意在电话那头明确拒绝道:“妈,我说了我要自由恋爱。您这样也事间接给我介绍对象。我脑子没那么笨, 你们别操心我了啊。”

    高婶子见阮旅要抢话筒, 抱着话筒转了个身, 瞪了阮旅一眼。

    阮旅气吼吼地说:“人家姑娘多争气,我要是有了那样的儿媳妇, 我都不能要你。你说你戴个眼镜, 整天在办公室里跟人聊天能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校场上, 跟人家比、跟人家拼!你这是没有勇气——”

    阮知意在电话那头说:“妈, 我这边还有政治工作要做, 就先不跟您说了。您要是有别的事情欢迎来电话,要是还是这件事, 那就算了。”

    高婶子无奈地说:“行吧,你照顾好自己。”

    “好的,挂了。”

    高婶子默默地放下电话,看阮旅还在吹胡子瞪眼睛,她就瞪着他。

    阮旅在高婶子的瞪视下,终于闭上嘴。

    “多亏小花说让咱们先问问知意的意思,你看,万一小娟那边先同意,知意这边不同意,不就让人家闺女难堪了么。”

    阮旅放着这么好的儿媳妇娶不到,已经很生气。周政委上次还问了顾听澜关于林娟的个人情况,顾听澜转弯抹角的挡了回去。谁不知道周政委家的儿子跟阮知意一般大,还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要是被他先下手可就后悔都来不及。

    “我跟老周真是抱错儿子了。”阮旅坐在沙发上运着气,想了又想,他拿起电话又拨了过去。

    听到阮知意的声音,阮旅第一句话就说:“你知不知道人家闺女的哥嫂是谁?!一个是顾听澜,一个是花芽!给你介绍笔友的这位姑娘就是花芽的亲妹妹。多纯善的人家你不要,我们两个老的说的话,你是从来不听!我倒是看看你以后会给我找个什么妖魔鬼怪做儿媳妇!”

    阮知意在电话那头揉了揉耳朵,他面前还有两位战士准备找他聊聊。

    他声音清朗的说:“爸,我这边还有工作,咱们就别废话了。您也别跟我生气,我现在还没成家的想法。我先挂了啊,你们别再花那份心思给我拐弯抹角的介绍对象,我不需要。不管是谁的妹妹还是小姨子,我这边都没兴趣。”

    两位小战士听到指导员被家里催婚,相互看了看眼色,不敢多说什么。他们这位指导员吧,是个白加黑的心肠,眼珠子一转一百八十个心眼,把他们营里的战士收服的服服帖帖的。

    要是知道他们在私下讨论他的个人问题,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收拾。所以两位小战士心照不宣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挂了电话,阮知意推了推眼镜,笑着看了他们一眼。

    两位小战士胳膊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阮知意没事人似得回到沙发上坐着,而茶几上摆放的军事报纸上,正好是全军比武的信息。

    全军男女兵竞赛的前三名在上面都有照片。占据报纸小小一角落,鼻青脸肿捧着奖杯的林娟,乐得腮帮子都要咧掉了。

    *

    花芽跟顾听澜俩人吃了饭,打算下楼带小瑶瑶散散步。

    刚给小瑶瑶换上外出的衣服,听到有人敲门,顾听澜打开门看到高婶子和阮旅俩人双双站在门口。

    回到家就听花芽说过交笔友的事,顾听澜回头看了花芽一眼。花芽抱着小瑶瑶走过来,看到高婶子和阮旅俩人脸上一点笑脸没有,反而提着一盒饼干和一罐奶粉送了上来,就知道这事八成是黄了。

    花芽不但没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

    恋爱里头,对方要是太有心眼也不是什么好事。

    花芽抬头看了顾听澜一眼,又看了一眼。

    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能有些片面.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花芽抱着小瑶瑶坐在小板凳上,跟讪讪的高婶子说:“反正他俩年纪都不大,过两年再说。”

    高婶子也想等过两年再说,可好儿媳等不了啊。原来没拿成绩的时候,光是知道是花芽的亲妹妹就有不少人惦记,那时候林娟才16呢。

    可这事他们也有心无力,阮旅跟高婶子俩人因为下午说的话,特意上门来道歉,已经是很诚恳的态度了。

    顾听澜笑着给他们切了大黄梨吃,让他们消消火。

    阮旅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家的梨都还没吃完,过来帮你们吃。”

    顾听澜正在帮小瑶瑶碾梨子水,他站在饭桌前,头也不抬地说:“可以不吃。”

    阮旅:“.”这说的是人话!

    惦记人家小姨子的阮旅和高婶子俩人顿时没话说,默默地拿起大黄梨开始啃。

    啃完说会话,顾听澜不要脸,又给他们拎了一布袋的大黄梨让他们带了回去。

    关上门,夫妻俩站在门口拍了个巴掌!

    好耶,滞销大黄梨全部消灭!

    阮旅这么大岁数的人,从楼下提溜一袋大黄梨放在茶几上,气不打一处来。

    晚上。

    海边凉爽的风吹了过来。

    花芽把客厅的窗户打开,顾听澜把家里大门也打开,用拖鞋夹着门缝。

    小瑶瑶被花芽抱在怀里,她现在头发长出来不少,花芽给她揪了个冲天揪,她就每天顶着冲天揪出没在家属区里。

    她的小乳牙已经慢慢萌出来,每天花芽和顾听澜都要给她刷牙漱口。听到他们给这么小的孩子刷牙漱口,有些年纪大的家属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不管她们怎么想,夫妻俩都想给小瑶瑶养成一个香香的小闺女。

    可是.

    这孩子拉屎怎么会这么臭!

    不为别的,夫妻俩人刚刚给小瑶瑶收拾了尿片,要给屋子里通通气。

    过堂风吹在人身上很舒服,花芽抱着小瑶瑶却皱起眉头。

    “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带她去看看大夫,小小年纪怎么臭臭如此的臭!”

    顾听澜有苦难言,他的小妻子就是换了个尿片就受不了了,他可是给孩子搓尿片的啊!

    “看,后天我休息,咱们一定去看。”

    小瑶瑶还不知道爹娘为了她的粑粑蛋发愁,“咿咿呀呀”地甩着快板。

    怕蚊子进来,屋子里味道消下去,俩人就把房门关上了。

    顾听澜看着眉头紧皱的小妻子,想笑不敢笑。

    “我给闺女洗澡,你在沙发上吃点西瓜。我给她洗好了,就给你洗澡。”

    花芽板着小脸说:“我是个大人,可以自己洗澡。请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顾听澜还有事跟花芽说,见她一本正经的小样子,就把消息憋了回去,只说:“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件高兴事,你这样为夫不想说啊。”

    花芽拿小眼神瞟过去,顾听澜不为所动,真的不打算说了,抱着小瑶瑶进到卫生间去了。

    花芽哒哒哒跑过去,也不吃西瓜了,蹲下来把小板凳拖到顾听澜身下让他坐下。

    她则在大铁盆里接好水,捧着小瑶瑶的头准备搓毛。

    “别献殷勤了,本来我就想着是要不要告诉你,现在看来反正你都要知道的,晚两天也没事。”

    花芽憋不住啊,听到有好消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

    最后退了一步说:“你不给我洗澡,那我帮你洗行不行?”

    顾听澜说:“当我傻,白给你占便宜。”

    花芽怒了:“你本来就是我的,我给你洗怎么就是占便宜?”

    顾听澜说:“谁让你摸起来不撒手,小变态、大色狼。我这一身的清白,全交代你身上了。”

    花芽昂起头,手上有泡泡无法攻击,只能用小脑袋瓜往顾听澜胸口上撞:“你不交代我身上,你还想怎么样?孩子都给我生了,这辈子你只能是我家的人。你要是做对不起我的事,你看我揍不揍你。”

    顾听澜笑不活了,他捂着胸口不让花芽往上撞,装出一副良家妇男的语气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驴随驴。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千万别做对不起我的事,不然我做鬼都要在你床头哭。”

    花芽忍不住“哈哈哈”笑出来,再也演不下去了。

    顾听澜看她笑的畅快,心里也畅快。

    夫妻俩一唱一和完毕,专心给小瑶瑶搓澡。

    婴儿皮肤嫩,洗了澡浑身上下粉乎乎的。

    顾听澜把闺女放在床上,两只小脚举起来亲了亲。

    花芽从床的另一边爬过来,单手撑着脑袋瓜,不死心地说:“有好消息不说你不憋得慌么,要是我我都睡不着觉。”

    顾听澜说:“那咱俩不一样,每次我看到别人抓心挠肝,睡得可香呢。”

    花芽装作生气,翻过身留个背影给他们爷俩。

    顾听澜把小瑶瑶放到摇篮里,哄睡着后。他上床,用手指头戳了戳花芽的后背说:“睡了?”

    “睡了。”花芽闷闷地说:“请你不要挨着我。”

    “真不挨?”

    “不挨!”

    顾听澜乐了,他的小妻子每次都要贴着睡。就算大热天,那也要用小脚丫贴着点他小腿上的皮肤,她说这样有安全感。

    今天这话说的口不对心,顾听澜按兵不动地躺在花芽后面,不再挨着她。

    等了十来分钟,花芽那边焦虑了。

    她好想贴着她的八斤睡觉啊!她的八斤在床上从来不听话的,怎么今天这么乖!

    每天晚上睡觉挨着她的八斤的皮儿,心里就很舒坦!

    花芽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可她知道八斤就在她身后,她还不能跟他贴贴,就更抓心挠肝的睡不着。

    顾听澜眯着眼,感觉右边侧躺着的小妻子动了动,把自己摊平了。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减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顾听澜唇角勾了勾,还是眯着眼不动弹。

    过了两分钟,花芽悄悄地转过头,看着顾听澜的睡脸轻轻地用气声说:“嘿.”

    顾听澜不回答她,她以为顾听澜睡着了,偷偷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点。

    顾听澜虽然眯着眼睛,但能感觉到小妻子偷偷地往他这边拱。他装作做梦,鼻子里发出一点声音,小妻子当时就不动了。

    又过了两分钟,小妻子又开始蛄蛹。这次胆子大了些,敢把小脚丫翘到他的小腿上。脚指头还不老实地动了动,似乎在感受皮肤的触感。

    顾听澜觉得自己成了□□的工具人,他听到小妻子舒坦地吁了口气,看样子是打算睡了。

    小脚丫冰冰凉凉的,偶尔顽皮的动了动,像是在顾听澜心尖上挠痒痒。

    “啊!”花芽叫了一声,睁开眼,一个黑影翻身而上。强有力的手臂撑在她的头侧,她感受到一股来自强大荷尔蒙的压迫感。

    顾听澜往她唇上亲了亲,不大满意这种单纯触碰的亲吻。他低声说:“乖,把嘴张开。”

    花芽抿着小嘴不从。

    顾听澜伸出拇指在她下巴上摩挲,引诱地说:“听话,待会完事,你问什么哥都告诉你。”

    *

    花芽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往漂亮的脖颈上系上真丝纱巾。

    用来遮盖什么不必言喻,反正她的眼尾还带着没褪尽的粉色。

    “明天老谢有安排,早上过去的时候,让我今天先休息。”顾听澜光着强壮的上半身,挤在花芽身后,对视着镜子中带着水汽的双眸说:“咱们先到医院给小瑶瑶看看消化科。再去农场一趟,把过冬的秋菜定下来,后头直接送到新家去。”

    花芽不理他,慢吞吞地系着纱巾。

    顾听澜低下头,看到小妻子后颈上,他强烈克制后的淡色齿痕,舔了舔唇,还是意犹未尽。

    “你在看什么?”花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想往前走一步,被顾听澜揽着细腰。

    顾听澜转过身说:“我后背疼,你帮我看看?”

    花芽抿唇看着七八道长长的猫抓似得红痕,死鸭子嘴硬地说:“有什么好看的,什么都没有。”

    顾听澜淡淡地说:“哦。那没事了,你转过来我帮你系纱巾。”

    花芽信以为真。当她转过身,突然感受到熟悉的味道。顾听澜蜻蜓点水般在花芽唇上印了一吻,反悔道:“要不咱们今天别出去了,行么?”

    好家伙,不安好心啊。

    花芽想跑,被顾听澜捞起来送到洗漱台上坐着。

    顾听澜宽肩窄腰地站在她的腿间,双手掐着她的腰笑道:“跑什么,还能吃了你?”

    第240章

    花芽觉得她这辈子犯过最多的错误, 就是信了男人的鬼话。

    然而她就在同一条河里淌来淌去,死不悔改。

    这一次若不是小瑶瑶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叫着肚子饿,她肯定又要被顾听澜吃干抹净。

    “都是老夫老妻, 怎么就要不够。”花芽小脸红扑扑地, 身在福中不知福地说:“大白天的, 你不害臊我还害臊。你赶紧放开我,我要去找咱闺女。”

    顾听澜长这么大, 字典里就没有“害臊”两个字。他死性不改地说:“这玩意就要脸皮厚,哥教你这么久,你的小脸蛋怎么还不厚点呢。”

    花芽扭着身子说:“我觉得够厚了,再厚就成城墙了。”

    顾听澜笑着放着他, 毕竟也舍不得饿着闺女。

    花芽进到主卧,从摇篮里抱起小瑶瑶坐到床边。

    她喂着小瑶瑶,见小瑶瑶不好好吃奶,皱着眉头说:“最近怎么老是不愿意吃饭呢?”

    顾听澜捏了捏闺女的肉脸蛋说:“一会见了医生问一问。”

    花芽喂完小瑶瑶,顾听澜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 让她先整理好自己。他则帮着给小瑶瑶拍奶嗝儿。小瑶瑶被她妈当沙袋当习惯了, 不挂在肩头嗝儿都打不出来。

    顾听澜拍了拍, 奶嗝儿没出来,先打了个小奶屁。

    打完小奶屁, 小瑶瑶自己先“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顾听澜又是想笑, 又有点发愁。

    祖国未来的花骨朵,怎么冒出个小贱芽, 这样下去真不会长歪么?

    他想了想, 决定以后当着小瑶瑶的面说话注意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能听懂一星半点儿的荤话,可不就毁了。

    花芽收拾好, 看了眼时间,上午八点二十。

    顾听澜早上回家碰到郝大姐,让郝大姐休息一天。他带着妻女先到三食堂吃了南瓜粥和海菜包子,然后兜着小瑶瑶往部队医院晃荡过去。

    经过一上午的检查,医生拿着检验报告说出了惊天结果。

    “你们家的孩子,对母乳有轻微过敏反应。”医生拿着笔在报告的数据上勾画出两项说:“肠道消化不良,表现在每次母乳过后会有红疹和胀气。每次换尿片是不是味道很大?”

    顾听澜点头如捣蒜地说:“对,一点错儿没有,上次我们在车里换尿片,还被过路的说有生化武器。”

    医生笑着说:“这也不至于说是生化武器。只是肠道和胃液分泌的小问题。”

    花芽抱着小瑶瑶坐在办公桌前面,愁眉苦脸地问:“那她现在怎么办啊?从前也没有红疹子,我还以为是上个月天太热出的痱子。这怎么会突然出现过敏呢?”

    顾听澜也焦急地说:“她这么大的孩子,要是不能喝母乳怎么办?母乳不是最有营养么?她——”

    医生伸手晃了晃,示意小夫妻不要过度紧张。

    “这种轻微母乳过敏的症状不少见,随着年龄的增长一般都能自愈。现在要做的就是家长要把母乳喂养暂时停下来,改用奶粉喂养。”

    上次花芽大蒜过敏,医生建议让她每次少吃点大蒜做脱敏治疗。顾听澜听到医生让小瑶瑶停掉母乳,问:“那她这样的情况不能做脱敏治疗?”

    医生说:“要是坚持用母乳喂养,会让孩子出现湿疹、呕吐、便血的情况,我建议咱们家长就用奶粉喂养比较好。”

    花芽抱着小瑶瑶,心疼地看了孩子一眼。小瑶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了陌生的环境,睁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四周。

    “我们一直建议孩子吃母乳好,但是你们的情况已经不适合继续吃母乳。”医生推荐了两种奶粉说:“这两种奶粉可以搭配着喝,不会影响孩子未来的生长发育。该有的营养成分都有,你们还可以放心。”

    当初小瑶瑶刚出生,花芽还没适应每个两三个小时就喂一次夜奶。每天早上,见到小妻子失神地坐在床上,憔悴的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他就有让小瑶瑶吃奶粉的想法。

    可现在过了半岁,别的孩子断夜奶了,这孩子可倒好,干脆把母乳给断了。

    “医生不是说了么,吃奶粉跟吃母乳其实差别不是很大。”顾听澜安慰花芽说:“等她以后能吃饭,咱们慢慢给她补回来也是一样的。”

    花芽听到医生说这话,心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心里空落落的。”

    顾听澜一手抱着小瑶瑶,一手搭在花芽的肩膀上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楼说:“赵雪家孩子不是说一直喝的是奶粉么,我看挺健康的。你把心放到肚子里,除了医生说的这种奶粉,我再托人弄些好奶粉过来给她尝。只要咱孩子喜欢喝,就算是美利坚的东西,我也给她弄回来。”

    花芽失笑地说:“我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就是觉得自己不用喂她,心里觉得轻松又觉得失落。”

    顾听澜看到远处开来的红旗车,他招招手。然后低下头跟花芽说:“你别想太多,你是个好妈妈,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嗯。”花芽昂着头,看着顾听澜说:“你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顾听澜恬不知耻地说:“我还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

    花芽觉得没错,猛点头。

    顾听澜没皮没脸地说:“咱们崽儿不懂事没关系,等回家哥疼你。”

    花芽瞬间板起小脸,看到车开到面前,先一步上车。

    红旗轿车开了一会儿,小瑶瑶在爸爸宽阔的怀里睡的打起小呼噜。

    小瓜子在副驾驶坐着,不小心抬头看到后视镜里顾听澜握着花芽的手捏了捏,小瓜子赶紧把眼皮子垂下来,转过头看车门。

    他的团长和花芽姐姐的关系真好,他以后找媳妇也要这样。

    小瓜子偷偷地想着以后还没影儿的媳妇,耳朵尖尖红了。

    花芽在家里习惯跟小瑶瑶闷个午觉,在车上一路睡到农场,被顾听澜叫起来。

    见她醒了,顾听澜帮她把歪掉的头发解开,站在车门口帮着扎辫子。

    小瓜子抱着小瑶瑶指着远处的云朵说:“云。”

    小瑶瑶一窜高:“呀!”

    小瓜子指着脚边的野菊花说:“花。”

    小瑶瑶又一窜高:“呀!”

    小瓜子哈哈笑,指着远处的牛说:“牛。”

    小瑶瑶憋了半天,往前面拱了拱身子:“嗯——嗯——”她伸出小手居然想要够牛。

    花芽下了车,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皱着眉头说:“又换尿片了?”

    顾听澜失笑着说:“没有,是牛粪的味道。咱们往这边走。”

    现在的牛金贵,花芽原来娘家村子里只有毛驴没有牛,她往远处看了眼,这里不光有一头牛,居然是一群大黑牛。

    顾听澜说:“这种水牛力气大,耕地拉货不在话下。咱们这里牲畜和机械同时进行工作,节省不少劳动力。”

    花芽看着水牛一米多长的牛犄角感叹:“撞一下肯定很疼。我听说在牛前面不能穿红衣服,是不是真的啊?”

    顾听澜笑道:“小傻子,牛是色盲,根本分不清地上的青草和红花的颜色有什么区别。在它们的视觉上都是一样的效果。只不过大家觉得牛厉害,看到红色会刺激到人类自己的反应神经。我们在养牛的过程中,不要用声音或者动作刺激它就行。”

    小瓜子抱着小瑶瑶,他摘下一朵小紫花夹在小瑶瑶的耳边,笑嘻嘻地说:“我们那边老人常说牛通人性,像这种耕地牛一养就是几十年,跟家里人一样。它们在家里辛苦一辈子,吃的是草,挤的是奶。有的还能听得懂人话,我奶总说要杀不杀耕地牛。她说她见到有的人家杀耕地牛的时候,耕地牛都会流眼泪呢。”

    小瓜子说到这里,神神秘秘地往两边看了眼,走到认真听他说话的花芽面前小声说:“据说那种牛眼泪,可以见到鬼。”

    花芽冷不丁听到,抖了一下。

    顾听澜照着小瓜子脑瓜拍了一下,骂道:“我现在就让你见到鬼。”

    小瓜子抱着脑袋瓜心想:这算什么新鲜事儿,训练场上你可比鬼可怕多了。

    鬼好歹还有愿望求着人实现,你的愿望呢,哼,就是弄死我们。

    小瓜子不敢逼逼,只敢在心里头想一想。

    农场中午没什么人,顾听澜大摇大摆地牵着花芽的小手走在前面。

    小瓜子受气包似的抱着小瑶瑶跟在后头。

    小瑶瑶对大水牛很感兴趣,见到距离越来越近,嘴巴兴奋地吐着泡泡。

    小瓜子也不嫌弃,偷着笑着把小瑶瑶唇边的泡泡抹掉。

    花芽跟着顾听澜从水泥路上走下来,沿着石头路走了五分钟,离养牛场越来越近。

    她看着养牛场栅栏里面出来一个人,对方围着口鼻的白毛巾用成了破烂的灰毛巾,白T恤背后被汗水打湿。

    他弯着腰推着独轮车往牛粪堆堆那边去。到了牛粪堆堆后,顶着臭味,用铁锹一下一下把牛粪铲到独轮车里。

    动作熟练到让人心疼。

    花芽本来没打算继续看下去,看她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眼熟啊。

    她指着铲牛粪堆堆的男人,又指了指顾听澜。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顾听澜点点头,证明了她的猜想。

    花芽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前面路上有牛粪粑粑,她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听澜好笑地咳嗽了一声。

    前面铲着牛粪堆堆的人耳朵动了动,回过头看到顾听澜和花芽站在牛圈值班室前面。

    他眼圈都红了,把铁锹往地上一扔,发疯似得跑过来。

    在农场铲了四个月牛粪的大男孩,带着哭腔喊道:“花、花姐,花姐啊!你怎么才来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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