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林向阳小院里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傍晚。
若不是天太冷, 应该还有人能坚持到后半夜。
为啥呢?
因为好吃的多啊。
这一天吃下来,到过年肚子里都还有油水。
孩子们也不着急到远处玩,每个人兜里的糖比过年得到的还多。部队来的孩子还会不少新游戏, 他们很快就玩成一片。
王天柱知道不少隐藏在村子各个角落的秘密基地, 还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八卦。
村子里读书的孩子不多, 知道他们还在岛上念书上学都很羡慕。这世道小小年纪的孩子们都知道不能乱说话,只是从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态, 让王天柱第一次懂得“渴望”两个字的深意。
他在学习班仅仅听老师们说过外面的世界,真来到外面的世界后,发现大抵他还是幸运的,能继续在岛上学习与生活。而不是十多岁的年纪连自己的名字不会写, 有的甚至连大名都没有,只是叫着“李家老大”“张家老二”“王家老三”之类,毫无深意的称呼。等他们大了,下一代人似乎也能继承这样的名字,一辈辈传承下去。
随意的就像王天柱给部队里流浪的小猫起名, “小三黄”“大橘子”“胖奶牛”等等。好歹也是根据每只小猫咪的特色起的, 而那样的称谓连个人特征都没有, 普通到任何一个人都能顶着那样的名字在村内行走。
男人们在外头吃饱喝足,各自回家的回家, 到别人家打牌玩乐的玩乐。
村子里的妇女们则自发帮着收桌子洗碗。
她们看到林家的大女婿、二女婿都挽起袖子干活, 一个个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场合哪有男人干活的,可他们都是有出息有本事的人, 他们不觉得丢人, 反而干的热火朝天的, 倒是让她们的心里仿佛揭开了一丝夫妻相处的新世界。
顾听澜最为好笑,他装着喝多, 在屋子里跟媳妇一起玩了会儿崽儿,最后还真睡了个下午觉。
起来喝酒的人都走了,他就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妇女们面前,眼睛晶晶亮,一点醉意都没有。
小院里一片狼藉,得亏有妇女同志们辛劳的帮助,赶在天黑前收拾的差不多。
顾听澜不认识路,跟着勉强认得路的林八一一起挨家挨户的还桌子。花芽劲儿大,今天也派上用场,端着大盆跟在他们后面挨家挨户地还碗碟。
她后面还跟着王天柱、天天、乐乐和林回、林娟,长长一小串,胳膊下面都夹着别人家的椅子,也是一路还回去。
村子里面摆酒席就是这样,相互之间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是借的。I借完回去开水一泡就能用。倒是林家自己家人用的碗筷还是自家的,多少还是注意了些。
忙活完已经是晚上八点来钟。
林向阳坐在炕头上,其他家人分布在大炕的各个角落。不似白天在老乡们面前装着人模人样了,这下累的全显出原型,横七竖八,各式各样。
累了一天,总算放松下来。大家唠了一会儿就打算各自找被窝睡觉。
林娟从炕上下来,准备上厕所,出了门,突然看到有个黑影匆匆忙忙地从门边钻到翠翠家和自家墙壁缝隙处。
这还得了!
林娟大喊一声:“有小偷!”
接着屋子里面穿鞋的、抄凳子的、喊人的,堵前堵后的,绝不放过贼人!
而这位贼人看到拿着手电筒找过来的顾听澜和林八一,见自己不是对手,居然掉转方向往林娟那边冲了过去!
还以为在看似瘦弱的林娟手下能捡到便宜。
林娟飞快地搓了搓手心,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蠢贼。
告诉他什么是太岁头上动土!
对方眼瞅着撞过来,林娟半身闪避,大吼一声:“呀!”拿出女兵操练的擒拿拳,照着对方抓过去!
对方被她抓住手臂,接着林娟小腿猛地一蹬,对方仰面摔倒在地上,口里发出惨叫!
顾听澜随后赶过来,用手电往对方脸上照过去。
嗬,这够扭曲的。
他不认得林云的前夫刁磊,听林娟喊“小偷”还真以为只是个小偷。
等到林云见到他,吓得抱住周凯齐,只说了一声:“是他!”
周凯齐与林云心有灵犀。
如此斯斯文文的一位教授,也不讲文化素养了,当着一家人的面上去就是一脚,照着刁磊的胸口猛蹬过去!
刁磊又喊了一声,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
顾听澜偏不让他昏,狠狠地掐着他的人中。见他眼神清醒过来,就把他往地上一摔,拍了拍手,很嫌弃地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花芽扒着他的肩膀,想跟他说这是前任大姐夫。顾听澜给她一个眼色,表示自己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
林云和周凯齐俩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来,这点毋庸置疑。
林向阳披着衣服从房前赶过来,看着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刁磊,气不打一处来。找了一圈找到个扁担,往他身上抽!
他还气不过,他大闺女刚结婚,这玩意怎么就缠过来,这让他大女婿怎么想!要不是大闺女跟大女婿俩人感情好,不得被刁磊给搅合了!
刁磊在地上滚来滚去,抱着头一声喊的比一声虚弱。
他看到这么多人,还以为会有人出手拦着林向阳,结果没有一个人拦着!
“你臭不要脸,你还敢来我家!看我打不打死你!”林向阳拿着扁担打了二十多下。看着刁磊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顾听澜才拦住他。
顾听澜冷静地说:“他的肋骨八成断了。送到医院去,免得碎骨刺到肺部。”
周凯齐说:“不需要你们插手,我来处理。”
刁磊疼的一脑门的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就是想看看小云,我没想做什么!你们凭什么打我!”
周凯齐忍着怒火说:“她的名字不是你叫的。你的脏嘴配不上叫她的名字。”
刁磊听人说林云嫁的是一位大学教授,再看到周凯齐衣冠楚楚地站在他面前,他吐掉嘴里的泥土,转头恳切地看向林云说:“以前是我错了,我瞎了眼不知道你的好。你家人打我我认了,都是我活该。我求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跟你说说话。”
林云把嘴闭的死死的,连个正眼不愿意给他。
周凯齐左手背在身后挡在林云面前,林云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低声跟周凯齐说:“我不想跟他说话,我一个字都不想说。”
周凯齐温柔的说:“你别怕,有我在。”他低下头问刁磊:“你半夜到别人家门口偷窥,还惦记着我的妻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刁磊脑门上都是疼出来的汗,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周凯齐说:“都怪你,要不是你林云一定还是我的!”
林娟听了骂道:“呸!下三滥的玩意,真当自己是个宝贝,不管香的臭的都有人给你在家当老妈子!我告诉你,你再要是敢说这样的话,我把你脑壳拧下来当球踢!”
林向阳干脆又把地上的扁担捡起来,随时准备动手。
周凯齐见了跟林向阳说:“爸,您别生气,当心气坏身子。您先进屋去吧,天寒地冻的别闪着。”
张凤英后来赶过来,给林向阳罩着的棉袄系上扣子。她看到顾听澜他们都在,就拉着林向阳说:“让孩子们自己处理,你要是病了,一家子人不得安宁。”
等林向阳一步三回头的进到屋里。周凯齐没说话,顾听澜也拉着花芽先离开。王天柱跟在后面直“啧啧”。
林八一见了,也带着媳妇孩子离开。
等到人都走了,周凯齐让林云也走。林云不走,说:“我不怕他了。”
周凯齐叹口气,弯下腰从刁磊怀里掏出一张林云晒到外面的手帕。
“你、你太让人恶心了!”林云上去要踹刁磊,被周凯齐抱住说:“别碰他,凭白脏了你的脚。”
林云见了气的不行,不知是该从小偷骂,还是该从变态骂。
刁磊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林云说,他看到林云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死死地盯着她。用从前从没有过的热切眼神凝视着林云。
他怀疑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林云,原来跟他结婚的肯定不是林云。
要是一开始林云就是这样知性大方的气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跟林云离婚。
刁磊捂着胸口,气若游丝地说:“小云,我后悔了,我真后悔了。从前是我不中用,只知道听我妈的话。我妈去年已经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求你,再看我一眼吧,求你原谅我,求你不要跟他去北京。”
林云看着手帕,跟周凯齐说:“我也后悔了。我刚才跟他们一起走好了。省的脏了自己的耳朵。”
周凯齐笑着说:“那你快回去。”
林云皱着眉,不管刁磊的苦苦哀求,说:“那你怎么处理他?”
刁磊痛苦不堪,他这次看到林云回来就被吓到了。眼前的林云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女神,一举一动都让他爱得不行。
他不敢上前,知道这一家卧虎藏龙。只想守着远远的,看什么时候林云落单,自己找个机会看能不能让林云回头继续跟他过日子。
他娘死了以后,只能他自己出去赚工分,时常因为干活偷懒挣得比妇女还少。一般男同志一天能挣七个工分,女同志五个工分,到他手里只有三个工分。经常被徐书记点名批评,说他就是懒汉,是典型。
刁磊知道女人离婚就是个二手货,没人愿意要的。林云性子一向软,说不定还真能答应。若是那时,他再跟着林云到什么岛上去,依山傍水,吃香的喝辣的,这辈子衣食无忧,岂不是一箭双雕。
今天知道林云居然又结婚了,他整个人要崩溃了!特别是结婚排场办的比村子里嫁娶头婚闺女的都要大,让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好不容易等到大家散场,从只言片语中知道她再婚的对象居然是一位大学教授!
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内心的惶恐和嫉妒让他不知不觉地来到林家,想要找到林云说一说话。希望林云能跟以前一样乖乖地听他的话,不要随随便便跟别人男人走。
顾听澜把花芽送回老瓦房,又转头回来看到地上昏厥过去的刁磊挑了挑眉。
他伸手试了试刁磊的鼻息,又在刁磊身上按了按,站直身子跟周凯齐说:“看不出来周教授下手挺有谱的。断了四根肋骨和一条腿,还能留口气,够理智。”
周凯齐把手帕揣到兜里,低声说:“不理智,冲动了。”他嘴上这么说,表情却很轻松,感受不到多少悔意。
顾听澜笑着摇摇头说:“你们文化人就是喜欢言不由衷这一套。走吧,我给大姐夫帮把手,把‘小偷’扔到医院去。”
周凯齐笑道:“麻烦顾副旅了。”
顾听澜也说:“没事,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
*
隔日就是腊八。
顾听澜这玩意不吃家里的腊八粥,非要去大集上买人家熬的腊八粥。
花芽坐在毛驴车后面,裹的严严实实,纳闷:“你咋这么作呢?”
顾听澜就是想赶毛驴车,带着媳妇出去玩。
但这样说出口就太不成熟,于是扯了个别的理由:“小柱想感受一下别的地域腊八风貌。咱们家样品太单一,不如到县里转转。”
“那他怎么不来?”花芽眯着眼睛问:“你该不会驴我吧?”
顾听澜说:“我回去转述给他。他还得写寒假作业呢。咱爸昨天让咱们过完初三就走,去北京我家,跟你公婆一起过正月十五。我还想着买点咱们这里的特产给你公婆带过去呢。”
这话成功转移花芽的注意力,她忙看了看毛驴车的承载能力,说:“现在正是好东西多的时候,那些干货都是跑山人压箱底的好东西,咱们买多多的回去,都带到北京去!”
“哎哟我的好媳妇,你真孝顺,我可真没选错媳妇。”顾听澜小嘴把花芽一顿夸,夸的她找不到东南西北。
顾听澜顺势拉着她在县里架着小毛驴车“嘚儿驾”地溜达了一圈,拉了一车东西回去,成功的满足了他的心愿。
媳妇孩子热炕头,加上赶着小毛驴赶集。
这场农家深度体验游,圆满了。
回到家,花芽打算把这些东西先到老瓦房的院子里铺出来。知道公婆未必会分辨好赖,她打算把买的三蛇皮口袋的山货干果都先挑拣一遍,把坏的烂的有虫的先过一遍她的手。
顾听澜说什么不让她在院子里挨冻,硬是让她在屋里铺了一地。
花芽坐在小板凳上跟顾听澜俩人一人一头开始捡干货,等到墙上的大挂钟响了十一声,花芽锤了锤酸疼的腰说:“不行了不行了,你把我包拿过来,掏三元钱,吃完中午饭,我雇王天柱他们过来捡。我可不遭这个罪了。”
顾听澜笑得不行,他把小妻子拉起来,把搪瓷盆里倒上热水让她洗手。
洗完手,俩人到林向阳家里吃饭。
正当路过翠翠家门口时,翠翠喊道:“花芽姐!花芽姐!”
花芽站住脚,跟顾听澜说:“你看她是不是哭了?”
顾听澜见到翠翠两坨皴了的红脸蛋,一时分辨不清。但还是从说话的腔调里发觉翠翠情绪不对。
“你先跟她说说话,我先过去。”小姐妹俩说说悄悄话,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在边上听。
花芽放他先回去,自己往翠翠家小院里走。没等她进去,就听翠翠冲着屋里喊道:“你就跟酒过日子吧!以后把酒当闺女,别来找我!”
花芽见翠翠要往外面跑,拉住翠翠说:“你跟你爸有什么好吵的!天寒地冻你要上哪儿去,赶紧去我家里暖和一下,消消气。”
翠翠哭着说:“花芽姐,你不知道,我妈给我攒的上大学的路费钱,全让我爸偷着买酒了。我找他要,他不给还骂我是赔钱货败家子!说我以后要嫁人,他注定享不到我的福。”
花芽一听来气了,说:“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看我跟我大姐不都是嫁出去了,我爸不也挺好的么。”
翠翠说:“我爸说指望谁都指望不上我,让我赶紧嫁人,换点彩礼给他喝酒!我实在太生气,我不愿意在家里呆下去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到大学里去念书。”
翠翠呜咽着说:“算了,他把我路费拿了就拿了,反正我妈的钱也是他的钱。我现在就去找徐书记要路上的介绍信,我拿了介绍信就往天津走,总会在开学前到大学报道的!”
第282章
花芽拉着她不让她乱跑, 好声好气地跟她说:“他都喝多了,你跟他生不完的气。等人家明天酒醒,早就忘记今天说过什么。”
翠翠痛苦地说:“他根本不会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不管他喝过酒还是没喝酒都是一个样。只不过没喝酒会把这些话藏在心里, 行动上对我没任何的关心。喝过酒就会把这些话发泄出来, 其实他心里都清楚, 根本没有醉到胡言乱语的地步。”
花芽腹诽翠翠爸就是个酒后无德的人。得亏他没有儿子,没儿子都这样对待独生女翠翠, 等有了儿子还不知道怎么对待她。
花芽没出嫁前,还跟翠翠聊过她爸。翠翠都以为她爸能在外面有个儿子,要不然怎么会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是翠翠爸又没有那样的“本事”, 只能日以继日的喝酒胡闹,把他没儿子的过错都推卸到翠翠和翠翠妈身上。
花芽伸手给翠翠擦擦眼泪,挽着翠翠的手拉她往隔壁自家小院里去。
走到小院,翠翠抹把眼泪倔强地跟花芽说:“我就不进去了,你们一家人难得回来, 其乐融融的。我哭哭啼啼进去像什么话。”
花芽不撒手, 开玩笑, 她的小伙伴要是真徒步往天津去,她可怎么找去。
花芽说:“我给你带的学习资料还没给你呢。咱们进屋不说别的, 就把书给你。你在我这边冷静冷静, 等你情绪稳定再走。”
翠翠站在门口说:“你们家人太多,我在门口等你。”
花芽没办法, 只有说:“那你答应我, 拿了书上你姥姥家去睡, 晚上别跟你爸吵架了。”
翠翠靠在门边,有气无力地说:“知道了, 我还想图个清净。他要是不耍酒疯大半夜跑到我姥家胡闹,我也不跟他吵架。”
翠翠爸喝过酒,嗓门大到一吵吵起来半个林家村都能听到。在寂静的冬日夜晚,他的声音能传播好几里地。
别说翠翠,就连花芽当初隔三差五就会伴随着他酒后胡言乱语睡过觉。这已经是村子里稀松平常的事情。
花芽在屋里把包里带过来的参考书抽出来,又把皮钱夹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三张大团结。她站起身,抱着书想了想,往里面又多放了两张大团结。把钱夹在书中拍了拍,花芽写个纸条:“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她也不是巴巴要翠翠换钱,只是翠翠是个心性高的。被他爸把路费花了也没说开口找花芽借,硬挺着要走到天津去,光冲这一点也得有个说明。不然翠翠肯定不会收下这个钱。
花芽小叹一口气,王天柱嚼着锅巴路过,贱次次地说:“叹一口老十岁咯。”
花芽照着他屁股蹬过去,王天柱后脑勺长了眼睛,轻巧地躲了过去。还笑话花芽:“每次都是这一招,腻不腻歪。”
翠翠还等在门外,花芽不跟他闹,拿好书走到门口给翠翠。
“这书你回去记得看一看。走路的时候这样拿好了,别倒着拿。”花芽笑着说:“喏,这里还有一包鱼片,你拿回去给你妈和你姥吃。带点甜滋味,干吃或是泡稀饭都成。”
翠翠问花芽:“你什么时候回去?”
花芽说:“我初三就往北京去,十五从北京走。”
翠翠说:“那初三我过来给你送点东西,你记得拿。”
花芽点头答应下来。
等翠翠走后,顾听澜从堂屋出来,跟花芽说:“是个有性子的好姑娘。”
花芽说:“当然啦,小时候我俩玩的最好。就是他爸是个臭酒鬼,人见人烦,动不动就耍酒疯。不是掀桌子就是踹门,还老是骂翠翠。翠翠小时候总想着背着包裹沿着铁路上北京,找总理告她爸的状呢。”
顾听澜说:“真是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你跟翠翠都了不得。不,你比她还了不得,你是真走了,一走就是上千里。”
花芽伸手往他坚硬的胸膛上戳了戳说:“所以你更要管好自己的嘴,不能嗜酒。那不是个好东西。”
顾听澜从善如流地说:“我过来的确喝过两顿酒,也都是咱爸让喝的。你看我在部队里头,谁让我喝酒我喝了没有。我不是跟你吹牛,上个月到北京授衔,他们在大礼堂开宴会,让我喝什么红酒洋酒诶克斯欧,我连正眼都没给。就端着豆汁喝呢。”
“你们咋还能喝洋酒呢。”花芽瞪着眼睛说:“那可是□□喜欢的玩意。”
顾听澜也学着她瞪着眼睛说:“咱们领袖可说过‘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有干部把这句话往深处推开说‘凡是能打倒敌人的就是我们的朋友’,这诶克斯欧放倒过数不清的敌人,它是咱们这一边的朋友,咱们喝它是绝对的立场正确。”
“你咋不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呢?”花芽嘴一撇说:“反正我看你心里是有数的,自己把握好肚量就行。”
顾听澜听到张凤英喊林回放桌子准备吃饭,大手往小妻子头上拍了拍说:“你放心,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我都不会跟翠翠爸一个样。喝酒误事,再说,你男人过完年就是大禹岛的一把手,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头脑清醒,回去以后,绝对滴酒不沾。”
顾听澜但凡在花芽面前表过态,就没有失言过。花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笑了笑说:“我当然相信你,必要时候喝点酒喝点。走吧,咱们吃饭。今天轮到咱们刷碗了。”
他们坐在饭桌上,小瑶瑶面前摆着一个小碟,小碟里有鸡蛋黄和胡萝卜条。她现在可以少量的吃点这些东西。花芽打算抱着她,等她吃完自己再吃饭。
顾听澜怎么能让花芽饿肚子,把小瑶瑶抱在自己怀里,给她擦干净小手让她自己抓东西往嘴巴里喂着吃。锻炼她咀嚼和动手能力。
花芽干脆端起碗,开始顾听澜一口她一口的喂饭动作。反正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她这样也都见怪不怪。
林向阳看他们小夫妻感情好,一高兴又拉着大儿子和大女婿喝了两杯。
他主要是看他们喝,他还在恢复期,一点酒不能喝。
好在他也不馋,就是主动给大儿子和大女婿倒酒,见他们喝他就高兴。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怪毛病。
顾听澜抱着小瑶瑶躲过一劫,林八一和周凯齐俩人各喝了二两也就不喝了。
小酌怡情,林向阳见他们点到为止也不继续劝。自己大口吃着白米饭,就着肉汤泡饭,香的不得了。
腊月转眼就过。
除夕晚上,林向阳住的小院里放了一整晚的炮竹。
周凯齐在屋子里头给过来讨春联的老乡们写春联。
花芽坐在炕头上跟着大家一起守夜,困得当啷着脑袋瓜。
顾听澜用手心托着她的下巴,被林向阳看到,将他们夫妻撵回到老瓦房睡觉。
大年初一。
林家村的父老乡亲们家家户户都贴着周凯齐写的春联。
要说周凯齐是真的有才华,这么多户人家,春联上的吉祥话就没重复过。还换着不同的毛笔字写,写的又漂亮又潇洒,比外面卖的都好看。
他写完春联,又给家里写“福”、写“吉祥”、写“如意”。家里窗户门还有墙上贴满红窗花。
村子里的孩子们挨家挨户的拜年,走到林家最开心。
原因无他,难得回来一趟的花芽,身为已婚已育在村里也算有了点辈分的她,在堂屋里支着靠背竹椅子,翘着二郎腿,斥巨资五元,换成五十张一角钱,来一个拜年的孩子,给一角钱。
顾听澜坐在她旁边的矮凳上,也没个靠背,双膝并拢,像个规规矩矩的外来媳妇,来一个孩子给发两颗水果硬糖。
要是遇上拜年吉祥话说的好的孩子,他还多给一颗。要是有眼力见祝他们白头偕老的,那就是一大把糖。
孩子们欢欢喜喜的来,欢欢喜喜的走。一天到晚没消停过。
张凤英在后面给顾听澜端杯热茶来,笑道:“今年过年村子里可算不缺糖吃了。往年孩子们兜里能有一颗两颗都算多的。有的人家就把冰糖给他们当果糖吃,就这样冰糖也不是时时刻刻能吃到的。”
前面一拨孩子刚走,就来了一批隔壁李家村唱花会的。
他们拿着大鼓、二胡、铜锣,挨家挨户的在院子里唱“跑旱船”。
这些唱花会的演员都是农民,趁着过春节,给家里整点小零钱花花。
有的人家给个两角伍角,他们笑纳。给个一斤二斤的苞米碴,他们也笑纳。遇上大方些的人家,像是林向阳家中,花芽把手里的角钱一人给出去几张,林向阳又拿半包别人没抽完的红双喜分给他们。
家里没有抽烟的人,给出去也不心疼。得了这么些好东西,唱花会的人十足的花着力气表演。
唱花会的最会识人,知道这一家门头虽然不大,给钱给物却是大方的。于是把乐器伴奏敲打的更大声,引来孩子们在前后簇拥着。
他们一连演了两出引人发笑的滑稽剧目,林八一陪着方圆看个新鲜,掏了一元钱,等他们耍完将他们客气送走。
他们前脚走,别的村子唱花会的又来了。后脚别的村走了,林家村唱花会的也来了。
林家村的演员比别的村子要年轻,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嗓子唱起来挺透亮的。一套敲锣打鼓的剧目下来,大家嬉笑着给钱给东西,把同村的老乡好生生的送走。
这些唱花会的经常附近几个村子走完,背上包里都是沉甸甸的东西。遇上今年这样的好年节,大约整个冬日里都不愁吃喝了。
第283章
林向阳知道顾听澜多年没有回北京, 让花芽早点去婆家探望公婆。
顾听澜心疼小妻子三年没见亲爹,硬是捱到初五离开。
周凯齐和林云跟顾听澜一家一起往北京方向走。林八一带着妻儿开车往方圆娘家去。
林回年假到了,要回北京部队, 初三晚上坐火车离开了。
顾听澜开着红旗车行驶在前面打头, 小瓜子开着吉普车在后头。小瓜子过了个新鲜年, 还得张凤英给的不少大包小包的特产,美滋滋地离开。
从鄂洲开车走107国道上北京, 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初五清晨离开,到北京家中已经是初六的中午。
郭英和顾守江早早在家做好饭菜等着他们。
顾听澜要么不回,要么带了一窝人回来。
郭英和顾守江好些年没过的这么热闹。只可惜先一步回到北京家中的顾涛涛初八就要到暗礁岛开工,不能跟他花姐一起回去。
吃过饭, 周凯齐迫不及待地想要带林云看看他们的家。
顾听澜先让小瓜子开车送他们过去,约好拜访的时间就没跟着打扰。
花芽初来乍到没觉得拘束,反而跟郭英俩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好多说不完的话。
晚上,郭英和顾守江的老战友们听说顾听澜带着媳妇和孩子回来,都过来看望。反正都是一个大院里的, 吃完晚饭溜达着过来坐了会儿。
见到顾听澜年纪轻轻身边就跟着警卫员, 暗暗咂舌。
开始他们知道顾听澜跟一位农村姑娘结婚, 都觉得两个家庭门不当户不对。特别是知道花芽母亲很早过世,没念过大学, 都认为就算结婚也不会有太多共同语言。
等到真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花芽同志, 老战友们眼珠子都要掉了。
花芽穿着郭英准备的时髦又洋气的衣服,待人大方不做作, 即便知道他们都是退休的领导干部, 也是不卑不亢。
人长得周正漂亮那更不用说, 身条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生的小闺女跟她妈一个模子出来似的, 也不管见没见过,被抱起来就“咯咯咯”先笑上一阵。
花芽让她亲亲奶奶们,小瑶瑶抱着就啃,一点不含糊。可把这一圈爷爷奶奶兜里的红包哄了个干净。
这些人家里不少都有“农村亲戚”在家里帮忙,说明白点就是自家请的乡下保姆。他们听说花芽是农村的,自觉代入到那种形象当中,谁知见了以后,使劲打了他们的脸。再加上曾经不止一次的立功表现,都说这是家有梧桐树才引来了金凤凰。
在知道边上坐着的林娟就是花芽的妹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一个个都开始打听起来。
郭英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久久,话里有话地表示这位姑娘也不是一般人,得了大奖的。一般花拳绣腿的男儿郎,就少往别人面前凑。
花芽在大院里露过面,后面几天要么是郭英给她做好吃好喝,要么就是顾听澜开车带她满四九城的转悠。
北海公园、地坛、长城、圆明园等等著名景点挨个的去。挨个去也就算了,每天清早风雪无阻带着小妻子去看升旗。
花芽在人民的首都待得乐不思蜀,小手揣在袖筒里,问顾听澜:“我也是有见识的人啦?”
顾听澜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眼眸里都是笑意:“那必须的呀。”
他们从广场走出来,沿着大街往西单方向去。
花芽手扶在车窗上,突然纳闷地问:“为什么大街上没人卖烧饼?这几天来家里拜年的也没见到拿烧饼的。是都让人买光了么?”
顾听澜还在开车,差不点在人民大街上十车道上把车给剐蹭了。
他找个地方把车挺好,坐在驾驶座上转头,义正言辞地给花芽纠正错误观念。
花芽这才知道原来北京人民对烧饼就跟外地人看烧饼一样,烧饼不过就是烧饼!这东西根本上不了正席!根本不像周文芳说的招待贵客、走亲访友必须要的东西!
花芽出离愤怒了!
周文芳!
你好狠的心!
骗了我两年!
好不容易到了婆家,因为婆家第一顿饭没有给烧饼,花小芽同志甚至觉得婆婆不爱她了!上了门的媳妇就是不值钱了,要给她下马威了!
顾听澜弹了她脑门一下:“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婆婆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
花芽捂着脑门气呼呼地说:“我真是丢人丢大发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顾听澜说:“周文芳同志也很后悔啊,你以为哪位女同志愿意当‘烧饼西施’呢。她的确说了谎,你看她在部队是骑虎难下。我看你挑明不如不挑明,回去也别给她带烤鸭,带三五斤烧饼,咱们省钱又省事。”
花芽跟顾听澜一拍即合:“好,就给她带烧饼回去。我让她哑巴吃黄连。”
到初七这天,林娟也要准备回部队。她跟顾涛涛买了一趟卧铺车,俩人在路上还能做个伴。
回家的头一天,林娟跟着花芽和顾听澜又去看了场升旗仪式。
广场上无数双眼睛凝视着冉冉升起的红旗,一股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今天顾听澜没有穿军装,穿军装在广场上走着动不动就遇到其他军人要敬礼不说,还有不少督查巡检仪表。再走几步又有来检查军官证的。
顾听澜来过几次后,毅然决然地选择穿便装,跟花芽俩人挤在百姓之间就跟普通的旅游客一样。
“主席说的一点没错,‘军人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顾听澜拉拽着花芽从地下通道往外走,时不时会被人撞一下。人挤人,都不是故意的。顾听澜就让花芽和林娟走在自己前头,他在后面让出一个小空间。
他絮絮叨叨地说:“看咱们挤得宛如铜墙铁壁,谁都别想从咱们这里通过。”说着,他的肩膀又被人撞了一下。
顾听澜回头,看着人有些眼熟。可他到底十多年没回来,这人变化太大,冷不防没认出来。
石东知道顾听澜回大院里,没机会到家里做客。他跟外地来的表哥表姐过来看升旗,见到顾听澜自己走一排,还以为顾听澜的妻子不在,口无遮拦地说:“老顾!是你!你的乡下媳妇呢?”
顾听澜从声音里听出来是他少年时期的玩伴石东。他开口道:“你怎么变化这么大,毁容了?”
石东原来长得是个瘦猴子,三十多岁开始发福,横向发展。裤腰带勒在肚脐眼下面,最后一个窟窿眼后面多打了三个孔。
石东话不中听地问:“一时兴起娶的农村姑娘怎么不在,怕丢人不敢带回来啊?”
顾听澜皱眉说:“狗嘴吐不出象牙,不会说话就别说。你不嫌你自己丢人,我媳妇更不丢人。”
石东听出顾听澜话里的维护,笑道:“看样子新鲜感还没过。你啊就是在岛上憋久了,要我说还是咱们北京的大妞香——”
花芽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去,挤着人的瞬间朝他裤/裆上踹了一脚!踹完人撒丫子就跑!
“哎哟!疼!疼死我了!”石东溜着墙根蹲下来,捂着裤/裆汗流浃背地喊:“快把刚才那个妞给我抓住!”
他带着的两位表哥表姐,看起来跟他关系一般般的样子。
听到石东让他们追人,他们照着花芽跑的方向追过去。顾听澜看到他们也不知有意无意,反正不是很尽心的感觉。
花芽身形偏小,林娟挡了两下想要追过去的人后,花芽早就趁机消失在人潮人海当中。
顾听澜双手交叉在胸前,垂视着蹲在地上的石东,慢悠悠地说:“平时不积口德,现世报了吧?该的你。”
石东冒着虚汗喊道:“刚才那个踹我的你认识对不对?你一定认识!我要报警,我现在就要报警!”
顾听澜不跟他鬼扯,淡淡地说:“我刚回北京哪有熟人,不像你四处得罪人。以为大院子弟就能为非作歹,小心被人戴上帽子游街去。你说我媳妇的话,我也会转告给你父母,让他们跟我媳妇的公婆交代去。”
石东无力地喊:“你多大的人,还告家长!”
顾听澜说:“你得罪的人多,害怕是应该的。我又没得罪过谁,高就告了。”
石东被他唬了一下,又想着自己的确做过不少昧良心的事,在他看来就是口无遮拦的说说笑笑。他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么一个两个就开不起玩笑呢。
在他跟前说过话的人,难免有人怀恨在心。倒是要报警以后,让他把嫌疑人说出来,怕是一页信纸不够他写的。
他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用袖子蹭了蹭脑门上的汗说:“得,今天算我出门没看黄历。我、嘶——我先去医院看看,回头找你喝酒给你接风。”
“免了,话不投机半句多。”顾听澜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石东的表姐见到平日跋扈的他面对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还能忍耐,一时疑惑地问:“他是什么人啊,怎么不给你面子?多少人要跟你喝酒都排不上号呢。”
石东胳膊搭在远房表哥的肩膀上,一瘸一拐地走着说:“那是活阎王。”
他嘟囔着说:“妈的,那八成是他的熟人。肯定是我说他媳妇他不乐意听,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来弄我。”
他表哥还没说话,表姐又说:“那你要不要跟姨夫说说?”
他们的姨夫就是石东的父亲。石东走到通道台阶前定了定,又吁了口气,十分想把裤子脱下来看看肿没肿.
“告诉了又有什么用,我爸现在跟他平级!谁能处置谁?!”
他表哥望着花芽跑走的背影深深地看了眼,回过头跟石东说:“你的确是活该。”
*
林娟先找到花芽,随后十来分钟顾听澜就到了。
顾听澜跟一脸忐忑的小妻子说:“厉害呀,小腿蹬得真顺,差点老石家四代单传的独苗苗就被你给解决了。”
花芽伸长脖子看了看说:“我踹完就后悔啦,他说话的怪腔怪调真让人讨厌。我的确是个农村人,这是事实,他说就说了。但你不能被他那样说呀,仿佛说我是农村的就能把你也连带着轻视。”
林娟也说:“可不是么,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狗德行。”
顾听澜这才知道,原来小妻子并非是因为她自己被看不起而生气,而是觉得被看不起的人是他,才会反射性的踹过去。
顾听澜安抚地在小妻子后脑勺轻轻抚摸了两下,跟她说:“你别怕,他就是个纨绔,顾涛涛见他都不给他好脸色,咱们犯不上怕他。他说了他不报警,就算报警你也别怕,我给你撑腰。再不济,到了北京的地头,你公公婆婆都不是吃素的,要是知道他这样说你,别说他,就连他爹妈吃不了都得兜着走。”
顾听澜见花芽听了这话小手松开拳头,似乎放松了些。
他又夸奖小妻子说:“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说的话,经常左耳听右耳冒。你跑了以后我还担心找不到你。我这么宝贝的一个媳妇要是在广场上丢了,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花芽干完坏事心情很爽快,她指着电线杆说:“你不是说咱们要是走散,就在标记的电线杆下面见面么,我都记得,不会忘记的。”
林娟探头往后面看了看,没看见刚才那三个人。
这个小插曲就算过去了。
她松口气,抬手看着腕表说:“快八点了,赶紧去烤鸭店排队啊,我跟战友们说了,给她们带俩正宗的北京烤鸭吃呢。过年人多,咱们早点去。”
“现在太早,你去鸭子还嘎嘎叫呢。”顾听澜指着人行天桥对面的店面说:“走,哥带你们喝豆汁儿去!那玩意可好喝啦。”
俩位小傻妞信以为真,跟着顾听澜走过天桥坐在店面里。
这家店除了卖豆汁儿,还卖焦圈配咸菜。
“喏,用这个焦圈蘸着豆汁儿吃,就跟你们油条蘸着豆浆吃一样。焦圈也是炸出来的,又脆又香。”
顾听澜拿起一个焦圈给俩小傻妞做示范,咬下去一口,心满意足地哼哼一声说:“地道,就是这个味儿!”
林娟谨慎地端起豆汁儿碗,刚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她速速放下碗,捏着鼻子要跟花芽说。
花芽毫无防备,刚才跑的有些渴,端着碗炫了一大口豆汁儿。喝完差不点喷顾听澜脸上。
她坚强地咽了下去,青着小脸,干呕了一声说:“这是人吃的东西?这玩意至少死了八百年。臭出了一股腐朽的味道。八斤,你狼子野心,你想换老伴!”
第284章
“听话, 别嗷嗷,我不换老伴。”
顾听澜给小妻子买杯甜豆浆嘬着喝。
花芽捧着甜豆浆还在跟他赖赖唧唧,说话爱答不理。
顾听澜往小姨子那边瞟, 小姨子也不理他。
得了, 顾听澜自掏腰包给小姨子买了上两只烤鸭, 外带五十张面皮儿。小姨子接受了糖衣炮弹,拉着花芽说:“你跟我二姐夫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就是一口豆汁儿,又不是真坏了,别人喝得你怎么就喝不得。”
顾听澜一手提着一只烤鸭,要不是条件不允许, 肯定给小姨子鼓掌。
花芽看他俩相互打配合,冲林娟说:“那你喝呗,我拦着你喝啦。又不是坏了,是好东西,你快去喝。”
林娟瘪瘪嘴, 绕到一边去跟顾听澜嘟囔着说:“我二姐成了小嫂子嘴皮子开始不饶人了, 结过婚的女同胞怎么都会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顾听澜知道这几天有人上他家想要给林娟说亲事, 开玩笑说:“等你出嫁不就知道了。”
林娟不认同地说:“嫁人有什么好的,我要活出自我, 活出三八风采!”
花芽给她鼓掌:“说得好, 你一定是个好三八!”
顾听澜思前想后,跟小妻子说:“你有没有想带回去的?你看小娟给战友带烤鸭, 你的好姐妹那么多, 你给带点什么?过两天咱们就回去了, 你不提前准备着?”
花芽嘴巴上不说,心里的确在想这个事。
烤鸭等着走之前买就行, 还有必不可少的果脯和稻香村的糕点。还有什么呢?
花芽眼前一亮说:“给小芳带的烧饼还没地方买呢。”
顾听澜说:“这个好办,王爷胡同里就有烧饼摊,咱们给她买上多多的回去,让她瞅着别人吃烤鸭吃糕点,自己吃烧饼。”
顾听澜成功把炮火转移,并且跟花芽同仇敌忾。
花芽小脑袋瓜被他带偏过去,也顾不上跟他生气,跟他诉说着周文芳这些年多可恶。
两年下来,二十四个月,七百三十个日日夜夜。
骗她逢年过节吃烧饼,大事喜事也吃烧饼,来了客人还吃烧饼,见了小桃桃给的也是烧饼!
呵呵呵呵。
皮笑肉不笑完,花芽把身上挎着的帆布解放包往身前一挪,拍了拍说:“我给她装一包回去,眼睛盯着她让她吃完。我就在她对面啃大鸭腿,馋死她。”
顾听澜当真带着他们去了王爷胡同。
正月里都是年,今天是大年十二。烤烧饼的大爷都快到晌午了,才慢悠悠地出摊。
他刚出摊儿,就接到这么个大活儿,烤五十个各种各样口味的烧饼。现付定金一元钱,烧饼五分钱一个,剩下的一元五角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趁着大爷还在做烧饼,他们去肉摊儿给小瑶瑶买了肉糜。她最近可以少量的吃些蔬菜鸡蛋和肉类,都是要煮的烂糊或者打成泥。
中午他们三人吃的是隔壁摊位上的糖火烧。
糖火烧是北京老式小吃,用面粉、红糖和芝麻酱做的。
老北
依誮
京人讲究的就是个“香甜醇厚”的口感。买回去当时不吃,放到家里十天半个月都是酥软香甜的。
吃完糖火烧,烧饼还没做完。花芽又在胡同里偷偷摸摸摆着的小摊位上买了些糖耳朵、糖麻花和驴打滚。做驴打滚的大娘手艺好,还舍得给豆面,知道花芽喜欢吃豆面,往上面撒了一大把。花芽美得不行,小嘴说了不少吉祥话。
到一点来钟,大爷的烧饼姗姗做好。
不过也没事,花小芽同志跟戴着红袖章的大爷大娘们唠了半天的嗑,临走还被热情的北京大爷大娘们塞兜里不少瓜子花生。
“好闺女,等你有空再过来,那个大海沟里的事你还没说完呢。”
“这小丫蛋一看脑瓜子就聪明,嘴皮子叭叭说,活灵活现的。要不是我岁数大,我也想去大海沟里看看。”
“可别说,小丫蛋长得可真俊,咱胡同都没这么漂亮的闺女。你们瞅瞅边上的小伙子也是人模人样,要鼻子有鼻子,要眼睛有眼睛。”
“可不咋地,可惜人家说自己结婚了,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旁边窄巷子东头第三户的老赵家的二儿子还没娶媳妇,听老赵说要是二儿子结婚能把半间四合院给老二呢。”
“嘿,那破四合院谁要啊。下雨漏雨,刮风漏风,平时还潮。一大家四代同堂,二十多口人挤在三间平房里。要是我闺女结婚,可不找这样的人家,咱伺候不过来啊。”
“那西边铁匠张小泉不也不错么?他们家自己打的剪刀挺好使的。”
“可拉到吧,他们家穷的叮当响。张小泉家还跟王麻子家不合。俩家因为卖菜刀老干仗。你们说,卖剪刀和菜刀能有什么出息,现在都是算工分,磨的再光亮也没用。难不成还整个张小泉剪刀、王麻子菜刀?咱听听,合适么?”
“让小丫蛋给咱们留个通讯地址,回头有合适的再给她介绍。”.
顾听澜开始听到有人夸自己媳妇还很高兴,听到后面,嗬,难怪兴致勃勃的跟人唠嗑呢,原来围着坐在台阶上的一帮退休老头老太太们,想发挥余热,给他的小妻子介绍对象呢。
他酸几溜的把小妻子拽走,他不拽走,兴许就被拐跑了。
花芽从胡同沿路走沿路剥着花生,自己吃一颗给顾听澜嘴巴里塞一颗。花生壳非常有素质的揣兜里,没到处乱扔。
从胡同出来,上酒仙桥。可以从人行天桥上看到许多初八上班的人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
这边的人似乎很喜欢贴大字报和放广播,单位门口刷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口号。
有的单位在十五前只需要上半天班,单位门口不少穿着蓝色黑色棉袄的人,戴着大棉帽,骑着自行车,中午下班后黑压压地冲出来。
“果然是首都人民,真够富裕的,该不会家家户户都有自行车吧?”花芽昂头问顾听澜。
顾听澜十多年没回来,只能用他完美的推测能力唬着说:“应该是吧。”
林娟上次来北京比赛过,比花芽知道的多,跟花芽说:“一般上班的人家都有自行车,有的双职工人家还有两台自行车呢。”
走下人行天桥,到停车的地方。
顾听澜见花芽眼睛要黏到别人的自行车上,他拍了拍红旗车的车头说:“骑自行车算什么,等回到岛上哥教你开小汽车。”
花芽惊喜地问:“真的?你该不会又驴我吧?”
顾听澜严肃地说:“我骗谁都不会骗你。你不是还想着到海城上大学么,等我教会你开小汽车,你就自己背着小书包,开着小汽车上学放学,要多厉害有多厉害。”
微微畅想了一番,花芽乐得呲着一口小白牙。
车还没开上,人先嘚瑟了。
她上车坐在副驾驶,顾听澜跟她说:“看到我脚下踩的这个没有?这个就是油门,油门左边是刹车。在部队里面,咱们喜欢叫刹车‘制动’。”
林娟从后面的座位探头偷艺,顾听澜把手放在档位上,跟她俩科普说:“一档起步,脚踩离合器,缓缓踩下油门,握紧方向盘——看见没,小汽车就能动了。”
花芽瞪大眼睛看着顾听澜的一举一动,仿佛看到以后上大学潇洒开着汽车的自己。
因为回岛上就能学着开小汽车,这个承诺让花芽掰着手指头盼着回岛。
在外面溜达一上午,花芽刚到家,郭英就把她叫过去。
“快来看看,妈给你买了新布,都是好材料。你走之前给你再做两身春装。”
花芽懂事地说:“我衣服已经穿不过来啦。”
郭英说:“说你是老外吧,你还真不懂。我听说国外不少人穿衣服都讲究按季节按款式。今年流行这个样,明年流行那个样,过时的款式人家小年轻都不穿呢,就你还放在衣柜里当个宝贝。回头让听澜把你那些旧衣服都给捐了。”
花芽说不过婆婆,给顾听澜使个眼色。
顾听澜却说:“对,都给她捐了。看她还穿不穿新衣裳。”
郭英看林娟从二楼客房换好衣服下来,她招呼林娟,拿起桌子上另外一卷毛料说:“你也来,看看这个面料喜欢不喜欢,听说是山羊绒的,等你们回去岛上还冷,贴身穿特别保暖。我给你们仨一人做一件毛坎肩。”
林娟没想到自己也有份,这位老干部也太平易近人了些。她二姐的婆婆果然跟她说的一样,是个天上地下都难找的好婆婆。
花芽她们一起分完布料,又到院子里齐齐收拾带过来的干货。
顾听澜也动手,收拾半天,发现蛇皮口袋里有好几样他没见过的干野菜。
花芽在边上用小口袋把干货归整好,还用笔写上名字和做法。
顾听澜拿起一种野菜问花芽:“这个怎么吃?”
花芽头也不抬地说:“切碎炒鸡蛋。”
他又拿起另外一样野菜问花芽:“那这个怎么吃?”
花芽还是头不抬地说:“这个量多,就用来烧鸡吃。”
顾听澜不甘心,把脚边上干巴巴如稻草的野菜晃了晃问:“那这个怎么吃?”
花芽直起身子,板着小脸,认真地说:“这个量少,可以炖鸡汤。”
顾听澜捂着肚子开始笑,笑完问花芽:“鸡得罪你?不管什么先把鸡安排上。”
花芽瞅着他不说话。
顾听澜了然,一个人笑的直抽抽,看样子鸡还真得得罪过他的小妻子。
花芽没说话,林娟在一旁大笑着说:“可不是得罪我二姐过么,还是农场里养的大公鸡。那时候我二姐年纪不大,那只大公鸡扑腾着大翅膀就要啄我二姐。我二姐撒腿就跑,大公鸡居然飞起来了!从我二姐脑瓜子上面飞,照着我二姐天灵盖啄了好几下!”
顾听澜赶紧搂着小妻子,把脑袋瓜扒拉来扒拉去,看看脑花是不是就在那时候给啄少了。
花芽想起来就后怕,那哪里是大公鸡,简直就是战斗鸡。
顾听澜说:“怪不得你们村里腊八那天办了公鸡选美大会你不去,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怕这个。”
花芽说:“其实现在也不怕,只要别冷不防出现就行。”
她知道顾听澜归根结底还是个城里人,跟顾听澜说:“你不知道,公鸡很灵性,它啄我就是因为我去偷鸡蛋被它发现.原来农场里养的好公鸡吃东西都是看着母鸡吃完它才捡剩菜剩饭吃。老母鸡抱窝还能给老母鸡捉虫子补充营养呢。”
顾听澜把手上活放下来,问:“那要是遇到不照顾母鸡的公鸡呢?”
花芽冷飕飕地瞅了顾听澜一眼说:“被农场的干部先腌后炖了。”
想起花芽往石东□□踹的一脚,顾听澜马上表态:“好媳妇,你应该知道哥最疼的人就是你。”
第285章
花芽品出味儿, 昂起头。
顾听澜前后看了眼,趁没人速速在小嘴上啄一口。
“甜。”顾听澜臭不要脸地说:“没尝过比这还甜的。”
花芽很受用,继续一头扎在野菜堆里给婆婆分菜。
站在二楼阳台上浇花的郭英, 看了个现场版。她一回头, 瞅见顾守江在后面黑个脸。
郭英被吓一跳, 骂道:“你有毛病啊,小俩口感情好, 你脸黑个什么。”
顾守江无辜地说:“我脸黑是天生的,你嫁我那天没发现?”
郭英说:“真没发现,都没拿正眼瞅过你。”说完自己先笑了。
顾守江轻笑一声,说:“你回头跟老大说一声, 就算夫妻俩相处也要保持克制,动不动亲一口扒拉一下,像什么话。过完元宵节他回去就是031部队一把手,正儿八经的军团长,手下管着六位数的人.”
郭英把洒水壶放在花盆旁边, 这棵大红山茶花开的正艳。金黄色的花蕊灿烂的像是花芽的笑脸。
郭英说:“我不扫人家小两口的兴, 你觉得不行, 你自己去说。”
她拿剪刀剪下一枝最漂亮的红山茶,从阳台上喊:“小花, 接着。”
花芽抬头, 看到从天而降的山茶花,双手捧着要接。
顾听澜仗着身量高, 从她脑瓜顶截胡。
“哟, 您不是最稀罕这株山茶花么, 舍得剪啦?”顾听澜把花芽的脑袋瓜掰过来,把红山茶花戴在的右耳上。
花芽的小脸顿时美艳起来, 媚眼入丝地望着顾听澜。
顾听澜喉结痒了一下,仔仔细细地欣赏小妻子的花容月貌。
花芽不懂他的花花肠子,用手轻轻摸了摸耳鬓旁的山茶花说:“哇,好繁茂的花瓣,咱们油炸了吃呀!”
顾听澜失笑。
楼上阳台上的郭英幽怨地说:“你是顾守江的亲闺女吧。一个要拿叶子泡茶,一个要把花油炸。”
他们正说着话,林云和周凯齐上门送春节礼品,顺道邀请花芽和顾听澜到北京新家里做客。
进到屋里,看到花芽正在跟顾守江俩人研究山茶花叶叶到底能不能泡茶。俩人就这个问题嘀嘀咕咕半天。
顾听澜见他俩在沙发上说话觉得好笑,跟郭英说:“你看我跟我弟从小要是这样在沙发上歪着坐,肯定被我爸拿裤腰带抽起来。哪里还会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
郭英给花芽切好苹果,正在上面一根根插着牙签。她头都不抬地说:“儿子有俩,儿媳妇现在就一个。还给我生了个大孙女,我疼都来不及,还抽。我抽你得了。”
顾听澜光笑不说话。
王天柱懒觉刚睡起来,抱着小瑶瑶先跟林云和周凯齐打了个招呼。又说:“奶奶,咱们什么时候去前院孙大爷家串门啊。”
他最近喜欢听孙大爷跟他讲祖国各地风土人情,动不动就让郭英带他过去做客。
孙大爷是个能人,十四岁就跟着红军爬雪山过草地。从瑞金启程,突破敌人四道防线,强渡乌江。后面遵义、赤水、还有赫赫有名的金沙江、大渡河,他全都经历过。
最后去宁夏将台堡,江西、福建、广东、湖南、广西途径的等等地方,他都记忆尤深。
王天柱去过两次,听入了迷。这可是真正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主席说的话一点没错,挑战斗争的乐趣无穷无尽。
林云邀请他们时,王天柱抱着小瑶瑶不撒手,跟花芽请求说:“我跟小妹去孙大爷家串门好不好,明天我自己去大姨家。”
林云先说:“没事,你玩你的去,等你有空随时去都行。”
花芽问林云:“你不打算回大禹岛么?我还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我的大姐成了北京媳妇。以后北京户口上上来,村子里的人都得眼红坏了。”
“我不管谁眼红,我就过我自己的日子。”林云说:“这次跟你们一起回去,我还有不少书要带过来。托运的话怕别人不珍惜,把我的书弄坏。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就是有好些书是从岛上四处收集来的,别的地方还没有。我想带回来哪怕不看,收藏起来也好。”
周凯齐削了个苹果给林云吃。林娟见到笑话花芽:“大姐你可不知道二姐多娇气,还得让婆婆切好用牙签戳着吃。你也让我大姐夫切好用牙签戳着吃嘛。”
林云咬口苹果说:“一人一个命,我就喜欢啃着吃。”
花芽瞪了林娟一眼:“告状精。”
花芽知道大姐夫是个文化人,也知道是个教授。
当顾听澜驾车驶入北大校园时,花芽深刻地感知到周凯齐教授身份一点水分没沾。
“北、北大文学系教授?”花芽小嘴张的老大,林云塞了颗大虾酥到她嘴巴里。
花芽嚼吧嚼吧两下说:“居然是北大的教授?!”
林云笑道:“你还没完了。大虾酥堵不上你的嘴。”
周凯齐骨子里有文人的傲气,没有文人的酸气。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北京普通一所大学的教授,这下可好居然是北京大学的教授,真够惊喜的。
周凯齐说:“怪我没介绍清楚,我还以为小云跟你们都说了。”
林云给周凯齐也塞了颗大虾酥说:“我想总会有知道的时候,也就没说。”
“大姐,你现在可真了不得了。”林娟原本初七准备回部队,她二姐夫给她多批了一个礼拜的假。姐妹一场,让她去完大姐家再走。最后还是顾涛涛一个人孤孤单单上路的。
花芽也说:“你俩真相配,大姐现在可爱看文学方面的知识了。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
顾听澜在前面说:“那咱俩属于什么搭配?”
花芽想都没想说:“鱼找鱼、虾找虾,我这条小泥鳅呀找了只大王八。”
一车人笑的不行,顾听澜似笑非笑地说:“好好好,我是大王八,你等着,花小芽,你现在被惯的不行了,以为公公婆婆给你撑腰就了不起了是不是?”
花芽一哆嗦,赶紧搂着旁边坐着的林云说:“大姐,他吓唬我!你瞅瞅,我过的什么日子。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就遭受了如此非人待遇。”
“少上纲上线。”林云说:“我看你确实被惯得不行,哪能这样骂自己丈夫呢。小顾就该好好管管你。”
花芽装作委屈,小脸皱着说:“大姐有了大姐夫,连二妹都不要了。三妹,你身手好,你罩着我,免得你二姐夫家暴我。他最坏了。”
林娟也叛变了,隔着林云跟花芽说:“回头我二姐要是家暴你,你看我在不在边上鼓掌叫好。”
花芽很伤心很难受,板板正正地坐在小汽车后座,打算冷暴力她的姐妹和丈夫。
不过很快,她被北大校园吸引,顾不上冷暴力谁。
现在是寒假期间,还有工农兵学生正在自发操练。他们都是被群众推荐、被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来到北大念书的。是群众之间选拔出来的优秀人才。
“你们看,那个就是北大的博雅塔。这个湖就是赫赫有名的未名湖。”
林云给姐妹们介绍说:“博雅塔原来是大学里的供水塔,仿通州燃灯塔修建的。后来是哲学系教授博雅,在美国居住时捐资兴建成的。”
花芽把窗户摇开,不顾冷风,仔细看着博雅塔,然后跟林云说:“那要是我也捐资修塔,那是不是也能叫做‘花芽塔’。”
这个林云不知道,周凯齐笑着说:“那当然可以,‘花芽塔’这个名字很好听,学生们一定会喜欢。”
花芽激动的说:“那我得做攒点钱,修个一百米高的塔,让学生们更喜欢我。”
花芽说着说着高兴了。
周凯齐说:“博雅塔是北大的最高建筑,是北大的象征,学校规定以后所有的新建筑都不能比它高。你要是修塔不成,可以修图书馆,你正好在图书馆工作,也挺合适的。北大学子都爱书,你要是捐图书馆,想必同样会爱屋及乌。”
“那可真好呀。”花芽坐着车从博雅塔旁驶过,看到在宿舍下面打排球的学生。虽然衣服穿的很多,但大家都很活跃积极。
“他们不用回去过年么?”花芽见留校的学生不少,好奇地问大姐夫:“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周凯齐说:“这些学生都是入校的工农兵大学生。年纪大小不一,文化程度参差不齐。但是到了大学,有一件事情是共同的,那就是不光要在这里学习文化,还有对学校进行一定的管理和改造。这些学生就是留下来在寒假管理校园的一批人。”
刚才说过图书馆,这次开车路过图书馆,花芽发现北大的图书馆真大。
周凯齐跟他们介绍说:“北大图书馆前身是京师大学堂的藏书楼,二十年前又合并了原燕京大学图书馆,这样有了如今的规模。”
林云跟周凯齐商量着以后要在北大图书馆找份工作。作为教职员工的家属,有优先录取权。
林云对北大图书馆也进行了了解,跟花芽和林娟说:“咱们北大的图书馆是国内最早的新型图书馆。听说还有专门的图书馆专业,我以后打算空余时间去听听课,提高一下自己的水平。”
林云在新的环境中有了自己的方向,花芽嘴上不说,心里很替她开心。
小汽车从进到北大,缓慢行驶二十多分钟,总算到了职工楼。
“我们就住在北三楼,门牌号特别好记,北三楼的三零三。”林云拿着钥匙走在前面,花芽她们跟在楼梯后面。
打开林云的新家,花芽和林娟震惊了。
房子里到处都是书。
客厅里的墙上被打成书柜,塞满了书不说。沙发后面也是两个两米高的书架。房间里不管是书房还是卧室也都是书。
林云说:“周大哥说要把这些书柜搬走,用来摆放我喜欢的东西。但是我最喜欢的也是书,所以没怎么动,就让书柜摆在这边。等有了闲暇,坐在沙发上看看书,拿起来也方便。”
花芽她们换好鞋子往屋子里面走,周教授看起来在北大混的不错,居然分到三室一厅的房子。
林云跟姐妹们说:“以后你们来可以住在这里,这是客房。”
花芽看着客房里也有书桌和书柜,感叹道:“以前老是听说书香门第,现在我懂了,原来还真是满屋都飘着书墨的香味啊。”
林云笑着说:“周大哥还怕我不习惯,想要清理一些书出去。我反而觉得很好,我们俩商量了三四天,才把家里所有书都留下来。”
实际上,周凯齐是到岛上看到顾听澜给花芽布置的小洋房感觉到触动。他决心为林云多做点什么,可林云不同意,非要把书留下来。
第286章
林云和周凯齐应该不是住在这间屋子里的第一代主人。
房间的地板旧旧的, 踩起来咯吱响。这样并没有让人觉得简陋,相反很有一种带有韵味的年代感。
家中的所有家具都擦的亮亮的,就连脚下踩着咯吱响的旧地板也泛着光。
林云在这里住了上十天, 有了女主人的实感。
给花芽他们端茶拿果脯, 还问顾听澜:“你要不要抽烟?周大哥这边有烟, 他不抽,放着也是放着。”
顾听澜一本正经地说:“谢谢大嫂, 我不吸烟。吸烟有害健康,请大姐夫继续保持良好作风。”
花芽乐着说:“不对呀大姐,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周大哥的叫呢。”
林娟走到客厅阳台上,阳台下方是宿舍楼的篮球场, 此刻有教师在下面打球。她看了两眼,转过头听到花芽揶揄的话,于是帮腔说:“对呀,你俩两口子还这样叫多生疏啊,看我二姐跟我二姐夫就不一样, 黏糊糊的腻得慌。你们两家人要是能均一均可就太好了。”
林云笑道:“你这伶牙俐齿的, 我们好端端的说着话, 你一个人把我们四个大的全说了一遍。你要是厉害,你找个不腻乎也不太生疏的对象给我们看看, 别光跟我们耍嘴皮子。”
花芽抿口热茶, 端坐在沙发上,小身板溜直地说:“我可跟你说好了, 咱们家不包办婚姻。你别指望咱们家人给你介绍对象。你最好自己努力早早的张罗起来, 晚了后悔都来不及。”
林娟不喜欢结婚, 虽然大姐和二姐的小日子过的都很幸福,她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的最好。
特别是她现在在部队里, 以后她也要跟小弟学习考个军校,争取在部队待一辈子,报效祖国一辈子。这样一想就更不需要结婚了。
花芽撅撅嘴,看了顾听澜一眼。顾听澜小声说:“咱们家的闺女不愁嫁,就让她先自在两年,等到年纪大了,就能知道找对象的好处了。”
花芽觉得这话没错,也就没跟林娟说什么。反正就算林娟真不结婚也没事,都是成年人,想好自己的以后,为自己以后负责就好。没有必要按照约定成俗的路子往下走。有些人适合婚姻,有些人不适合婚姻,这都是强求不来的。
下午饭菜是周凯齐掌勺做的。
他做的饭菜跟他的人一样,都是斯斯文文的。而且每道菜都有好听的名字。比如说蒸的苞米、地瓜和土豆放在同一个盘子里,花芽最多端上桌跟大家说:“烀的东西熟了,赶紧趁热乎吃呀。”
周凯齐就不一样,他把苞米放在大盘子的中间,用地瓜和土豆围成一个圈,摆的漂漂亮亮端上来说:“大丰收来了。”
另外还有一道地瓜粉烧肉沫。他又叫了个好听的名字:“蚂蚁上树。”
花芽还以为真有蚂蚁呢,伸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顾听澜说:“是肉沫,你就放心吃。哪怕是真蚂蚁那也是高蛋白,吃了滋补身体。有不少老同志拿蚂蚁泡蚂蚁酒,回头要是遇上我给你捎点回来。”
花芽冒出了句:“嘿,还真是小刀拉了腚。”
林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在饭桌上花芽不好说的太明确。等到吃完饭,她才说:“开了眼呀,哈哈哈。”
林云不好意思,脸蛋有些红。周凯齐捂着嘴侧着脸笑。
花芽觉得这个挺好笑的呀,回头看到顾听澜,顾听澜冲她露出完美的微笑。花芽心咯噔一下,马上跟大家说:“对不住,我不分场合乱说歇后语。下次绝对不敢了。”
林娟倒是跟她一起笑的很开心,帮花芽解围道:“都是一家人怕个什么。谁没这个眼,那肯定是当爹的没做好事,哈哈哈。”
这话说出来,大家没绷住都笑了出来。
从林云家出来,三天后就是元宵节。林娟假期到头,没等到元宵节提前回岛上去了。
花芽跟着郭英早上起来吃完饭就开始团元宵。
“以前咱们把元宵节叫做上元佳节,是个顶好的日子。咱们老北京人对待这个节日跟对待除夕相当。”郭英把元宵里面要用的芝麻馅、核桃花生馅、豆沙馅、水果馅.种种端到桌子上。
她看到花芽没有围围裙,就给花芽系上围裙。
花芽想起周文芳给她胡编乱造一些烧饼馅,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郭英。
郭英把她小细腰一勒,花芽“哎哟”一声,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娘啦。”
郭英笑道:“我是你后娘,你那种小眼神不就是看后娘的眼神么。自己敢看不敢认?”
花芽忙细声细气地说:“冤枉呀,郭政委,我跟您说,有一句俗话‘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可不知道我都遭过什么。”
花芽用可歌可泣的语调把她被周文芳同志欺骗,误将烧饼当做宝的事迹说给婆婆听。
婆婆听完先是笑,笑完跟花芽说:“你这孩子,说你傻吧,浑身上下都是机灵劲儿,说你不傻吧,你又老是犯傻。你说我这么大岁数的人,怎么就跟周文芳一样骗你,我哪里会骗你呢。”
花芽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往顾听澜那边看一眼。顾听澜被郭英同志安排把楼上二楼的花盆全搬到院子里晒太阳,元宵节他们家得装点下院子。
家里去年的红灯笼点不亮,顾守江出去现买,到现在还没回来。郭英今年过的高兴,让顾守江买四个大灯笼,把前院和后院都挂上火红的大灯笼。
顾守江不在家,留的顾听澜一个人在家里当牛马,被郭英同志使唤不说,背上还得背着闺女来来去去。就像个苦命的长工。地主家过节,他还得干活。
“小柱上哪儿去了?”顾听澜把郭英最爱的红茶树搬到院子里,找个最显眼的地方放好,站着锤了锤腰说:“这小子来了大院还不见人影了。”
“喊我做什么?!”王天柱从大门前面露个头,手里拿着一袋东西说:“我去孙大爷家给他送酒去了,奶奶让我去的,可不是我自己非要去的。”
郭英在屋子里面跟花芽团着元宵,听到外面的动静说:“是我让孩子去的。他喜欢孙大爷的故事,我就让他给人家送瓶酒,不然咱们老是上门白听故事不好。”
王天柱是奶奶授意去了,腰杆很硬气。回到家里,把便宜爹背上的小妹抱着,走到客厅,看到她们正在做元宵问:“我妹能吃这个么?”
花芽说:“怕她呛着气管,不能给她吃。最多用筷子头点点芝麻馅尝尝味。”
王天柱抱着小瑶瑶颠了颠,小瑶瑶伸手要够桌子上的元宵,应该是觉得圆咕隆咚的很好玩。
王天柱把小妹放在桌子上,她小脚一蹬一蹬地要往前走。
花芽说:“别让她踩桌子,还吃饭呢。”
郭英说:“你别吓到孩子。我大孙女的小脚丫香着呢,别说踩桌子就是踩元宵,她爷爷都照吃不误。”
花芽犀利地问:“那你咋不吃?”
郭英顿了一下说:“我怕硌牙。”
王天柱笑哈哈地扶着小瑶瑶往前面走,老虎头的小鞋子,虎头虎脑的踏着步。
大大的长桌从这头走到那头,至少有三米的距离。王天柱见她站着稳当,试着松开手,没想到小瑶瑶居然真的站起来了!
“妈!奶!”王天柱又叫唤道:“速速看!”
小瑶瑶腿脚比上次有了力气,小身板在桌子上晃了晃,居然还真站住了。
郭英顾不上手上有面,双手虚虚拢着小瑶瑶说:“看看,看看,我大孙女就是比别人强。”
正好顾听澜走过来,看到小瑶瑶站了起来,他也激动的说:“对,这可是我顾听澜的闺女!站的多稳当啊。来,宝贝,往前走两步给爸爸看看。”
花芽站在桌子的对面,拍拍手说:“崽儿,加油,到妈妈这里来!”
小瑶瑶到底是花芽的闺女。手比一般孩子有劲儿不说,腿上也有劲儿。摇摇晃晃站了一会儿,听到花芽的召唤,居然真的迈开小胖腿,一步三顿的往前走。
大抵还是没经验,走了十来步,都是小碎步,还没走到桌子的一半就倒在奶奶的怀里。
郭英抱着小瑶瑶一顿亲,嘴巴里一个劲儿地说:“我大孙女一定是个有大出息的,等到长大能比她爸妈都强。”
花芽跟顾听澜说:“你小时候有过这个待遇?”
顾听澜小声说:“做梦吧。”
隔代亲到底是名不虚传。
等到顾守江买完红灯笼,到家以后郭英又让孙女表演走路给爷爷看。当场骗得顾听澜一个大红包。大红包就掖着腰上,别在尿布里面,小瑶瑶一走一颤,大红包硬是掉不出来。
吃元宵安排在晚上,白天还有时间,顾听澜就带着花芽和王天柱去正阳门长长见识。
这还是郭英告诉他们,老北京人有摸摸正阳门的钉子,能让人丁兴旺,子孙后代健健康康。
花芽还以为这种封建迷信活动不会有很多人参加,毕竟她这么能耐的婆婆在家里也只是小声的跟他们提了一句。
到了正阳门花芽发现自己小估了老百姓们人丁兴旺的决心。
正阳门下面朱红大门上的钉子已经被摸的掉了漆,开始还有人在门前管着不让摸,后来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管事的人都被挤走了。大家一拥而上,摸摸蹭蹭好不快乐。
花芽也趁机在金黄色的钉子上摸了几下,又把地方让开,让顾听澜也摸摸蹭蹭。
王天柱不往他们那边去,自己从人缝里找了个机会,往钉子上摸了摸,主打一个不求人。
等到摸完钉子,前门大街那边有扭秧歌的,顾听澜带着他们娘俩去看扭秧歌。还特意走了一座六渡桥,等到小汽车行驶在桥中央,让花芽跟王天柱下车,从桥上随着人群走下去。据说这还是个走百病的风俗。
小汽车还没到前门大街的街头,已经开不进去了。
花芽伸着脖子往离开,里面不光有扭秧歌的,还有踩高跷、跑旱船、舞狮子的。
另外还有几只从延庆、平谷、昌平、顺义过来的专门走等灯会的队伍。敲锣打鼓,嘴里还唱着歌。
顾听澜说:“看完这个,待会我带你去劳动人民文化宫去猜灯谜。晚上咱们还能去灯市口看花灯。”
王天柱说道:“那可好,我听孙大爷说,那边光是灯就分成莲花灯、八角灯、高角灯还有龙灯。就是不知道灯市口的灯跟文化宫的灯有什么不同。”
顾听澜看着人多,担心小妻子又不见了,把棉服的衣摆一扯,花芽乖乖地攥着衣摆,贴的紧登登的。
听到王天柱的问话,花芽笑话他说:“笨蛋,肯定是文化宫的灯上没有灯谜呀。”
第287章
他们一家三口去到劳动人民文化宫, 玩玩逛逛回去。到了家郭英把元宵煮好,见他们进门,把元宵盛到小碗里, 亲手端到桌子上给他们吃。
虽然没多说什么, 举止中自然带着一股不舍的感觉。
难得的顾守江也在饭桌前等着他们, 他待会还有工作要去外地,明天早上不能送他们离开, 只有这个时候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吃个元宵。
顾听澜十多年没回家,好不容易回到家,过完元宵节,明天就要开车带着媳妇孩子回大禹岛。一家四口这些年就没有同时吃顿团圆饭的时候。
郭英坐过来说:“今天总算跟你们吃上一顿元宵, 也算是团圆饭。”
郭英话刚落,王天柱问:“那我小叔不在家,怎么算团圆饭?”
郭英一哽,顾守江说:“他年年都在家吃,不算他也罢。总算有了好工作能离远点, 我还巴不得他不回来吃。”
老爷子嘴硬, 花芽识时务地没再多说顾涛涛。可怜她小弟独自在外地, 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元宵。好在他们相距不远,时常能够照应着。想必顾守江和郭英也是这样想的, 并没有多顾涛涛离开有多么不舍。归根结底, 是在顾听澜的眼皮子下面看着。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临睡前,郭英还跟花芽俩人在卧室里聊了半天。
过年期间不方便买东西, 郭英知道他们回来, 提前给花芽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好用的好穿的。
一直没拿出来就是怕他们不要, 明天他们就要开车离开,郭英就把东西一件件拿给花芽看, 嘱咐她几句有的没的。
花芽跟她说着说着,忽然定定地看来着郭英,眼眶发红。
郭英忙说:“好闺女,你这是什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
花芽吸吸鼻子说:“亲妈也就这样吧。”
郭英心头一热,把花芽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说:“傻孩子,我就是你亲妈。记住了,顾听澜要是给你委屈,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花芽嘟囔着说:“他好着呢,真的,没欺负过我,对我可好了。”
郭英感叹花芽的懂事,双手扶着花芽的肩膀,看着她哽咽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小脸说:“你要是在岛上待烦了,就抱着我孙女过来北京住。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会有人说你闲话。”
花芽笑了说:“我知道的你就是想看你孙女。你放心,我一定会带孩子经常回来看望你和爸爸。”
顾听澜把明天离开要用的材料准备好,将通行证一些文件提前放在车里。刚上楼就听到小妻子抽抽搭搭的在屋里说话。
他过来发现是他妈在这里,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故意逗着说:“别人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这是有了媳妇娘忘了儿子。我好可怜。”
郭英笑着说:“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赶紧洗个热毛巾来。”
顾听澜洗完热毛巾,送过来当着郭英的面,自己动手给小妻子擦了擦脸。还特意捏着花芽的鼻子说:“擤。”
花芽没鼻涕怎么擤啊。
顾听澜故意说:“使劲擤呀。”
花芽打掉他的手怒道:“我就没鼻涕擤什么呀,擤鼻血嘛!”
顾听澜“啧啧”两声跟郭英说:“瞧你儿媳的小暴脾气,我能欺负的了她。你可不知道她小拳头有多厉害。”
郭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看他俩又凑在一块,摆摆手,让他俩齐齐滚蛋。
晚上,花芽跟顾听澜回到房间里,小瑶瑶被郭英带着一起睡。他俩晚上香香甜甜的一觉睡到天亮。
因为要跑长途,顾听澜提前给汽车检查过刹车片,加过汽油和水。早上天蒙蒙亮,花芽就被顾听澜叫起来穿衣服。
主要是花芽举着小手,顾听澜一件两件三件地往花芽身上套。
花芽迷瞪瞪地穿完衣服,提上棉裤,穿上棉鞋,跟着顾听澜下楼吃早餐。
郭英不愧是军人,哪怕晚上睡的再晚,早上起来还是精神抖擞。
她弄了个洗脸盆,让小瑶瑶坐在盆里玩快板。小瑶瑶手里这副新快板是林向阳亲手做的,别说毛刺儿,磨的像是抹过一层油,滑溜溜的。
花芽看到桌子上有熟悉的豆汁儿,悄摸悄地怼了顾听澜一下说:“我不喝这个,你替我喝了呗。”
顾听澜也看到豆汁儿了,跟花芽说:“不是我要的,是你家小猪要的。”
王天柱趿拉着鞋从楼上下来,看到桌子上的豆汁儿端起来咕噜咕噜喝下一碗。
“真带劲!”王天柱跟花芽说:“北京还是干燥了,晚上睡觉暖炉子一烧,我半夜都要被渴死了。就是忘记带水杯上去,差不点成了干尸。”
郭英敲了他脑袋一下:“大过节的别说干尸不干尸的话。赶紧去把包子端过来。一共做了五笼包子,咱们在家吃三笼,路上你们带两笼。”
郭英的包子做的好吃,主要是她舍得往包子里面塞肉馅。皮薄馅大,虽然没有十八个褶,好歹硬压出来六七个褶。
花芽一口气吃了三个大包子,转头看到顾听澜和王天柱俩人开始吃第五个包子。
郭英给小瑶瑶泡了奶粉,又给花芽泡了一杯。
她早上就吃了一个包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儿子他们要离开,没什么胃口的缘故。表面上郭英同志的表情管理还是不错,笑盈盈地跟花芽说:“你们跟你大姐一起回去嘛?”
花芽捧着牛奶一小口一小口嘬着喝说:“是啊,大姐好多东西要拿着。主要是书,她最喜欢看书了。”
郭英说:“以后你大姐要是在北京有什么事,就让她来找我。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花芽求之不得,咱们不去欺负人,免不了会被那个没眼力见的给欺负了。
“那我替我大姐谢谢妈。”花芽甜甜地笑着说:“我们路上人多你放心,等到明年要是八斤还有假,我们再回来看你们。”
“真的?”郭英的声音一下拔高,感受到自己太过激动,她捂着嘴往顾听澜那边看了眼,心口不一地说:“你要是太忙就算了。反正某人忙的十多年都不回家,要不是有媳妇带着,说不准自家的家门冲那边开都能忘。他要是再不回来,我都会忘记有这么个儿子。对,反正这样的儿子有跟没有都是一个样。”
花芽“咯咯”笑,帮顾听澜说话:“我说的肯定是真的。头几年那是特殊情况,现在好了,一切都上正轨就不怕了。”
有了花芽这个话,郭英心头分别的酸楚好受了不少。
顾守江早上不在,郭英跟花芽解释说:“你爸那边还有工作,昨天半夜往外地赶,要不是惦记着跟你们吃顿元宵,昨天中午就出发了。”
花芽不会往心里去,更不需要婆婆特意跟她说这种话,她拉着郭英的手说:“我把你当亲妈你也把我当亲闺女呀,谁家跟亲闺女还解释这些话,你们职业特殊,我都能理解的。”
“行,是妈错了,以后不说这种话。”郭英跟花芽说完,又把王天柱叫过来交代了几句学习上面的事,也跟他说:“你要是放暑假在岛上无聊就做火车过来。一个人坐火车害不害怕?要是害怕,奶奶找人去接你来。”
王天柱说:“我自己就能过来,不用别人接。只是到夏天我就要上高二年纪,怕是没时间,等到上了大学才能过来。”
郭英把这事给忘记了,她问王天柱说:“那你有什么要去的学校?咱们先把条件问清楚,等着到时候看看谁能帮着推荐一下。”
花芽知道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不需要人推荐。她不好打消婆婆的积极性,就让王天柱自己说。
王天柱有自己的想法,他说:“我本来打算跟小舅一样考个炮兵学院。现在过来听了孙大爷说的故事,心里有了别的考虑。不过我还没考虑好,左右还有一年的时间,等我考虑好了再给你们说也不迟。”
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还是正面的想法当然是好的,郭英因此没有多问。就是给王天柱拿了个上学用的新书包,还给他装上一皮箱子新衣服。
同样有这个待遇的就是花芽和小瑶瑶二人,娘俩的衣服在后备箱都要装不下。
小瓜子这几天去了老家,他昨晚上回来到战友家休息的。早上赶到这边要跟顾听澜俩人一人开一辆车去接林云和周凯齐。
他们把东西搬到车上,花芽抱着小瑶瑶跟奶奶告别。
花芽恋恋不舍地跟郭英说:“妈,你要是有空也到岛上去找我玩啊。”
郭英在车外点点头,又对顾听澜说:“你慢点开车,一家子人都在车上,千万别跟路上开车的斗气。”
顾听澜扶着方向盘跟郭英说:“郭政委,你先进去吧,我们走了。你放心,到了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花芽握着小瑶瑶的手跟奶奶告别,王天柱也从窗户探头出来跟郭英摆手。
离开大院,到北大职工楼接林云和周凯齐。
周凯齐这个寒假真是没少干事,到处跑了一圈,媳妇也娶到了。
这次又给着林云往岛上去,还想着去劝劝他爸妈看能不能回北京来。两位老人年纪越来越大,总归离得太远不放心。
只是他跟周争渡通过电话,周争渡在电话里说:“那种鬼地方我是不会再回去。平时风沙大也就算了,有些人不安好心。恨不得我死在外边。我还不如就在岛上当我的校长,这边天气好,大桥也通了,要什么有什么,何必让我再回去受气。”
林云这次回去是拿东西,索性没带太多东西离开。只把路上要用的换洗衣服和个人用品带上。
他们两家人一家一辆车。花芽陪着顾听澜坐在前面副驾驶,后面是王天柱和小瑶瑶。
另外一台吉普车是小瓜子开车,林云和周凯齐在后面坐着。
即便如此,吉普车的后备箱也装的满满当当,几乎都是花芽娘家和婆家给她带的东西。
他们从北京一路继续往东北方向走,过唐山、北戴河到秦皇岛。
早上吃的包,中午就在车上简单的啃个包子。
晚上凑合不了,给小瑶瑶带的暖壶里没有热水,后面的路不大好走,得要找个招待所住宿。
顾听澜找了间部队招待所。
秦皇岛比北京潮一些,靠近海边,沿途可以看到海岸线的风景。
他们到达的这家部队招待所跟干休所是一块的。招待所在干休所大院里头,靠近大门的地方。
里面不少退休的干部,每当夏季炎热时就会过来避暑。
冬天人寥寥无几,因此院子地方很大,方便他们停车。
穿着军装的小战士领着他们在一栋三层的小楼前驻足。他指着左手边的矮楼说:“我们办公室在这边,晚上楼里若是没有值班的人,有事情可以到办公室找我们。里面还有医务室。只是现在过来修养的人少,晚上暂时没人。要是需要开药可以等到明天上午九点以后去。”
顾听澜一手抱着小瑶瑶,一手提着包问她:“食堂在什么地方?要票还是给现金?”
小战士看了眼他的肩衔,客气地说:“住在这里三餐都是免费的。您的随行人员也是这样,三餐按时过去用餐就行。”
小战士手上拿着个圆盘,圆盘上挂着全是钥匙。他看了眼编码,核对了房间号说:“首长,您先等等。新来的接待人员是个新人,不知道咱们这里一楼太潮。我去给您和您的家属换到三楼。三楼不潮,还能眺望海边,风景很好的。”
顾听澜把包放在车头说:“麻烦你了。”
花芽缩着脖子跟顾听澜说:“越往咱家走小北风吹的越邪乎。专门往脖领子里头钻。我身上被吹的冰冰凉。待会咱们吃完饭买个热水袋和暖壶吧?”
顾听澜也想带着花芽到秦皇岛街上溜达溜达,闻言点头说:“行,这边我来过,有一家做绿豆糕的店铺不错,咱们买点回去。”
花芽转头问林云说:“你晚上去不去溜达?”
林云说:“晚上店面不会关门么?”
顾听澜说:“一般晚上八点关门,这之前都营业。”
林云看着周凯齐,周凯齐说:“去吧,也给你买个热水袋抱着。越往北边开越冷。咱们多准备着。”
“有人疼就是不一样哦。”花芽笑着说:“这下不会有人说我跟我家八斤腻歪了。”
林云脸一红说:“我俩跟你俩可比不了。”
过一会儿,小战士回来。他呼出一口白气,在地上跺跺脚说:“首长,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上到三楼。三层几乎没什么人,冬季的秦皇岛很清静。
小战士跟他们安排了三间房间,睡起来正好。
花芽看到房间里分开的两张床,瞅了瞅顾听澜。
顾听澜低声说:“别闹啊,待会咱们把床并到一起就成。”
晚上吃饭,食堂里有道山海关浑锅,收到花芽、王天柱和小瓜子的一致好评。
“浑锅是老山海关人喜欢的,地位像是北京的涮羊肉铜锅。”顾听澜给花芽涮了片羊肉片,又夹了筷子酸菜,让她一口吃掉。
花芽嗷呜一口吃下去,香的不得了。大冷的天,能吃上一口热锅简直太幸福。
顾听澜把浑锅里加上粉丝、焖子、牛羊肉片,食堂里都是鲜香的味道。
这边要是正常打饭菜吃可以免费,顾听澜想着花芽难得出来,怎么也想让她品味一下地方特色,就自掏腰包,托食堂的师傅整了个浑锅出来。
顾听澜见花芽喜欢吃锅里的焖子,跟她说:“这个可以少吃点,咱们路过大连,大连有一家老姬焖子店,他家的焖子一绝。”
周凯齐虽然没去过也听过大连特色美食,跟花芽和林云说:“对,我记得有同事跟我说,他吃过老姬焖子,回来有感而发还写了篇短文。除了焖子,还有用鸡肉穿的小串和冷面臭豆腐好吃。”
王天柱眼睛贼亮贼亮的,他这趟出来简直太正确了。异地的风土习俗,叫他舍不得回家。恨不得一直在路上。
他跟顾听澜说:“爸,咱们一定要去尝尝老姬焖子。”
顾听澜笑道:“你真是你妈的孩子,瞧你俩眼神都一样,恨不得现在就过去吃。”
林云也说:“桌上还有这么多菜呢,咱们赶紧吃吧,吃完还出去溜达呢。”
窗户外面慢慢飘零着雪花,玻璃上满是热气。
第288章
顾听澜到旅顺当地部队有工作, 正好从大连市通过。
花芽成功的吃到老姬焖子和冷面臭豆腐,跟王天柱俩人在车里吃的。焖子的确好吃,臭豆腐的味道的确很重。
大冷的天, 逼得顾听澜把车窗户打开, 呼呼的北风往车里面灌。偏偏臭豆腐的臭味跟一般的臭味不一样, 在车里飘荡很久。
小瓜子在后面开着吉普车,边开边乐:“瞧嘛, 俺就说要把冷面臭豆腐吃完再上车,不听警卫员的话,吃亏在眼前呐。”
林云在后面用竹筷子夹着焖子吃,周凯齐在一旁帮她拿着鸡肉小串。闻言, 周凯齐道:“我这里给你留了一把串,你开车.”
小瓜子说:“谢谢周大哥,俺刚才没少吃,你们吃了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周凯齐想了想, 说:“不然我喂你一口?”
小瓜子哈哈笑:“不了不了, 俺开车, 你别跟我客气,你吃吧。”
周凯齐也笑了:“行。”
他们在后面其乐融融, 花芽在前面小脸被风吹的冷冰冰。
王天柱把小瑶瑶放在怀里, 背对着窗户跟顾听澜说:“我小妹放个屁你都不嫌臭,我跟我妈就吃了一份冷面臭豆腐, 里面只有三块的臭豆腐, 你不至于把我们冻成冰棍吧?”
顾听澜闻了闻车里隐隐约约回荡着臭豆腐的味道, 见小妻子冻的打了个寒颤,心疼地说:“把窗户摇起来吧。我就是不喜欢臭豆腐的味道。你说都是臭, 哪里有我闺女的小屁好,再怎么说我闺女也是我亲生的。她的屁就算是我的屁,自己的屁怎么地也臭不到自己啊。”
花芽多亏怀里有个热水袋,没一会儿功夫暖和过来,她打了个喷嚏说:“咱俩的感情还不如一个屁了,啧啧,我伤心啊。”
她扭头跟王天柱说的话就不一样了,像个会变脸的小妖精:“儿啊,不要影响驾驶员的心情,驾驶员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安全第一听到没?”
“十个我没一个你影响大。”王天柱往后面一靠,瘫在座位上说:“你啥时候学开小汽车?我也想学一个。等下次咱们一家再出来,我能跟我爸换手开。”
顾听澜在前面说:“你是想跟我换手开还是想不受我的压迫自己当驾驶员?”
王天柱很诚实的说:“都有。”
顾听澜在前面哼哼两声。花芽问顾听澜:“小猪过完年十七岁可以开小汽车么?”
顾听澜说:“十七岁还不会开小汽车就是个笨蛋,我当年十六岁就开着渣土车搞岛屿建设了。”
花芽转头跟王天柱说:“好了,我等着三四月份的时候学。你是想学,咱们时间可能也对不上。主要我礼拜六跟礼拜天要上课,你马上高二也要准备高考了。”
王天柱说:“高考?都是没影的事。”
顾听澜瞧了一眼小妻子。
花芽没感受到他的目光,只顾着跟王天柱说:“你反正好好学习,我今年也要好好学习,咱们一起学。”
“好吧,反正推荐入学也要经过考试。”王天柱说:“那我就明年在学开车。”
等他们到了旅顺,没有住招待所,是在部队的宿舍里休息的。
睡到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一行人又风尘仆仆的出发。
别说花芽在车上坐着都觉得累的够呛,连小瑶瑶不大点的小孩,脸上都灰突突的。唯一里头能精神点的就是顾听澜。
他东奔西走习惯了。
好不容易到了海城,花芽奄奄一息地靠在座位上,远远看着连通大禹岛和海城的跨海大桥说:“总算到海城了。”
王天柱也望着大桥,眼巴巴地说:“到了海城就有到了家的实感啊。”
顾听澜开着小汽车转了个弯,跟他俩说:“咱们要经过商业大楼,你们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花芽想了想说:“我想买的卤鸡爪回去啃,过年前买的我都没吃够。”
王天柱也说:“对对,咱们多买些。”
花芽从车窗挥挥手,小瓜子开着吉普车跟在红旗轿车后面慢慢的停了下来。
花芽从车窗里探出头跟林云喊道:“去商业大楼买鸡爪子吃呀?”
林云刚在车里睡了一觉,她搓搓脸看着总算熟悉起来的街道,点点头说:“好。”
说完跟周凯齐说:“我给你的包就是在商业大楼里买的。用的还是小瓜子的士兵证,这边营业员还给了优惠。你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我不缺什么,等到北京什么都能买到。”周凯齐笑着对小瓜子说:“原来这么早之前就借了你的光。这一路辛苦小老弟,等回去,我俩做饭,咱们一起吃顿饭。”
小瓜子忙说:“这是俺应该做的,你们别客气啊。”
林云也说:“一连开了三天车,我光是坐车就累得够呛,何况是你开着车。路上好些地方不好走,还有积雪,多亏你驾驶技术好。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一起上你小嫂子家吃个便饭。”
周凯齐笑着说:“我们也算是借花献佛。”
“不敢当不敢当啊。”小瓜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那好,俺谢谢大哥大姐。”
红旗轿车和吉普车一前一后开到商业大楼下面,停车场的人小跑着过来把停车场的杆拿起来。
停好车,花芽下车深深地呼吸一口凌冽的空气。
顾听澜把棉帽扣在她头上,跟她说:“累坏了吧。”
花芽说:“我到岛上也不过三年的时间,怎么反而觉得这里更像是我的家呢。”
顾听澜笑道:“你的丈夫和孩子都在这里,自然这里就是你的家。要是我们在别处,别处就是你的家。这种归属感不是地方给的,是你的心给你自己的。”
“了不得啊,不亏是跟周教授待久了,说话都这么有哲理。”
花芽把小瑶瑶抱在怀里,看她小嘴湿润润的,就听王天柱说:“我刚在车后头给她喂了点点温水,我看她嘴巴有点干。”
花芽说:“等到小瑶瑶会说话,我都敢肯定一定会先叫一声‘哥哥’。”
王天柱从车座前面挂着的包里拿出一个尿片,花芽接过去,把小瑶瑶放在车后座给她换了个干净尿片。
这时,小瓜子停好车。跟林云和周凯齐一起走过来。
林云满眼诧异地跟抱着小瑶瑶的花芽说:“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花芽猜不到,摇摇头说:“咱们家属喜欢上这边买东西,你遇上谁都不奇怪。你突然这么说,我还真猜不到。”
林云往商业大楼侧面的小巷口说:“那边卖油炸大果子的人,你看眼熟不?”
花芽顺着她的目光往巷子看去。应该是商业大楼的人不让他们小商小贩在大楼门楼摆摊,之前买烤地瓜烤苞米的,还有卖手工鞋垫的全都被挤在巷子口。
卖油炸大果子的妇女身影看起来比较年轻,距离有些远,花芽眯了眯眼睛,倒吸一口气,迅速转过头确认般问林云:“你说的该不会是赵雨吧?”
没等林云说话,顾听澜先开口说:“就是那个去年嫁给大车队的赵雪的妹妹?”
他对家属区的女同志关注不多,见林云点头,顾听澜很确定地跟花芽说:“那就是她没错。”
花芽相信顾听澜的眼神,此时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当初赵雨在家属区里好歹有份工作,就算工资不高,也有外头一级工的水平。哪里需要在街上蓬头垢面的炸大果子叫卖。这样从早炸到晚,也不知道能赚几个钱。
看她时不时把摊位往烤地瓜那边拖拽,似乎还跟烤地瓜的摊主有些小纠纷。
林云犹豫地跟花芽说:“咱们要过去跟她打招呼吗?”
花芽摇摇头说:“先不要去吧,就当没看见。说不定,她也希望咱们没看见。”
他们进到商业大楼里面买了鸡爪子,顺便买了两根红肠。打算晚上回去随便切一切,炒鸡蛋吃。
林云问了小瓜子喜欢吃什么,小瓜子小声说:“俺最喜欢吃鸡腿。俺有票,可以自己买。”
林云既然问了就打算给小瓜子解馋,说什么也要给他付账。最后俩个人推让来推让去,结果让花芽付了钱。
林云懊恼地看着花芽说:“他一路开车带我们回来太辛苦,你怎么连跟鸡腿都不让我给小瓜子买。好歹让我表达一下谢意。”
花芽说:“刚才说好了,回去你俩做饭。咱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别争来争去,丢人。”
林云掐了一把花芽的脸蛋,跟花芽说:“知道了,小富婆。”
他们买好东西从商业大楼出来,正好撞到赵雨在门口的柜台上跟人家讨价还价。
快要下班的时间,剩下一些猪杂碎和猪皮没卖出去。赵雨好久没吃到荤腥,肉的价格太高,想着买点猪肉皮回去。
只是这边柜台上的营业员让她一口气把三斤的猪肉皮买回去。
她要不了这么多,对方跟她说:“要不了这么多就不能便宜。我给你的价格绝对是从来没有卖过的价格。你问了半天我还以为你都要,结果就要三两肉皮。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咱们一天随手搭着送人的也比你买的多。三两的猪肉皮熬不出多少猪皮冻,你要听姐的话,至少的买一斤。”
赵雨手头上拮据,家里只有丈夫跑大车赚钱。
天气不好,冰天雪地的大车队就停工。
他们停工一天就一天拿不到钱,家里没多少积蓄,还得过日子,不能因为馋肉吃就把买菜吃饭的钱全用来买猪肉皮吧。那就不成了败家媳妇。
而且三十那天婆婆包了大白菜猪肉的饺子,虽然肉不多,好歹也是个荤的。到今天是正月十九,第二顿荤腥吃是可以吃,少买点不会被念叨。要是一口气买多了,少不了跟那个老婆子吵架。
要不是张家庆还向着赵雨,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赵雨沮丧地站在柜台前,想着要不然就算了,少吃一口又能怎么样。
结果她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撞见花芽明亮的笑颜。
花芽从她旁边冒个头,跟里头营业员说:“大姐,这些猪肉皮都买下来是不是两角钱?”
营业员说:“都买下来两角,不然就是两角三分钱。”
花芽说:“我买了你给我切呗?”说着递给营业员一元钱:“剩下四角钱你给我搭块肉,不用找钱了。”
营业员就爱做这种爽快生意,把柜台里头的猪肉皮全都捡出来放到称上称给花芽看:“三斤冒尖,这个猪肉皮你买的太合适了。你等着,我给你切。”
花芽笑着说:“我就是觉得合适才好。只是分量太多,我正好可以跟我的小姐妹分一分。”
赵雨猛地回头看她,不确定她说的“小姐妹”会是谁。
看着花芽衣衫鲜亮,再看看她自己刚结婚头一年冬天,穿的还是去年做姑娘的时候的旧棉袄。
她局促地捏着衣摆,不知道花芽会不会笑话她。
可是花芽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但没看她红了的眼眶,连多一眼都没看她。就指着柜台里头一小块肉说:“大姐,这个四角钱能拿不?”
营业员在里头笑道:“还是你有眼光,这是块后夹五花肉。刚才那位同志钱没带够,只好把这块最肥的切下来。你拿回去榨荤油,能吃好些顿呢。四角一分钱,就给你算四角,下次你再来找我买啊,别让我白给你便宜了。”
她们营业员整日在商业大楼里做买卖,什么人兜里有子儿,什么人兜里没子儿,一看就知道。
像眼前这位刚才在对面买了香肠,想必是不打算再炒肉菜。临时起意买猪肉脯,花起钱来也没怎么犹豫的肯定是家境比较好的人家。虽然一共没多少钱,也就一元钱,可她们这些营业员一个天折算下来工资也到不了一元钱。
再看花芽的形象和装扮,怎么看怎么是个有家底的。加上她背后还站着一位、一位.我的天,这肩衔该是个什么级别!
营业员大姐忍住声音,偷偷地给边上使眼色。
也不知道顾听澜看着营业员大姐多久,营业员大姐偷偷打量花芽的眼神都被顾听澜看在眼中。他静静地站在花芽身后按兵不动,像是一潭沉静却深不可测的汪洋。
边上的年轻营业员顺着营业员大姐的眼神,看了顾听澜一眼,还以为是因为他长得帅气才惹得大姐这样。这样的男同志哪怕放在人来人往的商业大楼,也会因为绝佳的容貌和逼人的气势让人印象深刻。
可惜这位男同志一身的冷峻气质,怪让人不好接近的。
第289章
花芽佯装惊讶地拿着猪肉皮说:“哎呀, 刚才就觉得多,现在一看还真是太多了。”
赵雨听花芽说要跟姐妹分,赵雨看到林云, 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
结果花芽把猪肉皮分了一半出来给她, 说:“你刚才不是说要买么, 现在要不要了?”
赵雨低头看到花芽手里明显超过三两的猪肉皮,跟花芽说:“我要不了这么多.”
花芽手一伸说:“少废话, 赶紧把钱给我。二二得四,给我五分钱好了,多的一分钱我不给你了。”
赵雨把钱拿给花芽,花芽妥妥地收到兜里拍了拍说:“好了, 我先走了啊。俩孩子还在车里等着我。”
王天柱看到商业大楼里面空气不好,就带着小瑶瑶先回到车里等着。
花芽以这个借口迅速的离开。
结果赵雨叫住她说:“这个肥肉你没拿。”
花芽说:“哎呀,我家里还有两大罐猪油,你拿着回去熬吧,我不费这个劲儿了。家里头熬猪油都是别人干的, 我都不爱干。”
赵雨看着花芽和顾听澜离开, 默默低下头会心的笑了笑。
柜台里的营业员看出苗头, 小声地跟旁边同事说:“要不怎么说是干部家属,帮助人学雷锋, 还不让人觉得难堪。”
年轻营业员说:“我看她后面那位是个四个口袋的干部, 该不会也是031部队的人吧?我听说031部队里有一位首长特别的英俊,也不知道他们俩谁更帅气些。”
营业员大姐把案板抱到旁边, 拿起抹布开始擦柜台, 边擦边说:“你怎么就知道刚才那位不会是首长级人物呢?非要拿着两个人比较, 万一是同一个人呢?”
年轻营业员说:“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我看他最多三十, 最多应该是个连长或者营长吧。”
营业员大姐擦完柜台,往水盆边准备洗抹布。
正好窗户对面对着的就是红旗轿车。
她惊讶地叫年轻营业员过来:“小李,你看,你还说他不会是首长级人物,人家坐的就是红旗轿车!我的妈呀,我从前听到别人说咱们岛上有红旗轿车,我还不信,原来真的有,而且是这么年轻的干部开着!”
年轻营业员下巴都要惊掉了,她趴在窗户上伸长脖子看到买猪肉皮的女同志上车以后,抱了个小娃娃在身上。而那位军官等着她上车坐稳,绅士地帮着关上车门才走到前面开车。
年轻营业员看着红旗轿车缓缓启动离开,后面还跟着一台吉普车。
她叹口气,说:“人跟人的命还真是不同啊,刚才那位女同志跟我的年纪也差不多大,怎么就能嫁这么厉害的人物,人长得漂亮真的可以改变人生么?”
赵雨站在柜台外侧,定定地目送花芽他们离开。
听到年轻营业员的话,她轻声说:“如果‘漂亮’能成为一个女人的生命价值那就太可悲了。就跟‘可爱’的小猫小狗一样都被贴上标签。你们以为花芽是因为漂亮才会被顾团长重视,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不但侮辱了花芽也侮辱了顾团长。”
她说完这番话,不管柜台里面两个人是怎么样的神情,她抱着猪肉皮漫步离开。
花芽不知道她离开后还发生一个小插曲。她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吁了一口气,爽的不行。
林云还在厨房里面做饭,任劳任怨的样子,让花芽想笑。
她冲厨房喊道:“大姐,要不然炒完鸡蛋香肠你就别做了,咱们凑合着吃个小咸菜得了。”
林云从厨房出来,看她头发湿哒哒的,责备道:“你就看小顾在楼上洗澡不管你,你坐到火炉边上来,别闪着。”
她手里拿着饭铲,跟花芽又说:“我就是看大家在路上受累,特别是你家小顾和小瓜子俩个人,一路开回来。等他们都洗个热水澡,吃顿热乎合口的饭菜,今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人都会舒坦不少。”
“还是大姐贤惠啊。我要跟你多学学你的贤惠劲儿。”花芽笑嘻嘻地侧过头,扒拉扒拉头发说:“大姐夫干什么去了?”
林云说:“在外面拔大葱呢。”
花芽捂嘴偷偷笑。
甭管多大的教授,在家里的地位就得这样。
不然女同志在厨房做饭,男同志在外面翘个脚懒出屁来,太不像个话。
顾听澜洗完澡下来,手上多拿一条毛巾。他知道小妻子绝对不会乖乖听话把头发擦的干干的。
他来到沙发旁,熟练地把花芽的头发捧在毛巾上,轻轻搓了搓。
花芽冲他皱皱鼻子说:“我好想咱们家的大床啊。”
顾听澜捏捏她小巧的鼻尖说:“知道了,吃完饭我把床单被套换一遍,再塞两个热水袋进去,保证您老人家睡的舒舒坦坦。”
花芽心满意足,腆着笑脸跟顾听澜说:“我还要你抱抱睡。”
顾听澜往厨房看了眼,林云正在忙。他火速往花芽的小嘴上亲了一口。
门口王天柱捂着小瑶瑶的眼睛,小瑶瑶嘴巴里“咿呀咿呀”欢快地叫着。回到家里,她也高兴。
顾听澜捂着花芽的眼睛,往外面抬抬下巴。王天柱赶紧抱着小瑶瑶出门。
等到顾听澜松开手,花芽问:“刚才是不是崽儿叫唤呢?”
顾听澜装作没听到,说:“她不是跟她哥在外面陪大姨夫拔大葱么,怎么叫了?我出去看看。”
花芽笑着瞪着他说:“你还真当我傻呀。”
顾听澜也笑了,把她小脑袋瓜抱在怀里,往天灵盖上亲了一口说:“没办法,脑花被大公鸡啄了不少走,傻一点就傻一点吧,全当我吃亏是福了。”
花芽气的咬了他手一口。
他们晚上吃完饭,林云和周凯齐就在这边睡的客房。
等到第二天花芽伸着懒腰从大床上爬起来,林云和周凯齐已经走了。
她用手指头戳一戳旁边睡的很安静的小崽儿,小瑶瑶哼哼了一声。
很好,还活着。
她从床上爬起来,披着棉被,把小瑶瑶拉到被窝里面换尿片。换完尿片仿佛干了多大的事情,摸了摸小瑶瑶的肚肚,又摸了摸自己的肚肚,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坐车坐的人都要散架,浑身上下都好疼啊。
而且晚上也没睡好,总觉得自己还在小汽车上,梦里都在晃晃悠悠的赶路。
花芽抱着小瑶瑶走到楼下客厅,看到郝大姐正在客厅。
一个春节没见,花芽高兴地说:“郝大姐,今天来的真早啊。”
郝中秋往墙上指了指,花芽看过去,嗬,中午一点啦。
“奇怪,这崽儿怎么也不叫唤饿。”花芽贴了贴小瑶瑶肉嘟嘟的脸蛋,莫名其妙地说:“这崽儿最容易饿了。”
郝大姐笑道:“我看你是睡迷糊了。中午小顾回来一趟给你闺女喂了奶,还特意让我不要把你吵醒。说是一路上把你累坏了,叫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好准备明天上课。”
花芽挠挠头,这才知道她的宝贝闺女是吃完饭陪着她睡了个回笼觉。
郝大姐来到厨房,厨房空间很大,中间有个桌子放着许多厨具。要是人不多,还能在上面吃饭。不用专门把饭菜端到饭厅里面吃。
郝大姐给花芽蒸了个鸡蛋糕,花芽一见鸡蛋糕乐了:“中间怎么有一朵开花的紫皮圆葱?一整个放到里面,郝大姐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郝大姐笑道:“你少叭叭我两句,这是小顾让我给你做的。他说多吃点紫皮圆葱好,能增加抵抗力。就是你嘴巴挑不爱吃,他怕切碎了你连鸡蛋糕都不吃,就干脆让我放一整个借个味道。”
花芽问郝大姐:“他说晚上回来吃饭么?也没给我留个纸条,我还想给他做个丸子汤呢。”
郝大姐说:“这我不知道,没说话应该是回的。不过你们刚从外边回来,免不得事情多。”她压低声音说:“你家小顾升官以后,事情更多,你要理解。”
花芽小头猛点:“我理解!”
说完话,转头小脸就垮下来,嘟囔着说:“理解个屁,不回家吃饭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郝大姐听了个清清楚楚,哭笑不得。
花芽用羹匙吃着鸡蛋糕,小瑶瑶也跟着吃了好几口,小嘴巴没吃够一个劲儿地找妈妈要。
郝大姐怕她打扰花芽吃饭,看她吃的差不多,就把小瑶瑶抱到自己怀里颠了颠:“哟,怎么一个多月不见,胖了这么多呀。”
她早上问过顾听澜花芽爸爸的事,知道已经康复,松下一口气,也好跟花芽乐呵呵的说话。
花芽把最后一口鸡蛋糕消灭,然后说:“她是不管谁抱都行,给什么吃什么。别的小孩这么大已经有点挑食的行为,她什么都吃。你看她小肚肚,圆咕隆咚的。哼,吃的多拉的也多,还臭臭的。她就是个小臭臭。”
郝大姐说:“嘴壮是福。说句不中听的,要是长得太单薄,生个小病都难捱。”
花芽吃完饭,到院子里透透气。
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周文芳,跟着她往这边走的还有方圆和李萍。
方圆比他们先回来,她跟花芽说:“怎么样,今天累不累?”
花芽在院子里把大门打开,走过去说:“我这么精神个人怎么可能累呢。”
周文芳也走出来,看着她脸蛋上还有枕头压出来的印子笑而不语。
“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花芽问:“正好都进来,我给你们带好东西了。”
方圆说:“还真是有点事,不过不是找你,是找郝大姐的。”
郝大姐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这话就问方圆:“这可真奇怪,有什么事能找到我?”
方圆说:“你还没听到消息吧,咱们部队这两年孩子出生的多,家委会跟部队申请,要办一家托儿所,已经批准下来了。”
第290章
“主要是咱们这边双职工太多, 而且都是远离家乡,没有老人帮忙带孩子。”方圆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花生、瓜子、糖和核桃。
花芽跟以往一样, 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用手捏核桃给她们吃。
李萍见她捏的很轻巧, 自己试了试根本弄不开,反而把手弄的很疼。她看花芽一个接一个的弄, 走过去拉着花芽的小手看了看又放下。
花芽早习惯别人因为她的力气而吃惊,顺手给李萍塞了把核桃仁。
郝大姐没吃核桃,捡了个马头枣含在嘴里吃:“那真是个好事情。要是这样,大家都不必担心上班以后没人带孩子了。”
方圆又接过花芽递给她的核桃仁, 说:“对啊,而且去年有不少家属带着孩子上班,不但影响自己的工作效率,其实也耽误孩子的成长。不如让小孩在同年龄的小孩里面一起学习成长。”
花芽嚼着核桃仁,说:“这个我懂, 相互模仿着学习, 比他们自己学习成长的还要快些。只是这个托儿所要多大的孩子去?包不包饭呀?包饭的话限量不?”
小孩子的伙食会格外注意, 而且讲究的是营养均衡。花芽肚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方圆笑骂道:“包饭是包饭,给孩子一天三顿正餐两顿水果。托儿所职工跟着孩子一起吃。除了他们, 其他人咱们可不管的。”说着补充一句:“给饭票也不管。”
花芽撅撅嘴:“小气巴拉的。”
李萍跟花芽说:“哎哟, 这话你要说别当着你嫂子的面说呀。你过年没在岛上不知道,咱们的托儿所所长就是你嫂子, 是家委会一直推选出来的!”
啊!
花芽把手伸到嘴边, 装模作样地说:“我打小嘴, 叫小嘴乱跟领导说话!”
方圆想上去拧她:“得了得了,你跟谁装也别跟我装。让我当所长主要是我跟这边家属都熟, 再则我有一儿一女养育的经验,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我都能对付。”
李萍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你人缘好,大家都相信你当了所长不会亏待孩子,会一视同仁。而且你家老林好歹也是个副团长,能压得住人。要说合适,咱们家属里没有比你更合适的。”
花芽也觉得方圆很合适,要是方圆能在托儿所当所长,就算她把小瑶瑶放过去她也是放心的。
不过想着她们说的话,花芽提起警惕说:“那你们过来找我家郝大姐做什么?.该不会想着要挖我的墙角吧?”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郝大姐帮着别人带过两个孩子,她待过的人家都说她好,带孩子仔细。也算是在家属区里打出了名声。现在在花芽家帮着带小瑶瑶,花芽更是离不开她。
岛上谁不知道顾副旅疼媳妇疼孩子,要是一般人能放着警卫员、勤务兵不用,随便放在家里来?
除了郝大姐以外,还有一个人员。
当然就是王映红。她们都有教养孩子的经验,口碑都很好。在别人家里手脚麻利,不说三道四,把孩子带的很好。
要是能把这两个人挖到托儿所里工作,一定会成为方圆的左膀右臂。
如果能进到托儿所有一份正式的工作,能比郝大姐在花芽家里“打黑工”有前途的多。
哪怕她年纪不轻,但岛上情况不一样,终究是个很稳定的工作。
不会到私人家里干个三年五载,被人辞退就辞退了,说不要就不要了。她要是进到托儿所工作,那是可以签合同的。
花芽觉得她要是郝大姐一准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郝大姐抱着小瑶瑶,把小瑶瑶放在自己的腿上。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还是不去了。”
这话把其他人都惊住了。要知道不少家属都想进到托儿所里上班,特别是有孩子的家属,又能挣钱又能把孩子放在自己眼皮下面多美。
方圆看了花芽一眼,花芽跟郝大姐说:“要是你们都在托儿所工作,我愿意把小瑶瑶放到里面,这跟在我家里看孩子差不多。”
郝大姐摇摇头说:“你不知道,其实相差很大。我要是过去,要面对的是十几二十个的孩子,而在你家里,能专心的照顾小瑶瑶一个人。你不知道,就你们离开的一个多月,我真的太想念这个孩子了。我就没待过这么省心的孩子。我就算过去,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她,照顾不好别的孩子。”
这话说出来,让方圆犹豫了。托儿所里就要公平、公正的对待这些孩子。
郝大姐抱着小瑶瑶,摸摸小瑶瑶的小手。小瑶瑶学着大人的模样抓着郝大姐的手指上下摇了摇,郝大姐说:“你们看看,这孩子多聪明。哎,我带她带久了,一点都离不开她。万一我顾此失彼,不小心伤到别的孩子,或者哪里疏忽了,对托儿所和家长们不好交代。”
方圆哭笑不得地说:“郝大姐,你看你说的哪里的话。我就不信你会这样。大家谁不说你是个真心喜欢孩子的人。要说带孩子,都说交给你放心。要是换成别的小年轻,估摸都不愿意放到托儿所来呢。”
这就是方圆的顾虑。她的托儿所接受的孩子从六个月往上,最大不超过三岁。要是没有充分育儿经验的小年轻,一般是带不好这么小的孩子。
郝大姐见她真切的眼神看着自己,捏了捏小瑶瑶脑瓜顶的冲天揪,再次拒绝说:“要是忙不过来我可以过去帮两天忙。”
方圆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强扭的瓜不甜,她让郝大姐改变主意随时找她,然后就走了。
周文芳一直在边上坐着吃瓜子没说话。等到方圆她们走了以后,周文芳默默地说:“有了托儿所岂不是我就不能借着带孩子的借口休假了?”
花芽忙问:“怎么了,你该不会这么快就有了吧?”
周文芳脸一红说:“还没呢,就是有这个打算。”
花芽点点头,又看向郝大姐说:“你真不想去呀?”
郝大姐笑着说:“我是真不想去。你大嫂子不还要请王映红去么,她去也就够了。”
*
正月过完,阳春三月的季节,家属区里迎来了大事情。
托儿所正式成立。
就在原来三区的操场北边,太阳最好的地方。
面积不大,盖了间两层的小房,有个一百多平米的院子。方便给小孩子晒小被子和尿片。天气好的时候,也可以把这些小娃娃放在外面晒一晒。
花芽做为家委会的成员,托儿所开门这天跟着高婶子等人一起过去祝贺。
到了托儿所发现,这里面工作的职员不光有方圆、王映红,居然连赵雪也来了。
“你不是在供销社上班,怎么换到这里来了?”花芽对赵雪过来心知肚明,八成是舍不得孩子。
赵雪果然说道:“我现在一天见不到孩子就抓心挠肝的不得劲儿。我死皮赖脸让你大嫂子收下我,你可不知道我巴巴说了多少好话。”
方圆就在边上听着,笑着说:“你可别来这一套,你说你想过来我嗝儿都没打一个就答应了啊。”
赵雪“咯咯”笑,她看着房间里睡在长长炕上的十来个没到周岁的孩子,仿佛看到成倍的快乐。
花芽凑过去一个个的看,她都不知道原来家属区里跟她同年生产的妇女有这么多。
“这个好玩,还有小酒窝。”
“这个指甲该剪一剪。”
“哎哟,她的眉毛长的好茂盛,哈哈哈,长大以后希望不会连在一起。”
赵雪赶紧跑过来跟花芽说:“你呀小点声,孩子爸妈就在外面看着呢。”
花芽在一楼逛完,走到往二楼去的楼梯口,看到二楼下来一串蹒跚着踩着楼梯的小孩。
赵雪给花芽介绍说:“这些都是两岁左右的孩子,他们就在上面中班,胡萝卜班。”
他们大概有十个左右,勉强到大人膝盖左右。
一个拉着另外一个的小手,还扶着矮扶手,一节台阶一节台阶下的小心翼翼。
有的小孩实在不会下,松开牵着的手,背着身子从台阶上出溜下来。
胡萝卜班的老师们分散站着。台阶下方站着一位保护他们,队伍中间有一位教导他们怎么下楼,队伍最后面有一位抱着被下台阶这件事情吓的抽抽搭搭的小同学。
方圆跟高婶子走在后面,看到了以后先给小萝卜头们让路。
方圆介绍说:“咱们这里分成婴儿班、小班、中班、大班。一套流程除了婴儿班不一样,其他的都跟咱们部队幼儿园差不多。就是年纪都小一些,以陪伴玩耍为主,练习大脑和手指灵活度和一些其他方面为辅。”
花芽看着一串小萝卜头千辛万苦地从台阶上下来,又在厕所门口排队,准备洗手吃上午水果。
刚才的老师们一位帮着他们挽袖子,一位给他们搓手手,一位拿着毛巾给他们擦手手。
“这也太乖啦。”花芽被他们萌化了,吸溜了一下口水,恨不得现在就抱住一个好好亲一亲。
高婶子跟花芽说:“你现在就像是偷小孩的小贼。”
花芽说:“别说偷小孩,我现在就想硬抢几个回去给我家崽儿作伴。”
高婶子说:“你家小瑶瑶快一周岁了吧。”
花芽说:“已经一周岁了。这日子过的太快了。”
她们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看到大门口又有家属过来询问托儿所的事。
高婶子了解这些,干脆让花芽陪着她过去一起给别的家属答疑。
花芽这才知道原来部队托儿所都是免费帮助带孩子,工资是从部队经费里面发。就跟幼儿园和学习班一样。
所有孩子在这边的费用都包干,基本上不需要家长另外花钱。只需要每天把奶粉和尿片等必须品带过来就行。
花芽帮着一起办理了五六个小孩的入学手续。
等到中午吃饭,她看分量实在少,干脆回去跟郝大姐一起吃。走到路上碰到匆匆忙忙从托儿所里跑出来的赵雪。
赵雪边上还有一名小战士,跟她说:“我们也是按照规定要进行登记才能放行。”
赵雪不好为难小战士,他是巡逻队的人,怎么也是为了家属区的安全着想。但想着她妹妹赵雨在家属区里熟人那么多,可出嫁以后要回来都要经过层层的检查,怎么都觉得心酸。
赵雪看到花芽,跟花芽点点头转个弯就跑了。
花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并不知道是赵雨过来。
她回到家里,把小瑶瑶抱起来亲了亲。老实说,离开一上午她也很想念她下的小崽儿。不是吹,托儿所里那么多小宝贝,她就觉得她的小瑶瑶是最可爱最香的!
郝大姐在锅里炖着白豆角,花芽带着亲妈眼抱着小瑶瑶走到厨房跟郝大姐说:“下午没事咱俩去托儿所帮忙啊?那边职工还没招够,正需要人过去帮把手。”
郝大姐扒拉两下锅,往里面加了半碗水,盖上锅盖说:“行,王映红昨天找我,还是要我有时间过去。你不说,我还打算跟你请假呢。”
花芽把在托儿所的见闻跟郝大姐说了说,说完又讲道:“要是不办托儿所,我都不知道咱们部队居然有这么多新生儿。我的老天爷,那么长的炕,全是襁褓里的孩子。这爸爸妈妈把孩子放到那边多不舍得啊。”
厨房地上放着一排五个小竹筐,里面有黄瓜、土豆、豆角、芹菜等等。郝大姐拿起一根黄瓜走到水池那边冲洗着,说:“咱们托儿所老师都是知根知底的家属,还算好的。岛外有的地方托儿所里鱼龙混杂,可让人不放心呢。”
第291章
单纯过去帮忙郝大姐还是愿意的。
郝大姐跟花芽俩人一起吃完饭, 让小瑶瑶坐在沙发上,花芽给小瑶瑶冲天揪上扎了个蝴蝶结。
她怀孕的时候养得好,小瑶瑶刚一岁, 已经听得懂大概的交流的话。嘴巴也不再吐泡泡, 时不时嚷嚷一声, 像叫“妈妈”。
花芽有事没事就教她学说话,郝大姐说像小瑶瑶这么大的, 用不了多久就会喊人。
花芽把小瑶瑶放在怀中的兜兜里,这一版的兜兜是网兜,免得天气热起来,小屁股起了痱子。
也不知道怎么地, 最近天气热的早,还没到四月,大家都脱下棉服换上夹克衫。
“出去玩呀。”花芽跟小瑶瑶说:“想不想出去玩?”
小瑶瑶在花芽怀里急的:“呀!呀!”
花芽冲郝大姐说:“她呀成天都想着出去玩,你看,一说出去玩, 眼睛瞪的好大。”
郝大姐说:“这时候对什么都好奇, 咱们当大人的不能偷懒, 多带着走走逛逛。孩子高兴,大人也不憋闷。”
不然成天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整日都是孩子拉了尿了, 还有做不完的家务事,换成花芽都得烦闷。
她们在路上走的慢, 吹着小风很舒坦。
小瑶瑶头顶上落了只黄蝴蝶。她觉得痒痒想要抓, 自己一下拍到自己的脑瓜顶, 重重的一下。
郝大姐看着都心疼,花芽却说:“知道疼下回她就不敢怎么重了。”
小瑶瑶小嘴瘪了瘪, 到底没哭出来。
黄蝴蝶像是都她玩,专门在她眼前翩飞,时上时下,惹得小瑶瑶的小爪子不停抓来抓去。
她的指甲被花芽修剪的很干净,不怕抓到自己。
她们边走边玩,到了托儿所,孩子们终于吃完中午饭。
吃完饭,换尿片的换尿片,换完尿片的就要去大炕上睡午觉。
当然这些都是听话的小孩。
还有一些尿片尿了不舒服的,没等着老师过来给他们换,就开始嗷嗷哭。屋子里一个哭,其他孩子也跟着嗷嗷哭。也不管为什么哭,反正跟着就行。
要是有不睡觉闹觉的,一个在自己的小被窝里作,其他的也跟着作,咿咿呀呀扯着小嗓子鬼哭狼嚎的。
即使有郝大姐和花芽帮忙,新老师还是忙的团团转,凉爽的春季,到底弄了一头汗。
花芽帮着把孩子们打理好,摸摸背在后背上的小瑶瑶。
好家伙,她的小崽儿被兜兜网着,在她背后睡得天昏地暗。小脑袋瓜郎当着,也不嫌妈妈忙来忙去晕得慌。脑袋瓜上的冲天揪歪到一边,蝴蝶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自己抓掉了。
花芽把小瑶瑶轻轻地抱下来放在怀里,摸摸她的小屁股,还是干爽爽的。
新老师过来给她们倒水喝,把水杯递给她们,转头就到外面跟家长沟通去。
花芽坐在室内长炕的一头,小声跟郝大姐说:“怪不得你不来,我算是明白了,比打仗还吓人。屋子上面的瓦片都要被这帮小崽子们掀了。”
郝大姐说:“这好歹不需要老师亲自洗尿片呢,呵呵。”
年轻的小老师姓杨,跟外面的家长说了半天,对方才答应多带两条尿片过来。小杨老师心累的叹口气,转头进到屋里。
花芽见她进来,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说:“你一个人管不了屋子里这么多小崽儿,最起码得有两个帮手。我看上面中班就有三名老师,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忙?”
小杨老师活动活动肩膀,说:“我们班也有三名老师。一个是赵雪,她跟她小妹在后面说话去了。另外一个是李萍姐,她在楼上还有别的事暂时下不来。”
郝大姐心疼小杨老师,仿佛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她把靠墙边的位置让给小杨老师,自己下地绕到另外一边坐:“你到那边靠一会儿,他们睡着了你就能休息一会儿了。诶,对了,不是说王映红也在这里上班,我怎么没见到她?”
小杨老师轻轻把头靠到墙上,揉了揉眼睛说:“王映红老师,她在楼上,还有好多事情她要教给其他新老师。你不知道吧,王老师是我们婴儿班的主教老师。”
郝大姐转头跟花芽说:“你等着看王映红干两个月的,我看她不得掉五斤称下去。”
花芽抿着嘴笑着没说话。
等到这边小崽儿们睡得昏天黑地,花芽抱着小瑶瑶说:“我带她到外面晒晒太阳。”
郝大姐在屋里帮着小杨老师看孩子,见花芽走,跟花芽说:“待会你等我一起回去,我晚上到你家做了饭再走。”
花芽觉得今天应该会有些辛苦,跟她说:“你今天别做饭,咱俩上食堂吃一口算了。”
郝大姐寻思了一下说:“还是别去食堂了,我就炒个鸡蛋再配把小芹菜得了。”
花芽说:“那也行,我是怕你麻烦。”
说好以后,花芽抱着小瑶瑶走到院子里。
这边是操场北面,阳光很充足。花芽找了个木椅子坐下来。
托儿所的院子里有爬杆、有跷跷板,还有木制的仅两米高的小滑滑梯。
花芽在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要说瞌睡能传染呢,屋子里小崽儿们睡得屁是屁鼾是鼾,她都忍不住打起瞌睡。
方圆忙完一圈下来,看到花芽后脑勺搭在木头椅背上已经睡着了。
小瑶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怀里爬到地上,摇摇晃晃地伸着小胳膊往前走。
她身后的小杨老师见了,想过去抱小瑶瑶起来。
方圆“嘘”了一声说:“让她自己走一会儿,不要打扰到孩子。”
小瑶瑶走起路来姿势很奇怪,总会把左边的胳膊伸的高高的。右边的胳膊指着她要前进的那棵树,嘟囔着说:“麻、麻——”
花芽睡的脖子疼,想翻个身突然感受有冰凉的水滴在脸颊上。
她倏地睁大眼,坐直身子往上看。方圆拿着手指蘸着搪瓷杯里的水还想往她脸上弹。
见花芽醒过来,方圆指了指前面。
花芽懵懵地看过去,就听见小瑶瑶一边叫唤着“麻麻”,一边要往树上爬。
她的小手比十个同样大的周岁孩子还有力气。小手指抓着凸凸凹凹的树干,往里面使劲一抠,兜着尿片的身子就贴着榆树干上。
另外一只小手往上面攀,两只穿着小老虎鞋的脚,嫌老虎鞋碍事,蹭着树干把鞋子蹬掉。
若不是亲眼看着,方圆绝对不会相信上次就这么个小东西跑到大树梢上,吓得顾听澜把院子里的大槐树给砍了。
这件事情成为家属区的奇事,所有人听了以后都是将信将疑。
现在亲眼见到,小瑶瑶就像是天生的爬树高手,小小的身体一拱一拱的就上到一人多高的地方。
花芽还在欢喜那声“麻麻”,看她要爬树,忙喊道:“不能放虎归山呀!”起身就往小瑶瑶那边快步过去!
守在小瑶瑶身边的小杨老师赶紧伸手,没够着小瑶瑶。小瑶瑶小脚一蹬,已经窜到她脑瓜上面去了!
幸好花芽被叫醒的及时,也不愧跟小瑶瑶是母女。她同样贴着树干上,往上一跃,先一步到达树杈上,很顺利的捞着小瑶瑶。
俩人就近坐在粗树枝上,小瑶瑶还要伸手往天上去,嘴里喊道:“麻麻——麻麻!爬!爬!”
花芽惊喜地不得了,低头想跟方圆分享小崽儿会开口叫“妈妈”了,结果看到一群出来撒尿的大班同学们,呼啦啦地围到榆树下面。
他们都想着学花芽爬树!
爬的高高的多厉害!
方圆在树下面看着老师们把同学一个个抱回去尿尿,然而抱走这个又跑来那个,抱走那个又跑来这个,根本拦不过来。
十来个两岁多的孩子齐齐在下面蹦,有的把脸贴在树干上希望贴住就不会掉下来。有的抢不到地方,跟边上的小朋友拉拉扯扯。
方圆看这架势,忙跟花芽说:“你赶紧带她下来,别在上面待了!”
花芽喊道:“那你得把他们弄走啊,我要是跳下来碰到谁怎么办。”
围在榆树边上的小崽儿们苗头开始不对,他们发现花芽怀里有一个小小朋友,小小朋友居然可以被大人抱着坐在树上,他们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第一个哭的是一名小姑娘。
她第一天到托儿所,穿着新做的小布鞋,就在刚刚被另外一名小朋友把鞋子踩脏了。她妈妈还在上面给她绣了只小蜻蜓,小蜻蜓变成脏蜻蜓,她受不了了,瘪瘪嘴“呜哇——!”
其他小崽儿们听到她哭,以为是上不去才哭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两个也开始扯着脖子哭。
反正他们在家里只要一哭就会有人过来帮忙解决问题,他们想要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哭。
他们一哭,引得操场那边打球的、晒衣服的、路过的,都往托儿所小院里张望。
花芽尽量把自己和小瑶瑶躲藏在翠绿的叶芽后面。奈何春天刚来,树叶不够茂盛,只能让她半遮半掩住羞红的脸。
顾副旅家属大庭广众之下,带着崽儿爬树,惹哭一窝小萝卜头,说出去谁信!
最后托儿所的老师们集体出动,把树下面的小崽儿们弄到教室里待着。就因为要想要爬树,没来得及尿尿,五六个小朋友都尿裤子了。
花芽下来以后,抱着小瑶瑶,把小瑶瑶放在她身前挡住自己尴尬的表情。
偏偏下班过来接媳妇孩子的顾听澜赶了过来。方圆把事情从头到尾的学了一遍,顾听澜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后面还有不少家长下班也过来接孩子,他们远远听到小崽儿们哭,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
原来是咱们顾副旅的家属带着孩子爬树,惹得其他小朋友们眼红闹得呀。
家长们不好指责花芽的行为,用眼神谴责她,使劲谴责。把花芽身上钉了个千疮百孔。
小瑶瑶被挡在妈妈身前,见爸爸笑的不行,她也跟着“咯咯咯咯”地笑。
花芽见他笑的太嚣张,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无声的谴责弄的破烂不堪。她心一横,在小瑶瑶耳边说:“你刚刚叫我什么呀?”
小瑶瑶:“呀呀!”
花芽不放弃,又问:“乖宝贝,是不是叫了‘妈妈’?”
“不可能,她答应我要先叫‘爸爸’。”
顾听澜的唇角一下耷拉下去,半跪在花芽面前,拉着小瑶瑶的手说:“宝贝,你会叫‘爸爸’的对不对?你原来吐泡泡不就为了叫‘爸爸’吗?”
花芽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带着冷笑说:“看看你可怜的样子,崽儿叫的第一声是‘妈妈’我都听见了。”
顾听澜倔强地说:“我没听见就不算!”说着又拉了拉小摇摇的手,让她把主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说:“叫爸爸。”
小瑶瑶在他的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张开嘴:“麻麻。”
顾听澜当场石化。
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搓了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的尿片。
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搓了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的小脚丫。
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对吧?
顾听澜抖着唇角,又说:“乖宝贝,叫爸爸,爸爸给你骑大马。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叫呀!”
“骑大马”三个字,是小瑶瑶最喜欢的,仅次于“够月亮”这件事。
她果然被顾听澜的话吸引住,拍了拍小手,兴奋地颠了颠喊:“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
顾听澜迅速起身,麻木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跟花芽说:“预约个儿童专家号吧,咱闺女耳朵似乎有点问题。”
第292章
花芽看他不高兴, 眨眨眼,把小瑶瑶塞他怀里说:“她今天自己走的可远啦,宝贝累坏了, 要爸爸抱抱。”
顾听澜垂下头看着小瑶瑶, 小瑶瑶摸着他的下巴, 主动上去亲了亲。
顾听澜受伤流血的小心脏好受了些,他认为这事不能怪孩子, 要怪.要怪也不能怪小妻子。
他在门口转悠一圈,对花芽说:“回头问问大嫂子,院子的榆树要不要砍了。”
花芽嫌丢人,推了他一把:“赶紧走吧, 挡住别人的路了。”
顾听澜赖赖唧唧地走到托儿所院子里,看到院子外面排队要接孩子的家长们。
他感叹地说:“当父母太不容易了,孩子在跟前容易心肌梗塞,孩子不在身边容易想成心病。啧啧,算了宝贝, 早晚你也会叫‘爸爸’, 我不跟你计较, 不过今天晚上要你妈妈给你搓小脚丫。”
花芽在后面笑着锤了他后背一下,顾听澜顿时站直身体铁青着脸说:“媳妇, 你老说我想换老伴, 我咋觉得你想换老伴呢?”
花芽赶紧给他揉揉后背。
顾听澜刚被闺女刺激,内心正是敏感脆弱的时候, 她不敢招惹。
托儿所正门开放, 从正门进来领了自家孩子, 就从院子右边的侧门出去。
顾听澜走了几步,看着时间还早, 就把小瑶瑶放在地上,让她自己练习走路。
他们沿着球场外沿往三区的铁门走过去,下班以后,操场上的人明显多了不少,这么早就来打球,也不知道吃没吃饭。
花芽跟在后面,想起今天看到小瑶瑶高举左胳膊走路的姿势,跟顾听澜说:“你知道她为什么老是举着左胳膊走路么?”
顾听澜低头往小瑶瑶脑袋上虎摸了一把说:“不能吧,我没注意啊。”
小瑶瑶右手指着后面,要回到托儿所看哥哥姐姐们玩跷跷板。顾听澜用两根手指头捏着冲天揪,轻拉着她的脑袋瓜说:“咱们回家吃饭饭啦,乖宝贝,听爸爸的话好不好?”
小瑶瑶用力地点点小脑袋瓜:“呀!”
顾听澜赶紧松手。小小年纪耳朵坏了,脑袋别再秃了。他叹口气,转身牵着小瑶瑶继续往家里走。
小瑶瑶方向感特别好,离家很远她都能准确的指着家的方向。
花芽在后面跟着他们爷俩走了两步,看着一大一小慢吞吞走路的背影,一拍脑袋瓜说:“我知道啦!”
顾听澜和小瑶瑶都不理她,继续慢吞吞地往前走。
花芽越过他们爷俩,松开他俩的手。
顾听澜伤心地说:“孩子第一声‘妈妈’已经叫了,你现在还要破坏我们爷俩的感情。”
花芽说:“少废话,你看她走路。”
花芽往前跑了几步,蹲下来对着小瑶瑶拍拍手说:“来妈妈这里。”
顾听澜在后面看着小瑶瑶走着走着,右手指着花芽的方向,左边的小胳膊举了起来。
“咦,我闺女四肢不协调?”
顾听澜大惊失色,跟花芽说:“这下可真的去医院看看。”
花芽说:“你说什么疯话呐。你看,这样像不像左边有个大人牵着她走路的样子?”
顾听澜仔细一看,还真是!
小瑶瑶初学走路都是大人在左边牵着她往前走,她小小年纪习惯这样走路,以为要往前进就必须把左胳膊举起来才行!
她这样举着胳膊不但有安全感,还能保持微妙的身体平衡。
顾听澜捂脸说:“她该不会以后走要举着胳膊走路吧.呜,好丢人。”
小瑶瑶最后三四步居然还跑了起来,脑袋瓜栽到花芽怀里。
花芽把她抱起来,看着不争气的顾听澜说:“你别七想八想的,以前你不是说小桃桃小时候走路老摔跤,怎么不见他长大到处磕头?”
顾听澜琢磨了一下,也对。
等大一点平衡能力好起来,应该就好了。
一家三口掰扯完,继续往前走。
从公共区走出来,正好遇到成人班的一位大姐。这位史大姐找花芽借了数学笔记,刚好想趁晚饭前还回去。
居然遇上就不用再跑一趟,史大姐把数学笔记本还给花芽,又问了两个问题,问完跟顾听澜点点头走了。
花芽抱着小瑶瑶刚要走,离开的史大姐又转了回来。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花芽说:“大姐,你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么?”
家属区的人都知道花芽是家委会成员,平时有什么纠纷矛盾也愿意找她说说。史大姐看了顾听澜一眼,顾听澜说:“我回避?”
史大姐忙说:“用不上,我就是怕您听了觉得烦,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大姐别太跟我客气。”顾听澜说:“部队里面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处理好,说不准能变成大事情。你说就行,我在边上不插嘴。”
史大姐“哎”了声,转头看着花芽说:“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老实说跟咱们部队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是吧,看到小雨回咱们这里来了,现在小雨跟她姐两个人在三号楼背面吵架呢.我想着毕竟也是吵架,她们姐妹俩的事我也不好掺和.”
花芽明了了,跟史大姐说:“我知道你也是关心她们俩才跟我说的。行,正好我回家路过三号楼,我过去看看。”
史大姐嘱咐说:“那你千万别说是我叫你过去的,她们该骂我多嘴多舌了。”
花芽笑道:“我就说是我路过听见的成吧?”
史大姐说:“成成,那你快去吧,我先走了。”
花芽让顾听澜跟小瑶瑶先回去,顾听澜抱着小瑶瑶,让她站在三号楼前面的花坛上,说:“我不认路,要你带我才能回家。”
小瑶瑶“咿呀咿呀”地指着家的方向,她闹妖的爹置之不理。
花芽好笑地说:“那就在这里等着,小心草里有虫子。”
花芽从花坛后面的石头小路往楼后面绕,往回看到顾听澜单腿撑在花坛上,让小瑶瑶坐在他腿上。爷俩正低头扒拉着小胖腿,看有没有虫子呢。
花芽抿唇笑着往前走,差点撞到赵雪。
她娴静的脸上都是怒意,对突然出现的花芽,她也吓了一跳。
她一手挽着花芽的胳膊,一手往赵雨那边指着说:“你别过去看她,她就是个被猪油蒙心的笨东西。我早就跟她说,张家庆的爸妈肯定不能搬走,说什么结婚之后搬就是个幌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到现在大半年,也没见搬走。对这种说话没信用的人,你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们?”
赵雨追出来,看到花芽愣了一下。她的视线不自然地在花芽手中的数学笔记本上扫了眼。
听到赵雪的话,她哽咽地跟赵雪说:“又不是我求着他们留下来,现在是他们没地方住只能住在那边。我当初不知道他们把农村的房子给大队里抵了一年的工分。拿了工分换出来的钱全都用来摆我俩的结婚酒席。我又不是个贪图富贵的人,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他们这样干。”
赵雪气的不行,她跟赵雨说:“你今天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借钱么?过年的时候,我怕你们过不好年,给你拿了两张。他跟他爸妈要是没这个钱,过年肉都吃不上。这个你记得吗?”
赵雨点头说:“我记得,我会还——”
赵雪跟赵雨算着账,打断她的话说:“另外这个月头想着开春要给你置换衣服,又给了你一张,交代你扯点布,给他们家的人一起做两身薄衣服。这个你记得吗?”
赵雨小声说:“我记得。”
赵雪来气地说:“你要知道,这些钱都是看你面子上,我才愿意借给他们家。他们家还以为娶了你,就娶了个铁饭碗,让我跟你姐夫俩一个劲儿的贴补么?一缺钱就让你上这边‘借’,‘借’了真能还?多亏你姐夫虽然小气,但这方面挺大度。知道我是补贴你,多一句嘴的话没说。结果,张家庆家里越发的臭不要脸,这才多久,又让你来找我要钱!”
花芽听明白了,说了半天原来是赵雨过来借钱,赵雪不给。说来说去,结症还是在她公公婆婆身上。
记得赵雨之前提过,张家庆冬天不跑车。应该是因为这个家里没了收入。想着赵雨每天日晒雨淋的在商业大楼炸大果子,这件事情不知道赵雪知不知道。
花芽想,赵雪应该是不知道的,要不然还不得把大果子的摊位掀了。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赵雪是看不上的。
再说哪里有公公婆婆还在家里待着享福,让新媳妇在油锅里炸的满身油点子的。但凡帮衬着些,婆媳帮人做衣裳、带孩子,也不能过成这样。
这时候对于“钱”这个字眼还比较敏感,怪不得史大姐不好开口说的太具体。
赵雨的脸红紫红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羞臊的太厉害,还是被她姐气的厉害,总之脸色很不对劲。
花芽走过去扶着赵雨,赵雨顺着她的力气靠在墙上使劲呼了口气。
她缓了一会儿,轻声说:“大姐,我最后找你借十元钱。张家庆的妈病了,要这个钱去医院看病。现在已经开春,他可以出去跑大车,一个月能挣十八元钱,我们省一省,半年之内借的四十元钱都还给你行不行?”
“一家四张嘴就靠这点钱怎么过日子?”
赵雪一听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她怒道:“就四十块钱还得省半年出来。这就是你选的好人选。当初我给你介绍那么多年轻的军官你看不上,非要追求自由的爱情,军官太太不想当。呵呵,结果呢,看看你现在就是囚笼中的鸟,吃不起喝不起用不起任何好东西,永远被栓在破破烂烂的筒子楼里面!”
“好了,你少说几句。”
花芽劝着赵雪说:“她正是困难的时候,你说话就别往她心窝子上面戳了。你看她的脸色,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花芽知道赵雪也是心疼妹妹才会说这些话。可赵雨困难当头,婆婆还等着救命钱,说再多不如掏出钱包解决燃眉之急的好。
赵雨要说后悔她肯定后悔了。可如今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花芽还记得她把书本都扔掉,不打算继续读书,只求赶紧嫁给张家庆。想起这样的场景,别说赵雪生气,她也生气。
可赵雨除了这一点,其他方面都是一个好姑娘。她只是在一时的感情里迷失了自己。但她不贪求富贵,勇敢追逐自己的感情,这一点上也能看出她的本质是个直爽纯真的人。
赵雨扶着花芽的肩膀,脱了力气,不停的抽泣着。想她性子那么倔强的一个人,此时此刻不知道心里多么难受。
花芽认为嫁给一个自己心爱的人根本没有错。只是现在的他们无法负担起繁重的家庭生活,需要一股外力帮助他们。
张家庆这人花芽见过两次,也不是个攀附关系、追求利益的人。
他跟赵雨俩人都是勤劳务实的性子。他俩相互吸引走到一起。若不是家庭条件太差,也不会过成这样。
花芽见她们争执的厉害,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赵雨既然说婆婆生病需要急用钱,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样消失。
赵雪按住花芽说:“不许你掏钱,这是她自己瞎了眼选择的男人,她就要为她的选择负责。你忘了么,结婚之前我怎么劝她的?她说的什么话?说的是她会为了自己的选择负责。她是一个成年人,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让我不要管她太多。”
赵雪见赵雨沉闷着不说话,自己也靠在墙上喘气。她性子和善,许久没生怎么大的气,一时间觉得头晕脑胀。
花芽有些着急,开口劝着赵雪说:“咱们都说借钱是‘借急不借穷’。她又不是把钱拿着往别的坏地方花,是她要给张家庆的妈看急病。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
“打死我也不借。”赵雪跟花芽说:“她这种婚姻走不了多远。我是想要她长痛不如短痛,趁现在没有孩子,早点脱离苦海。”
花芽叹口气,听到身后赵雨小声的呜咽。她比上次花芽见到的样子还要瘦弱。身上的衣服走近了,还能闻到明显的油炸味儿。
赵雨不光是嘴发紫,连脸色也开始发紫。
花芽看她这副样子,肝儿都在颤。
赵雨说:“我婆婆在家吐的昏过去了,公公也不舒服。我问了刚从医院回来的人,他们都说要是不先给医药费是不会让你进去看病的。可是家里眼下只能拿的出三元钱,再多是真的拿不出来。我没有别的亲人,只有一个姐姐算是我的娘家人,我还能去找谁.”
赵雨有些上不来气,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气抓着花芽的手说:“小花,我不怕你笑话。我求求你,我姐不借钱给我,求你借我十元钱。我带我婆婆去看病,她真的要不行了,我不能让她死在我的新房里。”
花芽走过去,拉起赵雨明显瘦了一圈的手腕,看到她手背上被油溅出来的好几个水泡。
花芽轻轻地说:“别说别的了,咱们快点去医院,不光是你婆婆和公公要去看,我觉得你也得去看看。”
赵雨摇摇头说:“小花,我知道大家都笑话我眼瞎。但我真不像我大姐说的那么窝囊。我跟张家庆说好,挣点钱就让他爸妈回农村重新盖个房子。”
赵雪又要说话,花芽拦住她说:“你看她现在的脸色,你别戳她的心窝子了。”
赵雪闭了闭眼睛说:“我当然不是她仇人,我是怒其不争。”
第293章
顾听澜总算等到媳妇出来。他在外面竖着耳朵听了半天, 隐隐约约察觉到跟家庭和钱有关系。
等到花芽先出来,后面跟着赵雨和赵雪。
花芽看着丈夫和孩子还在原地,俩人齐双双地等着她。
顾听澜没等花芽开口, 说:“我开车陪你一起?”
花芽犹豫着说:“你一天也怪累的.”
顾听澜看了赵雨一眼, 转头对花芽招招手。
花芽走过去, 小声问:“怎么了?”
顾听澜说:“我看赵雨脸和嘴巴都发紫,呼吸也不顺畅, 症状跟老谢吃坏东西一个样。她要赶快就医,先别去什么海城,到部队医院检查一下。”
花芽愕然地说:“赵雨的婆婆也不舒服,现在还在海城的筒子楼里等着去医院。”
顾听澜说:“那你陪着她先去部队医院。我认识海城人民医院的人, 打个电话就让他们上门接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咱们不要浪费时间。”
花芽顿时紧张起来:“好,那我跟她说去。”
赵雪和赵雨等在一旁。赵雪听到赵雨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花芽回过头看到赵雨的样子吓了一跳,扶着赵雨的胳膊说:“你先别操心你婆婆了,快些跟我去部队医院。”
赵雨大脑充血, 只觉得气血涌到头顶, 精神很亢奋。听到花芽的话, 又看到顾听澜抱着小瑶瑶快步走在前面也发觉自己不对劲。
“好。”
花芽看到她答应了,松了口气。回头看到赵雪关切的注视着赵雨的眼神, 跟赵雪说:“其他的话先别说了。”
赵雪点点头, 跟在她们后面。
花芽扶着赵雨的胳膊往部队医院的方向走。
赵雨看着顾听澜宽厚的背影,低下头, 一路看着脚尖走路。走了一半, 她低声问花芽:“让你们一家子陪我挨饿了。回头你帮我谢谢顾团长.总是搭了人情的。”
花芽恨不得现在就把她送到病床上躺着, 心急如焚地说:“这个节骨眼你别想太多,赶紧走。”
赵雨小眼神瞟了花芽一眼, 说:“还是你挑男人有眼光。我就不成,到现在还鬼迷心窍。”
花芽听到后面的赵雪冷哼一声。
她拍拍赵雨的后背说:“其实你这段日子熬过去就好了。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小家里没有积累才会捉襟见肘。你们两口子苦个两年,有点积蓄就不会这样。”
赵雨握着花芽的手,又走了两步跟花芽说:“你说的对。只是外部条件不允许我俩风平浪静的过日子。其实我最想过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小日子。而且我也向往着你跟顾大哥俩人之间的感情。要是我们俩能跟你俩一样就好。”
她说完这话,深深地喘口气。单手扶在胸口上,咳了两声。
她担心花芽误会,解释说:“我说的就是纯感情,不是说生活条件。张家庆对我再怎么好,也不如顾大哥有本事。我也不如你会过日子。”
花芽捏捏她的手,捧在手心里看了下手背上被油烫的水泡,心疼地说:“现在的日子不跟从前一样是一眼能望到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不要自怨自艾。”
赵雨不知是手背疼还是心疼,不由得又落下眼泪。
花芽掏出手帕帮赵雨擦了擦眼泪,鼓励她说:“你现在
铱驊
还年轻,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赵雨在这边没着没落的,她艰难地喘了两口气,紧紧抓着花芽的手说:“小花.除了我大姐和张家庆,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呼.你眼光好,帮我想想办法.呼呼.我还有什么出路可以走啊。”
她顿了顿,难受地说:“我不能就这样跟公公婆婆住在一个房间里生儿育女啊。我不想一辈子都拴在筒子楼里,我想飞,我想飞的很高很高.呼呼.”
花芽见她又有些激动,顺着她的后背抚了几下说:“其实办法很简单,就看你愿不愿意受累。”
赵雨擦了把眼泪,紫着嘴巴说:“我都这个样子了,如果能改变生活,我什么都愿意做。”
花芽知道过两年环境会好转许多,她跟赵雨说:“我建议你可以先跟着张家庆跑大车。这样一来可以不用跟你公婆打交道,二来你俩在一起还能攒下一些钱。”
赵雨又咳了两声,借着花芽胳膊的力气,撑着上了几节台阶。
从台阶上顺利走到人行道上,前面就是办公楼。她不甘心站着休息了片刻,跟花芽说:“那要把筒子楼让给他们享福?”
花芽说道:“你眼里就只有筒子楼呀?万一以后你能自己买一间敞亮的大房子呢?”
现在多是分配房子,大多地方还没有购买房屋的概念。花芽这样说,无形当中给赵雨植入了个“房屋买卖”的概念。
赵雨不可置信地说:“买?要是真能花钱买上好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
花芽便跟她说:“咱们这边建设的好,许多材料需求量大,你们海城那边也是这样,又是省会、又是重点城市,以后需求肯定比岛上还要的大。这样要我说,你就跟着张家庆跑大车,等到有点闲钱,看看能不能把大车承包下来,你们私人跑货——”
赵雨把声音压的低低的跟花芽说:“你说的该不会是让我投机倒把搞走私吧?”
“想什么呢。”花芽不好跟她说最多一年,社会上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大转变。她想了想说:“你要是相信我,就先跟张家庆把大车跑着,把钱先攒好不要乱花。以后有的是让你起飞的浪潮,就看你把不把握的住。”
赵雨身体难受,耳朵却听进去花芽的话。她想着花芽如今跟顾团长过日子,眼界和见解比她如今强上不少,说不准是有了什么小道消息。她不怕辛苦不怕累,只要能摆脱眼下的日子,就是让她一天到晚在外面跑车她也愿意。
花芽说完这个话,就不再说别的。她已经提点的够多了。
赵雨快要说不出话,扶着花芽的胳膊的手捏了捏。花芽想着赵雨这次应该能把别人为她好的话放在心里了吧。
赵雪见她这副样子,跟赵雨说:“你就少说两句,还不够难受的!车快来了,你坚持住!”
到了办公楼下面,顾听澜直接到值班室里给海城医院打了电话。那头很干脆的答应派车到筒子楼那边接赵雨的婆婆过去看病。
赵雨鼻子酸的不行,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看着因为肚子饿,开始闹腾的小瑶瑶,扶着花芽的胳膊喃喃地说:“我真是欠你们一家人的人情了。”
一位小战士开车吉普车过来,停在顾听澜面前。他迅速下车在顾听澜面前立正敬礼。顾听澜给他回礼以后,交代了过去的事。
赵雨坐在吉普车上,说什么都不让花芽陪着她去。她一句一喘地说:“你家娃儿不能饿,你放心.咳咳,我会好好看病。你的话,我会跟张家庆说.呼呼——”
吉普车马上就要发动,赵雪忽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跟花芽说:“我跟她去医院,你赶紧回去喂孩子。”
赵雨靠在座位上,因为呼吸不上来,昂头看着车顶,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花芽忙说:“那你们快去!有事情记得通知我!”
赵雪看她这副样子心疼地掉眼泪。
赵雨说不出话,像小时候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的时候一样,紧紧拉住姐姐的手。
吉普车迅速往部队医院驾去,花芽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落在顾听澜的怀里。
顾听澜看着天色黑了下来,春日的晚风带着凉意,容易惊扰到他的爱人。
他把自己的军外套脱下来,披在花芽的身上,让小瑶瑶抱着他的脖子取暖。
花芽看着吉普车离开的影子,轻轻叹口气。
一家三口趁着夜色手拉着手回到了家中。
郝大姐不知道他们中间遇到点事,还坐在厨房里热着锅。
见到他们进屋,把火熄灭,开始盛菜盛饭。
吃过晚饭,郝大姐收拾完就走了。
花芽和顾听澜在客厅里,两个人都在看书。
花芽有点惦记赵雨的情况,好半天才缓和下来情绪,进入学习状态。
她看的明天上课的数学书,顾听澜则是国外的武器文献类资料。
半导体在茶几上放着,里面传来京戏的声音。
顾听澜时不时用汤匙舀一瓣橘子喂给花芽。花芽吃过后,又给小瑶瑶喂上半瓣。
这糖水橘罐头还是花芽跟高婶子去年秋天一起做的。一直放在后院的地窖里。
小瑶瑶在茶几前面的地毯上摸爬滚打,家中门窗紧闭,料她插翅难飞。
花芽总算把课业完成,她伸了个懒腰,趴在茶几上望着顾听澜。
顾听澜回头对上她的小眼神,花芽对他展开甜甜的笑容。
顾听澜心底被她笑容搔的痒痒,算了算日子问:“想了?”
花芽歪歪头,一下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想什么?”
顾听澜似笑非笑地说:“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花芽反应过来,拿起橡皮往他身上扔,嘴里念道:“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么。”
顾听澜说:“想自己男人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花芽跟他夫妻三年多,还是受不了他的调笑。这人有个坏习惯,真心想要撩拨人的时候,总是要把人弄的羞红脸才肯罢休。
花芽努力板起小脸,还没说话,被顾听澜起身抱在腿上坐着。
花芽推着他的胸膛说:“你先放下我,我还没把书放到包里。”
顾听澜说:“不放,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想男人。”
花芽头发披散着,她侧过头用发丝挡住自己的脸,点了点头。点完头,脑袋瓜顶着顾听澜的胸口,不说话。
顾听澜左手食指绕着柔顺的发丝,低垂着双眸看着害羞的小妻子。眼神深邃。
知道花芽也想,顾听澜反而不急了。
他的坏心肠再一次体现出来。
花芽像猫似得蹭了蹭他的颈窝,热乎乎的皮肤接触,还有跳动的颈动脉的脉搏。
这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让她舒坦的眯着眼睛。
枕了片刻,花芽的思维不由得发散。
想到晚饭前的事,她问顾听澜说:“我都不敢想要是小娟遇上这样的事我会怎么办。”
顾听澜搂着她,闻着她发丝的香味,说:“这个可能性很低,毕竟你三妹都没打算结婚。”
花芽说:“可我大姐也没打算结婚。”
顾听澜在她额头亲了亲,抿唇轻笑着说:“是,她们都不想结婚。只有你,小小年纪千里迢迢过来往我怀里钻,就这么爱我?”
花芽昂起头,往他下巴上轻啃了一下,骄傲地说:“爱,你是我千辛万苦努力争取过来的,我很爱。”
顾听澜点点头,吻了吻小妻子的唇:“那你可得好好珍惜哥,好好跟哥过日子。”
第294章
昨晚被顾听澜闹的太晚, 花芽上课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哈欠。
周争渡正在讲台上讲课,二话不说点花芽起来背课文。花芽同桌史大姐想要帮她开个头,就听周争渡说:“史同学, 你准备一下下个段落的背诵。”
年近四十的史大姐:“.”
花芽到底是提前预习过, 还有从前的学习底子, 顺畅地把周争渡要求的段落背下来。
周争渡如他刚刚所说的要求史大姐继续往下背,史大姐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显得紧张, 翻着白眼结结巴巴地背了两句,最后甩手说:“老师,你罚我抄课文吧,我记性太不好了。这两句还是背了一个礼拜记下来的。”
教室里哄堂大笑, 周争渡为难地说:“罚抄就算了,你们都不是小同学。你争取这个学期把这篇课文背下来。《滕王阁序》的优美,是值得反复推敲和欣赏的。当然,你要是不想背就算了。”
史大姐连忙表态:“我背,我愿意欣赏文化的美。”
花芽坐在旁边小声说:“是文字的美。”
成人班想要学习知识文化的人是多数, 但是真心想要拔尖学的寥寥无几。抱着高考的心的也就花芽跟周文芳俩人。
知道她俩想要上大学, 其他同学没说什么, 不过心里还是多少不信任。
周文芳跟花芽俩人在上学期老是上课说小话,这学期周文芳被班主任安排坐在花芽后面。
她踢了踢花芽的凳子说:“我昨天晚上拿了烧饼给你, 你不在家, 给了郝大姐两个,其他的我就又拿回去了。”
花芽已经知道烧饼就是个烧饼, 笑嘻嘻地说:“真的呀, 好可惜哦。”
周文芳疑惑地看着花芽的后脑勺, 感觉她细微的变化。从前小花可不是这样,每次给她送烧饼都很欢喜的呢。
就是可惜上次花芽从北京给她带回来的全是烧饼, 别的东西都没有。看着别人拿着烤鸭和果脯,她可真的馋着了。
一天的课程结束,下午放学很早,不过三点来钟。
花芽收拾好书包,跟其他同学说了几句话。
周文芳等着花芽,完事跟她一起往家里去。
花芽在路上跟周文芳说:“我到底不放心小雨和小雪。你要是不嫌累,陪我去托儿所看看?”
周文芳不想回去写作业,说:“行啊,我正好想看看小崽子们。”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小萝卜们就觉得喜爱。要是换成从前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烦都烦不过来。
花芽跟周文芳俩人来到公共区托儿所。小杨老师正好在外面跟接孩子的家长说话,见到花芽来了,忙说:“你是来找赵雪老师的?”
花芽说:“对,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她。”
方圆从婴儿班教室里面出来,见到花芽和周文芳在外面,招呼她们进来。
花芽说:“怎么赵雪没来上班?”
方圆说:“今天一大早托人跟我请假,说是赵雨一家食物中毒,有个什么名字叫亚硝酸的中毒,我也不懂。”
花芽说:“该不能是亚硝酸盐中毒吧?!”
方圆说:“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不过你放心,他们没有大问题。”
周文芳在边上说:“中毒也不是小事情啊,小花,你要是不着急回家咱们去看看小雨吧?到底这么多年当姐妹过来的。”
花芽说:“行,她就在咱们部队医院,走,去看看。”
方圆把手上的尿片递给小杨老师,看了眼时间说:“你们等我一起过去,正好我问问赵雪能不能上班。要是不能,还得把班表排一下。”
她们还是先去办公楼下,等了半天等来一辆去海城的车。顺道坐到部队医院下车。
花芽嘟囔着说:“我早晚要学着自己开车,蹭人家的车真麻烦。”
周文芳笑道:“真是把你能耐的不得了。”
方圆看到部队医院下面有小贩卖苹果和黄瓜,自己掏腰包一样买了两斤,算是一起提过去的。
花芽这才想到自己是来探病的,见远处有卖新鲜的向日葵,她赶紧跑过去买下来一把。
周文芳说:“人家是准备卖来种着长瓜子的,你倒是好,把花掰下来欣赏。也不知道赵雨有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花芽说:“不管有没有,生病的人看到绽放的鲜花心情总会好些。”
周文芳觉得花芽这话有些道理,她本打算过来探望一眼,塞两元钱的。
“我怎么觉得自己庸俗了。”周文芳往楼梯上走,边走便说:“结婚之前我可不这样啊。”
花芽抱着向日葵艰难地往上爬,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住院部居然有七层楼!这是让患者不好逃跑么。
“别说庸俗不庸俗了,我最近一定是缺乏锻炼,七层楼就让我累得不行。”花芽说完,就把自身的疲惫赖到顾听澜身上,要不是他晚上不让她好好睡觉,非要折腾,她也不能困倦一天。
花芽嘟囔着来到七零一一病房。
赵雨正坐在病床上喝粥。
赵雪坐在她旁边帮她端着小咸菜丝。
看到花芽她们过来,赵雪站起来跟她们打声招呼。打完招呼,又找隔壁床借来椅子,让她们坐下来说话。
方圆看着赵雨苍白的脸,关心地问:“怎么样?还喘不喘?”
赵雨昨天赶过来,急诊科的医生一看就说她有食物中毒的倾向。先给她进行了催吐,又让她吸了一夜的氧。凌晨四五点的时候,赵雨的脸色开始好转。今天睡了一天,恢复了些。
赵雨把情况跟她们说了,花芽问她:“那你婆家那边这样?”
赵雨说:“多亏是让医院的人赶过去,他们到的时候我公公和婆婆已经在家昏迷。医务人员当场做了心肺复苏。抢救了半宿抢救回来。”
赵雪也说:“张家庆也是,过去洗了胃缓了过来。不然全家就因为她婆婆不舍得那点剩菜,全都得完蛋。”
赵雨听到赵雪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这个话,有些臊脸。
她想了想,抓着花芽的手说:“多亏你跟顾团长让我们全家及时就医,我都不敢想,要是等我借到钱,再花好几个小时返回海城,他们仨会怎么样。”
花芽拍拍她的手跟她说:“既然已经这样,你就别多想,先好好的恢复身体。”
赵雨点点头,说:“张家庆说等我们好了,他要当面谢谢你和顾团长。”
“这个不着急,好了再说。”花芽知道她家里困难,先没答应她。
周文芳听她一口一个顾团长,在边上说:“你是太久不在咱们家属区里待了,不知道顾团长如今不是顾团长,而是顾副旅啦。”
赵雨愕然地说:“真的?”她拉着花芽的手说:“那真是恭喜你们了,好人有好报,这一定是好人有好报。”
花芽跟赵雨说了会儿话,方圆问了问赵雪上班的事情。
赵雪一脸疲惫地说:“医生说她再休息一天就没什么事,我明天就能正常上班。”
方圆想了想说:“那你明天再过来陪你妹一天,你的班我先找人帮你顶着。回头你还过去就好了。你妹这边要是有什么事,你还能帮着跑一跑。”
花芽知道赵雨一家没什么事也就放心,毕竟昨天她脸紫嘴也紫的样子太吓人。
看望完,花芽回到家里。
顾听澜正在院子里给小瑶瑶做小树。
小瑶瑶喜欢上树,让她在外面随便爬树不放心,不如在院子里给她整棵小树,让她就在矮树杈上蹲着看月亮。
花芽比了比,小树也就到她的腰。
“我放学去了趟部队医院。”花芽跟顾听澜说:“赵雨一家食物中毒,都是吃剩菜吃的。”
她看了眼太阳,说:“这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才刚要进四月,怎么就热的跟五六月份似的。”
顾听澜拿着锯子锯树,头也不抬地说:“这也不是头一遭。每年换季的时候,总有些食物保存不当吃了食物中毒的。好在吃的只是剩菜,要是剩下来的海鲜,估摸着得全军覆没了。”
花芽从前听过吃了隔夜虾爬子的一家人最后没抢救回来的事。
夫妻俩说了两句话,花芽想起她还下了个崽儿。
“崽儿呢?”花芽问顾听澜:“郝大姐带着呢?”
顾听澜指了指屋里说:“看别人拉电话线呢。”
“电话线?”花芽惊喜地说:“你是说咱们家里要按电话啦?”
顾听澜把锯下来的树杈扔到墙角,拍拍手上的木屑说:“对,工作问题,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跟上级的联络。”
他看到小妻子兴奋的眼神,笑着说:“回头你可以把家里电话跟咱爸咱妈说一声,省的他们打电话过来,你还得大老远往办公楼去接。这边打过来,有专门的接线员转接,耽误不了什么事。”
花芽这下是真开心了。
她爸住院换肾那段时间,就是没有即时的联络工具,让她焦心不已,干着急。现在有了座机,有急事哪怕半夜就能打过来,真是太方便了。
花芽抬脚往屋里去,在门口玄关换了鞋,上了两节台阶,看到小瓜子身上挂着小瑶瑶正在盯着通讯兵按电话。
花芽走过去,小瓜子见了说:“小嫂子忙完了?俺们这边马上牵完线,你看看放到茶几上行不行?”
“行的行的。”
别说放在茶几上,就是放到房顶上花芽都是乐意的。
小瑶瑶看到花芽回来,从小瓜子身上出溜下来,跑过来往她腿上一扑:“麻麻。”
花芽把她抱起来,跟她指着外面的小矮树说:“你看你爸爸给你准备什么好东西啦。”
小瑶瑶伸着脖子看过去,发现小矮树,激动的要挣脱花芽过去。
花芽把她放到地上,她小脚捣着小碎步往外面跑,嘴里喊着:“叭叭、叭叭、叭叭.”
顾听澜昨天求而不得,心灰意冷。今天冷不防听到闺女的叫唤,差点老泪纵横。
他把钢锯往地上一扔,张开手臂想要给闺女一个拥抱。
小瑶瑶磕磕绊绊地跑过来,一下抱住小矮树:“叭叭——”
顾听澜滞了一下,感觉已经不是心在流血,而是心里有个瀑布在飙血啊。
他捡起地上的钢锯,起手就要把小树锯了。
花芽赶紧跑出来拦着他:“你吃什么不好,你跟棵树吃醋。”
顾听澜看着抱着小树一个劲儿“叭叭、叭叭、叭叭”呼唤的小瑶瑶,欲哭无泪地说:“媳妇,你给我挂个号吧,我心尖尖好疼啊。”
花芽哭笑不得地说:“她知道你是爸爸,就是不懂得怎么表现自己激动的心情。”
顾听澜回头正好看到小瑶瑶“吧唧吧唧”亲着小矮树,嘴里还在“叭叭”地喊。
他抹了把辛酸泪说:“媳妇,你要是不嫌弃,再让我给你生个崽儿吧。这个漏风的小棉袄,我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第295章
过了两天。
有了赵雨一家食物中毒的先例在, 花芽跟顾听澜商量着把家里的仓库和地窖收拾一下。
“上个月下了几天的雨,也不知道存的干菜坏没坏。”花芽往手上套着手套,提了提裤子。
小瑶瑶抱着她的腿, 想要往上爬, 差点把她的裤子扯下来。
顾听澜看着好笑, 牵着小瑶瑶的手让她往自己背上爬。
伤心的老父亲和漏风的小棉袄这两天重归于好。
主要是前天晚上漏风的小棉袄灵光一闪,抱着顾听澜疯狂叫爸爸。
也不知是不是顾听澜想要再生个弟弟妹妹, 让她有了危机感。总之小嘴“叭叭”两声,便宜老父亲受过伤的心肝脾肺肾,眨眼睛痊愈了。
郝大姐洗完碗,听到花芽的话说:“我家昨天把咸菜缸收拾了一下, 你们猜怎么着?里面都长毛了。刚搬到这边来,不知道把菜缸下面垫个木板子,结果潮气都浸进去了。好歹里面吃的差不多,我也不知道吃的时候变质没变质。昨天发现以后,一股脑全扔了。”
花芽一听, 小眼神更加坚定地要把仓库和地窖收拾出来。
郝大姐吃过晚饭没什么事, 就跟他们说:“我也帮着你们一起弄, 回去我也没什么事。”
顾听澜从阁楼把梯子扛下来,他嫌穿衣服伸展不开, 先把梯子送到地窖口, 转过来把上衣脱了,就剩一个迷彩跨栏背心。
郝大姐看了花芽一眼, 偷偷乐。
花芽对顾听澜的身材还是很认可的, 她轻咳了一嗓子, 忍住想要摸摸蹭蹭的心,装模作样地扔了副手套给顾听澜。
夫妻俩走在前面, 郝大姐提着桶走在后面。
他们身后还缀着一个小瑶瑶。她依旧是左边胳膊举得高高的,右边手指着爸爸妈妈的背影往前走。
大家对此见怪不怪,只等时间来治愈她的不协调的四肢。
花芽趴在地窖边上给顾听澜打着手电筒,顾听澜捡了一桶萝卜上来。
郝大姐把萝卜倒在地上检查了一番说:“你家地窖够深啊,萝卜还挺好的。我看就糠了两三根,捡出来扔到王八池里,发酵,回头用来种豆角。”
顾听澜又装了一桶土豆上来,郝大姐倒出来一看,土豆长芽了。
花芽看到土豆长芽摇着头说:“可惜了,还剩下不少土豆呢。”
郝大姐不觉得有问题说:“没事啊,长芽的也能吃啊。”
顾听澜从地窖里爬出来,单手揽着小瑶瑶,怕她摔下去,又看了看土豆长出类似豆芽的长芽,摇摇头说:“不能吃。”
郝大姐错愕地说:“我们家里长了芽,挖掉就能吃,这么些年不也过来了么。”
顾听澜说:“你没有中毒算你运气好,土豆长芽会分泌一种龙葵素,吃多了就会食物中毒。现在咱们这边生活条件好了,不像过去要省吃俭用。涉及到生命安全方面的事情,宁愿浪费也不能拿生命当赌注。”
花芽在书里看到过,上面说发青的土豆和发芽的土豆都是不能食用的,发芽土豆中毒死亡的几率很高。
她不放心地跟郝大姐说:“我在书里看到有不少人吃了这样的土豆中毒神经麻痹死亡的,你之前没事,不代表以后也没事,你可再别吃了。”
郝大姐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说:“那行,正好昨天收拾出来还扔在院子里,等我回去都给扔了。”
他们把地窖里的土豆收拾出来,然后又去收拾厨房里的小仓库。小仓库里还挺干燥的,花芽的那些宝贝小干菜都还是干爽爽的。
三个人收拾完累够呛。郝大姐歇了歇准备往家里去。
她刚走到院子,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哀嚎声从隔壁的院子里传出来,接着谢伟民大着嗓门喊道:“老顾,救命啊!老顾!”
顾听澜立刻从屋子里跑出来,听到谢伟民的叫喊声,来不及从大门进出,直接跃上王八池,单手一撑,身手敏捷地从围墙上翻到隔壁!
花芽抱着小瑶瑶跑出来,看到一个身影倏地离开了。
郝大姐指着隔壁说:“是谢副团家里出事了!”
花芽赶紧抱着小瑶瑶过去,到了谢伟民家,看到周文芳跪在地上不停地呕吐。
顾听澜让谢伟民给她放躺,开始往她嘴里灌自来水。
顾听澜跟花芽说:“打电话给汽车排,让他们派车过来,就说有人食物中毒,需要抢救!”
花芽应了一声,抱着小瑶瑶往家里跑。跑到门口差点被晾晒的蘑菇干绊倒。
她匆匆忙忙的瞬间,看到晾晒的蘑菇干顶部发红,蘑菇的杆杆上还穿着“小裙子”。
毒蘑菇?!
花芽顾不上别的,跑到屋里扑到沙发上就照着茶几下面压着的电话号码拨号。
通讯站看到是顾听澜家中电话,很快接到线路。
事不宜迟,花芽听到汽车排的排长接了电话,忙跟他说:“家属区小洋楼这边有人急性食物中毒,需要派车马上送到医院。”
对方立刻答应。
花芽挂了电话,又跑回到隔壁。
谢伟民正在帮周文芳催吐,顾听澜灌完水铁青着脸,一脚把地上晾晒的毒蘑菇踹翻!
他指着谢伟民半天说不出话,谢伟民没功夫解释,一声声呼唤着周文芳的名字。
很快,汽车排的人开车吉普车过来。
谢伟民拦腰抱起周文芳进到车里。
郝大姐抱着小瑶瑶跟花芽说:“你去吧,孩子我来带。”
花芽冲她点点头,坐上车一起往部队医院去。
部队医院的值班医生给周文芳做了检查,拖来氧气罐给她吸氧。
他跟焦急地等在急诊外的谢伟民说:“幸好催吐及时,患者误食的毒蘑菇分量极少,没什么太大问题。先吸两小时的氧气,其他治疗等血液报告出来再说。”
谢伟民吓得腿都在哆嗦,他听到医生的话,下意识地往顾听澜那边看一眼。
眼皮子底下差点出人命,顾听澜一字一句地说:“这种蘑菇有没有毒还用我教你吗?”
谢伟民因为不停地呼喊周文芳,不让她睡过去,嗓子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他看了看顾听澜,又看着叉着腰瞪着他的花芽,嘶哑地说:“我真是不知道她会拿来吃。”
花芽生气地说:“你既然知道蘑菇有毒为什么还要往家里拿?”
谢伟民百口莫辩,他原地走来走去,都要把自己的头发揪秃。病房里有护士进进出出,说着一些医学数据。
谢伟民使劲往墙上锤了一拳头,惹得端着器械的小护士差点把东西摔了。
谢伟民咬着牙说:“对,是怪我,我不应该什么都往家里拿,还不把有毒的东西当回事!要是里面躺着的人是我就好了。”
顾听澜低沉地说:“你在里面躺着的次数还少么?你可真是有出息了。我还以为你结婚以后会有所收敛,现在可好,把媳妇给整中毒。”
谢伟民虽冤枉,但也不想解释。东西是他拿回来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他使劲往自己脸上扇了个巴掌。
顾听澜无奈地说:“别打了,没听到里面有人喊你么。”
谢伟民一个激灵,果真听到值班医生在喊他。
值班医生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提心吊胆。好在血液报告的结果出来,患者身体里的毒素趋于零。这可以说明导致中毒的毒素并不是因为食用进入身体的,可能是接触的过程中,不当的方式让患者中毒的。
“让你的妻子观察一晚上,明天要是没事,一早上就能出院。”
值班医生跟谢伟民说完,谢伟民浑身抽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值班医生说完还没走,他看着谢伟民开始笑。
谢伟民不明所以。
花芽和顾听澜俩人也不知道值班医生笑个什么劲儿。就算患者没事,你能少操些心也不至于摆在脸上吧。
值班医生看着他们仨莫名其妙,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他干脆把检验报告递给谢伟民说:“恭喜你,谢副团,你当爸爸了。”
这下不光是谢伟民,就连花芽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她知道周文芳没事已经很高兴,又知道周文芳怀孕了,高兴的都要跳起来。
这简直就是峰回路转呀。
谢伟民颤抖着手拿着报告,揉了揉耳朵问顾听澜说:“老顾,他刚才说什么呢?”
顾听澜笑着说:“说你要当老子了。”
谢伟民“呵呵”了两声,搓了搓脸,然后很有经验地看看自己的手心手背有没有变色。随后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发狠把自己的手指尖咬破,挤出几滴鲜红的血。
“咦,血没黑,我没中毒。”谢伟民呆呆傻傻地望着顾听澜说:“你头上也没有小人.这不是我的幻觉,我是真的要当老子了?”
谢伟民没中毒跟中毒一个样,在地上坐着咧嘴傻笑个不停。
顾听澜踹了他一脚:“赶紧站起来,被人看到像什么话。”
花芽问值班医生:“那患者今天这样会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值班医生摇摇头说:“暂时没有发现毒素进入胎体。”
这下花芽可就放心了。
她绕过蓝色医疗屏风,来到周文芳的病床前,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周文芳惊喜地说:“你这么快就醒啦?你刚刚听到医生的话啦?”
周文芳闷闷地说了声“嗯”,她带着氧气罩,不好多说别的,但是花芽从她的眼神当中看出她的喜悦。
等到十一点多钟,值班医生到病房取下周文芳的氧气罩,重新给她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很好,她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谢伟民跟顾听澜一起出去说话,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花芽猜测应该是怎么照顾孕妇吧。
她打了个哈欠,趴在床沿上问周文芳:“你头晕不晕?难不难受?”
周文芳轻声说:“我没什么感觉了,现在就是高兴,估计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花芽跟着她一起乐了半天,仿佛看到回到当初自己怀孕时的喜悦心情。既然周文芳睡不着觉,她就问周文芳说:“你怎么能吃毒蘑菇呢,你不知道鲜艳的东西有毒么?”
周文芳说:“我是知道有毒的,但不知道毒性那么大。”
她叹口气说:“这件事其实怪我,我最近想要画画,让老谢给我带了漂亮的蘑菇回来。哪知道蘑菇不光是吃有毒,用手摸了以后,它会在手上有一种孢子,这种蘑菇的孢子接触到皮肤就能把毒素浸进去。”
这个原因还是值班医生跟她说的,听到这个以后,她跟谢伟民都快被吓死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吃了没文化的亏。
花芽当时不在,现在听了也觉得很惊悚:“那你还晒干了呢。”
周文芳说:“我也不是为了吃啊,我是想着颜色这么漂亮,晒干以后看看能不能磨成粉,做成颜料。”
花芽叹气,翻了个白眼说:“你跟老谢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顾听澜站在病房门口,身后跟着谢伟民。知道谢伟民并不是给家属吃的,顾听澜对他的态度好了些。
即便这样,谢伟民还是心有余悸。
他跟顾听澜表态说:“以后我再也不乱捡东西吃,我发誓,我要是再跟从前一样,见什么吃什么,就让我生孩子没腚眼。”
周文芳刚躺下,听到谢伟民的话不乐意地冲着门口说:“你自己发誓就发誓,怎么还赖到孩子身上。”
谢伟民忙说:“行,那我、那我没.”
顾听澜笑骂道:“你烦不烦,你没心没肺是真的。”
上面领导还对谢伟民进行观察,要是谢伟民还时不时中毒,对以后提干都会有影响。既然他自己主动发誓,也算是歪打正着,不需要顾听澜另外提醒。
花芽也知道这个事情,听到谢伟民发誓,看着顾听澜笑了一下。
第296章
花芽临走前拉着周文芳的手说:“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及时跟医生说。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周文芳笑道:“那你记得把课堂笔记写清楚点。”
花芽站在门口回过头说:“哟, 你这样还想着学习呢?我看你最好是留级,生完孩子再去上课,好让我当你的学姐。”
周文芳知道花芽一心想要上大学, 听了后笑着说:“行行行, 你是上大学的材料, 我是个不思进取的材料。你等着我生个儿子出来,跟你家结亲家的。女大三抱金砖听过没?”
花芽冷笑着说:“你可别后悔, 我家的崽儿可厉害着呢。”
*
五月一号是劳动节,学习班放假半天。
中午一家四口吃完饭,顾听澜开车带着他们到海城去买教辅资料。
五月天气不是很好,飘着毛毛雨。
花芽坐在车后面跟王天柱讨论最近的作文题。
俩个作文低分儿童, 此刻非常有共同语言,也很有爱心,相互夸奖着对方的进步。
顾听澜在前面听着好笑,时不时插上一句嘴,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最后遭受到母子二人的疯狂反扑, 让司机同志把嘴巴闭上专心开车。
王天柱不知道明年就能恢复高考, 还以为是推荐制度。花芽知道这一点, 不停地跟他灌输:“要成绩优异才能被推荐到好的学校。咱们的周校长最是大公无私的一个人,你要是成绩不好, 根本排不上号, 就等着留级吧。”
顾听澜虽然不知道这一点,但对于王天柱的学习是一直紧抓的。以前自己带王天柱的时候, 那么忙的一个人次次不落王天柱的家长会。现在有了花芽, 更是对他严格要求。
听到小妻子义正言辞地教育王天柱好好学习, 他也帮腔说了一句。没想到帮腔都不行,又遭受到作文低分儿童们的反扑。
顾听澜干脆闭上嘴, 听他俩进行商业吹捧。
他们到书店买到各科的补习资料,这家书店还是周凯齐推荐给他们。他们来之前周凯齐跟老板通了气,老板才把资料书拿给他们。
顾听澜掏钱包很爽快,老板拿出来的资料书经过他的筛选留下七八本,一样买了两本给母子俩分。
回去的路上毛毛雨停了。
花芽抱着小瑶瑶坐在后面,看着顾听澜很帅气的开车转弯,在跨海大桥上奔驰。她就问顾听澜:“你什么时候教我开车呀?”
顾听澜在前面慢悠悠地说:“你作业写完没有?要是写完了,哥现在就找个地方教你开一会儿。”
花芽也不想着反扑了,乖巧又伶俐地掐着小细嗓子说:“我当然都写完啦,这种小事情哪里让咱们家的八斤操心呀。”说着她还不忘拉踩一下:“就是不知道小猪的写没写完呢。”
王天柱当仁不让地说:“我当然也写完了。爸,你教一个也是教,干脆你也教教我呗。”
“小意思。”
顾听澜找了段刚修好还没开放的路,让他们娘俩轮流上驾驶座,从仪表盘开始一样样教,一样样的让他们感受。
现在的汽车有的档位在右手边,有的档位在方向盘下面。
顾听澜开的红旗车档位在右手边,他把两种档位都教了他们。然后又告诉他们档位和速度的关系。这个教完以后,让他们练习踩离合器。
小汽车缓慢地如同蜗牛似得往前行驶。
花芽激动地握着方向盘,回头跟王天柱说:“怎么样,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神气?”
王天柱在后面喊道:“我求求你开车看前面行不行!别回头啊,你看我爸开车什么时候回头过!”
“踩刹车,踩刹车。”顾听澜左手放在手刹上,坐直身体跟花芽说:“眼睛直视前方,不能往旁边看。”
花芽赶紧盯着前面,继续练习起步停车。
王天柱在后面抱着小瑶瑶,被小汽车一走一停闹得头晕目眩。
他把窗户摇到最下面,捂着嘴说:“我坐我爸的车坐一天都不带晕车的,怎么你开车我坐十分钟就晕的不行。你赶紧停下来,我要下去吐。”
小瑶瑶双手抱着前面的车座,要不是顾听澜把小兜兜系在后面的靠背上,她一早爬到前面来了。
花芽猛地踩下刹车,一家人跟着小汽车往前拱了一下。小瑶瑶“啪叽”一下脸撞到前面的靠背上。
王天柱赶紧抱着她,就见小瑶瑶吸了吸鼻子拍着手喊道:“麻麻,棒棒!”
王天柱冷笑:“这个小狗腿子。”
花芽把驾驶座让出来给他,自己坐到后面抱着小瑶瑶检查她的鼻子有没有歪。
小瑶瑶被撞了一下,到底扛不住,晕头转向地瘫在花芽的怀里。
花芽看王天柱往手帕上擦了擦手汗,冷笑着说:“你厉害,学个车冒虚汗。”
王天柱回过头,义正言辞地说:“这可是小轿子啊!我要是学会了,以后上大学背个书包,自己开着小汽车上学放学多牛啊,对吧,爸?”
“对个头,小小年纪就有了攀比之心。”顾听澜成功展现了两张面孔的狰狞,他仿佛忘记这句话原本是他说给小妻子听的,他对王天柱说:“学生要以学习为本分,国家花那么多钱培养你们,就是培养你开着小汽车来回嘚瑟的?”
花芽在后面抱着闺女说:“就是就是,他不学好。”
王天柱“哼哼”两声,不跟他们夫妻二人计较。早就习惯他俩狼狈为奸的面孔。
学了两个钟头的车,后来连顾听澜也坚持不住了。
一家四口坐在马路边的杂草丛生的花坛上,缓了半天。
回到家,花芽迫不及待地到隔壁找周文芳。
周文芳正在院子里给未来的孩子做老虎鞋。
她看到小瑶瑶脚上穿的小老虎鞋很可爱,男孩女孩都能穿,就想着自己也做一双。
她看到花芽过来,点了点边上剥好的瓜子仁。
花芽可不吃,这都是谢伟民给周文芳一颗颗剥的,她吃了算什么话呀。
“你知道嘛,我家八斤今天教我开车啦。”花芽往周文芳平坦的小腹上看了眼说:“可惜你不能开车,怕有危险。哎,我是多么的想要跟你一起学开车呀。”
周文芳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不就是过来嘚瑟她学开车的事么。她丝毫没有感情地说:“是呀是呀,真可惜呀,我都羡慕坏了。”
花芽得到满意的答案,“嘿嘿”一笑,心情舒坦。
她捧着脸胳膊肘杵在石桌上说:“你怀多少天了?怎么一点没显怀呢?”
周文芳把针戳在布头上,用手捻着棉线的头,准备再穿一根针。听到花芽的问话,周文芳说:“我肚子发现的早,现在也就两个月,怎么也不会显怀。”
花芽伸手轻轻地在周文芳肚子上摸了摸说:“真的好神奇啊,一点都看不出来里面已经有了小生命。”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肚肚说:“你看我的肚子都比你的鼓一点点,哈哈哈。”
周文芳笑道:“你胃口多好,我能跟你比呀?你上次怀你家闺女的时候,不也是三个月以后才慢慢显怀么。”
花芽一想也是,她又重新捧着脸说:“怀胎十月,带孩子至少一年。小芳呀,看来我真的要比你先上大学啦。你就在家里乖乖地带孩子吧。”
周文芳看她贱次次的笑,拿着穿好的针要往她身上扎。
花芽躲了两下,听到家里那边郝大姐喊她吃饭,说:“走吧,一起吃吧。”
周文芳怀孕以后,谢伟民就想着要给她找个保姆伺候着。他跟着顾听澜有样学样,把家里活能做的全都做了。一天到晚累的眼眶子都青了。
当时顾听澜这样干,他不觉得什么,因为顾听澜下班照顾家不说,上班还是精神抖擞的。他还以为家务活都是很轻松。
等换到他来干,他才知道哪里有轻松的家务活。
不管是洗衣服做饭还是给院子里的花浇水、拔草,哪怕就是洗个碗、拖个地,一项项积累起来也够他受的。
他整天累的不行,回头问过顾听澜:“你那时候是怎么熬下来的?”
顾听澜反而诧异地说:“不会吧,你毒蘑菇吃多了,这么虚?”
后来他也不问顾听澜了,知道对方嘴里没什么好话。
现在他下班会打饭回来,要是工作忙回不来,周文芳就在花芽家里吃一口。
花芽是很欢迎的,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按照她跟周文芳的关系,就算是在她家坐月子,她都是欢迎的。
花芽早上出门之前把瓦罐鸡汤的材料都准备好,下午郝大姐过来只要按照花芽准备好的佐料往瓦罐里放。
大家一起坐着吃饭。
花芽给周文芳盛了碗汤说:“你多喝点鸡汤,现在正是补身体的时候。等到月份大,你想要补营养,医生还不让呢。”
她这都是过来人的话,周文芳都记在心里。她跟花芽说:“你们家尿片是双层还是三层?我想着多准备一些,提前备起来。”
花芽说:“当然要三层。你可不知道我家八斤搓尿片力气多大,就是三层的尿片也被他搓坏不少。”
周文芳发自肺腑地羡慕花芽,有这么个天生什么都会做的丈夫在边上,基本上不需要多操心,小日子就能过的舒舒服服。
哪里像她家那口子,家务不会就算了,做饭也是两眼一黑。
她还是过来跟花芽当了邻居才知道,花芽虽然做饭好吃,吃过的人都夸赞,可顾听澜要是在家里就尽量不让她做饭。经常是顾听澜做给花芽吃。后来有了郝大姐,都是郝大姐做。
顾听澜跟花芽说过:“洗衣做饭并不是女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工作。”
听到这话,周文芳当时就对顾听澜高看一眼。
周文芳叹口气,哎,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疯。
花芽听到周文芳叹气,问她:“你怎么吃着吃着还叹气,有什么烦心的事?”
顾听澜把一块鸡肉剃了鸡皮夹到花芽碗里,闻言说:“是因为请人的事?”
谢伟民到处托人找保姆,关系好的人都被他问了一圈。
周文芳提起这个事就闹心,她最近怀了孕,火气大的很。
她把筷子放在碗上说:“都怪我孩子要的晚,靠谱点的家属要么已经被请到别人家里,要么就是到托儿所里。不熟的人介绍我又怕靠不住.”
郝大姐添完饭,坐到她边上,听到这话,心里一动。她没着急说话,先听了听周文芳跟花芽说的话,大概了解了周文芳要人的要求。
顾听澜吃完饭坐在一边陪着花芽,他怀里的小瑶瑶伸着小手要到外面去爬小矮树。
顾听澜按下她的小胳膊,晃了晃勺子里的鸡蛋黄说:“吃了再去。”
第297章
他一边喂着小瑶瑶, 一边侧过头看到郝大姐的脸色。
在花芽跟周文芳说话的空隙,他插个嘴说:“知根知底的人也好找,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过来帮忙。你们家打算出多少工资?我看有人愿意可以帮你问问。”
周文芳不知道顾听澜说的问问, 就是现在当场问问。
这个正是郝大姐想知道的。
若是工资跟她差不多, 那她肯定要推荐她亲妹妹过来。就是她妹妹过来住的地方不好安排, 要说住在她家里也是可以,但一天两天没事, 一年两年的恐怕丈夫觉得不方便。
周文芳没有顾听澜八百个心眼子,听到他问,就说:“你们给郝大姐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这话正是郝大姐想听的。
她控制不住的一拍大腿说:“这事好办,你们要是不嫌弃, 我甘肃老家有个亲妹妹。她.哎哟,我妹夫走的早,她年纪轻轻就守寡。现在四十四,小我两岁。要说带孩子,她跟我一样, 都是个细心人。”
花芽一下乐了:“你瞧瞧你夸你妹妹怎么也顺带把自己夸上了。”
郝大姐也笑着说:“我不夸我自己难不成要扁我自己呀。”
周文芳觉得靠谱, 她问道:“我想找一位能住在家里帮我带孩子收拾屋子的, 工作可能会比你累一些。工资方面要是觉得不妥,可以再商量。”
“二十够的够的!”郝大姐简直求之不得啊, 她忙说:“要是能住家那是更好。我不是说她现在就自己过么, 她在哪儿不是自己过啊。在你家里还能挣工资还有吃有住,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活了。你要知道, 我们甘肃老家太穷了, 别说女人找这样一个月二十元的活, 就是男人一般也找不到啊。”
周文芳觉得这个事情不能冲动的定下来,她想了想说:“要不然劳烦你妹妹过来一趟。既然知道是你亲妹妹, 那人品方面绝对可靠,我想着让她过来在我家里待上一个月试试看。若是她在我家里住的习惯,我们跟她没有太大的生活矛盾,这样就能留下来。”
周文芳也是丑话说在前面,都是家属区的邻居,有些话早点说比事后说好。若是到时候她跟郝大姐的妹妹过不到一块儿去,不但是让郝大姐不好做,里外里花芽一家夹在中间也不好做。
郝大姐是个明事理的,她懂雇主的心。
她跟周文芳说:“我原来就是干这个的,知道东家都是怎么个想法。你放心吧,我吃完饭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尽早过来试工。我们都是在外面干过活的,若是不合适,你一句话,我们觉不会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有她这个话,周文芳也放下心。解决了烦心事,她今晚还多吃了半碗饭。
吃完饭,花芽跟她在院子里透气,小瑶瑶磨磨蹭蹭地把鸡蛋黄吃完,此刻她爸在厨房里跟着郝大姐一起收拾,她妈在唠嗑,她则跟个变了种的小狼人似得,蹲在小矮树上望着月亮。
隔日。
花芽上班。
早先两个月有些潮气,五月天干爽,花芽又跟周文芳把积压在书架上的书籍抱到图书馆外面晒晒太阳。
周文芳有肚子,使力气的活儿都在花芽身上。花芽也不扭捏,撸着袖子开始忙上忙下,干的一头汗。
快到中午,高婶子过来了。
家委会这两年扫盲班办的很成功,准备开始新一年度针对新来的文盲家属进行教育。
高婶子跟她们说了些工作上的事,交代道:“咱们今年岛了建立两个女兵连,主要一个是通讯连、一个是话务连。她们过来有的还带了家属随军,你们要是看着要过来办理借书证的男同志,可别大惊小怪。”
花芽诧异地说:“男同志随军?这可真是新鲜事。”
地上全是铺开的书籍,花芽抱着书满头大汗没地方铺,高婶子侧着身接过去让她铺在石桌上。
高婶子说:“我过来还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们,就是咱们图书馆下午也打算开放借阅登记。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忙过来?”
光是上午开放花芽跟周文芳就忙不过来。单是看着就是坐在登记桌后面写一写记一记,其实后面整个阅读室里的书籍、卫生、管理都要两个人一起维护。
周文芳跟高婶子说:“这话说起来挺不好意思,但是我前几天上医院,查出来怀孕了.”
高婶子一听拉着她的手往她肚子上看了看,惊喜地说:“怀孕了?那可是喜事啊。感觉怎么样?现在吃东西胃口还好不好?”
周文芳不知道是不是误吸毒蘑菇孢子的问题,这几日她吃什么都有胃口,一点孕吐的感觉都没有。她怕高婶子因为担忧而责怪她的粗心大意,就说:“可能日子短,还没到孕吐的时候。”
高婶子算着日子,最多也就两个月,有的人反应晚。
“那恐怕咱们这里就得多招个人帮着倒班。”高婶子帮着花芽把额头前乱了的头发挽在耳朵后面,心疼地说:“就算你有劲儿,也不能可着你一个人使唤。咱们空余的人手多,要是你们同意,我就再招一个人进来跟你们换着上班。”
花芽说:“那就找个力气也大的。这里老是要把书搬来搬去,力气小的家属干不了这个活。
她用手背擦了把汗,回头看着台阶说:“我好几次从上面搬书差点崴到脚呢。”
高婶子听了就说:“行,那我回头看看,尽早给你们安排上。”
未来有新同事加入,花芽还是很开心。
她跟周文芳俩人大眼瞪小眼这么久,是需要新鲜血液。
周文芳拿着干抹布把书皮上面落的灰扫掉,轻轻地说:“希望来的人是个好相处的。”
她跟花芽在这里相处的很好,说起话也没多大顾忌。若是个擅打小报告的或是多嘴多舌的可就别扭了。
中午下班。
花芽跟周文芳俩人一起回到小洋楼吃饭。
周文芳喝了一碗半的小米粥,又吃了一块炖鲅鱼。
吃完饭,周文芳听到花芽家来了电话。花芽兴冲冲地跑过去接,对面是顾听澜让她别睡觉,他带着她去练车。
周文芳干脆回到自己家里睡个下午觉。
等顾听澜忙完已经是四点多钟,他过来接了花芽练车。这次不光是停车起步,还能让花芽往小路直直的开出去一段距离。
花芽到后面学习拐弯有点小问题,控制转向时,小汽车侧面与外面物体的距离判断不好,很容易拐的弯过小擦到车。
顾听澜让花芽不要着急,这种情况就是要多多练习。
“等到你练的多了,用眼睛就能判断出转弯的程度。”顾听澜拍拍小妻子的头,跟她说:“走,哥带你去农场接谢伟民回来,正好咱们兜兜风。”
花芽从驾驶座下来,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眼巴巴地看着顾听澜,意思很明了。
顾听澜笑着往她小嘴上亲了一口,称赞道:“花芽同志是我遇到最聪慧的学员。”
花芽心满意足,扭了扭身子坐好,眼睛直视前方,看着顾听澜驾驶汽车是怎么判断间距的。
到了农场,顾听澜去家畜的地方找到谢伟民。
谢伟民知道周文芳怀孕,费尽心思弄些好东西。
今儿是有人给顾听澜送了只小羊羔,顾听澜懒得过来收拾,想多陪陪小妻子,就让谢伟民过来把小羊羔收拾好,俩家人一家一半。
谢伟民屁颠颠地过来,折腾一下午,宰羊除毛收拾内脏。一切弄完,看到顾听澜开车小汽车悠闲地兜着风来了。
“这可是内蒙古的小羊羔,听说吃起来一点膻味没有。”谢伟民坐在后面盘算着要给周文芳怎么做来吃。
谢伟民不是个好厨子,他打听来打听去,打听到顾听澜头上:“老顾,你当年去内蒙看他们是怎么吃的啊?”
顾听澜在前面边开车边说:“那边习惯吃羊贝子,用白水煮半个小时,拿小刀切下来蘸盐水吃。羊肉还带着生,夹着些血丝。”
花芽张着小嘴说:“那岂不是很膻呀?”
顾听澜说:“要是膻你吃不吃呢?”
花芽脆脆地说:“奶膻味的话我就吃。”
谢伟民在后面说:“怎么还有别的膻?”
顾听澜给他解释说:“去年冬天我们在鄂洲吃过一盘羊肉,羊肉很老,还带着骚味。她不喜欢吃那个味。”
“原来如此。”谢伟民听了又开始担忧他收拾一下午的小羊羔会不会不合周文芳的口味。
有的不喜欢吃羊肉膻味的人,光是远远的闻到那股味道就会恶心反胃。
花芽还在前面琢磨着这么新鲜的羊肉,要是在院子里烤着手把肉该多香啊。她觉得自己能吃下半只羊。
最近不光是周文芳胃口好,花芽的胃口也不赖,常常把小肚子吃的鼓鼓的。
顾听澜最近有些忙碌,有时候晚上不在家。
她就跟郝大姐带着小瑶瑶,想吃什么吃什么,小日子别提多逍遥。若是顾听澜在家吃,总会让她不要吃太咸太辣太寒。
这几天周文芳在家里吃,花芽才有所收敛,专门做些滋补的食物。
他们回到家里,周文芳在院子里看书。
谢伟民远远地就喊她:“小芳,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周文芳臊着脸,打开门冲谢伟民说:“你每次就不能小点声,天天这样喊,别人还以为我多馋呢。”
谢伟民说:“我媳妇怀孕,吃点好的怎么了。走啊,咱们一起把小羊羔烤来吃。”
周文芳看着他们拿回来整整一头小羊羔,说:“哪里吃的了这么多。”
花芽跃跃欲试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花大嘴就在你面前呢。”
第298章
花芽在屋子里给王天柱学习班打了电话。今天晚上顾听澜在家, 就能让王天柱回来,把晚自习的时间用来补习英语,顺便吃个羊肉。
王天柱从学习班回到家, 老远闻到孜然羊肉的味道。他离得远远的, 咽了咽口水。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话一点没错。
他坐在院子里面, 长桌两旁俩家人面对面,比赛似得吃着羊肉。
王天柱割下一块还带着些生的羊肉, 问顾听澜:“爸,你确定这样的肉能吃?不得有寄生虫什么玩意的吧?”
“羊贝子这样的最嫩,吃不坏你。”顾听澜说:“要是再煮下去就老了,嚼不动。”
王天柱信顾听澜的话, 往小碟子里的盐水蘸了蘸,吃到嘴里果真有一种软绵鲜香的口感。特别是简简单单的盐水,蘸了后像是给小羊羔肉提了鲜味。
“羊贝子居然吃出鲜味.”王天柱心想,他们这里吃的羊贝子就能这么好吃,若是真能在草原上吃到正宗的羊贝子还不得好吃的舌头都要掉了。
顾听澜把烤好的羊肋排递给小妻子, 边上的谢伟民有样学样, 将烤的羊头递给周文芳。
周文芳吓得叫了一嗓子, 差点把羊头砸到谢伟民头上。
谢伟民看着已经烤成骨头和肉的羊头,不觉得多狰狞。
他讪讪地端着羊头说:“一只羊就一个脑袋瓜啊。里面的脑花可珍贵了, 咱们吃什么补什么啊, 听话,你吃点这个吧, 我给你扒下来, 吃了以后咱们的孩子能聪明。”
周文芳是不碰这些东西, 就连平时花芽最爱吃的商业大楼里的卤鸡爪她都不吃。
今天听到谢伟民的话,觉得居然有些道理。她闭着眼睛拿筷子点了点面前的碟子说:“那你剔了骨头再给我, 我看着眼珠子和牙就害怕。”
“好好好,你等着。”谢伟民跑到院子的水龙头边用胰子将手搓了个干净,而后回到座位上,双手掰着羊头把里面的肉和精华都给周文芳分过去。
他怕周文芳看到脑花反悔不吃,夹过去以后,用筷子把脑花戳了戳。
周文芳等了半天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脑花泥,一眼两眼三眼.
“唔——”
周文芳到底被忍住,捂着嘴跑到后面小木屋边上吐了出来。
花芽扒拉着一碟腻乎的玩意,差点也吐出来。关键时候,顾听澜大手盖住碟子,掰过花芽的下巴说:“别看。”
花芽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过去,视线对上顾听澜的帅脸。
转瞬间花芽觉得自己不想吐了,想抱着他啃。
王天柱吃完羊贝子,起身又打算去煮一块羊羔肉,顺便跟花芽说:“你的目光能不能收敛点啊,绿晃晃的要吃人啊。”
花芽被他说的羞涩了,低下头小媳妇似得小口小口吃着顾听澜给她剔下来的羊肉。
隐隐约约听到小木屋门口周文芳骂谢伟民,花芽偷着笑。
一个礼拜后,郝二姐来了。
花芽不认识郝二姐,单从背影上远看,还以为是郝大姐。
走上前想问问郝大姐自己出来,怎么小瑶瑶没跟着,等郝二姐转过身,花芽傻眼了。
郝二姐简直就是郝大姐的缩小版。
郝大姐圆圆胖胖的,郝二姐也是圆圆胖胖。身形基本一致,就像是一颗鸡蛋边上放着一颗小一圈的鸡蛋。
“哟,这么俊俏的姑娘,你把我当成我大姐了吧?”郝二姐和善地笑着说:“我大姐在别人家干活呢,我正好想问问你,小洋楼往哪里走?”
郝二姐说话还带有甘肃的高喉咙、大嗓子的说话特点,鼻音也很重。
花芽猜到郝二姐应该是想找郝大姐,就跟她说:“我知道,你跟我走吧。”
郝二姐头上包着白毛巾,露出后颈短头茬。穿着白底粉花的长衬衫,裤子是两个膝盖磨毛了的旧军裤。脚下是黑色侧扣的布鞋,穿的袜子很白净。
“你不能骗我吧?”郝二姐很有警惕地说:“你们部队没得骗子吧?”
花芽忍不住笑了,要是有骗子也不能亲口承认自己是骗子呀,谁会往自己脑门上写“骗子”俩字。
这种单纯质朴的性格让花芽喜欢,她跟郝二姐说:“你要是信不过,不去我也不勉强。”
郝二姐看着这么漂亮的一个丫头蛋子,应该不是骗子,她以貌取人了一番,说:“那我跟你走。”
花芽上完班,随手在供销社买了旱黄瓜和二十颗鸡蛋。走了两步,花芽看到身后的郝二姐赶到她身边,夺过花芽手里的东西。
花芽惊愕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郝二姐觉得再正常不过地说:“你小细胳膊没有力气,这么些鸡蛋老贵了,你别给摔了。我帮你拿到家里再给你。”
花芽见她执意如此,也就不跟她争辩。
俩人一路从一区往小洋楼那边走。
郝二姐边走边感慨:“没想到这地方这么富裕,我还以为跟我们老家一样穷山恶水。”
她走了几步,看到花芽肩膀上落下只小肥雀,伸手想要捉。花芽忙挡着她的手:“二姐,你别动它。咱们家属区里的鸟儿都受保护,不能随便捉。”
郝二姐瞅着小肥雀肥头肥脑,可惜地说:“蚊子再小也是口肉啊。”
花芽伸出手,小肥雀被吓得屁滚尿流地往她袖子里钻。
郝二姐明白了:“怪不得不让捉,都是你养的啊?”
花芽干脆说:“对,这里的鸟儿都是我养的,不能捉。英雄碑那边你去过没?那边有更多更大的鸟儿,都是不能吃的,它们都是英雄鸟,身上有功劳。”
“娘咧,还都是英雄鸟。那日子过的不比我们还要舒坦。”郝二姐看到小肥雀胖乎乎的模样说:“你们岛是个宝岛,我一来就知道风水好。”
花芽笑道:“你可别跟其他人说这话,咱们部队不允许讲究这些东西。”
郝二姐弄不懂部队的这些规矩,她两只眼睛不停地看来看去,嘴里感叹个不停。
从一区的铁门进到小洋楼这边,她看到一栋栋红砖红墙的小洋楼,傻了眼。
“我的乖乖,说书的说刘姥姥进到大观园就是这种感觉吧?”郝二姐眼睛看不过来。
蜿蜒的小路边有着假山小桥、修剪过的树木呈现一派鸟语花香的景象。哪怕脚下踩的鹅卵石,也都丰润洁净。沿着小路往前走,路的两旁都是漂亮的松果菊。
郝二姐跟在花芽后面,从鹅卵石小路穿过一号和二号楼,路过周文芳的家。
郝二姐从门口看到周文芳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羡慕地说:“这些当首长夫人的女同志上辈子不知道修来什么福气,光是站在院子里就能吸收天地灵气吧?我要是能在这样的屋子里生活,我都美成仙人了.诶,我问你,你知道姓谢的首长家里好不好相处?”
花芽诚恳地说:“没见过比他们更好相处的。”
郝二姐松了口气,又问:“我大姐在另外一位姓顾的首长家里帮忙,你知道那位领导和他的家人好相处不?听说我要帮忙的人家跟他们家关系可好咧,我也得在他们面前好好表现。”
她这可是问到花芽的盲区。评论别人容易,评论自己难啊。
郝二姐见她这么为难,忽然想到这么一位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接触那样的大人物,那可是部队的一把手啊。这么大的部队,几十万人就听一个人的话,想想就觉得很恐怖。这得是什么样的高门大户。
郝二姐看着花芽乖巧漂亮的小脸蛋,又有着雷锋心肠,带她大老远走过来。她感叹着以后要是有机会也给花芽介绍个军人。
对于刚才的问题,郝二姐正想找个话题岔过去,就见花芽挠挠头说:“我觉得顾首长家里也是很好相处的,反正没有坏毛病,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家。”
郝二姐问:“那谢首长家里跟顾首长家里是真的关系好?”要是假惺惺的关系,她过去帮忙说话做事都得仔细着。
花芽很肯定地说:“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谢首长的夫人还是顾首长夫人的干闺女呢。”
郝二姐说:“原来是干亲家,那就更没什么说头。将心比心的相处着就行。”
花芽“嗯”了一声,继续带她往前面走:“小心下面滑。”
郝二姐见她说谁家都能说出个一二三,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花芽正好走到家门口,准备喊郝大姐开门。结果郝二姐一下拦住她,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她说:“你是什么人,怎么哪位领导家里的情况你都摸的一清二楚,你该不会是.”
花芽来了兴趣,手扶在自家门上,歪着头说:“是什么?”
郝二姐见她穿着的衣服看不出面料,至少不是棉和的确良的。看起来薄薄的,一刮就破的样子,不是扎实货。
她又见花芽买了菜和鸡蛋.于是用很坚定的口吻说:“你该不会也是哪位首长家的小保姆吧?哈哈哈,咱们也算是同行啦。”
郝大姐听到大门口有她二妹说话的声音,赶到院子里把小瑶瑶坐在小矮树上。小瑶瑶小胳膊一抱,稳稳地蹲在树杈上。
“你怎么现在过来,没到食堂吃饭啊?”郝大姐因为要到花芽这边帮忙,只能把郝二姐先放到家里。
郝二姐昨天下午六点到的海城火车站,坐巴士过来到郝大姐的家里快十点钟了。
郝大姐想着妹妹在家里休息一天,等着明天再带她过来,怎么也没想到,她就是随口提了一嘴,她的好妹妹居然能自己找过来,还跟在花芽一起来的。
郝二姐说:“咱都是干活的命,我在你家里头实在找不到能做的事。干在屋子里头坐着浑身上下不舒坦。我想着出来走走,正好能看看你干活的地方。”
郝大姐看她手里提着鸡蛋和旱黄瓜,伸手要接过来:“算你有眼力见。”她知道花芽要买菜回来,以为郝大姐知道花芽的身份帮着花芽提回来的。
郝二姐看到郝大姐要拿她手里的鸡蛋,她往后躲了一下。
这可是人家小丫头蛋子买的,她大姐要是拿走,小丫头蛋子还得自己赔钱。
郝二姐把菜篮子往花芽手里一塞,将花芽往门外撵:“小妹,谢谢你把我带过来。下次再遇到我给你买雪糕。都要十二点了,你快回去干活吧,你们东家该回去吃饭了。”
花芽被她推搡着出了门,抱着菜篮子懵逼地站在家门口,看着郝二姐在她面前合上门。
花芽哭笑不得:“还真当我是小保姆啦。”
郝大姐大着嗓门吼道:“你干什么呢!怎么把人关在外头!赶紧把人放进来!”
郝二姐严肃地说:“你是越干越糊涂啊,陌生人哪里能随随便便领到东家家里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怎么越干活越回旋了呢。你的精明脑袋呢?!”
站在自家门外的花芽:“.”
你精明,你把我赶出自己家。
花芽弱小又无助地敲了敲门,郝大姐光顾着骂郝二姐,没来得及开门。花芽看到一个小脑袋瓜从下面爬上来,冲着花芽乐。
“麻麻。”
花芽心想,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小棉袄呀。
她往下指了指说:“把锁拉开。”
小瑶瑶冲花芽说:“麻麻,飞。麻麻,飞。”
花芽:“.你妈我不会飞。你把门锁抽开,乖乖,听话。”
小瑶瑶慢慢爬到大门上,骑在上面展开小手说:“不开不开就不开,瑶瑶要飞飞!”
话音刚落,小崽子胆大包天,从一人多高的大门上直接往花芽怀里扑!
老天爷啊!
花芽火速地扔下菜篮张开双臂,把门上跃下来的小瑶瑶接了个满怀。
小瑶瑶成功躺在妈妈的怀里“咯咯咯”笑:“再飞再飞再飞!”
花芽照着她的小屁股拍了两下,顿时理解顾听澜的心塞感。
郝大姐看到这边的动静,跑过来打开门,说:“我的妈呀,怎么锁上了,我没看到栓子落下来。对不起啊小花,是我的错。”
花芽还真不是小心眼的人,里外里就在外面站不到三分钟:“不怪你,我正好.正好跟崽儿玩玩。”
郝大姐惊讶地说:“她怎么出去的?”
花芽唇角抽了抽说:“从上面翻过来的。”
郝大姐更是震惊。
郝二姐从郝大姐身后偷偷窥着花芽,心脏“蹦蹦蹦”乱跳。
刚知道花芽就是郝大姐的雇主,是一把手的夫人,是她口中吸收天地灵气的有福人.这么个人物她给当成别人家的小保姆撵了出去.
她张了张嘴,跟郝大姐说:“大姐啊,你帮我问问回去的火车票啥时候有啊。”
第299章
郝二姐是真的勤快。
还没到周文芳家里试用, 就在郝大姐做饭的功夫里,把花芽家的客厅擦的闪亮亮。先用鸡毛掸子扫灰,扫完用湿抹布擦, 擦完又用干抹布擦。
愣楞角角的地方更是用小签子一点点抠着擦, 势必要家里一丁点的灰尘都没有。
郝大姐跟花芽俩人在厨房里挑鸡蛋。刚才为了接小瑶瑶, 花芽不小心打摔了七八个鸡蛋。
郝大姐一边挑鸡蛋壳一边数落郝二姐:“这么大的人,做事情还毛毛躁躁。你说要是把别人关在外面也就算了, 这就是你的家,把你关在外头!我真是要被她给气死了。”
花芽把完整的鸡蛋用抹布擦去上面的蛋液,笑着说:“算不上多大的事情。”
郝大姐说:“事情不大,但谁听谁不笑话。简直就是个二傻子能干出来的事。”
花芽给她使了个眼色说:“郝二姐好歹四十多岁的人, 你要说她就在你家里说去,别在我这里说。”
郝大姐说:“我就是觉得丢人。”
花芽笑道:“不算个什么,真的,我没往心里去。”
郝大姐回头把热好的油锅里撒上葱花爆香,接着把鸡蛋液用筷子飞快的搅拌好, 点了两滴白酒去腥。在葱花发散出焦香的葱油味儿, 利索地把鸡蛋液均匀地撒在锅里。
没办法啊, 今天本来打算做黄瓜炒鸡蛋,然而鸡蛋碎的太多, 干脆一道菜分成两道菜来做。一个大葱炒鸡蛋, 一个刀拍黄瓜。
花芽最近嘴有点馋,光吃这个不行。她捡完鸡蛋, 从后面小仓库里拿出生石灰包着的皮蛋开始剥。
小瑶瑶一周岁的时候, 不少人又往家里送来鸡蛋。
花芽简单一数, 至少有三百颗。吃是吃不完,干脆腌了一批做咸鸡蛋, 又腌了一批做皮蛋。
郝二姐在外面收拾完,看到花芽站在厨房里忙活,背后还挂着一个小崽儿。她赶紧洗了手过来帮着剥皮蛋。
等到皮蛋金灿灿的颜色露出来,郝二姐吃惊地说:“这个真是皮蛋?这么跟我家里吃的黑色皮蛋不一样,这个不光是金黄色,还很透明。光是用生石灰就能这样?”
说着她敲了敲裹着皮蛋外面的一层厚茧似得包裹物问:“上面还有草皮?”
花芽跟她说:“是稻草杆。我不光往里面放了生石灰和稻草杆,还用了点白矾和石膏。把这些碾碎了以后用水搅拌融化,冒泡泡的时候把鸡蛋下进去滚一滚。然后放到密封的罐子里十来天翻一次就好了。”
郝二姐往鼻子下面闻了闻皮蛋,竟没有寻常皮蛋的刺激味道,反而金黄色几近透明的外表下,还有雪花状的花纹。
她知道只有做的很好的皮蛋才会有这样的花纹,甚至有一种皮蛋就是因为花纹漂亮,被成为松花蛋。
郝二姐说:“真是费功夫啊,别人吃松花蛋,这就是黄金蛋。”
花芽算着周文芳一起吃饭,剥了四颗皮蛋。又把腌着的咸鸡蛋捞出来两颗,带着鸡蛋壳用刀切成两半。
金黄色的蛋油从蛋壳边缘漫到外面,郝二姐看着心疼坏了。
炒完鸡蛋的郝大姐准备拍黄瓜,看到黄油的咸鸡蛋说:“果然还是你说的对,要用浓烈的高度酒滚。我家里没舍得买新酒,想着汾酒好,用的汾酒,结果前几天一闻臭了三四个。后来还是你姐夫觉得不能再腌下去了,用水把剩下的十来颗鸡蛋全给煮了吃。”
花芽问:“那样煮着吃不咸啊?鸡蛋外面裹了那么多的盐。”
郝大姐说:“你可不知道,一点都没入味。”
花芽笑坏了,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说:“等会你回去拿十颗回家里吃。我这边就是把鸡蛋都腌了,想吃点新鲜鸡蛋还得临时去买。”
郝二姐在边上没吭声,心里却在咂舌。这鸡蛋一颗得要个五分钱,十颗就是五角钱。换到农村干活,一天下来也就是个七角八角的。
花芽同志不愧是亲人解放军的家属,对老百姓就是好!
花芽不知道郝二姐想着什么,看她们老姐妹俩人忙活,就走到院子里头喊周文芳吃饭。
周文芳睡了一上午,迷糊糊的听到花芽喊她,披上一件谢伟民旧外套走到院子里。
花芽站在椅子上,趴在墙头跟周文芳说:“你请的人来了,就在我家,你精精神神的过来啊。”
周文芳光是听到这个就来了精神。
她家里总算来了个帮手啊。
因为怀孕,她把留了多年的长发剪成“清水挂面头”。就是把头发剪刀耳朵下面,许多女兵都是这样的头发。
她还以为自己会很心疼多年长发,剪完以后反而觉得很轻松,脑袋瓜也轻了不少。
反正以后还能留起来。
周文芳捂着肚子从家里出来,费不上特意锁门,就把大门掩着。
花芽把刚才闹的笑话给周文芳说,周文芳不觉得好笑,更觉得郝二姐是个靠谱的人。
“你看看她多好,知道不把陌生人带到我家里去。”周文芳还没见面,对郝二姐的观感就好了不少。
进到饭厅里,看着郝二姐抱着小瑶瑶在椅子上换尿片,嘴上还哄着小瑶瑶。脸上没有一点给小孩换尿片的不满和嫌弃。
周文芳甚至有冲动,当场跟郝二姐定下个十年八年的劳动合同。
吃饭的时候,花芽跟郝二姐介绍了一下周文芳。
郝二姐是个外向的性子,跟周文芳说:“我听我大姐说你想要试用一个月,我来的时候都想好了,这一个月你要是觉得我不合适,工钱我都不要你的,你直接跟我说,我就走。”
周文芳忙摆手说:“万一啊,我说的万一不合适,我还是会把工钱给你的。你来回的路费也会给你,我不能让你辛辛苦苦过来一趟还赔钱吧。”
郝二姐是个不会说谎的性子,直愣愣地跟周文芳说:“火车票我也没花钱啊,是我大姐给的,她不要我的.你要是想给你就把火车票的钱给她。我给你干活不要钱。反正我吃在你家、住在你家,一个月下来也算是赚到了。”
花芽小声跟周文芳说:“挺好,是个不贪财的性格。”
周文芳赞赏的点点头。
等到她们吃得差不多,周文芳察觉一丝不对劲。
其实这样的场景她也很熟悉,那就是谢伟民在家吃饭,基本上能够把饭盆吃空。
郝大姐见到郝二姐过来,知道她饭量很大,怕花芽和周文芳不够吃,还特意让她收敛着吃。
哪想到油汪汪的炒鸡蛋、淌油的咸鸡蛋、金黄的松花蛋,惹得郝二姐胃口大开。她不知不觉地吃了三碗饭,就这样,又把方圆早上送过来没吃完的葱油大花卷拿来吃了俩。
周文芳看在眼里,跟花芽对视一眼。
花芽笑着跟郝大姐和郝二姐说:“你们俩慢慢吃,我俩出去喂崽儿。”
周文芳懂事地提着暖壶出去。
俩大一小来到客厅,周文芳说:“小花,你觉得我家养得起她不.”
花芽坚定地拍拍周文芳的肩膀说:“你们家老谢和你的工资加一起一百多元,别说养一个郝二姐,养十个都养得起。咱家又不是吃不起饭的,现在主要是人品和勤劳排在第一位。”
周文芳觉得花芽说的很对,她内心很惭愧。怎么就因为对方多吃了一点东西就开始舍不得。别说一顿吃这么多,就是以后顿顿吃这么多,她也是给的起。
“小花,你说的很对。我最近的思想观念有些落后,并且比起从前庸俗了许多。倒是要向你多多学习。”
花芽被她郑重其事的夸奖弄的不好意思,她把奶瓶塞到小瑶瑶嘴里,让她抱着嘬。
“算不得什么,思想境界这一块我总归没有我家八斤来的高。”
周文芳好笑地说:“难得夸你一嘴,你倒是把你家老顾安排上了。”
她们在客厅说话,饭厅里头郝大姐又在说郝二姐。
“你怎么就见吃的没命啊,你看看,你吃了这么多,一盘子的炒鸡蛋基本上她们俩都没怎么吃。全进了你的肚子。”
郝大姐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你是到别人家帮忙,不是到别人家做客。你要是天天这样把东家的饭菜都吃了,人家吃什么?你要知道,我一开始都是自己端了饭菜坐在一旁吃的,就怕吃的多了,让他们吃不上。”
郝大姐跟花芽一起吃饭还是搬到这边来养成的习惯。
她原来习惯跟东家一起吃饭,后来因为花芽待她如朋友,随和又周到,让她逐渐放下阶级观念,跟花芽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虽然是雇佣关系,更像是朋友。
郝二姐听了郝大姐的话,赶紧把筷子放下来。
她讪讪地说:“我不是见吃没命,是好不容易吃到精米和白面,不知不觉就吃了这么多。”
她脸色羞愧地说:“那我学着你以后不跟他们家人一起吃饭。以后我把我的饭菜单独做。在家里我吃的就是搅团子,我来这里大不了继续吃搅团子。”
花芽正好过来,听到“搅团子”便笑着问:“搅团子是什么好东西,我没吃过,你们可别藏私啊。”
郝大姐一脸歉意地说:“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就是苞米面做的糊糊。你可别吃那东西,没什么营养的。我们也是说着好玩。”
周文芳也走进来,听了以后皱着细细的眉毛说:“郝二姐,咱们家不缺这么一口粮食。我丈夫饭量大,我已经习惯了。多了你一个算不了多大的事情,你要是能吃,也别吃些忆苦思甜的东西,就跟着我们一起吃。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郝二姐站起来,端着空碗,用手背抹了下嘴说:“不用不用,精米白面多金贵,我一个糙人就喜欢吃糠咽菜。我今天就是饿急了才吃这么多,要是平常三碗、两碗饭就够了。”
周文芳被她逗笑了,她主动拉着郝二姐的手,拍了拍说:“你啊别把我当地主,也别把你自己当长工。就算你在我家里帮忙,咱们也是平等的。你来之前我都已经说过,包吃包住,若是不给你吃好住好,那就是我的不对。咱们部队生活好,不缺粮食,还守着一个大农场,有数不清的南瓜苞米,犯不上你吃糠咽菜。”
郝二姐拿不定主意了,她刚被郝大姐说了一顿,听到周文芳的话下意识地看了郝大姐一眼。
郝大姐感谢周文芳如此明事理,知道她的蠢妹妹能吃还愿意给她机会。她忙说:“你赶紧谢谢小芳,她是个好人呢。”
郝二姐说:“小芳,谢谢你不嫌弃我,我肯定尽心尽力的给你们家干活。”
周文芳说:“你别把自己累着就好。”
她说完,见花芽捂着嘴偷偷笑,掐了一把花芽的腰说:“你笑个什么劲儿。”
花芽凑到她耳边说:“我觉得你家做饭的锅得多添一口了。”
周文芳跟她嬉笑着说了会儿话,看花芽吃完饭不瞌睡,居然还能一边哄着小瑶瑶午睡,一边默单词。
周文芳拿起花芽自己写的单词本,随手翻开一页看着上面的单词说:“我怎么上个礼拜刚背完的单词,现在又记不得是什么意思了。”
花芽正在默写单词。是顾听澜提前写好中文意思,她在边上把单词写上去。
花芽说:“让你吃脑花你就吐,把脑袋瓜吐空了呗。”
周文芳气恼地说:“我原来的确不这样,别告诉我怀孕了记忆力还能减退。这样我还怎么上大学。”
第300章
花芽把笔往耳朵上面一夹, 仔细盯着周文芳的脸说:“我发现也许不是怀孕的问题。”
周文芳脸上还没有孕相,她很重视花芽这位“过来人”的话,认真地说:“那我是出了什么问题?”
花芽故作深沉地捧着周文芳的脸看来看去, 让周文芳紧张不已。半响, 花芽说:“我知道了。”
周文芳忙问:“是怎么回事?”
花芽点了点她的脑袋瓜说:“一定是‘笨’的。”
周文芳气不过, 又往花芽腰上掐了一把说:“你家老顾最近忙,你就在家里作吧。”
一说起顾听澜, 花芽就撅起小嘴,愁苦地说:“建军节的演习还要准备,今年是他主理的第一年,‘事必躬亲’这个词儿你懂吧?整天忙的不像个人样, 可是让我心疼呢。”
周文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想着什么。听到花芽这样说,便笑着说:“那我也没见你少吃两口饭。”
花芽蹲在茶几跟沙发的空隙,孩子气地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好馋好馋, 就是想吃肉。”
周文芳垂视着花芽, 心中渐渐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花芽自己还在那蹲着嘟囔地说:“该不会知道我要上大学, 身体自觉的给自己补充营养吧.以前也没这样啊.诶,也有过, 那是我怀小瑶瑶的时候, 开始吐,后来就想吃东西, 就馋啊馋啊.馋啊.馋.”
周文芳见花芽越说越小声, 唇角开始抽搐, 知道花芽也想到那个层面上去了。
周文芳伸手拉着花芽的胳膊说:“你的月事还准么?你看看的小肚子,真能吃成这样?”
花芽懵了, 这种事情顾听澜记得比她自己要清楚。她掰着手指头算着算着,手指头开始发抖。
周文芳看花芽眼眶突然红了,她“哈哈”两声,把花芽拉起来说:“你这是什么表情,要是你怀孕了,岂不是个好事情!”
花芽喃喃地说:“我、我是要上大学的人啊。”
周文芳说:“大学又没有长腿,它跑不了!你快些想想,你的月事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花芽都要哭了,还在念叨着说:“我是要上大学的人啊,我是要上大学的,啊啊啊——”
厨房干活的郝大姐和郝二姐跑出来,郝大姐手里攥着抹布,抹布还滴答着水。她忙不迭地问周文芳:“她刚才不还在笑么,怎么嚎上了!”
郝二姐慌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啊,怪吓人的,嚎的也太像狼崽子啦。”
周文芳说:“你们别急,嗯.这样吧,郝大姐你在家里帮着带带瑶瑶。我跟小花去一趟医务所。对了,今天是礼拜几?”
郝大姐忙说:“是礼拜四。”
周文芳说:“那可太好了,中医大夫正好也在,可以请她给我俩把把脉。”
郝大姐好歹是花芽的人,一心一意为花芽着想,追问着说:“她这到底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转眼人就傻了。”
周文芳也不瞒着,把她的猜测说了出来:“我估摸着她可能怀孕啦,哈哈哈,她要陪着我大肚子了。刚才她还说我笨,现在我知道了,比我更笨的人就在边上呢。”
花芽欲哭无泪,她完全没准备好再要一个啊!她跟顾听澜商量的好好的,等着她上完大学再考虑要不要二胎,怎么、怎么.
花芽往回想了想,似乎是那次从老家回来。顾八斤这个王八蛋没控制住,还跟她说那个日子应该不会有问题。
呵呵。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花芽在心里怒骂顾听澜。
她站起身,不管边上她们仨惊喜的说着话,整个小人儿都恍惚了。
她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腰,的确胖了一圈。她还以为是最近吃的太多。
顾听澜最近忙,顾不上她。花芽胡吃海喝,逍遥又自在地跟小神仙似的。
郝大姐拉着花芽的手,给她披了件薄外套。然后伸手摸了摸花芽的小腰也说:“我还以为她是最近吃胖了,根本没往那里想。哎呀,要是真有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正好小瑶瑶年纪不大,还能玩到一起去。”
花芽试想了一下,跟她闺女玩到一起去的能是什么样的小崽儿。一起挂在树上当猴儿么。
周文芳要带着花芽去医务所,郝大姐不放心俩个小孕妇一起走,抱着小瑶瑶带着郝二姐一起跟了去。
医务所的这位坐诊中医大夫不知是个什么来历,听说是被顾听澜在农场牛棚里请来的。有人问她为什么进牛棚,她就闭口不言。
不过这位大夫的医术毋庸置疑,不但汤药功效好,还扎的一手好针灸。望闻问切被她盘的明明白白。
花芽跟在周文芳后面,站在医务所外面排队。王大夫每个双号日子会到这边坐诊,单号就到农场里去帮那边的人看病。
排队就花了四十分钟。到了周文芳,她想让花芽先看。花芽按着她坐下,问王大夫说:“麻烦您帮我们看看,她最近记忆力减退,是怀孕的原因还是本身就傻的原因。”
王大夫满头银发,笑了一下搭在周文芳的手腕上,不过十几秒就说:“怀孕的确会导致部分孕妇出现记忆力的问题,你的问题不大,不需要特意过来喝汤药。平时不要吃太多容易上火的东西,我看你体内有些虚火。”
知道是怀孕影响的,周文芳也就放心了。
她站起来把板凳让给花芽,跟王大夫说:“那麻烦您给她看看是不是喜脉。”
王大夫光是看花芽一眼就知道肯定有了。她把手搭在脉搏上又仔细观测了一下,说:“恭喜你,双喜临门。”
花芽又懵了,昂头问周文芳:“除了怀孕我还有什么喜事啊?我能上大学么.”
周文芳不敢置信地问王大夫:“您的意思是她、她怀的是双胞胎?!”
王大夫笑盈盈地说:“在我这边看的确是双生儿。”
周文芳激动的不行,仿佛怀着双胞胎的是她自己。
王大夫知道花芽不是第一胎,跟她嘱咐了一下后面需要注意的事情,又跟花芽说:“双胞胎怀起来比你头胎要艰难些,我这里看来肚子里面的孩子都很健康。你该吃吃该喝喝,要保证营养的均衡。这对母体是个很大的考验。”
神情恍惚宛如雷劈过的花芽,最后是被郝大姐和郝二姐搀扶着回家。
回到家,花芽就到沙发上给顾听澜打电话。
顾听澜刚把具体的演习安排敲定,在办公室里准备其他工作。
接线员跟他说家里来了电话,顾听澜二话不说接了过去。
谢伟民还在顾听澜的办公室里等着下一步指示,就看着顾听澜接电话的脸变了又变,最后止不住地往上翘。
挂了电话,谢伟民就听顾听澜说:“小芳同志不亏是我媳妇的好闺女,还知道陪着我媳妇一起怀孕。”
这是怎么个逻辑?
谢伟民反应半天,发现花芽又怀孕了。
“你小子有福气啊!”
他真心诚意地给顾听澜恭喜。
顾听澜听了以后又是高兴又是愁。
他是知道小妻子是多么想要多大学,这种想法都快成为执念了。突然怀孕势必会打乱她的计划,在电话里花芽不好多说,因为接线的话务连那边有监听三秒的权利。就这三秒她都不想让别人听到她跟顾听澜俩人的私房话。
顾听澜此刻还不知道花芽只想“考”大学,而不是“推荐”上大学。只知道回去要跟小妻子好好谈一谈,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小妻子此时的想法。
虽然有了双胞胎是件非常惊喜的大喜事,但是到底还是要小妻子来决定。
趁着休息的功夫,顾听澜把窗户打开,透了透气,让头脑清醒一些。喜悦过后,眼前的问题也就出现了。
他问谢伟民:“我记得你媳妇也想上大学,她怀孕之后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的想法?”
谢伟民走到顾听澜身旁,难得见到顾听澜愁着一张俊脸。
他跟顾听澜说:“她跟我说她想生完孩子以后再读大学,你也知道的,怀孕这件事总是需要母亲的爱和牺牲。”
顾听澜回过头说:“我不理解这个意思,你爱着周文芳,为什么让你爱的人牺牲自己的梦想?”
在谢伟民误会前,顾听澜又说:“抱歉,我并非想要攻击你。这次让你嫂子意外怀孕是我的失误。对此我非常的惭愧。这件事到底错的是我。我明明跟你嫂子说好,等她上完大学再要孩子。”
谢伟民忙说:“诶诶诶,你可别钻牛角尖啊,这到底也是个好事情。双胞胎啊,咱们部队里还没有谁家生双胞胎的!我跟你说,你别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今天到点你就下班,下班以后回去好好跟她聊聊,你胡思乱想能有什么用啊。难不成你还能把孩子不要了?”
顾听澜坐在沙发靠背上,他淡淡地跟谢伟民说:“你知道的,脱下这身军装,我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不管何时何地,我终会将我爱的人排在首位。只要是她的想法,我会选择尊重。”
这个话题过于严肃,谢伟民想铲自己一个耳光,问什么不好非要问这个。
谢伟民故作轻松地说:“那你穿上军装就会让她失望啊?”
顾听澜笑了笑,轻轻捏着手指骨节说:“我穿着军装只会做让她骄傲的事,拼尽全力不让她失望。”
谢伟民拍拍顾听澜的肩膀说:“你做的已经够多的,回到家你们两口子有商有量的说。至少在我这里,我是羡慕你的。哈,那可是双胞胎啊。你小子,太他娘的有福气了。”
顾听澜说:“希望吧。”
心中一但有了念想,下班的时间反而变得漫长。
顾听澜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到家里进门就看到花芽悠闲地盘着腿坐在院子当中,看着小瑶瑶在小矮树上倒挂金钩。
郝大姐有了郝二姐这个帮手,把阁楼里放着的地毯拿出来,在院子的一角洗洗刷刷。看到顾听澜回来,她乐滋滋地跟顾听澜道喜说:“小顾啊,恭喜你,又要当爸爸啦。”
顾听澜情绪稳定下来,微笑着跟郝大姐说:“同喜啊大姐,这个月下来我给你包个红包。”
郝大姐也不说客套话,直接道:“诶,那可太好了,我也借光,沾沾你家的喜气!”
郝二姐瞪眼看着顾听澜,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居然是部队一把手,她老家村书记也就管着一两千人,都五十好几。
而且看到郝大姐跟他说话,都是稀松自然的样子,的确跟周文芳说的一样,没任何的阶级感。
郝二姐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地方她来对了,以前在穷苦的老家做梦都没想过能到这么好的人家来。
花芽猜到顾听澜能准时准点回来,以前不忙的时候顾听澜总会这个时间按时回家。
她站起来,笑着看着顾听澜,把小肚子往前面一拱,埋怨又撒娇的口吻说:“你看你干的好事。”
顾听澜自从接到花芽的电话就自责,见到小妻子并非真正的生气,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俩人一前一后上楼,进到卧室里说话,顾听澜把自己的想法跟花芽说了。说完,把头靠在花芽的颈窝里,轻叹口气,丧叽叽地说:“我对自己很失望。”
经过一下午的思考,花芽把自己窝在顾听澜的怀里,慢悠悠地说:“其实吧,我的确很想快点上大学。不过今天小芳说的对,大学没有长腿,跑不了。但是咱们的孩子,你看,俩呢,不能白白让他们在里面来一趟,也得让他们见识见识这个人世间吧。”
顾听澜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花芽的小肚子,问花芽:“这样的话又要耽误一两年的时间。”
花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顾听澜听:“其实我不想接受推荐制上大学,我想.我想再等一年。等到后年,正好孩子也生了。”
周文芳似乎想上推荐制的工农兵大学,后来在花芽孜孜不倦的说服下要上北大。这样一来,明年无法恢复高考,在花芽的记忆里是七七年高考的。那她俩也算是歪打正着,先把崽儿下了,她这边慢慢学着,压力还能小一些。
顾听澜顾虑她怀孕再继续工作学习会太辛苦,这两者肯定不能兼顾。
花芽却说:“上次怀瑶瑶的时候,多亏有个半导体可以听,不然把我闲坏了。这次怀孕我就控制好自己的学习时间,让自己不太累就行。”
她伸手轻轻在顾听澜的眉头上揉了揉,轻声说:“你看有好多孕妇挺着那么大的肚子都在上班,你不能让我怀孕就无所事事吧?”
顾听澜也软着声音哄着说:“那等月份大了就乖乖在家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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