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花芽说:“当然会乖乖在家里, 我最听话的。你也要听我的话,不许再皱眉头,我不喜欢看你皱眉头。我喜欢你对着我笑。”
顾听澜听着她软乎乎的劝着自己, 无可奈何地低头亲了亲花芽的额头说:“那回头跟高婶子说说, 让她早点把图书馆的人手找好, 你也好轻松点。”
顾听澜算着日子,花芽应该跟周文芳前后, 都是三月份有的。等到后年要是真如花芽说的可以“考”大学,孩子一岁左右就断奶,单纯从时间上看是正合适的。
“这么消停呢?”花芽自言自语地说:“俩.嘿嘿,以后老了不担心老年痴呆了, 你们四个轮流陪我摸麻将吧。”
顾听澜翻身抱着花芽的小肚子,把耳朵贴上去,虽然现在还听不到胎儿的心跳,但似乎能感受到一股生命的羁绊。
*
花芽怀了双胞胎的消息很快传遍家属区。
上次从怀上小瑶瑶到生下小瑶瑶,再到她满月、周岁, 送鸡蛋的人源源不断。
这回花芽一次又怀了俩。
一时间, 别人是洛阳纸贵。031是一夜蛋贵。
花芽好不容易把最后一批做客的人送走, 望着院子里摆满的鸡蛋筐发愁。
按照习惯,谁家要是怀了孩子, 都会给送上十到二十颗的鸡蛋。花芽是双胞胎, 大家自觉的多给了一倍。
郝大姐从小木屋出来,用手转着大缸的沿儿, 把大缸滚到院子中间。看到一院子的鸡蛋, 笑着说:“全家属区的鸡蛋都在咱们这儿了。”
郝二姐提着从司务长那边拿来的高度酒烧刀子, 跟花芽说:“全倒桶里泡蛋?”
要做流油的咸鸡蛋,就要用高度酒鸡蛋颗滚一圈。滚完酒再放上盐巴, 然后装在密封的小罐里等个十五到三十天。
“用不上全倒进去,留点在外面。”花芽愁眉苦脸的说:“这些都是别人送来的鸡蛋,我再给其他人送过去也不好。可咱们也不能顿顿都吃蛋吧。”
郝大姐笑道:“顿顿吃鸡蛋有什么不好的,多有营养。大不了剩下的鸡蛋,我换着花样做给你和小芳吃。”
托花芽也怀孕的福,俩家人一商量,干脆让俩小孕妇在一起吃喝。郝二姐的手艺远没有郝大姐好,周文芳于是就往花芽家吃喝。
她知道花芽势必不会收下她给的粮票和钱,于是三不五时的就买些鸡鸭鱼肉的过来补贴。谢伟民也会弄了好东西直接放到这边,俩家人和和美美的相处。
花芽跟周文芳商量着还是给其他关系好的人家里送一些,大家也知道天热放不住太多鸡蛋,能理解的。
等到高婶子过来探望花芽,跟花芽和周文芳说找了位新同事帮着一起上班。
花芽很高兴,一摆手,让郝大姐给高婶子派了五十颗鸡蛋。
高婶子给花芽提了五十颗鸡蛋没送出去,反而又哭笑不得地拿了一筐走。
花芽叉着腰挺着小小的肚子,一脸刁蛮地说:“要不是她家就两口人吃饭,怎么地也得给她两百颗。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她?呵呵。”
周文芳往她腰上捏了把:“之前我还真以为你是吃撑了肚子起来,没想到是因为双胞胎提前显怀。哎哟哟,你怎么老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花芽乐呵呵地说:“让你刮目相看就对了。我上次生产的时候轻轻松松。你等这次咱俩要是能凑到一起,我好好教教你怎么下崽。”
周文芳乐着说:“要是真能一起生就太好了,想来咱们预产期的日子也差不多。我要是一个人生真有点害怕。”
她小声跟花芽说:“我听有的妇女同志说,生孩子就是一道‘生死门’,难得很呢。”
有了花芽同志拍胸脯的保证,周文芳放松不少。她跟花芽一起坐在小马扎上给鸡蛋滚盐,滚完后小心地放到缸里。
怀孕不好碰生石灰和明矾等东西,后面做皮蛋的时候,花芽就跟周文芳到小木屋里远远指挥。
俩人聊着聊着就提起高婶子说的新同事,这让花芽和周文芳很好奇。
听高婶的意思,还是个文化人。
也不知道是为了在高婶子面前图表现,还是真心的照顾俩位小孕妇,主动要求自己多干一些活儿,尽量让她们俩能工作轻松点。下午的班对方全权负责,弄得花芽和周文芳还有些过意不去。
礼拜一早上。
花芽跟周文芳俩人手挽手往图书馆上班,花芽边走边说:“我现在放屁都快成鸡蛋糕的味了。”
周文芳想锤她:“你让我再怎么面对鸡蛋糕?”
花芽羞涩地笑了笑:“反正是香的呀。”
周文芳白了她一眼。
俩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图书馆门口,发现一大早有位男同志站在图书馆门口来回踱步。
这位同志个头不高,戴着眼镜。五官挺匀称的,说起话来带着南方口音:“花芽同志、周文芳同志,你们好,我是你们以后的同事,我叫季川。”
呀,男同事呀。
花芽一下想到在大连吃的鸡肉小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复述道:“鸡串同志你好,我是花芽。”
周文芳斜了她一眼说:“人家是‘季川’,我谢谢你,别给我丢人现眼。”
花芽理亏,不吭声,任她吐槽。
周文芳每次来的早,兜里装着图书馆的钥匙。她打开图书馆大门,季川小跑着把大门往两边推开。
周文芳小声跟花芽说:“眼里还挺有活的。”
花芽说:“多相处一下才知道好赖。”
周文芳也是这样认为。
在后面的几天里,每次她们俩到图书馆,季川都已经到了。周文芳回回问他几点到的,他都说“刚来刚来”。
这让她们俩对他有了些好感,到后面,周文芳跟高婶子申请,干脆把钥匙交给他。
季川有了钥匙,到的更早。
花芽和周文芳到的时候,他已经把上上下下的卫生做好,待在角落里捧着书看呢。
后面看他性格老实内向,跟其他女同志说话动不动就脸红。花芽问了他才知道,季川是刚结婚就随军过来的家属。
“那他跟咱们说话怎么就不脸红啊。”周文芳说:“怀孕的妇女就是妇女啦?”
花芽说:“他要是跟咱俩说话动不动脸红,不用你我多说什么,你家一个老谢,我家一个八斤,都不能继续让他在这里干活。”
提着这俩醋包,周文芳觉得花芽说的一点没错。
周文芳有了新同事,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跟谢伟民聊天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嘴,谢伟民居然气呼呼一晚上不跟她说话。
“你说他是不是跟我没事找事。”周文芳拧着抹布,准备把阅读室的桌面都擦一遍。
季川把昨天还的书全部归还原位,从楼上下来,跑到周文芳旁边二话不说,拿过抹布就开始擦桌子。
等干完活,时间空闲下来,这位季川同志就展现出对书籍的热爱。将破损的书一本本找出来,放在角落垫着桌角的放杂物的桌子上,开始一点点的进行修复。
他干这个的时候,神情特别的庄重,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书,是传国的玉玺。
周文芳跟花芽说:“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啊。”
花芽也觉得是。
季川的所有举动可能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殷勤,但细一想,这不就是个书痴的典型形象么。
季川正如花芽和周文芳说的那样,是真心喜爱书籍。在岛外很少能看到这么多珍藏的书籍,还都是放在家属区的图书馆里随便让人借阅的。
他除了疯狂的看书之外,就是怜惜地将这些书籍好好的保存。以后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让这些书籍走出岛屿,重新向人们展示世界人类文化的瑰宝。
有他在,花芽和周文芳甚至能抽空看看教材书。
让人惊喜的是季川写文章很漂亮,能帮着花芽和周文芳俩人指证许多书写文章方面的问题,还把自己学生时代摘抄的文人名句借给她们看。
花芽怀了双胞胎,顾听澜这阵子忙完了,总算有时间过来接她下班。
他和谢伟民俩人到了图书馆,看到俩人媳妇围在一位戴眼镜的男同志边上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戴眼镜的男同志年纪不大,一副老成的表情跟她们指着书页上的语句进行分析。花芽跟周文芳俩人坐在一边认认真真的听。
谢伟民火气一下上来,他忍着脾气走过去跟周文芳说:“走,下班还不回家啊。”
顾听澜则是挑眉看着花芽,花芽摇头晃脑地读着新学到的好句子,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傻乎乎地还不知道风雨欲来。
季川跟谢伟民打了招呼,谢伟民压着脾气跟他“嗯”了声,带着周文芳下班走了。
顾听澜是什么人,他完全没表现出对季川的不满。反而像是一位体恤下属的领导,嘘寒问暖一番,让他有不适应的地方可以向花芽同志反应。作为军属,比军民鱼水情更深一层纽带,他一定能随手帮的地方随手帮一下。
等顾听澜提着花芽的小布包,跟她往家走。
季川还站在原地琢磨着,这位大禹岛上的头狼说的话里的意思。
随手帮?
言外之意,他的事在顾副旅眼中都不是事?
季川察觉出话里的高姿态,缩了缩脖子继续修他的书去。
花芽回到家,兴致勃勃地跟顾听澜说:“我今天才知道并不是我作文写的差,是表达方式根本不适合我。季川说来着,我属于豪放派的性格,我要写就写浓墨重彩的文章。想学婉约派写文章,那是小芳干的事,我要是写肯定不如小芳写的好。相反,季川说,小芳要是想把文章情绪激烈的表达出来,这一点上她是不如我的。”
顾听澜给花芽剥着水煮蛋的壳儿,花芽说一句,他点一下脑袋瓜。又说一句,他又点一下脑袋瓜。不多说一个夸奖其他男性的字眼,也不让小妻子觉得敷衍。
给小妻子剥完鸡蛋给小瑶瑶剥,给小瑶瑶剥完就给自己剥。丝毫看不出吃醋的样子。
就是到晚饭吃完,花芽和周文芳坐在院子里说完话。顾听澜就在三楼活动室看书写题,没下楼陪着。
等他们回到家里,花芽也回到屋子里洗漱。洗漱完坐在小凳子上看顾听澜给小瑶瑶洗澡。
有花芽在边上,顾听澜干点活就喜欢嘚啵嘚啵嘚,今儿反常得很,没说话。全神贯注地给闺女洗澡。
花芽还在说写文章的事。
说着说着,终于后知后觉砸吧出一丝不对劲来。
怎么今儿八斤的话这么少?
她用脚踢了踢水盆边上搓着小脚丫的顾听澜,顾听澜没搭理她。花芽光着脚踩在他脚背上,拿脚指头抠了抠他的脚背,说:“你怎么不说话呀?累啦?”
顾听澜老实巴交地说:“累到是不累,就听你说话说的挺开心的,就想多听你说一说。”
说的话?
花芽心里咯噔一下,跟走马灯似的,把下班回来说的所有话电光火石间盘了一遍。
她自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的最多的就是跟周文芳一起讨论作文。讨论作文免不了提到了一个人——季川。
想到谢伟民气呼呼接周文芳下班,后来俩人一直怄气不说话。
花芽了然了,咱们家这位从大咧咧生气,生怕她不知道的醋包,退化成生闷气的醋包。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花芽笑嘻嘻地说:“刚刚光顾着跟小芳说作文的事。
岂止是多说了几句,回到家里跟周文芳俩人张嘴闭嘴都是季川。
顾听澜听到她又提起那个名字,“哼哼”两声,不情不愿又必须回应的样子在花芽看来很可爱。
花芽伸手戳了戳他的坚实小臂。
顾听澜没反应,成了铜墙铁壁。
花芽不忍他自己憋气,解释说:“你知道季川文章写的还不错,我就多说了几句。”
顾听澜把光屁溜儿的小瑶瑶用毛巾裹起来,站起身故作莫名其妙地说:“季川?季川谁啊?”
“诶,我都跟你叨咕一天啦,你还不知道是谁?”花芽说:“就我那个新同事,戴着眼镜,有点矮的。”
“哦。”顾听澜笑了笑:“那个串串啊。”
“.”花芽强忍住笑觉得这样不礼貌:“不是串串.人家有名字,叫季川。”
顾听澜作为优秀的进步分子,马上进行了自我纠正说:“鸡串?啊,难怪你跟他站那么近,鸡肉小串没吃够怎么着?”
顾听澜在这边阴阳怪气,花芽捂着肚子要笑裂了。
她第一次听到“季川”,也是想到“鸡串”上面去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第302章
隔了两日, 在学习班。
周文芳站在讲台上懵了,前一天跟花芽一起背的单词今天听写写不出来。
花芽小声地跟史大姐说:“她可真是一孕傻三年呀。”
正好英语课老师在边上,点了点花芽同学的桌面说:“你来告诉我‘一孕傻三年’怎么用英语表达。”
花芽马上感受到从讲台上穿透过来的视线, 一边丢着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一边细声细气地说:“老师,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自己。”
班上哄堂大笑, 周文芳在讲台上冷笑。
英语老师知道她俩个人情况,不好罚站,就让她们俩相互监督着背英语课文。
下课后,花芽靠在椅背上感叹:“好狠毒的心肠, 让我们母女二人自相残杀。”
周文芳合上书,说:“有本事放学给我等着。”
花芽对着她挺起小肚子说:“我二比一你呢。”
周文芳学着花芽也把小肚子挺起来说:“我一个更比两个强。”
花芽来了个绝杀:“记忆力衰退这方面的确做到了。”
周文芳扑上来要掐她,俩人吓得史大姐赶紧拦着:“哎哟,祖宗们,轻点诶。”
课间, 俩人都不想回去写作业, 就干脆开始背英语课文。
花芽背的挺溜, 叽里呱啦背完,冲周文芳挑衅地说:“小样, 等你背完明天的课都得开始上了。”
周文芳都快把小短头发薅没, 气恼地把书扔到一边说:“不背了。”
外面夕阳西下,一片火烧云。
周文芳看花芽贱次次的样子, 恨不得把她架上去做烧烤。
俩人一路上跟互相怄气的小学生, 你不跟我说话, 我也不跟你说话。
礼拜六,顾听澜和谢伟民在院子里投篮玩, 看到她俩回来,就把篮球放到一边。
顾听澜眼力见足,看花芽得意地叉着腰,摇摇晃晃地走回来,知道八成是嘴皮子架打赢了。
周文芳见了谢伟民就说:“晚上没胃口,我不吃了。”
谢伟民走过去劝着说:“你不吃肚子里的儿子还要吃呢。”
这话一下让周文芳恼火:“怎么就是个儿子?你别跟我说你一心要的就是儿子!”
这可是重男轻女的大帽子啊。
谢伟民不敢戴,忙往顾听澜那边瞅。顾听澜会说话,想让他帮着开解一下。
顾听澜装作没看见,拉着花芽到水池边上帮花芽洗小手。
开玩笑,谢伟民眼瘸,看不出来这俩小孕妇闹脾气了么?他要是过去帮着说话,就是纯纯的站错队。
花芽赞赏地看了顾听澜一眼,小胳膊一杵,想要拿水池边的苹果吃。顾听澜伸手挡住说:“先别吃这个,里面煨鸡汤呢,用的是湖北的鸡汤粉,粗粗厚厚的特别好吃。”
花芽吸溜了一下,趁周文芳跟谢伟民发邪火,往顾听澜脸颊上吧唧一口。
花芽跟顾听澜俩人躲在小木屋前面偷着耳朵听,听了片刻,花芽问顾听澜:“你跟谢大嘴是哥们,你说他该不会真的重男轻女吧?”
顾听澜说:“怎么可能。他想要是生个儿子能跟咱们家结亲家。上回小芳自己不也说这话来着。还说女大三抱金砖,早就惦记咱家闺女了。”
花芽抿唇偷笑,一孕傻三年虽然记性不好,找歪的本事一流。
“当孕妇总会有情绪起伏的时候,是体内内分泌失衡导致的。”花芽特地大声说:“我开始怀我家崽儿的时候,天天作呢!”
周文芳听到花芽这话,知道花芽怕谢伟民被无理取闹的上情绪。她站在王八池上,瞪了花芽一眼,转头跟谢伟民说:“走,咱俩把汤都喝光!”
花芽“咦”了一声说:“你俩还真是变脸的快啊,八斤,咱们也进去守着汤!”
谢伟民跟顾听澜说:“今天炖的是我拿来的三黄鸡,一家一半,不许看自己媳妇喜欢,就往别人碗里抢。”
顾听澜“啧啧”两声,忍不住笑着说:“不就是个三黄鸡么,这么算可就没意思了。鸡里面煨汤的野山参也是你嫂子亲手挖的呢。”
谢伟民也笑了,他什么时候跟顾听澜这么抠抠搜搜过:“得,免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顾听澜搂着花芽说:“走吧,革命伴侣,咱们喝汤去。”
*
季川从上班到现在已经三个月,正儿八经感受到人情冷暖。
原来他在三区里住着,作为男性随军家属免不了有各种各样打探的眼神。更有不少“避嫌”的妇女同志离老远都要跟他保持距离。
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凉丝丝。
都是为了自家亲人能够不为家庭困扰,能积极进步么。怎么换个性别就让大家无法接受了。
等到了他在图书馆上了一段时间的班,时不时有人跟他搭话。一开始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后来发现有些家属就是想要他引荐花芽给她们认识。也不说是想要走后门拉关系,就是想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一个靠山。
后来季川看多了,脸也冷下来。整日就在图书馆的书堆里过日子,别人向他打听关于花芽家的任何事他都闭口不言。
花芽有上次怀孕经验,这次没遭多大的罪。就是怀着双胞胎,肚子比上一次沉,动不动腰疼的很。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夏季来到深秋。
花芽再过一个月就要生产,别的地方都不去了,就在小洋楼里待着。每天就跟周文芳在小洋楼外面走一走。俩人还真是个好伴儿。
学习班家长会之前,王天柱出乎意料地先找到顾听澜想要聊聊以后的方向。
顾听澜带他到三楼活动室。天气寒冷,活动室里供了暖气,小瑶瑶的小矮树赫然出现在活动室的窗户边,正对着窗外的明月。
王天柱看了一眼,咳了一声跟花芽说:“妈,我有事情跟你们商量,你能听一下么?”
花芽正在做数学题,愁眉苦脸的说:“好,你说我听着。”
王天柱吁出一口气,坐在顾听澜边上。
顾听澜没催促他,静静地等他说话。
王天柱斟酌了一下语言,说:“爸、妈,我想好了,我想明年夏天参加推荐考试,争取解放军国防大学的学籍名额。”
花芽倏地抬头说:“你确定你明年就要考?这个推荐制度.”
花芽是真的不看好工农兵大学。这两年听说过不说大字不识几个的就进到大学里去学习,这样的水平就算毕业最多也就比文盲强一点。等到过些年高考重新开始,这种学历会被逐步淘汰在历史浪潮里。
王天柱已经想好自己的打算,他认真地说:“我知道推荐制度让人很诟病,但我打听过了,解放军国防大学跟清北一样都是要进行本校的再考核,不合格的人员是不会录取的,学校的含金量很高。他们不光要考笔头上的文化,还有身体素质、政治思想这方面都要考,这个还挺有难度的。”
顾听澜知道王天柱想要继续当兵,还以为他会选择在031附近的军校上个大学,然后直接进入031系统。
他比花芽冷静,问王天柱说:“是什么因素让你突然改变想法?”
王天柱记得很真切,顾听澜问了以后,他张口就说:“去年去看姥爷,我发现岛外的世界是多么的广阔。我想看不同的风土人情,想要走一走不同的路。我不想在岛上圈一辈子。”
顾听澜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少年人就要有这种敢走天涯的勇气。
花芽问王天柱:“那你看好解放军国防大学,是里面有什么特殊的专业吸引你?你既然还想当兵,进了这所大学,很难实现你行走天涯的梦想吧?”
王天柱见他俩并不是反对的样子,干脆把自己的想法摊开来说:“我查阅了他们学校的历年招生文件,还有明年的推荐制邀请书。这所大学里新开了一门测绘专业,我想当测绘兵。只要当了测绘兵,我就能实现梦想,做到咫尺天涯。”
王天柱望着窗外的月亮,同样的月光洒落在大禹岛外的海平面上、洒落在英雄碑后的五星无名墓碑上、洒落在这个温馨充满爱意的家中。
“我亲生父母长眠于海洋,你们驻守于海岛。”他抿着唇,顿了顿说:“我想带着国徽和你们的照片走遍祖国山河,用我的双脚丈量每一寸国土。”
花芽很感动,并看着墙上偌大的中国地图说:“就凭这只大公鸡,你这辈子算是不用干别的了。”
第303章
到了花芽预产期的前三天, 花芽和周文芳一起进到部队医院待产房。
她俩住在一间病房里,两张床对着,中间有个帘子, 睡觉的时候可以拉上。
花芽的半导体里放着马三立老师的相声, 小瑶瑶在病床上呼呼大睡。
花芽怀了两个孩子, 肚子比周文芳的大一圈。
周文芳面临生产,偶尔会有畏惧的情绪。
花芽就在周文芳对面, 抓着风干的牛肉干边磨牙边说:“你现在害怕,等到进去了真顾不上害怕。听产房医生的话,注意呼吸,不要太紧张。你的胎位挺正的, 别太担心。”
周文芳觉得风干牛肉干太硬,昨天嚼了两根,今天腮帮子疼。
她把牛肉干用纸巾垫着放在床头柜上,听着花芽说着轻轻松松的话,也说道:“我要是像你那样生就好了, 进去一会儿就能出来, 遭不了多大的罪。”
这事花芽也挺得意的, 她拍拍呼呼睡的小瑶瑶的屁股蛋说:“我就是情绪好,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主打一个听话。像是我旁边那两张床上生孩子的孕妇同志就不这样, 又是嚎又是骂, 你说说,这能解决什么问题。还不如把力气留着下崽儿呢。”
花芽说的头头是道, 周文芳都记在心里, 就差当做金口玉言。
周文芳没有长辈, 身边也就能听着花芽说说经验。
待产房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花芽跟周文芳说了会儿话, 就抱着小瑶瑶睡过去了。
顾听澜下班来到这边,手里提着郝大姐做的饭菜。他后面跟着谢伟民,同样一身军装打扮,提着饭菜。
顾听澜见他直愣愣要进病房里,拎着谢伟民的衣服领着说:“到那边把你肩膀上的雪都拍掉,再跺跺脚,别把寒气带进去。”
谢伟民“哦哦”两身,快步走到楼梯口收拾了一下。
顾听澜进到里面,看着小妻子和闺女睡得脸蛋红彤彤的。他笑了笑,把饭菜放在暖气片上温着。
身怀双胎比单胎更辛苦,顾听澜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花芽的睡脸。
谢伟民收拾好进来,大咧咧地说:“咋都睡了?”
顾听澜起身走到帘子前,把隔断帘拉上了。
谢伟民摸摸鼻子,回头看着周文芳半梦半醒的样子,赶紧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脸歉意地拍了拍她的背。
周文芳呢喃着说:“来了。”
谢伟民“嗯”,然后眼睁睁看着妻子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谢伟民听顾听澜说过,怀孕辛苦,很多时候肚子闹腾,晚上睡不好。这两天就要生产,就让她们能睡多睡会儿,睡醒了起来活动活动。
等到七点来钟,小瑶瑶睡醒过来,她看着妈妈还在睡觉,就往妈妈的怀里爬。一来二去,把花芽弄醒了。
花芽看到窗户边顾听澜的背影,轻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我。”
顾听澜听到小妻子带着撒娇的口吻说出的埋怨话,还是软乎乎的。他把暖气片一直温着的饭盒拿下来,放到床头柜上说:“先喝点水再吃饭。”
他把搪瓷杯递给花芽,自己把四个饭盒打开。又在饭盒的盖上放了个芸豆包子,递到花芽眼前。
花芽这胎虽然是两个,但没有怀小瑶瑶时动的厉害。她摸了摸肚子说:“我还不怎么饿呢。”
一天四顿饭,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顾听澜比谢伟民忙多了,他不在,就让郝大姐帮着照料着。其他时间能陪则陪。
今年冬天没有灾害,花芽身边一直有人,不觉得日子难捱。仿佛眨眼间就到了生产的时候。
她小口小口咬着芸豆包子,温软地说:“你这次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呀?”
顾听澜当然是想要个软乎乎的、属性不是猴儿的小公主,他眼巴巴瞅了花芽一眼,言不由衷地说:“是男是女我都爱。”
但凡孩子能开口先叫他一声爸爸,那他绝对当定孺子牛。
小瑶瑶坐在顾听澜怀里,脖子上系着口水巾,自己拿着勺子把土豆胡萝卜泥舀起来往嘴巴里喂。就是技术还不够醇熟,手跟脑子协调不好,不是把小勺子送到脑门上,就是怼在鼻孔里。
顾听澜心疼地把小瑶瑶的手拿下来,见她糊了一脸泥,叹口气说:“要生两个,咱们是不是还得再请个人啊?”
花芽想到这个也头大,她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大姐说要实在不行她就过来帮我带半年。”
顾听澜对这个没意见,媳妇决定好方向,他执行就成。
吃完饭,过了会儿,顾听澜扶着花芽在走廊上来回溜达。
周文芳也跟谢伟民俩人出来溜达。
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位待产的产妇也在走廊上慢悠悠地走着。相互传授着生产时候需要注意的地方。
晚上十一点多钟,花芽的肚子先发动了。她一伸小胖脚把睡在行军床上的顾听澜蹬醒。
顾听澜没睡死,做梦还警醒着。
一骨碌爬起来,看到小妻子疼的在病床上抱着肚子跪着,见她这么难受,顾听澜都要给她跪下了。
小瑶瑶勒住他的脖子,吓得嗷嗷嚎。顾听澜哄着闺女说:“乖乖,没事,妈妈要给你生小妹妹作伴啦。”
当然,这只是他的美好祝愿。
对面周文芳和谢伟民听到动静也醒过来,周文芳吓得不行,跟花芽说:“呼气啊,你呼气啊!”
花芽一脑门的汗,喊道:“我不呼气,我等死么我!啊啊啊——老天爷,怎么这么疼啊,不对啊,怎么会这么疼啊——”
走廊上医生护士对花芽同志的生产非常重视,他们听到动静不管是值班还是不值班的,都往这边赶过来。
产科主任亲自来到花芽病床边说:“坚持住,呼气——吐气——呼气——吐气——”
还呼气吐气!
花芽越想越气,抱着肚子不用别人搀扶,又要冲上去给顾听澜一脚。
让你他娘的种种子!
王八蛋!
说不要非得要,翻来覆去换着花样要!
就是个活禽兽!
周文芳拉开帘,见到花芽疼的小脸都白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边上的谢伟民趿拉着鞋,低头看着周文芳脚下说:“乖乖,你怎么不去厕所里那个啥啊。”
那个啥啊?
周文芳低头,看到自己的羊水居然破了。
她腿一软,被谢伟民和边上的护士接住了。
周文芳气道:“你他娘的才当众屙尿呢!”
谢伟民忙说:“别急别急,你要学也学点好的啊,你跟花芽同志学什么骂人啊。”
一阵宫缩袭来,周文芳眼前一黑。
她被谢伟民等人扶在病床上往产房里送,她疼的上气不接上气,路都走不了,此时此刻,隐约看到花芽同志还在对面抡着小胖脚要蹬顾听澜。
小花果然是个狠角色。
周文芳发自肺腑地佩服她。
花芽被顾听澜抱在病床上,边上一群医生护士安慰着她,哄着往产房里推。
顾听澜见她进到产房里,紧张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说好不紧张,主打一个听话的么。
七八个人才勉强把她送到里面去。
谢伟民舔了舔干了的嘴巴问:“一般人都像花芽同志一样,一边疼一遍活蹦乱跳么?”
顾听澜干笑着说:“你小嫂子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谢伟民明白了,这是节骨眼上开始作呢。
谢伟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性子,跟你家闺女没两样。”
上次生小瑶瑶,花芽是真的没遭多大罪。
这次也不知道是被念叨多了,还是多怀了一个的原因。
隔壁床周文芳花了三个半小时,咬破嘴唇生下个男孩,被送到外面的时候,花小芽还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小嘴嘚啵嘚啵的骂着顾听澜。
旁边的医生护士还有其他等着生产的产妇全都听到了,可听到归听到,全都不敢作声。
神仙打架,别让他们凡人遭殃啊。
这一折腾,折腾到凌晨四点。
后来产房里没别的人了,只剩下一屋子的医生护士。顾听澜进到里面,揽着花芽的身子,让她放肆的咬啊、锤啊、挠啊。
可人真到眼前了,花芽就消停了。
在顾听澜怀里哼哼唧唧,泪眼婆娑地抽泣。浑身的精气神儿像是被抽干,虚弱的靠在顾听澜身上。
顾听澜心如刀割,恨不得当下就挥刀自宫。
顾听澜彻夜守在花芽身边,不顾后面的老护士劝说产房男人不能进,容易招晦气。想要让他回到外面去等。
顾听澜双眼通红,低沉却掷地有声地说:“谁要再说这种话,我就让谁先尝尝晦气的滋味!”
后面一屋子的人不敢再多说一句不中听的话,都忙忙碌碌的守着产房里。
知道要是再不生下来,对母体会有生命危险。
顾听澜不停的在花芽耳边给她加油鼓气,该当着人前说的、不该当着人前说的,那些蜜罐子里掏出来的话,全都倒给花芽听。
等到外头天蒙蒙亮,接连两声婴儿的啼哭声,破晓而出。
顾听澜一身的汗,来不及看孩子,先把花芽脱力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感谢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圣母玛利亚。
花芽虚弱的笑着,替他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顾听澜沙哑着嗓子说:“孩子都很好,你放心。”
等到花芽再醒过来,小眼睛贼亮贼亮的。
顾听澜松了口气,正要说话。花芽伸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搪瓷杯。
顾听澜以为她要喝水,结果花芽把搪瓷杯推给他。
顾听澜在花芽睡觉的一整天功夫里,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胡子的青岔都长出来了。
他无时无刻在关心着花芽,花芽也心疼着他。她想着自己生孩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怎么她的好八斤也憔悴的不像话。
在她昏睡的时间里,顾听澜把所有事情忙完,一直跟她十指相扣等着她醒过来。中间谢伟民过来两趟想问问小孩的事情,看到顾听澜的模样,不敢多说什么,静悄悄地退到隔断帘外面。
他深深地看着花芽的双眼,就想跟花芽说一句话,再不生了,再好咱都不生了。
花芽读得懂他的眼神,顾听澜用棉签先沾湿她的嘴,免得她开口说话会撕裂嘴唇。
缓了缓,花芽伸手抚在他的下巴上,摸了摸胡茬问顾听澜:“孩子你看了么?”
顾听澜点点头:“看了。”
花芽问:“是女孩还是男孩?还是龙凤胎?”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之后,顾听澜的嘴唇又开始颤抖了。
花芽撑着胳膊一下坐起来,倒吸了口凉气。
顾听澜笑的比哭还要难看:“呵呵呵,儿子,俩儿子,别人都羡慕死了,呵呵呵。”
第304章
最近部队医院产科出现一种玄学。
说在生产的时候骂骂丈夫, 生儿子的几率大。若是不想要儿子,那就夸夸丈夫。
还有的人说三号产房本就是个生儿子的产房,想要闺女的人家千万不能进去。你看, 谢副团家生了个儿子不说, 顾副旅家还一连生了俩。
花芽坐月子的时候, 北京的林云还是过来伺候了。到底是忙不过来,有她在, 顾听澜能放心不少。
即便如此,仍旧是每日骂骂咧咧的洗尿片,还是双倍的尿片。
他好好的爹不当,给老二、老三起外号, 一个是小尿精和一个是小粑粑精。
花芽做完月子,又开始准备王天柱明年大学推荐的事情。
学校推荐的同学,都是周争渡从“德智体”三个方面选拔出来的佼佼者。
高二年级七十五人,选出三十五名优秀分子。在高校推荐前,还得再经过周争渡的考试。将三十五名优秀分子分成优异、优秀、良好三等, 按成绩向各类高校进行分批推荐。
剩下的四十人或者进入专科和职校, 或者重新复读等着下一年的工农兵大学的选拔。
王天柱这一年发狠的学, 加上顾听澜每日家庭辅导、以及他本身就比一般同学优异许多的身体素质,成功的进入第一批重点高校的推荐名单。
林乐乐成绩好, 奈何身体素质普通, 成为第二批高校的推荐。
她不想上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还有半年的时间, 她打算突击学习剧目演出, 好进入军艺的选拔。
要是唱歌跳舞短时间不行, 现在剧目演出方面推荐比较宽松。方圆问过花芽后,跟乐乐俩人一拍即合, 就学表演。
她娘俩想着最多上台给部队的同志们表演个小品、拍个样板戏。
“你看他这次才考多少分!就是让他上个专科我都觉得他听不明白。”方圆把乐乐的上学问题捋顺后,又到花芽家里来问问天天的事。
在知道王天柱自己通过考试可以进入中国解放军国防大学的复审考核后,羡慕的不得了。
“你家这孩子是真省心啊,就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方圆长吁短叹地说:“都在一个班上学习成绩怎么就能差这么多。那可是国防大学啊,含金量多高啊。我家俩比不上你家一个!”
花芽劝说她:“小猪还得过一道领导推荐呢。”
方圆说:“那不就是阮旅一句话的事,都是咱们家孩子,又不像地方上一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不给成绩好的学生学上。你家小柱是正儿八经凭自己考上的。”
方圆又叹一口气,这几天把她愁的晚上都睡不好觉。
“你家乐乐以后当文艺兵挺好的。”花芽说:“而且以后出来一样是军官。”
方圆说:“这是她自己选的,看她挺喜欢,我没什么意见,只要她能进部队就行。我犯愁的是天天这个成绩!推荐考不上,专科他自己还看不上。成绩倒数,难不成还得让他复读一年?”
复读一年?
七七年全国高考,天天这个水平连校内近半数的推荐都上不了,要是高考更上不了什么好学校。
与其这样真不如在下次推荐考上再用用心,找个范围内最好的学校读。
如果还不成,就只能先入伍,让他自己慢慢在连队里考军校。
“七月份不还有一次推荐么,你就让他抓点紧。”花芽抱着小瑶瑶晃着,旁边的摇篮里头对头放着俩刚满月的小崽儿。
花芽担心自己说的不明白,又跟方圆说:“你看咱们这边家属越来越多,念书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以后推荐的难度只会上升不会下降。越往后拖,竞争越激烈啊。”
方圆听到心里,琢磨了一下。
等到要走的时候,方圆跟花芽说:“等有空能不能让小柱上我家里帮帮天天?天天读书像是没开窍,小柱教一教说不准能好些。你也知道你大哥跟我的水平,不像小顾能把孩子教出来。”
而现在又不许家庭教师这一套,只得同学之间互帮互助。
王天柱等着夏季学校复审,时间还很多,花芽就先替他答应下来。
方圆回到家里,果真把花芽说的话记在心里。她跟林八一文化水平不高,一说到读书的事,也是两眼一抹黑。
知道花芽只会为了他们好,不会坏他们,方圆在监督天天头悬梁锥刺股之余,开始研究起其他部队院校的招生条件。
到了七六年七月。
王天柱去往北京中国解放军国防大学学校复审考试。
二十天后。
王天柱还在院子里打篮球,就听到外面邮政局的人喊道:“王天柱,你的录取通知书来了!”
花芽从二楼的窗户上探出头,问王天柱:“他刚才说什么?”
王天柱的喜悦溢于言表,他咧着大嘴说:“我被国防大学录取了!”
花芽兴奋不行,在二楼一手抱着一个小崽儿嗷嗷叫。
林云在她后面吓得赶紧把小粑粑精接过去。
瑶瑶知道哥哥遇到好事情了,她两岁多一点的年纪不能理解上大学意味着什么,反正小腿抡的飞快,离着王天柱还两三步的距离,就张开小胳膊往王天柱身上蹦。
王天柱慌忙迈腿接住瑶瑶,往瑶瑶小肉脸蛋上猛亲了两口。瑶瑶“咯咯咯”笑,乱动一气,差点让她哥把□□劈开了。
花芽从茶几上抓了把水果糖送到外面邮局人,又递给邮局的人两个大大的红苹果。
对方拿着东西就是为了沾沾喜气,平时可不许收别人的东西。今天是个光耀门楣的好事情,得了东西后,对方说了些恭喜的话。
花芽问他:“林八一家里的林天天和林乐乐有消息没?”
邮局的年轻人低头往邮差包里翻了翻说:“有了有了,一个是海城海军勤务学院,一个是海城戏曲学院,通知书都来了!”
“这可太好了,能考上以后不怕没出路。”花芽恨不得现在就有翅膀,到方圆面前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花芽当下就在院子里穿鞋,要出去。
林云抱着孩子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王天柱也跟着后面穿鞋,先说:“去给他们报喜。妈,晚上让他们上咱家来吃饭,一起庆祝一下呗!”
花芽正有此意,跟屋里的郝大姐喊了一声:“大姐,晚上多做点饭啊,我叫我大哥他们一家过来吃饭!”
隔壁的周文芳听到动静,抱着儿子从屋里出来。知道王天柱考上大学,说什么也要给王天柱一个大红包。
邮政局的年轻人走在前面,一路按家按户的报喜。邮差包里的录取通知书越来越少,包里的喜糖越来越多。
到了方圆家门口,他把录取通知书给了方圆,拿了糖跟花芽说:“姐,我还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花芽眯着眼睛笑着说:“谢谢你呀!”
方圆捏着两份录取通知书,心情非常美丽地说:“多亏听得你,真的考上了。对了,还有你啊小柱,这几个月也得谢谢你。”
王天柱耍帅说:“小意思。”
方圆心头的大石头放下了,喜气洋洋地跟花芽说:“晚上一起吃饭啊?”
花芽说:“郝大姐把饭都做上了,上我家吃去,就在院子里,晚上还能凉快点。”
想着花芽家里还有俩嗷嗷待哺的小崽儿,方圆干脆利索地答应了。
王天柱看到后面天天就跟范进中举似的要高兴的昏过去了,跑过去作势要掐他的人中。
乐乐小脸红红的,小嗓子如今练的说话都能掐出水。
她就这样跟王天柱说了两句话,王天柱直愣愣地说:“你嗓子咯痰了?”
乐乐一下子把嗓音恢复成原来的动静,跟刚才比起来粗放不少:“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走开走开!”
王天柱歪在范天天身上笑的不行。
花芽把人接到家,先急冲冲地上楼奶娃娃。完事刚下楼,就听到电话铃响起来。
一般也就是顾听澜打电话过来,花芽还没来得及跟他报喜,赶紧走过去接电话。
接了电话一听是鄂洲口音,她爸在那头说:“你们都还好吧?”
花芽笑着说:“都好啊,你是知道你大外孙上了好大学,特意打电话来的?”
林向阳听了后说:“上的是那所最好的解放军的学校?北京的那个?”
花芽知道他不懂这些,没说太多:“对,是北京最好的解放军学校。”
林向阳在电话那头声音一下高昂起来:“我就知道,咱们家的孩子都是有出息的!”
电话外头,张凤英跟着高兴了一会儿。想起正事来,催促地说:“你快问问翠翠在不在她那里。”
林向阳便问花芽:“翠翠到你这边玩了没?听说过两个礼拜就要去学校登记,她的爸妈找不到她的人了。”
“什么?她不见了?”花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说:“她之前跟我说想要离家出走过,这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想不能现在才离家出走吧?”
林向阳说:“现在可不就是离家出走了么。她也就跟你关系好,她不能上别的地方啊。”
花芽想起翠翠爸不让她上大学,一口一个赔钱货的事,问林向阳:“她爸让她上大学了?学费不花钱,路费给了没有?”
林向阳知道翠翠爸想要把翠翠学籍卖了,这已经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
他说:“徐书记找她爸妈谈了话,她爸妈都说会支持她上大学。她爸反正当着徐书记面说了那话。”
花芽说:“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林向阳说:“就在上个礼拜。她妈说她要上县城卖榆树蘑,当天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一直等到晚上,她爸酒都没喝,捱到天亮都没等到她。”
花芽冷笑着说:“不是酒都没喝,是等着翠翠卖了榆树蘑的钱给他买酒吧?呵呵,反正翠翠没上我这边来,要是来了我跟你说,你也别跟他们说。”
又说了几句别的,林向阳挂掉电话,跟后面的张凤英说:“你去跟翠翠妈说吧,她没去大禹岛。”
张安安站在村委会办公室的门口,问林向阳:“爸,你说我大外甥上了什么大学?”
林向阳说:“北京的解放军最好的学校。”
张安安喜不自禁地说:“是中国解放军国防大学吧?!那可是顶顶好的大学!一般人进不去的!”
林向阳出于邻居的情分大老远打电话过去问花芽,没想到翠翠没找到,先听到自家大外孙的好消息。
他笑着问张安安:“那是不是比翠翠的学校好?”
张安安也想考学,对这方面了如指掌,她说:“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爸,我跟你说,以后我大外甥一定能子承父业当个厉害的军官。不过现在还没进到学校读书,还要再考一次试。这件事情咱们自己知道就好,毕竟是军校,咱们别大张旗鼓,免得好事办成坏事。”
林向阳说:“我晓得的,咱们先偷着乐。”
林向阳从村委会出来,嘴角咧的大大的,逢人就先把烟递上。
大家对他这个动不动递烟的习惯接受度很好,毕竟香烟也贵啊。何况林向阳每次给烟他们都是家里遇上喜事,他们也想沾沾喜气。
“上次不是说你闺女给你生了俩个大外孙么,这次又是什么好消息让我们乐呵一下啊?”
“是啊,你们家是行善积德的好人家,说出来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说吧老林哥,让我开开眼。”
林向阳一反常态,把烟递完以后,背着手游闲地走了。
别人见他走了,想问张安安,张安安“嘿嘿”一笑跑的比她爸还快。
第305章
八月二十日。
王天柱站在部队大门, 看着送别他的“父老乡亲”,眼眶不由得红了。
花芽连崽儿都抱不住了。
林云扶着她,看她“呜呜呜”地抹眼泪, 安慰着说:“你儿子是去上大学, 是好事情。你不是说大禹岛就这么一个考上那所好大学的么, 你要替他骄傲,你别让他牵挂着你啊。”
王天柱看着花芽哭的上气不接上气的, 难免心酸。他给花芽一个拥抱,低头跟花芽说:“妈,我会好好学习,绝对不会让你跟我爸失望。”
花芽抽抽涕涕地说:“你亲爸妈的照片带好了么?”
王天柱拍拍胸脯说:“跟咱们全家福放在一块呢。”
花芽用脑袋瓜“哐哐”撞王天柱, 幽怨地说:“什么咫尺天涯,就是不想我跟你爸处处管着你。你看天天和乐乐就在海城上大学,毕业以后到031直接做军官多好。我想你的时候就能开车过去看你,你非要跑到北京去,我过去都得两天。”
王天柱双手捂着她的脑瓜顶, 免得她把自己撞晕了, 哭笑不得地说:“你这铁头功算是练成了啊。哎哟, 你轻点,我过去还得文武考试呢。再说了, 我爷爷奶奶在北京, 放假我就到他们那里住,不会亏到自己。”
文武考试是王天柱给国防大学入学复审起的名字, 若是文武考试不合格, 还会被遣返回来。
花芽虽然舍不得王天柱, 还是想要他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把草帽抱在胸前,从帽沿里面翻出一卷大团结递给塞到王天柱手里。王天柱看着这么些钱, 连说:“我爸给我钱了,学校里面也没有花钱的地方,你拿回去。快点,我不要。”
花芽跟他推来推去,嘴上说:“这是我这几年攒的私房钱,一共一百九十元,本来想凑两百元给你,一着急给忘记了。你记得放到裤衩的内兜里啊。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钱也是,别放一个地方。”
王天柱听到旁边人都在笑,他厚着脸皮纯当没听到,梗着脖子就是不要。
花芽非要给,俩人又是推推拉拉。
部队门口往海城火车站送人的巴士司机喊道:“你姐给你你就赶紧拿着吧,拿完就上来,我到点要开车了。”
王天柱只好把钱拿着,跟花芽说:“谢谢妈,我会珍惜的花。我走了,跟我爸说一声,让他忙工作不用担心我,我到了以后给家里打电话。”
“行,等你爸晚上回来我跟他转达。”花芽吸了吸鼻子说:“那你路上慢点,记得吃东西。火车上的饭盒千万别买便宜的,实在不行就到餐车车厢吃!”
王天柱走到巴士车门口,冲花芽摆摆手说:“你们回去吧。”
方圆还有天天、乐乐他们也都在后面送着他,另外还有好些同学。
周争渡和关丽也来了,他们在花芽之前把交代的话都说完了,此刻就目送王天柱离开。
等到巴士车没影了,花芽把草帽摘下来,扇了扇风。
方圆跟花芽说:“你早说缺十元钱啊,我给你凑上多好,好歹是个整数。哎,真想不到,你还能攒的下私房钱,让我刮目相看。”
花芽疑惑了两秒:“昂?哦,那个啊。”
花芽狡黠地一笑说:“嗐,那是他爸的工资,他爸出主意让我给的。他担心儿子上北京没人约束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就让我说的可怜点。哈哈哈,本来是二百,为了装的像一点才说一百九。多的那十元钱在我裤兜呢,走啊,咱回去路过供销社我请大家吃冰棍!”
“那是你请么?那是小柱请的,我可要记得小柱的好。”方圆笑着往她后背上招呼了几下:“你们一家几口,心眼子数都数不清了!”
花芽得意地说:“心眼子再多,别人还以为我是他姐呢。”
“依旧可以装疯卖傻几年。”方圆笑着跟花芽往回走,花芽伸着胳膊招呼着父老乡亲们往供销社去。
王天柱坐在车上。
他先跟司机说了花芽是他妈妈,不是姐姐。
司机眼睛瞪的老大,问王天柱:“那你妈多大生的你啊?”
这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王天柱倒是没往心里去:“那年她二十。”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偷瞧着王天柱,这么也得十八、九了:“哎哟,可真是官太太,快四十岁的人,一点不显老。”
王天柱居然没反驳,顺着他的话说:“她呀,到八十岁都那样。”
说到这儿,他打了个喷嚏,往车窗外看着渐行渐远的景物,心想,八成是小后妈想他了。
哎,这沉重的母爱啊。
他捏了捏偷摸塞到裤衩兜里的“私房钱”,暗自琢磨着,也不知她多久攒下来的钱,一分一毛的,想想都可怜。
转念又想着,有便宜爹在,小后妈不至于一分一毛的攒钱.就她的性子,那一元一元的攒起来也不容易。
他拍了拍裤兜,决心不能被花花世界迷了眼,要把一元钱掰成八掰花。他辜负谁,都不能辜负小后妈。
部队里头。
花芽站在供销社柜台前潇洒结账。
成功送走王天柱,克扣了十元钱的花芽同志,不但请方圆还有老师同学们吃了冰棍,还大方地给天天和乐乐喝了橙子汽水。
花芽回到家,小瑶瑶跑过来说:“妈妈,小尿精和小粑粑精又饿啦。”
花芽郑重其事地教育小瑶瑶说:“别跟你狗爹学,你俩弟弟有名字。”
小瑶瑶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大毛和小毛又饿啦。”
林云在边上听着好笑,问花芽:“好歹也是俩儿子,请不好好的起个小名?”
花芽说:“怎么不郑重呢,他们爸爸花了三分钟呢。”
林云推搡着她上楼:“赶紧奶孩子去吧。”
花芽嘻嘻哈哈笑着上楼。
小瑶瑶不想上楼,她喜欢在院子里玩。夏天爸爸帮她把王八池灌满水,她可以在里面踩水玩。
她跑到王八池边上的石墩子上坐下,小脚丫放到水里。
水里一群小乌龟扒拉着四条小腿游过来,小小的脑袋瓜昂的高高的。
小瑶瑶这么小的一个人儿,怀里抱着硕大的白面馒头,用小手捻着一点点的喂它们吃。
有的胆大的小乌龟,会爬在她晃动的小脚背上,伸着脖子要吃的。
郝大姐跟郝二姐俩人忙活着做饭,差不多中午的时间,周文芳从隔壁抱着孩子过来准时等着饭吃。
树上的蝉鸣声一阵阵的入耳,吃过饭,周文芳她家的小希望,跟大毛小毛睡在一起。
小瑶瑶被花芽从院子里找回来,洗了小手和小脚,乖乖地爬上床。
顾听澜到底心疼闺女,给她亲手做了一张漂亮的月亮床。
床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灯,每当夜晚入睡时,盖着洁白的被子,小瑶瑶仿佛自己真的被群星包围,睡在月亮上。
她撅着小屁股,花芽轻轻的拍着她的屁股蛋。
她放了个小屁,花芽故意小声问她:“刚才是什么声音呀?”
小瑶瑶奶声奶气地说:“是我的小屁股打鼓啦。”
花芽抿唇笑着,疼爱地亲了亲她:“睡吧宝贝,等你睡醒啦,爸爸也要下班啦。想要快点见爸爸就要快快睡觉。”
小瑶瑶想爸爸,于是用小手捂着眼睛努力的想要入睡。
周文芳看过来,发现小瑶瑶穿着小裤衩,里面没垫尿片。
“你就不怕你闺女把漂亮的小床尿成汪洋大海啊。”
花芽低声说:“她自己说垫着难受。上上个月就没垫了。刚开始尿过两次床,后来睡觉之前尿一次,就不会再尿床了。她喜欢她的小床,绝不肯再往上面尿的。”
周文芳看着那对乖乖睡觉的双胞胎,再看小瑶瑶,羡慕的不行。
她家小希望只要放在床上就哭,抱起来走动就不哭。
郝二姐说,这就是抱习惯,离不开人了。
周文芳直说小希望是个小磨人精,一个比花芽家三个还难带。
“你家这俩小的可真好,该吃吃该睡睡,不哭不闹。”周文芳再一次把小希望抱起来,起身边哄着边说:“我家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有时候半夜睡醒了就开始突然的哭。”
花芽说:“他俩就这样还被我家八斤起外号呢。那天郝大姐说顺嘴,当着我的面就叫大毛‘小尿精’。”
周文芳憋着笑说:“那也太不应该了。”好歹背着人家妈妈呀。
电风扇不好对着孩子们吹,花芽坐在小瑶瑶的月亮床边上帮她轻轻的扇着风。
两个小的干脆光腚睡在一起,屁股蛋上拍着厚厚的痱子粉。
日子一天天这样过,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等到两个小的能开口喊“爸爸”“妈妈”时,已经是又一年的秋天。
同样的位置,同样睡着觉。
蝉儿似乎不会累,毫不疲惫地声声叫着。
“这都十月份了,怎么还叫唤,吵得我都要耳鸣了。”
周文芳的头发总算留了起来,扎在脑后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花芽坐在空着的月亮床上,看了眼时间。半导体收音机里传来午间新闻。
周文芳了然地说:“离幼儿园放学早着呢,你把这次家委会扫盲班的课程快点定下来,那边明天就要开始通知上课了。”
小瑶瑶上个月,也就是九月份进入幼儿园小班。被老师说过几次,这孩子孤僻不合群,就喜欢在树上待着。
花芽跟老师聊过,让老师放任她不管,交不交小朋友没关系,大树就是小瑶瑶的朋友。
这也是花芽小时候的写照。她很能理解小瑶瑶的心情,大树能让小瑶瑶放松、安全。
在幼儿园,她不指望小瑶瑶学到什么,让宝贝懂得一定的社会秩序和团体合作就行。
花芽给睡醒的大毛换上尿片,自己也是披头散发的。
她听到广播里的新闻,跟周文芳说:“小芳,你先别说话,你听,广播里说什么?”
周文芳闭上嘴听了一会儿,很快嘴巴张的下巴颏都要掉了。
“是、是高考?!高考恢复了?高考要恢复了?!”
周文芳这一年来一直跟花芽进行学习,花芽没有参加工农兵的推荐考试,她还以为花芽等着年底第二次推荐考试,于是就陪着花芽继续学习。
她是万万想不到花芽等的是高考!
突然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周文芳的嗓门不由得大了。还在睡觉的小毛听到声音,手脚蹬了蹬,哼唧着翻个身继续睡下去。
而小希望不愧是磨人精,一岁多还离不开妈妈,必须妈妈抱他起来哄着。
他的小眉头皱在一起红红的。
周文芳伸手把他的眉头舒展开,转头跟花芽说:“咱们这下可是歪打正着啊!你不知道年初咱俩没报推荐考试,背后还有人说咱俩根本就是装模作样读假书!这下可好了,多亏咱俩翻来覆去的复习,我一定要参加这次高考!小花,你也考!”
花芽等了多年,自然会考,而且她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海城的北大分校。
林云端着切好的苹果上来,闻言说:“那我赶紧给你大姐夫去个电话,问问他招考的事!你们刚才听到什么时候高考?”
这个日子在花芽心底存放多年,她愉快地说:“是十一月二十日高考!”
林云把苹果盘放到她和周文芳的中间,转身就往楼下去。
周文芳坐在床上感觉自己都要兴奋的恍惚,她絮絮叨叨地跟花芽说着:“考试时间太紧,咱们这些年一直都在学习,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就看大姐问过大姐夫,别出太偏的学科就成。”
花芽对此很有自信,她激动以后很快恢复平静,轻轻地笑着说:“不会的,老天绝不会辜负努力的人。”
第306章
小毛被说话声吵醒, 转身抱着哥哥的胳膊,睁开眼睛,冲着花芽“咯咯咯”笑。
花芽把他和大毛分开, 给他换上尿片。
周文芳跟她说的差不多了, 看到花芽把尿片随手扔在小盆里, 问她:“该不会你家老顾还在搓尿片吧?”
花芽说:“对啊,难不成我来搓啊?”
周文芳说:“也是, 他们男人力气大洗的干净。”
过了一会儿,林云打完电话上来,拿着一张纸,上面列着五六本书单。
花芽接过来, 又给周文芳看。
“这几本是你大姐夫推荐的参考书,你们看看,要是弄不到,回头让你大姐夫从北京寄过来。”
周文芳惊喜地说:“不必麻烦你了大姐,这些书我们俩都有。”
花芽跟林云说:“去年大姐夫介绍一位海城新华书店的人给我们认识, 我上他那儿拿过这些书。”
林云替她们高兴说:“那可就太好了, 我还琢磨着也就一个来月, 现在看肯定不赶趟了。你大姐夫也说,好多人都在抢购这些书, 不少人没抢到呢。你们手上有, 我就放心了。”
恢复高考的消息太突然,除了早有准备的花芽和被花芽一直带着学习的周文芳, 其他人都要疯了。
恢复高考的第一年, 考试难度、考试范围都还没有很好的界定。
自古以来, 读书都是老百姓能选择的最好的出路。寒窗苦读十年,才有得一争朝夕的机会。
不光是海城新华书店, 连部队图书馆也都人挤着人。自习室也好,阅读室也罢,甚至活动室里都是学习的人。
这可跟推荐工农兵大学不一样,高考的机会人人平等。但凡想考,不管是走应届高中生的渠道或是社会人士的渠道都能够成功报名。
花芽知道头一年会有许多人报名,可没曾想会是这样的盛况。
周文芳把登记册散开,将打好孔的新页码纸张加在里面。这段时间借书的人也翻倍的多,就连登记册都换了两本。
花芽捧着小脸说:“有不少知青同志想要利用这次机会考回城市,竞争不知道多激烈。”
周文芳想想也头疼,她的基础没花芽好,即便花芽说她的成绩值得一拼,她也免不了紧张。
周文芳把自己的参考书往皮包里放,她用小牛皮给自己做了个大兜子。之前下过雨,把她的布兜打湿,里面的书也湿透了。牛皮包用的人不多,价格昂贵,好歹是能防水的。
季川见她们准备下班,走过来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花芽惦记着顾听澜今天可能出差回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
她也把笔记本往包里塞,没抬头,感觉有一片阴影投了下来。
“这位同志,我看你手里拿着一本《当代英语辞海》我想用这本《英文日常口语》和你换一换,可以么?”
什么玩意?
这俩是一个层次的书么?
花芽抬头,居然看到不只一个人盯着周文芳手里的考试推荐用书。说话的这位男青年后面还有三个人站着,一副虎视眈眈的表情。
她了然了,怕是这些人没能抢购到辞海,过来图书馆碰碰运气。
高考消息的突然发布,社会各界人士给于高度重视。
大禹岛教育环境比不上陆地,连个社会公共图书馆都没有。
大禹岛第一希望中学的蔡校长静不下心养他的猪了,先跟周争渡商量着“教育共通”这件事,想着两所学校能够把高二的教学资源互通有无。周争渡自然是答应的。
后来岛上一些进步青年也跟031建议请求,希望能在大禹岛上建设公共的学习区域。
爱学习是个好事情,可建设学习区域,不单单是盖一个图书馆就成。资金、规划和人力资源必须都要跟上。
高考在即,避免岛内社会人士动荡,抱怨岛内资源分配不公,031将公共区域的图书馆限时向社会高考考生们开放。凭借所在街道的介绍信证明考生身份后,可以进来借阅学习。
这也多亏顾听澜在前两年将三区和公共区划分开,让公共区独立在家属区外。即便开放,也不会涉及到有人趁机潜入家属区,借以做出违法乱纪的事。
只是社会考生方面素质参差不齐,避免不了一些矛盾的出现。
比如今天,周文芳临下班就遇到这帮图书馆混混。
带头的是个三十郎当岁的男青年,身后跟着三个男的。看打扮像是知青,若不是知道大禹岛没有知青下放,花芽肯定会被他们的骗了。
她看看周文芳,若是周文芳跟他们闹起来,她就准备抡起小拳头锤死他们。
大约知道在这里工作的都是军属,带头的男青年贾震说:“这位同志,你要是不舍得也没关系。毕竟你本身就在图书馆上班,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借到我们需要的书也是没办法,兄弟们无话可说。”
他们在外面混惯了,见到俩位女同志和一个瘦溜的小眼镜在这里有恃无恐。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叉着腰就这样盯着周文芳和花芽看,想要无形的给于她们压力。
花芽见周文芳被气的说不出话,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鬼样子。
花芽叉着腰冷笑着看着他们说:“你们大字不识几个,刚才看书登记都登不好。能放你们进来就不错了。这里是031图书馆,不是你们仗势欺人的地方,把你们身上的流氓习气收一收。”
贾震又往前上了一步说:“你们利用职务便利,抢先拿到考试用书,你还有理了?起开,我又没跟你换书。”
他见花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说:“要么把书给我,要么我就往上告。你们是军属又怎么样?我们还是老百姓呢。老百姓有国家撑腰,我们什么都不怕。”
“我们不怕,就是军属欺负人而已,我们往上告。”
“凭什么好书你们占着,我们老百姓就没资格看了?”
花芽从前不是没遇到无赖,她把周文芳往身后一拽,说:“你们没看到书上写了名字?这是她的个人书籍,不是放在外面借阅的书。你们再捣乱,影响其他同志学习,我就叫巡逻队的人把你们赶出去。”
他们身后有一位被称作张军师的年轻人,他用眼神示意贾震和胖子不要闹。这里的确不是他们的地盘。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军师推了推眼镜,跟花芽说:“资源要落在必要的地方才能够得到最好的运用。即使你们手上拥有好书籍,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张军师看着登记桌上花芽没收拾完的书说:“这个课本还是崭新的,再过二十天就要高考,这样的学习态度,我就不需要祝福你前程似锦,金榜题名。分数会教会你什么是现实。”
花芽面对面看着张军师,被他的话逗乐了。
她上本一模一样的课本已经被她翻烂了。这还是北京大姐夫寄过来的书。不敢说学的倒背如流,反正也差不多。
花芽问张军师:“在分数教会我什么是现实之前,麻烦问问你,你觉得什么是现实?”
张军师骨子里是看不起女性读书的。解放小脚没多少年,女同志脑子里大多都是相夫教子那一套。在他看来,紧迫的教育资源应该倾向男同志。
“现实就是某些人读书,是纯粹的浪费资源。”张军师勾着唇角,自以为很潇洒的一笑说:“最后读完还不是要回归家庭,伺候一大家的吃喝拉撒。要我说,就做好贤内助的本分就行,何必好高骛远呢。”
他话里的歧视让一边站着的季川感觉不适,哪怕他也是一位男人,但终归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自觉挡在花芽和这么一帮二流子前面,哪怕自己的小体格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对未来的奋斗,是他所尊重和敬佩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心甘情愿的随军上岛,忽视其他人对他指指点点的目光。
张军师见他们不说话,以为自己说的他们哑口无言。
他穿着灰色夹克衫,留着刚剪的分头,自以为很帅气的扒拉着刘海。看起来就是流里流气的样子。他却觉得自己很帅。
“你这就是胡说八道。”
花芽跟他对峙道:“你脚下的土地之所以是自由的,那是因为国旗是红色的。而国旗的红不单单是男同志的血,也是无数女性英雄的鲜血染成的。你头上的这片天空的蓝,也包含着女性同志们的汗与泪。你的歧视只能更显示出你的无知、自私和愚蠢。”
张军师冷冷地说:“看不出来肚子里有点墨水。不过那又能怎么样?”
花芽淡淡地说:“你的狭隘和歧视,不会让你获得任何好处,你终归会为你的所言所行付出代价。”
“代价?”张军师往桌子上点了点说:“我的代价不过就是让我读一所你们都羡慕不来的好大学。就凭你们的脑子,还有本事跟我说代价?”
胖子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回头看了眼,发觉不少穿着军装的家属瞪着他们。有的甚至站起来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找巡逻队的人去了。
张军师又问了一遍:“不帮助群众?”
花芽勾起唇冷笑着说:“别想道德绑架我们,有多余的资源,那也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想分享就分享,若是不想,你嘴巴吐沫星子说干了也别想。”
季川也说:“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有本事在这边小声嘀咕,不如站在阅读室中央把你刚刚的话说出来啊。”
周文芳也说:“你觉得你有道理你就站在人堆里喊去!你高考你就是人,女同志就活该给你让道啊?凭什么啊?凭你长得丑,破事多,乱做怪?!”
张军师自恋成性,不接受别人对他的外貌刺激。他气急败坏地“诶”了声,提高嗓音说:“你这是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大家都听到了,有人攻击我。”
花芽笑着说:“你也要认清楚事实。人啊分两种,一种是好看的,一种是难看的,你呀夹在中间,属于好难看的。”
周文芳非常识趣,站在一旁说:“‘好难看’这个形容真贴切呀,啊哈哈哈。”
张军师的脸一下红成猪肝,他再也憋不住自己的脾气,大声嚷嚷道:“你们都听见了?是不是都听见了?军人家属就能这么侮辱群众了?!”
季川小声嘀咕说:“人家实事求是都不行啊。”
阅读室里满当当的人,此时哄堂大笑。张军师伸手把前面的刘海捋到头顶上,气势汹汹地拿出杀手锏道:“你们怕是不知道他是谁吧?”
他伸手指着贾震说:“说出来吓死你们。”
胖子等人也在一旁附和着说:“别以为我们老百姓好欺负!”
花芽早就想知道他是谁,要是知道他是谁才好精确打击么。
张军师一气之下正想开口说,结果贾震反应过来,马上捂住他的嘴。
好家伙,归根结底这是031部队啊。
据说这里卧虎藏龙的,他可不想在这里嘚瑟嘚瑟遇到真佛。
“走了走了,好男不跟女斗。”贾震琢磨着不能再说下去,他来这里就想是弄几本书走,弄不到先撤一步。高考在即,他也不想惹事情。
他转身要走,走、走、走不动。
花芽笑盈盈地攥着他的胳膊说:“胡闹一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贾震发觉出不对,胳膊传来一阵剧痛。
他想着,要是普通的军属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他走了,而眼前的这位这么兴致勃勃,感觉不怕事大呢?
张军师和胖子他们要过来帮忙,贾震拼力甩开花芽的手,捂着生疼的胳膊说:“走走走,好男不跟女斗。”
周文芳看着他们仓皇离开的背影说:“都什么东西啊,闹了一气儿就跑。莫名其妙!巡逻队的人怎么还不到啊。”
季川小声说:“我就没喊巡逻队的人过来,免得又说咱们仗势欺人。”
花芽深深叹了口气:“走了走了,别因为一群神经病坏了大家的心情。”
周文芳把书塞到包里,低声跟花芽说:“我怎么看到其中一个人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花芽记性好,她对刚才四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我不记得他们,会不会你在外地遇到的?”花芽提醒周文芳说:“咱们最近一直在一起,要是你见到,我肯定也能见到。”
周文芳想了想说:“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哎呀,不想了。一群社会败类,还想考大学,做梦去吧!”
第307章
花芽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 把他们几个人的样子全都记下来。
周文芳走过来拉着花芽的手,看她没什么事,松了口气说:“你要把我吓死了。”
花芽说:“小意思, 我还怕他们不成?”
季川站在阅读室中间, 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倒是有不少人说:“你们刚才做的很对, 就要跟恶势力做抗争!”
“打着自己的老百姓的旗号,做为非作歹的事情, 就应该被狠揍一顿!”
“哎呀,人都走了你们吵有什么用,看书看书,马上就要考试了。”
“我支持女同志读书、上大学!”
“我也支持女同志上大学!你们加油, 一定要考个好大学给他们好看!”
周文芳拉着花芽的手,冲花芽笑了笑。
花芽并没有被影响心情,转过头谢谢说话的这么些人,并说:“其实我这里还有一本词典,你们要是想用, 就在阅读室里用, 别拿走就行。”
季川“哎哟”了一声, 怪心疼的。也不怪他小心眼,一个人用跟一百个人用, 那损坏程度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就该深明大义, 闹了刚才的事,花芽也是变相的给031获得其他群众的好感。
花芽跟周文芳手挽着手往家里走, 路过公共区的操场, 正有不少人准备晚上的电影。
操场上不光站着家属还有不少外面来学习的考生。家属们早就不奇怪了, 倒是考生们都很羡慕这里的生活。
花芽问周文芳:“你想过来看么?”
周文芳摇摇头,无奈地说:“两个小时的时间, 能把课文多背两遍呢。”
花芽说:“你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上个礼拜不是说都记下来了么?我看你太紧张,就应该放松一下。若是太紧绷,反而不利于考试。”
周文芳知道花芽是为她好,但自己实在没心情看电影。
花芽也不勉强她,俩人经过操场往家里去。
走在家门前的小石头路上,大老远听到顾听澜嚷嚷着说:“这肯定不是我家的尿片,绝对是你偷偷放到我家盆里!就想着浑水摸鱼让我给搓了是不是?!呸,赶紧给我拿回去!”
又来了,又来了。
花芽跟周文芳俩人相视无奈地一笑。
顾听澜和谢伟民三天两头因为搓尿片干架。
谢伟民总是会忘记洗尿片,他一点好事不干,就把忘记洗的尿片偷偷藏在顾听澜的盆里。顾听澜一搓,发觉不对,就会翻到谢伟民家里去锤他。
谢伟民孜孜不倦,顾听澜锤了又锤。
大门没落锁,花芽推开门进去。顾听澜正坐在院子当中的小马扎上搓尿片。被他火眼金睛认出来的,隔壁小希望的尿片已经甩到谢伟民的脸上。
谢伟民跟他对着坐着,埋头苦搓。嘴里还嘟囔着:“真是个狗鼻子,回回都能闻出来不是自己家的尿片!”
周文芳伸手拧着谢伟民的耳朵教训道:“你自己偷懒还好意思说别人?”
顾听澜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我发现的没十次也有五次了,怎么能这样给孩子当爹,还想不想当个好爹了。”
谢伟民怒道:“你上次出差,你家的尿片可都是我搓的!”
这是花芽知道,并且很感谢谢伟民。
顾听澜也感谢呀,所以说:“我不是说等你出差我帮你家搓么,又不是不还回去。”
谢伟民说:“我搓的是双倍的!不应该按出差的次数,应该按照搓出来的尿片算!我五天帮你搓了四十八块尿片。你就给我家搓了九块尿片,你就说还回来了,那怎么行,我不同意!”
“规矩就是我定的,你不同意也得同意。”顾听澜蛮不讲理地说:“要不然,九块都不给你搓了。”
花芽往他上臂上掐了一把,掐的顾听澜龇牙咧嘴:“就这点尿片你跟人家讨价还价啊,你还欺负人!”
对面的周文芳听到是自己丈夫受欺负了,这下松开手说:“可不是欺负人么。”
顾听澜指着院子里飘的尿片旗说:“我手指头都快搓出尿茧子来了,冤枉啊。我可没想偷懒。谁让他出差日子不够呢,让去十天他不去,挑了个两天的工作。那怨不得我。”
花芽一听,帮着自家八斤说话:“那就是你家大嘴的不对了。”
周文芳听了,哟呵,这脸变得快啊。
“他们这就是私报公仇。”她跟谢伟民说:“咱以后不给他们搓了,让小花自己搓,臭死她。”
花芽对着她冷笑。
林云拿着四个兑好的奶瓶出来,见他们四个大人一点大人样都没有。她摇摇头,对着小矮树:“噜噜噜噜——”
树上以小瑶瑶为首,大毛、小毛和小希望,四个崽儿从树上闻声窜了下来,如同水帘洞里的猴子猴孙们见到蟠桃。
一个个小眼睛冒着精光,小瑶瑶抱住林云的胳膊,大毛、小毛一人抢到一条腿。小希望跑的慢,就站在林云面前咧了咧嘴,大有不给我我马上哭给你看的意思。
花芽顾不上跟周文芳闹,僵硬地转过头问周文芳:“噜噜噜噜?”
周文芳点点头:“噜噜噜噜!”
花芽怒嚎:“大姐!你喂猪崽呢啊!”
顾听澜捧着尿片笑的上气不接上气,抬头看到谢伟民眼泪也笑出来了,随手递给一样东西让谢伟民擦眼泪。
谢伟民擦完眼泪,发觉脸上有点臭臭的,再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他偷塞过去的小希望的尿片么!
关键是顾听澜没洗啊!
当天的中午饭分成两桌吃的。
花芽、顾听澜一家和林云、郝大姐一桌。
周文芳、谢伟民带着小希望和郝二姐一桌。
吃完两拨人拍拍屁股,各回各家,丝毫不见阶级友谊。
*
距离高考一个礼拜前。
顾涛涛休假过来探望小崽儿们。
在海底钻探有不少奇奇怪怪的岩石和海洋生物,他就装到大水桶里,一路坐着船颠簸来。
小瑶瑶骑在他的脖子上,往水桶里看。奶声奶气地说:“鱼,小臭鱼。”
他单手压着小瑶瑶的腿,免得她翻过去,一边说咬着苹果说:“是小丑鱼,不是小臭鱼。”
小瑶瑶捏着鼻子说:“就是小臭鱼,跟小粑粑精一样,小粑粑鱼。”
顾涛涛一口苹果差点没咽下去。站在旁边的郝大姐赶紧把小瑶瑶抱下来,看着顾涛涛一个劲儿的锤胸口。
好不容易把苹果咽下去,顾涛涛“呼呼”喘了两声,转过头拿着苹果问郝大姐:“这苹果放的一点水分没有了,你们是怎么吃下去的啊。”
郝大姐不敢说是郝二姐拿过来的,他们都没吃。反正两个家里都是郝二姐自己吃。
她便说:“跟你一样,一边锤胸口一边往下咽呗,实在咽不下去,就顺口水。”
这可把顾涛涛乐完了,直感叹:“孩子多了就不一样啊,这么节省。”
郝大姐点头:“节省,是好节省。”
在楼上书房里专心考前冲刺的花小芽同学和周文芳同学还在埋头做题,不为别的,因为在北京的周凯齐跟她们说,英语成绩差不多的话,数学可以拉开不少分数。让她们多在数学上花点时间。
花芽一想也对啊,顾听澜给王天柱上英文课的时候,她也蹭着听过。而且做过不少题目,顾听澜说她的英语成绩达标了。
并说他原来高考的时候,许多英文不好的同学,数学成绩不错。有的数学成绩好的,英文成绩一般。要想稳妥的考上北大,就必须要在这两门功课上多下功夫。
于是花芽这阵子一直拉着周文芳做数学题。
其中有顾听澜给她们出的题目,有大姐夫弄来的题目,还有周争渡出的题目。
花芽晚上睡觉,嘴巴里还在背公式。
她学的晕头转向,别的事情也都放手。等着高考结束以后再说。
这段日子可把林云和郝大姐她们忙坏了。
俩个家庭全都围着花芽和周文芳转,这两位考生若是考得好,那就是阖家欢乐的大喜事,若是她们当中有一个不好,就等着低气压袭来吧。
谢伟民因为这个,这几天跟周文芳说话都不敢大声。
顾听澜交代顾涛涛,来了就来了,别闹腾小嫂子,让小嫂子好好保持学习状态。
顾听澜晚上下班回来,进到院子里,袭击耳畔的就是小瑶瑶的嚎叫声:“饿,我饿!”
顾听澜走到小矮树旁,自己觉得自己很冷静地跟闺女说:“宝贝,饿了可以轻轻的跟爸爸说,不用蹲在树上吼。”
大毛和小毛长得圆乎乎的,十一月的天,俩个小孩穿着儿童军装,学着姐姐蹲在树杈上,瞪着大大的无知且懵懂的眼神,也嗷嗷地叫:“饿,饿,饿!”
顾听澜此时此刻,看着树上挂着的猴崽儿,欲哭无泪。
该,都是自找的!
顾听澜想到赵雪家就那么一个闺女,还是香香软软、娇娇滴滴的小闺女,他嫉妒的磨牙。
他就像是祥林嫂附身,成了祥林顾。他脑子里飞快地想着:
要不是我不中用,我也不会有俩个猴儿砸,我的姑娘也不能成为小猴王。都怪我不中用,我不但有了个小猴王,还有了俩猴儿砸。我的闺女是猴,我的儿子也是猴,我上辈子肯定捅了猴窝。
要不是我不中用,我也不会有俩个猴儿砸,我的闺女也不能成为小猴王. .
要不是我不中用,我也不会有俩个猴儿砸,我的闺女也不能成为小猴王. .
晚上吃饭,顾涛涛看着顾听澜一脸的菜色,想要找个其他话题。
他说了说最近石油开采的情况,又说了说北京将会来一批地质的尖子生过来帮助搞开发,是真正的大公无私的奉献。
顾听澜端着饭碗,应激地想,奉献?什么叫奉献?
奉献三只小蝌蚪,得来一屋猴么?
这叫奉献么?
这他娘的叫报应。
第308章
十年来第一次高考, 报名人数近六百万。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已经不能形容这次高考的惨烈。
许多下乡多年滞留在偏远农村的知青,都把这次高考当做唯一的翻身机会。还有各种成分的、各样背景的人群,在这次“人人平等”的机会下, 削尖脑袋往大学校园里钻。
大禹岛的考点分在海城七中、大禹岛第一希望中学和萨丁中学三处地方。
花芽求仁得仁, 准考证上写的是大禹岛第一希望中学。
可怜的周文芳同志分到了萨丁中学。还得前天五天往萨丁镇上去。
顾听澜站在花芽面前, 把她的围巾好好掖着。不放心地问:“准考证带好了?”
花芽拍拍小布兜,顾听澜翻开看到里面有考试用具和准考证等物品。
他仔细检查准考证, 正面的照片粘的结结实实的,还被他在压在书里压了一整个晚上。正面是考试科目和时间,反面是考试需要注意的事项。
就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寄托了近六百万人的希望。
“快走吧, 过去还得大半个小时呢。”花芽拉着顾听澜往外面走,林云跑出来,塞给花芽一面小红旗说:“祝你旗开得胜!”
花芽乐呵呵地接下小红旗,跟林云摆摆手说:“进去吧,待会小希望看不到人, 该哭了。”
谢伟民陪着周文芳去考试, 把年假都用上了。
孩子带过去太遭罪, 就放在花芽家里,四个小崽儿一起带。花芽家里她们放心, 不怕顾此失彼。
顾听澜今天没开车, 他紧张兮兮地抓着花芽的小手坐在车后面。前头是小瓜子和小包子。
小瓜子叭叭说了不少吉祥话,小包子也祝福花芽能考出好成绩, 最好超常发挥。
顾听澜把花芽的脑袋瓜按在他的肩膀上说:“你先闭眼睛小眯一会儿, 等快到了, 我喊你。”
花芽笑着说:“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呀,别这样。”
顾听澜心想, 我是为我自己紧张。你要是考不好,咱们家可是翻天了。
他面带微笑,口吻轻松地说:“我没紧张,谁紧张我都不紧张。”
花芽心满意足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其实也不困,就是琢磨着日子过的也太快了。当初还觉得高考遥遥无期,怎么转眼就到了呢。
考试进行两天,每天上午一科,下午一科。
花芽精神抖擞地进去,精神抖擞的出来。
整个人眼睛冒着光,看着顾听澜跟无数家长一起站在校门口,像是得意的小狼崽子,冲着顾听澜兴奋的跑过去,如同从前无数次,小炮筒似得冲到顾听澜的怀里。
顾听澜顾不上旁边人诧异的眼光,自己的媳妇自己爱。他捧着花芽的小脸,一不问考的如何,二不问有没有不会做的题。全让花芽自己决定想不想说出来。他只跟花芽说:“累了吧?回家,到大澡盆里好好搓一个解乏。”
花芽向他展现出不信任的带有某种颜色的目光。
顾听澜找补说:“我就在外面,绝不进去。”
花芽小脸一红,下意识地想到从前,骂道:“那俩个小的怎么来的?信你的鬼话!”
小瓜子傻乎乎的问:“啥?搓澡?上大澡堂子多好啊,出来轻二斤。”
小包子红着脸扯过他说:“开你的车去!首长夫妻说的话,你偷听个什么劲儿。”
顾听澜要冤枉死了,他跟花芽说:“我说的意思是给你守着卫生间的门,不让孩子们闹腾你。”
花芽逼逼赖赖地往车上走,嘟囔着:“谁都没你闹的厉害。”
考完试,要等着成绩下来。
花芽跟周文芳俩人都是报考的北京大学海城分校,成绩下来以后接着海城大学的分数线就会出来。剩下的就看有没有录取通知书到。
顾听澜一直关注着花芽的情绪,等到家中二话不说,亲自下厨给花芽做上一顿大肉吃。
他跟郝大姐学了一道硬菜,炖猪膀。他神神秘秘地让花芽在院子里跟孩子们玩耍,他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隔壁谢伟民闻到香味,爬到墙头上问:“你们家晚上吃啥子?”
顾听澜从厨房的窗户缝隙里回复:“吃鬼。”
“你这个领导当得怎么还迷信了,别以为我闻不出来。”谢伟民从墙头上下来,脸色狰狞地转头跟周文芳说:“走,抱好娃娃,咱们去吃地主!”
周文芳问谢伟民:“你这是干什么,咱们自己吃顿饭不好么?”
谢伟民说:“那也得咱家菜在自己家锅里才行啊!”
周文芳还没理解过来,但听信丈夫的话,抱着小希望,喊上郝二姐出门。
顾听澜关上窗户,打开瓦罐拿筷子戳了戳,烂糊了。
他找来小瑶瑶,跟她说:“快把妈妈叫来,咱们先吃个独食!”说着自己提着钥匙要去锁门。
没等他把大门锁上,门外面周文芳笑呵呵地说:“老顾啊,我们家老谢晒的腊鱼好了,我给你们家拿了一条,你把门打开呀。”
顾听澜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往门外看。周文芳的确提着一条鱼,不过手掌大小的小鱼仔!
“不开,我媳妇不在家,我哪能给别的妇道人家开门。”
谢伟民咬着牙笑着说:“老顾哇,你家吃的是什么‘鬼’,我就问问,不进去。”
顾听澜还没说话,小瑶瑶奶呼呼地喊道:“谢叔叔,我们家不吃鬼!我们家吃独食诶!”
顾听澜气的拿手指头戳了戳小瑶瑶的脑门,他余光看到谢伟民的手已经搭在大门上,随时准备翻越进来。
顾听澜拦腰抱起小瑶瑶往屋子里跑,花芽已经先一步进到厨房里。
谢伟民在大门上挂着,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喊着:“你是不是偷了我的猪膀?!你家锅里是不是我买的猪膀?!我还说呢,咱们部队治安这么好,怎么还会发生小偷小摸的事件,你整个上梁不正下梁歪!”
周文芳还真以为过来只是吃地主,没想到是地主先把他们给吃了。
花芽在厨房里要笑的不成了,拿筷子夹上一大块肉往自己嘴里塞,还不往给顾听澜往碗里分上一块,往橱柜里面藏。
顾听澜往屋子里面跑,差点撞到林云。
林云无奈地说:“孩子不闹腾,你们大人先闹腾了。”
林云看谢伟民在大门上摇摇欲坠,赶紧过去开门。
谢伟民骂道:“咱们俩家什么关系,你还锁门!”
顾听澜干脆站在屋门口喊道:“关系好到知道一个猪膀不够分!这明明就是我跟小聂定的猪膀,他说是被你抢走的!你还骗我说是供销社买的,你骗鬼!”
林云正要开门的手一顿,看着谢伟民的眼神很复杂:“你抢我妹子的猪膀?”
谢伟民忙说:“没有没有,不是抢的,我、我是借的!”
周文芳蹲在门口笑的要岔气了,夫妻俩千方百计的要进去。抵不过花芽的大姐拿着拖把头站在门口,谁从铁门缝里伸手扒拉锁,就拿拖把头杵谁的狗爪子。
花芽在厨房里头吃的太快,打了嗝儿,看着还剩一大半的猪膀傻眼了。
顾听澜瞅着不争气的玩意来气,把瘦肉捡出来放到小碗里让小瑶瑶抱着碗炫。
花芽问他:“你怎么不吃呢?”
顾听澜磨牙说:“我怕我太馋,就在厨房里先吃了三个大馒头。早知道你不中用,哥好歹吃个肉夹馍啊!”
花芽望着大半盆的肉说:“这怎么整啊?”
顾听澜郁闷地说:“门外不是有三个捡剩的么。吃吧吃吧,反正算不上咱们吃独食,省的大嘴老是念叨咱家偷吃好吃的不给他。”
花芽望着不情不愿到外面开门的绝望背影,哈哈哈大笑。
吃完饭,一抹嘴巴,俩家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好如初地坐在沙发上。
顾听澜提议:“趁咱俩有时间,上暗礁岛上看看。我要过去检查,咱们休息和工作都能兼顾,还能带媳妇散心,一举三得。”
谢伟民习惯听从顾听澜的决定,就说一个字:“走。”
花芽也想在成绩出来前走动走动,不为别的,周文芳每天神经兮兮的。动不动就去学习班溜达一圈。
周争渡还跟花芽说了,让她带着周文芳出去遛遛,免得过于紧张。
主要紧张的不光是周文芳,还有不少在学习班上课的学生。
大冷的天,整日的在学习班转悠,谁看谁怕。一来二去对高考有了畏惧心可就不妙了。
既然说好要去暗礁岛,顾听澜就先跟顾涛涛联系。
顾涛涛很激动,他哥总算想起来探望他了。他在电话那头说:“吃喝拉撒我来负责,你们只管来就成。”
顾涛涛在暗礁岛上混了两年,已经从办公室干事,提到办公室副主任。不怕苦不怕累,兢兢业业,全年不休。总算在工作中有了起色。
他跟的专项组,不但深掘海底石油,还在两百海里外的地方,发现一座小型的铁矿。
铁矿不大,但也是宝贝啊!
既然石油属于031管辖,那这座小铁矿,自然而然归属权在031。
顾听澜正在向上申请冶炼厂的事,并且为了更好的进行开发,暗礁岛将会从北向南,进行一定程度的填海。
如果项目真能完成,那暗礁岛将会成为大禹岛的附属岛屿,并且连成一体,不再需要乘坐船只抵达。
这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石油的及时运输。
大禹岛周围海域不太平,暗礁多、风浪大。石油的运输只能指望陆地。无形当中,又在为大禹岛未来的建设添砖加瓦。
大禹岛在顾听澜的掌事下,发展的势头越来越强。最初的岛上人口从三十万到六十万,今年年底的最后人口统计,已经到了八十一万。
顾听澜跟花芽说过,不出三年,大禹岛将会成为百万人口的大型岛屿。而石油、铁矿、港口、农场等等一系列的项目,将会在日后成为大禹岛的聚宝盆。
花芽对暗礁岛未来的变化很期待。
她忘不了第一次登上暗礁岛,一片贫瘠破败。唯一能够逗留的地方就是临时休息处。她也是在那里遇到周争渡和吴大娘。
那时她在临时休息处被困了三天,见到了前来救援的顾听澜。那时她跟顾听澜还不熟,这位就已经开始撩拨她,动不动就让她念他的名字。
即便是现在想起来,花芽的小脸还会悸动的红一红。
花芽坐在船上,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算来算去,惊愕地跟顾听澜说:“八斤!咱俩结婚七年了!”
她已经觉得日子过的很快,现在一看简直就是眨眼间啊。
顾听澜把灌好的热水袋塞到她手里,毫不惊讶地说:“再过一个多月就到了。”
花芽把头枕在顾听澜的肩膀上,腻歪歪地说:“我怎么觉得咱俩刚结婚呢。”
顾听澜摸摸热乎的小脸蛋说:“如胶似漆就是咱俩的写照。”
坐在他们对面的谢伟民要吐了,他把脸转到周文芳那边,侧着头跟周文芳说:“七年之痒都不知道,啧啧,我先可怜可怜他。”
顾听澜笑骂道:“你俩也等着,早晚也会有七年这么一天。到时候,我就把这句话还给你。”
谢伟民也笑了。
花芽问顾听澜:“小桃桃说那边有尖子大学生过来帮忙,都是什么学校的?”
顾听澜说:“我还真没注意,这种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办的。”
花芽往后面一靠,窝在顾听澜的怀里说:“好羡慕啊,好想快点上大学啊。”
第309章
顾听澜看她穿的太多, 都要从座位上滑下去了,单手将小妻子往上提溜一下。
“北大分校离跨海大桥不远,回头有时间我带你过去。正好你再把车练练。”
周文芳最近也有学车的打算, 问花芽:“到底难不难啊?我没什么方向感。”
花芽说:“难是不难, 关键你没方向感的话, 我不建议你学。免得不开车,人要是丢了最多五六公里。你要是开车只会把你丢五六十公里。”
周文芳要拿橘子扔花芽, 被谢伟民拦住:“不要中鬼子的奸计,留下来给我闻闻,这个小船坐的闷得慌。”
因为是冬季航行,坐的小型客船是将船舱全部封闭。在海面上随着波涛摇摇晃晃, 就像是水里的罐头。
花芽多刚强的一位小妇女,也扛不住,闹了一会儿就倒在顾听澜的怀里昏昏欲睡。
等到了暗礁岛,小北风往脖子里一灌,一行四人都清醒过来。
他们这次是抱着度假的打算, 狠下心把孩子放在家里, 他们出来潇洒。
顾涛涛老早就在码头上等着他们, 脖子伸的可长了,见到他们下船, 高兴的不行。
顾涛涛假模假式地跟顾听澜握了握手说:“欢迎顾副旅长莅临检查, 下榻的招待所已经安排妥当,午餐也准备好了。”
顾听澜也假惺惺地说:“感受到顾主任的热情欢迎, 相信这次行程一定会很愉快。”
顾涛涛身后跟着两位办事员, 主动上前帮着提行李。
来的都是客, 大家跟着顾涛涛先到石油招待所放东西。
暗礁岛除了石油和铁矿,还出一种独特的海味——虾怪。
每年十一月到十二月份, 正是虾怪膏黄最好吃、最肥美的时间。
“乍一看是巨居蟹,实际上它确实是一种寄居蟹。”顾涛涛让人上来两铁盆的虾怪,给亲人们尝尝鲜。
花芽搓搓手,屋里炉子烧的挺旺,就是刚才用冷水洗的手,有点凉。
顾听澜在饭桌下面摊开手,花芽把两只小手放在他大手里,顾听澜就在下面帮忙捂手。俩人在下面勾勾搭搭,顾听澜表面上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饭桌上不光有顾涛涛,还有其他三四位开采部的干部陪同。
顾涛涛本意不想让他们来,但是一听顾听澜携家属来了,一个个热情似火,非要过来刷刷脸。
“敢不敢吃?”顾听澜小声跟花芽说:“就是又像虾又像蟹的一种螃蟹,肚子里面全是黄,我吃过,挺鲜的。”
花芽脆脆地说:“吃。”
她不想再去用冷水洗小手,顾听澜就挽起袖口,一边跟干部们应酬,一边给小妻子剥虾怪吃。
其中有两位干部要跟谢伟民喝酒,招呼服务员上来一筐啤酒。谢伟民赶紧摆手说:“不了不了,我们改天吧。”
看到他和顾听澜身边还跟家属,大家没勉强。
顾涛涛有眼力见地给谢伟民倒上一杯,眨眨眼:“就一杯。”
谢伟民就拿着一杯啤酒跟其他干部们喝了一圈。也算是意思到位了。
他们都不敢让顾听澜喝酒,顾听澜也不想喝。海鲜配啤酒,这妥妥的尿酸局啊。
周文芳坐在花芽旁边,看着顾听澜一个个利索的剥虾怪出来,而谢伟民笨手笨脚的剥不完整,悄悄说了句:“笨蛋。”
谢伟民一个使劲,又把虾怪弄断了。
周文芳干脆自力更生,剥一个吃一个好快活。
花芽拿筷子戳着虾怪的大钳子。
顾听澜跟她说:“看到没,这种钳子就是它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堵在螺口进行防御的。里面的肉吃起来跟蟹肉差不多,我给你剥两个尝尝?”
花芽吃了不少虾怪的黄,觉得有些腻了,正好顾听澜给她剥了钳子肉吃。
新鲜的海鲜从海里打捞起来都不用蘸任何的佐料,自带咸鲜味道。
花芽又吃了四五个钳子才停下来。
顾涛涛给他们上了虾怪面,是专门取了虾怪的黄和钳子里的白肉做的面条。花芽吃了一小碗,非常满意,吃有鲜味没有腥味。
顾涛涛跟他们说:“我们前几年刚过来,就有不少同事吃这个吃到通风。不在海边生活,不知道自己多爱吃海鲜啊。”
花芽感同身受,她原来跑山吃的是山货,到了这边海货吃的多。本以为自己会想念家乡的山货,结果前年回家想的更多的是海味。
酒足饭饱后,顾涛涛要跟顾听澜和谢伟民先到开采基地去。
花芽跟周文芳则由一位中年女性同志陪同,到暗礁岛的裸岩上抓虾怪。
“这里还有不少将军帽,就跟鲍鱼差不多,口感也像。”包大姐带着花芽和周文芳往海边去,边走边说:“前些年条件不好,咱们岛上不少东西都被过渡捕捞。现在大岛上有了保护令,咱们小岛也不再跟从前那样,见什么捞什么不为以后着想了。”
她口中的大岛就是大禹岛,暗礁岛从上次石油归属权问题已经从独立管理到了附属大禹岛的管理。这里的人都默认这个观点,这两年更是希望能够得到跟大禹岛一样的待遇和建设。
花芽从没在冬季赶过海,还是大冬天的下午。
一切都让她觉得很新奇。
不知是不是真的保护的很好,她们到达的裸岩边有不少虾怪出没。它们躲在各种各样的螺里,跑的不是很快。
“像这样敲敲螺壳,它们感受到震动会害怕,自己就能从壳里脱离出来。”包大姐拿着石头往虾怪的螺上敲了敲,果不其然,一个虾怪飞快地爬了出来。
包大姐手疾眼快捡起虾怪扔到花芽的小桶里,跟花芽和周文芳说:“瞧,这比带个壳子拿着轻多了。”
还能这样玩呀。
花芽学到了。
她猫着小腰,在岩石中穿梭。找到大一点的虾怪,就拿起石头往上敲。开始两三只力道控制的不好,壳敲烂了虾怪没跑出来。
包大姐把敲坏的虾怪都扔到大海里,有眼力见地说:“没事,拿着喂鱼,不算浪费。”
周文芳在旁边成功敲出虾怪,她不敢摘下手套拿,就在一旁喊道:“花花花花——”
花芽冲上去拿小手一捂,完美捕捉。
她顺手扔到自己的小桶里,抬头看到周文芳瞪着她,她鼻尖红通通地说:“我不白占你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吃。”
周文芳听了,懒得自己提桶,她就专心敲虾怪。花芽就跟着她后面捕捉出逃的虾怪。
海边风很大,待了一会儿,小桶快要满了,花芽的魂儿也快要被妖风吹散了。
周文芳还在岩石下面蹲着,用起子撬着上面的将军帽。
花芽看将军帽都是不大点的样子,索然无味。
她蹲在周文芳后面避着风,等着她玩尽兴。
包大姐知道这边妖风大,穿的比她俩都多。怕她们生病,就在旁边催促着说:“走吧走吧,再晚一点天都要黑了。”
周文芳站起来伸个懒腰,心满意足地看着小桶里的收获。
花芽听到远处有船笛的声音,这时候来岛上的船并不多,大多能走陆地都走陆地。她看着飘飘浮浮的小红船,纳了闷,还是艘军用船只。
包大姐一拍大腿说:“一定是高校的尖子生过来援助咱们啦!快,咱们到那边码头上欢迎他们!”
援助啊?
花芽想起前段时间顾涛涛似乎说过这个事情,还说是无私奉献精神。
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受到热情的欢迎,她拉着累够呛的周文芳说:“走啊,咱们也去给他们鼓掌去。”
她笑嘻嘻地跟周文芳说:“不管是什么学校的,好歹也是咱们的学长学姐们。要有北大的学生就更好了,可以问问分数线什么时候出来。我等的好心焦。”
远处已经有不少人拿着鲜花和国旗在等待大学生们的到来。
花芽跟周文芳顺着海边涌现出来的人群,往码头上去。
花芽发现有不少人都提着她们一样的小桶。
包大姐在旁边说:“这也是咱们暗礁岛上的特色活动。毕竟也就冬天这么两个月有虾怪。”
花芽表示:“是个好吃的,回头我带些到大岛上去。”
客船缓缓地往码头上靠。
由破冰船开出的海路上浮动着大大小小的冰块。
海浪将这些人为破坏的碎冰一层层地往沙滩上推,差一点弄湿花芽的棉鞋。
花芽跟在人群里,她们没有鲜花,不好意思出现在迎接队伍的第一排,就在后面给下船的小同志们鼓掌。
花芽鼓着鼓着表情越来越奇怪。
周文芳不明所以地问她:“你咋不鼓掌了?”
花芽看着北京来的小同志们一个个身穿学员制的军装,说:“这是大学生?军校生?!”
周文芳说:“这不明摆着么。”
花芽转头问包大姐说:“大姐,你知道是这什么学校过来的军校生啊?大学几年级的啊?”
周文芳不知花芽心里所想,插嘴说:“看起来是陆军部队的学员,北京地质勘察专业都哪几所大学有啊?”
花芽一直盯着船上下来的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身影,她心想,不会吧,不会吧,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包大姐说:“听说是北京解放军国防大学的,几年级的学生都有,不过都是尖子生,过来镀金的!”
这下连周文芳也反应过来,她惊愕地说:“小花,王天柱不也是这所大学的么?他学的什么专业?测绘是吧?跟地质是一块的不?”
花芽小眼睛一直盯着船上的人,嘴里跟周文芳说:“是一块的,他们把这个分成一个大专业和几个小专业。前面公共课都要学习地质!”
周文芳捂着嘴说:“不会这么巧吧?小柱不想着到处走走,怎么可能会回来呢?”
“要是真回来了,你看我怎么笑话他。”花芽眼睛不带眨地说:“我那么舍不得他,他还要去‘用双脚丈量每一寸国土’呵呵,说的我感动又心酸啊。他走那两天,我天天望着‘大公鸡’抹眼泪啊。”
周文芳小声说:“你也别过度夸张了,我看你自己玩的挺开心的。”
花芽没反驳周文芳的话,她张大嘴巴,专注地盯着下船的学员们。
终于在下船的学员当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此人并没有其他同学从中原地区来到沿海的兴奋与激动,他落寞的走在最后面,低着头,背着大包,不情不愿地往船下走。
王天柱当初说了那么多豪言壮志,为此都没到海城念军校,而是去了北京。现在想起来,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谁能想到,两年以后他不光回来了,还离家这么近!
远游的学子就是从大禹岛游到暗礁岛?
花芽穿的鼓囊囊的,手连腰都找不到,还是叉着兜上面,冲着王天柱呲着小白牙“哈哈哈哈”狂笑。
小样,我让你咫尺天涯!
大猴崽子也逃不出你娘我的手掌心!
王天柱来这里之前已经很纠结,但想一想还是为了履历镀金,还是选择重回故土。
他大学临行前还信誓旦旦地把家里人的照片都带上,还做梦仗剑走天涯呢。
包大姐跟花芽说:“他们这批孩子太幸运了,要跟顾首长面对面的对话呢。”
花芽听后赶紧捂着嘴,想想王天柱跟他爸大眼瞪小眼就好笑。
顾副旅在暗礁岛,那作为军校生还得到这边来面见领导。王天柱光顾着沮丧,不知道这位领导已经在岛上恭候多时。
知道是顾首长亲自接见他们,学员们都激动了。王天柱只想着赶紧跳海吧,好他娘的丢人。他便宜爹嘴巴多损他是知道的。
他们二十多位学员,从码头走到开采基地。
顾听澜在开采基地的会议厅里耐心地等着他们。此时顾听澜都不知道王天柱会在这群学员里。
顾听澜一板一眼地对学员们发表致辞和感谢。
他讲完话,又有高年级学生代表过来,跟顾听澜表达他们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并让首长放心,他们一定会用钢铁般的意志,打败面临的任何困难和险阻。
顾首长很感动,狠狠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二十几位军校生最后一个个跟顾听澜握手。
他们不少人知道这位是031部队最年轻的一把手,激动万分。顾首长真是年轻有为,再过个十年八年,保不齐就是国内最年轻的一批高级领导啊。在他面前刷好脸,获得些好感,对他们以后都有大把的好处。
排着队等着握手的学员当中,只有王天柱死着一张驴脸。
顾听澜发现王天柱混杂在其中,八风不动。
王天柱心灰意冷地走到顾首长面前伸出手:“谢谢首长的关爱。”
顾听澜握着他的手,人模狗样地说:“小同志,感谢你来到岛上做建设,我替——”
顾听澜声音忽然压的很低很低地说:“我替你妈谢谢你啊,哈哈哈,你早说你要过来量岛么,爸给你把尺子你自己玩去呗,何必这么辛苦嘞。”
顾听澜忽视大儿子澎湃的心情,道貌岸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他继续小声地魔法攻击着:“周末别光顾着出去玩,放假记得回家带带妹妹和弟弟们,爸有点遭不住了。你当大哥的要做个大哥的样子嘛!哈哈,真是爸爸的好大儿啊。”
王天柱死着一张驴脸上去,死着一张死了八百年的大驴脸下来。
他同寝室的同学呼啦啦围上来问他:“首长跟你说什么了?他跟学生代表说话都没有跟你说话时间长啊,他是不是看好你了?”
王天柱麻木地看向他们说:“是,他不但看好我了,他还夸我了。”
同学问:“夸你什么了?”
王天柱心一横,干脆冷笑着说:“夸我是好大儿。”
他就是跟他们坦白,顾听澜是他爸。
然而同学们跟听笑话似的,顿时哈哈笑道:“别跟我们开玩笑了,这么好的首长怎么会骂人呢。”
王天柱:“.”
第310章
花芽第一天只匆匆在码头上见了王天柱一眼。
回到招待所里念念不忘, 心情激动的不行了。不管王天柱的驴脸死过几次,她倒是很开心。
这下真好啊,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嘛!
她跟周文芳又在暗礁岛四处玩了两天, 顾听澜忙完, 就过来带她去开采基地见儿子。
花芽到了开采基地才知道海底开采的场面是多么的恢弘。放眼望去全是巨型的开采机器, 轰隆隆的发出忙碌的噪音。
而王天柱也穿着石油工人的麻布灰色的工作服,在人堆里干活。
天寒地冻,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心脏也是天寒地冻,他干着干着觉得自己出汗了。
边上的同学跟他说:“你脸怎么这么红?”
王天柱把钻头下面的地质样品取出来,望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大禹岛冷笑着说:“应该是激动的吧。”
同学说:“对,我记得你家就在大名鼎鼎的大禹岛, 真好,一放假就能回家。不像我老家是云南,回一趟真的太麻烦。”
王天柱不想跟他说话,这人实在太不会说话了。
“王天柱在吗?!”远处,带着他们的组长在龙门吊下面喊道:“王天柱, 你妈过来看你了!”
王天柱不想让太多人别人知道他军二代的身份, 顾听澜深表理解。他带着小妻子在开采基地转游完, 就在车里等着。
花芽跟着工作人员走到王天柱工作的地方,发觉这里的工作环境还是很艰苦的。就是个带着浮桥的海上作业平台。
12这个时间风浪不算大, 平台还算平稳, 若是赶上风浪大的时候,平台不光会轻微摇晃, 还会有不少海水拍打而上。要不穿防水服, 浑身上下都会被浇湿。
花芽看着远远走过来的身影, 捂着嘴笑。她的笑容很能感染人,带她过来的女同志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王天柱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他寝室的三个人都跟着过来。难得能够见到亲属,都说:“你妈就是我们的妈,见到你妈,我们也不想妈了。”
等真看到花芽,一个个傻眼了。
“妈妈咧。”刚跟王天柱说话的鲁凯说:“大柱啊,这真是你妈妈?这么年轻?”
王天柱说:“不是我妈难道是你妈?”
鲁凯把棉帽摘下来,客客气气地跟花芽打招呼:“阿姨好。”
她客气地说:“你好呀,你们也好。”顺便也跟后面的同学们打了招呼。
他们军校生还算好的,年纪相差不是很大。鲁凯,今年二十八岁,比花芽还大上一点。其他对外招生的大学里,还有不少工农兵大学生年近五十。
花芽见他的脸很老成,便客气地问:“同学家是哪里的,多大啦?待会一起吃饭吧。”
鲁凯感受到家长的热情,忙说:“我家云南玉龙雪山下面的。我比大柱大八岁咧,我今年都二十八了,哈哈哈。对了这是赵明,二十六。这是伟辰,二十二。这个是我们的大哥,王欧度,三十一了。”
他们齐刷刷地跟花芽问好,一口一个阿姨的叫着。花芽很受用,真是一群乖小孩。
她的便宜儿子还真是争气,现在十九,过完年也才二十岁,比他们小了不少。
王欧度不亏是老大哥,觉得花芽长得太年轻,用客气的口吻说:“阿姨长得真年轻,气色也是顶好的,不知道今年贵庚啊?”
花芽一听,觉得还是别贵庚了,就怕把你给庚过去。
她没等岔过话题,王天柱先说:“见面问女同志的年纪过分了啊,叫阿姨亏不到你们就行了。”
花芽忙说:“过来一趟不容易,阿姨请你们吃小海鲜去!”
这句话可比客套的问话来的亲切,后面站着的同学们都欢呼起来。
王天柱笑着说:“妈,他们可能吃了。”
花芽指了指顾听澜的方向,偷着笑说:“你爸请客。”
王天柱想了想,这几个人都跟他关系不错,就算知道他爸是谁应该还好。总比外面二十多号人都知道的好。
可以低调,但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
鲁凯他们几人跟着花芽和王天柱往外走,经过岗亭,说明原因。花芽已经提前在岗亭里打了招呼,很快就放行。
鲁凯走着走着,看着一辆小轿车里坐着前两天他们会见的岛内一把手!他激动的跟旁边人小心的指了指,生怕被对方的警卫看到。
王欧度跟鲁凯说:“也不知道顾首长是多大读的大学,听说二十多岁就是团职干部了。咱们二十多岁还是学生呢。”
鲁凯低声说:“要说以后除了王天柱年纪小,抓紧时间往上冲一冲说不定能三十岁之前当个团级干部,像我大学毕业都三十了,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王欧度说:“那我都三十四毕业,哎。听说他私下里头是个很不好接近的人,咱们这边岛上有领导想要给他送礼,攀攀关系都被他原封不动退回来,好生没脸面。”
他们跟王天柱关系好,王天柱听他们在后面嘀咕没说什么。传闻么,只要不是负面的就没关系。
他们几个在后面还在嘀咕,谁知道王天柱带着他们越走越近,走到最后,看到花芽阿姨把小轿车的车门直接打开,招呼他们往里挤。
鲁凯傻眼了。他骨头僵硬地“嘎嘎嘎”转向王天柱,一字一句地用尽量小的声音说:“熟、熟人?”
王天柱说:“这位很冷的人就是我爸。”
鲁凯说:“‘好大儿?’”
王天柱说:“对,所以没骂人,我真是他儿子。”
王欧度也傻眼了,重复一遍:“他、他是你爸爸?顾首长是你爸爸?你为什么姓王——”
赵明和伟辰一左一右捂住他的嘴,跟王天柱说:“你们坐这台车,我们坐后面的吉普车。”
王天柱跟后面车的司机说了要去的地方,转过头说:“不是我爸,难道是你爸?”
王欧度悄摸悄地说:“大柱,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军三代?”
王天柱说:“再问我把你扔海里喂鱼。”
王欧度没往心里去,他们兄弟之间关系太好了。等到他们在后面的吉普车做好,两台车启动,去了招待所的食堂。
这顿饭顾听澜没刻意端着,用慈祥的态度接待他们。不光各式各样的海鲜源源不断地给他们吃,还给他们上了酒喝。
这几个孩子也都是好孩子,见到酒也没怎么喝。
虽然年纪差距并不大,但他们都随着王天柱的辈分叫。
长辈给的酒,他们就意思意思倒了一小杯,后面全都在吃海鲜。
开始有些放不开,后来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首长当着他们的面还给夫人布菜,就觉得还很平易近人。
后来放开了,大快朵颐地吃海鲜,爽得很。
鲁凯跟王天柱说:“我知道这边有好多海鲜可以吃,没想到居然这么多。大冬天的也能管够,早知道我就早点过来了。”
王欧度说:“你不知道吧,暗礁岛对面有个大禹岛,就是031部队的基地。哪里可是出名的让人眼红的地脚。我爸妈是部队的,知道每年夏天好多人都想方设法能到大禹岛上‘办事’,去过的全都说大禹岛是个宝岛啊。”
花芽笑着听他们说话,知道他们所说的都是后来建设得当的大禹岛。原来的大禹岛贫瘠又艰难,是他们这批学生仔想象不到的。
她看了顾听澜一眼,顾听澜以为她想吃虾怪,马上把手上的筷子一放,开始剥虾怪。
花芽抿唇轻笑,觉得自己的眼光的确是顶顶好的。
王天柱剥了只海蟹,把肉放在两个小碗里,给顾听澜一碗、给花芽一碗,顾听澜长吁短叹地说:“孩子离了爸妈就是成长的快啊。”
花芽也长吁短叹地说:“这两年多亏你们无微不至地帮我们照顾他,我敬你们一杯。”
鲁凯等人齐齐放下手中的虾蟹,王欧度一抹嘴巴,说:“阿姨,您说这话也太客气了。大柱虽然比我们小,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帮助我们。不管是学习方面还是生活方面,让我们受益良多啊。”
王天柱都想捂脸,这简直就是商业互捧啊。
鲁凯也说:“是的阿姨,我想这就是跟家庭教养有关系,一看你跟叔叔就是有文化的人,会教育孩子。看把我们大柱教育的多好。”
赵明和伟辰两个人也纷纷点头应和。
花芽有些脸红,她才考了大学,成绩还没下来呢。他们年纪都不小,叫她阿姨怪让人害羞的,嘻嘻。
大家一起吃过饭,鲁凯他们就先回去了。花芽邀请他们有时间上家里玩,就亲切又慈爱地送他们走了。
王天柱觉得自己又出汗,低头看着地面都在晃悠。
顾听澜察觉他的不对,走过去搭着王天柱的肩膀伸手一探,烫手。
花芽见了也试了试,手刚放下去,王天柱乱叫:“好凉好凉。”
顾听澜王八蛋松开扶着儿子的手,赶紧给小妻子捂手。
花芽推了他一把说:“快上医院吧,你看儿子都哭了。”
王天柱吸了吸鼻子,想解释自己不是因为便宜爹才哭的,他八成是被海风吹的感冒了。
不过要是非要这样认为,也无所谓,真男人可以适当的处于弱势。像他便宜爹不就是么,铮铮傲骨,在他小后妈面前可不值钱了。
花芽跟顾听澜俩人把王天柱塞到车里,开了十分钟,来到开采区医务所。
医务所的医生刚送走前一位病人,头也不抬地写着病例。
花芽说:“医生,我儿子好像发烧了。”
医生递给花芽一个体温计说:“五分钟之后进来。”
花芽问:“这是要放哪里啊?上面还是下面啊?”
王天柱老脸一红推搡着她往外走:“我又不是婴儿,要放咯吱窝!”
“哦。”花芽跟着他们走到走廊上,伸手要扯王天柱的衣领。王天柱抓着领口说:“干什么,干什么,我自己来。”
“啧啧。”顾听澜说:“你什么样你妈没见过。”
王天柱都要哭了说:“我十三才遇到的她好么!你俩在家里带崽子带的老年痴呆了啊。”
花芽恍然大悟,把体温计塞给王天柱:“那你长大了,就自己量。”
等到五分钟,顾听澜扶着王天柱先进到诊疗室。
医生还在那里写病历,问:“多高?”
王天柱愣了一下说:“182。”
医生也愣了一下,她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不可置信地说:“你再说一遍?”
王天柱马上说:“不对不对,是182.5。”
医生:“.”心好累,她直接跟他后面顾听澜说:“你是他家长?你说,到底多高?!”
顾听澜懵逼地想,儿子生病问老子什么?但既然问了,他还是说:“我啊,我189。”
第311章
“我要投诉, 我一定要投诉。”顾听澜絮絮叨叨地拎着感冒药,走在花芽后面说:“哪有这样态度对待患者和患者的爹的?对我都这个态度,要是碰到其他工人同志, 该是什么态度!想想我都觉得可怕!”
花芽回过头, 眯着眼睛说:“你把嘴巴闭上一会儿好不好, 我觉得好丢人啊。”
王天柱说:“就是,好歹我四十度的高烧, 他一个健康的人儿,怎么就那么傻,我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这么丢人的事。”
顾听澜冷笑着说:“你小时候把粑粑糊脸上算么?”
王天柱:“.好汉不提当年勇,谢谢你。”
花芽捂着耳朵, 这爷俩她一个都不想搭理。
怪不得小粑粑精.不是,怪不得小毛那么能拉,一定都是随他哥。
他们一家三口相互嫌弃着回到招待所。
顾听澜给王天柱整了个房间,让他在这里休息。他给王天柱的组长打了请假电话。组长开始听到顾听澜的声音还以为只是相像,等到登记家长姓名, “顾听澜”三个字吓得他钢笔掉在地上。
花芽在开水房打好开水过来, 兑好温水, 把纸包打开递给王天柱说:“大柱,该吃药了。”
王天柱从床上耷拉下来一只胳膊, 花芽见他有气无力, 把小胳膊一伸,把他上半身提溜起来。
王天柱:“.我只是病了, 不是残废。”
花芽把药往他嘴里一塞:“吃!”
王天柱咽下药, 觉得嘴苦心也苦。他出溜到被子里, 说:“我先睡一觉,睡一觉我就好了。”
顾听澜请假回来, 看到都安顿好了,夸奖小妻子说:“你可真优秀啊。”
花芽得意地说:“孩子还不想吃药呢,被我塞进去了。”
顾听澜严父上身说:“你看他好了我削不削他。”
王天柱翻个身,听着他俩说着话离开,又想哭又想笑,这都什么事啊。
到了晚上,顾涛涛也过来看望王天柱,虚情假意地看完,拍拍屁股说:“37.5啊,小意思,让他睡。花姐咱们走,我带你去玩耍!”
“好!”
花芽屁颠颠地跟着跑了,只留下一位一米八二点五的猛男,在被窝里继续发烧。
王天柱当真第二天就好了,活蹦乱跳的回到岗位继续开采石油。
花芽他们在暗礁岛上又玩了两天,提着七八桶虾怪回去分享。
刚回到家,花芽和周文芳听到高考成绩出来了。
各个省份因为试卷不一样,总分也不一样。花芽这边总分七百一十分,她考了五百八十分,周文芳五百三十九分。
周争渡亲自送过来的,跟她们说:“打小我就看你俩行!哈哈哈,你俩真行,不枉费我给你们做了四年的辅导啊!”
花芽一问才知道,按照周争渡和周凯齐父子俩根据这次高考的分数,估算出北大海城分校的分数线应该是五百三十分左右!
不光是花芽,就是周文芳都有极大的机会上北大!花芽高兴地在炕上顾涌:“太好了,咱们要是能做同窗就更好了。”
周文芳忐忑地问周争渡:“周老师,你说万一录取分数比五百三十分高呢,我才五百三十九.”
周争渡大手一挥说:“你是不知道咱们岛上你跟花芽俩人是独占鳌头了啊!这个分数,也就你俩能考出来!这次是第一年开考,报名的人多,真有真本事的其实也不多。你们的分数是相当的优秀!”
花芽纠正周争渡说:“周老师啊,我看你是太激动了,独占鳌头应该应该单指‘首位或者第一名’。”
周争渡说:“你就是咱们岛上的第一名!”
花芽傻眼了,也不在炕上顾涌了,坐起来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周文芳说:“小花!你该不会成了咱们岛上的文科状元吧!周老师,我说的对不对!?”
周争渡激动地把手里的成绩表展示给她们看,指着上面第一排第一个的名字说:“花芽就是文科状元!除了花芽没别人!小花同志,等你拿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我一定要在学校的墙面上把你的成绩给大家展示出来!”
周争渡不会顾此失彼,说完花芽,又转过来跟周文芳说:“还有小芳同志,你看你的成绩在岛上排在第三位!到时候你俩记得回到母校看看啊,多给你们的学弟学妹们正面的鼓励。”
花芽问周争渡说:“那第二名是谁啊?”
周争渡说:“是老蔡那边的一名教师,原来上过两年大学,是清华的学生。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辍学到了这边,这次是他重考。老蔡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学校能拿到高考状元,真是人啊,就不能太嘚瑟。”
花芽跟周文芳相视一眼,捂着嘴偷着乐,现在周争渡可比谁都嘚瑟。
周争渡还让花芽和周文芳俩人找张照片给他,他贴在光荣榜上。
花芽小声说:“我们只是个成人班.还不是全日制的.”
周争渡眉头一皱说:“什么全日制不全日制,你们在学习班上了课,你们就是学习班的人。这次成绩不光是你一个人努力的成功,也是咱们031中学的光辉胜利!再有人说咱们学习班是闭门造车,我就让他们看看,谁家能造出这么好的车!”
周文芳拽了拽花芽的袖子,花芽把头偏过去,周文芳说:“周老师这是要拿咱们俩打广告呢,这下学习班的经费大大的有了。”
花芽明白了,她也很乐意协助学习班的宣传。这的确不是她一个人的努力,还有周围家属和朋友们的帮助。还有周老师每次被气到要嗝过去,都还要掐着人中给她们辅导作文的功劳。
花芽端坐在大炕上,笑着跟周争渡说:“周老师呀,咱们其他同学考的怎么样啊?”
周争渡很欣慰地说:“都还不错,基本上进到全国各地的军校里了。咱们的学习班一向‘高标准、严要求’,前几年外面的人说咱们思想僵化,就知道读书,不自由。现在他们知道读书的好处也晚了。咱们学习班的资源和质量,是他们眼红不来的。”
花芽很配合地鼓鼓掌说:“周老师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啦。”
周争渡说:“哪里哪里,我也只是尽一个教书育人的职责,他们能上到心仪的大学,也有他们自己的努力吧。”
花芽又捂着小嘴偷笑。
外面天气太冷,花芽想留周争渡等着雪停再走。周争渡还要去拜访其他高分家庭,火烧屁股似得往别处走去:“其他老师也都在外面走动,我不碍事。”
送走周争渡,花芽和周文芳俩人回到小木屋里。
“像做梦一样。”周文芳往炕头上爬,说:“怎么就得了第三名。”
花芽也觉得自己像是做梦,期盼这么久的高考,就这样迎来了结果。能得到这么好的分数,她也是做梦都没想到的。按照她的想法,也就是能过重点线。到时候找个一般般的专业,先进到北大里再说。
哪里能想到现在这么好的成绩。
“我肯定超常发挥的好。”花芽嘀咕着坐在炕上说:“作文没跑题。”
周文芳知道花芽这些年持续学习没中断过,能得到这样的成绩即便花芽惊讶,她也觉得是花芽应得的。
炕上小瑶瑶睡醒了,把被子蹬开,小胳膊小腿往天上伸了伸。
大毛和小毛就是小瑶瑶的狗腿子,姐弟三人一个醒全醒了。只有周文芳家的小希望还在小被子里睡。
他们仨被花芽抱到外面厕所尿尿,回来以后满炕爬。
周文芳把小希望晃醒,怕他晚上不睡觉,折腾人。小希望醒来也被带到外面尿尿,回到大炕上睡眼蓬松地跟大家玩。
“你小妹来了!”郝大姐在院子里开了门,冲小木屋喊道:“小花,小娟过来了。”
花芽抻着脖子喊道:“听到了,门没锁。”
林娟提着一袋子地瓜,走到门口跺跺脚。鞋面上的积雪全都跺下去,才进到屋里。
“真暖啊,我都要在外面冻坏了。”林娟把帽子、手套摘下来,花芽接过去,放到火炉上面烤着。
林娟把军大衣脱下来,摊在大炕上,等下穿在身上也能暖和些。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花芽说:“外面雪挺大的,路多不好走啊。”
林娟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她憋着就不说。
花芽觉得好奇,很少见到林娟这副样子,她还记得林娟交了个笔友,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你谈恋爱了?”
林娟往炕上一趴,懒洋洋地说:“真舒服啊,谈什么恋爱啊,恋爱有睡大炕舒服啊。”
第312章
周文芳忍不住跟林娟说:“你在路上没遇到周老师么?”
林娟不是傻子, 忙问:“是分数下来了?你俩考得怎么样?”
花芽扭捏着说:“也就一般般,我岛上第一,小芳第三。”
林娟一下扑倒花芽, 高兴地说:“二姐, 太好了, 你总算如愿以偿啦!”
花芽“嘻嘻”笑,笑的很嘚瑟。
林娟转身又跟周文芳说:“小芳姐, 回头我给你弄几个好看的本子!”
小瑶瑶看到小姨来了,跑过来抱着林娟的脸蛋,左边“啵啵”右边“啵啵”。大毛和小毛也学着小瑶瑶跟小姨打招呼,就连小希望也过来了。
小希望没有大毛、小毛的块头大, 挤不进去“啵啵”,他想哭。但是记得瑶瑶姐姐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就瘪瘪嘴忍住了。乖乖地等着大毛小毛“啵啵”完,他才冲上去搂着林娟亲了几大口。
“你们是给我洗脸么。”林娟觉得脸蛋湿乎乎的, 她正面躺在大炕上, 转头问花芽:“你咋还不问我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啊。”
花芽狡黠一笑:“我就不问, 我憋死你。”
林娟翻身趴到花芽的腿上,跟花芽说:“二姐, 求求你了, 你问我吧。”
林云从外面进来,她知道林娟喜欢泡炒米, 特意端过来一碗。见她们说着话, 问到了林娟的心坎上:“说什么悄悄话呢, 看小娟高兴成这样。”
林娟得了台阶下,立即说:“我当班长啦!”
“小娟这么快就当官了啊。”周文芳靠在炕头, 给小希望挠着后背的痒痒,说:“恭喜你啊,前途无量。”
林娟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转头看花芽。花芽拉着她的手说:“总算不是个兵蛋子啦。”
林云坐在炕沿上,把炒米递给林娟,林娟端着碗,听到林云问她:“你不是有个关系很好的班长,叫王亚菲的么?你当班长她做什么去了?”
林娟说起这个就愁眉苦脸,她说:“她要调到老家的部队去了,再过两年她也要退伍,调到老家部队以后好分配工作。她今天本来要过来一起看孩子,班上突然有事她就没来。”
花芽点点头说:“现在有个好工作难,咱们有这个条件能争取一定要争取最好的。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林娟问花芽:“咋,你话里的意思以后还不分配工作了?”
以后这是必然的。
花芽婉转地说:“人口越来越多,免不了的事。”
林娟寻思了一下觉得有道理。
他们在大炕上玩了一会儿扑克牌,小娟脸上被贴满白纸条。林云及时雨地说:“地瓜烤好了。”
她赶紧把白纸条都撕下来说:“不玩了,老是输。我严重怀疑你俩联手欺负我。”
“是你笨。”花芽把牌拿到手里清了清,放到牌盒里。
先拿了个地瓜给周文芳,自己也拿了一个。
周文芳咬了一口地瓜说:“真甜,难怪小娟特意拿过来。跟咱们农场里种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林娟说:“这还不算甜的,我们鄂洲地瓜超级甜。下次谁要是回去,让他们多捎些回来。”
说道鄂洲,林娟想起来一个事,顺口跟花芽说:“对了,上次我给咱爸打电话,咱爸说翠翠找到了,已经在天津着书,让我跟你说一声。”
花芽听到后说:“能读上书就是好事。”
林云也点头说:“是啊。”
林娟说:“谁知道是不是好事呢,咱爸说有人在天津见到过钱爱军,这么些年没个动静,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跑到天津去了。上次翠翠离家出走,不知道跟他有没有关系。”
林云把剥好的地瓜递给花芽,见她专注地想事情,打断她说:“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你在这边这么多年,就别想他了。”
花芽笑着说:“谁想他啊,我就是觉得奇怪。怎么翠翠出来了,钱爱军也冒出来了。”
林云说:“总归他们在天津离咱们远,翠翠也知道钱爱军不是个好相处的,应该只是个巧合。”
“希望吧。”花芽说着,把温热的地瓜递给小瑶瑶说:“只能吃一个小的,不然你的小屁股又要打鼓了。”
刚才说到恋爱的事,花芽不放心地问林娟:“你上回说的笔友,你们现在还在写信么?”
林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说:“这几天没怎么写,年底太忙。王亚菲在她走之前有不少工作要交给我。”
班长不但要进行班级的日常管理,还要抓全班的学习和训练。林娟刚刚上手,难免有些忙碌。
姐妹几人在热炕上说说笑笑,窗外飘零着雪花,一片祥和的生机。
北京。
阮知意亲自到邮政局询问近日来信。
窗外的风雪很大,他站在邮局柜台前,听着墙上的挂钟一点一滴的流逝着时间。
“抱歉啊,阮政委,我们查了两遍,并没有您的信件。”邮政局的工作人员一脸歉意地跟阮知意说:“您要不把对方的单位地址给我,我去问问上面分派的站点。要是这个地址有过来的信件,那可能是风雪太大,不小心将您的信件遗失了。”
阮知意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随后笑着跟他说:“不碍事,过两天我再过来看看。”
等到阮知意离开柜台,邮政局的工作人员凑在一起小声叽叽喳喳。
“阮政委连续来了一个礼拜了吧?风雨无阻.到底是什么信件让他这么焦急啊?”
“我记得前几个月有平邮的,什么岛上过来的信。又不是挂号信,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阮政委回过几次,我看也都是稀松平常的来往。”
“说不定是过年老家给介绍对象了呢,阮政委二十好几,周围不少人都想给他介绍对象。”
“介绍什么对象啊,我听说阮旅亲自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拒绝了呢。”
“你们哪来的小道消息?”
“你说的才是小道消息呢。”
“诶,我说,他该不会自己自由恋爱了吧?每天过来取信,对面就没给寄,这是哪门子的苦恋啊。”
“真的假的啊,我看更像是单恋.”
“哎呀,人家还在门口呢,都闭嘴吧。”
阮知意:“.”
他叹口气,默默地把门口竖着的雨伞拿在手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刮起大北风,他不好打伞,只得拿着伞往办公室走去。
单恋个什么?
人家是男的。
来信第一天,笔友就在信里说了自己的性别。
并且对方在散打和擒拿方面的眼光是他所钦佩的。快两年的舒心往来,他跟着笔友“林大哥”你来我往研究不少布兵打仗的策略,“林大哥”的眼界和刁钻的角度让他受益匪浅。
他从隔三差五的写信过去打发时间,到后来期待对方的来信,到现在迫不及待等着对方的信.
阮知意又在风雪中叹口气。
“我的确应该找个女性对象.”他想:“该不会单身这么些年,把我的取向弄扭曲了吧。这是病,得及时治疗啊。”
阮知意往办公室行走的步伐突然顿住,对方是个三十多岁,有着络腮胡的男性。整日心急如焚等着对方来信的自己,怎么越寻思越变态呢。
该不能是对方在书信往来的言语中,发觉到自己的倾向,故意暂停往来?
“喂,傻站着做什么?想姑娘啦?”阮知意的同事喊了他一声:“下午还要开会,别迟到啊。”
阮知意僵硬地笑了笑:“谢谢,我知道了。”
姑娘他是没想,就是有点想“大哥”。
下午开完会,阮知意左思右想来到医务室。他会都没开好,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医生看看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坏了。
冬季流感的人挺多的,走廊上打吊瓶的、排队取药的人纷纷跟他打招呼:“阮政委病了啊?哪不舒服啊?”
阮知意:“.我.”他语塞了。
总不能说一天到晚脑子里全在想“大哥”吧?
传出去他还做不做人。
阮知意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里面跟医生畅谈他对大哥的思念,只有到图书馆里找到许多医学杂志开始进行自我剖析。
越剖析,越觉得自己的思想坏掉了。
他精神不振地进到图书馆,他精神萎靡的出来。
不、不可能。
他对林大哥报以的是纯粹的友谊,绝不是这种爱恋.吧?
阮旅难得接到儿子的电话,阮知意在电话那头病恹恹地说:“爸,我打算这阵子忙完到岛上来看看你们二老。”
阮旅听出阮知意话里的不对劲,中气十足地问他:“你是怎么了?病了?怎么一点精神头没有?!”
阮知意不想跟父亲再往深处探讨,淡淡地说:“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知子莫若父,儿子恐怕遇到什么大问题。
在父母面前到底还是个孩子,遇到困难还是想要往父母这边靠啊。
阮旅觉得很窝心,阮知意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人,从小到大没这么示弱过,他激动地说:“行,来之前跟我说,我跟你妈提前准备着。”
“没那么快,至少这两个月忙完才有时间。”阮知意在电话那头东扯西扯了些别的,然后跟阮旅说:“爸,你们部队有个叫‘林大哥’的人么?”
说到林大哥,阮旅首当其冲想的是林八一。他当之无愧的是林大哥。031不少干部和战士也都愿意这样称呼林八一。
“当然知道了,他为人很好的。在031快二十年了,功劳也有、苦劳也有。”
终于听到“林大哥”的消息,阮知意忍不住多问了问:“他在你们那儿是做什么的?”
阮旅说:“是我们建设团的团长,劳苦功高的革命战士啊。”
这跟阮知意想的差不多,有那样独到见解的人,不可能是一名小战士。
阮知意又问:“二十年啊.很老成?”
阮旅说:“你打听他做什么?他不老成谁老成。十多岁到这边来,家也按在大禹岛了。”
阮知意不知自己是什么滋味,问:“你说他结婚了?”
阮旅莫名其妙地说:“都快四十了,能不结婚么?你今天问的问题很奇怪,人家孩子都考上大学了。”
阮知意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最后问一句:“他是络腮胡么?”
“忙的时候一脸大胡子,埋汰汰的。”阮旅说:“但是不忙的时候,还是很讲究卫生的。”
阮旅更是觉得儿子这次通话不简单,他记得林八一忙的时候,的确会不刮胡子。不光是林八一这下,他手下的战士们也都是这样。搞建设搞的两眼一抹黑,哪有功夫臭美。
“知道了。”阮知意别的不好再问,跟阮旅说了点别的就把电话挂掉。
快四十岁,有当担、有络腮胡.
阮知意躲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要把头发都薅掉了。
他恨不得铲自己几个耳光!
那可是个有家室的大哥!
你的心灵怎么就如此扭曲呢!
*
林娟一连在热炕上打了五六个喷嚏,她捂着嘴,离孩子们远远地:“我该不会感冒了吧?不能啊,我挺注意的啊。”
林云起身说:“你注意有什么用啊,光注意也防不住病毒!哎,我去给你熬点姜水,你先别走,进被子里待会。”
花芽从炕上爬到林娟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又把自己的刘海和林娟的刘海掀起来顶了顶,嘀咕着说:“也不烫啊。”
周文芳见了就说:“是不是有人想着她呢?”
林娟往被子上一歪,吸了吸鼻子说:“哪个冤大头琢磨姑奶奶呢,来一个削一个。”
第313章
花芽看她嘚瑟瑟地躺在炕上, 摇摇头说:“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遇到你。”
林娟假小子般的性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应该为以后的婚姻苦恼。她只要做好她自己的工作就行。
林云看到林娟这样都替她发愁,说:“你是想把部队里的男性同志全都干趴下么?已经有很多男军人不如你了。”
林娟一昂头说:“别提性别, 我干不干他们, 我都是铁骨铮铮的女兵。”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家这样说多了, 林娟不屑地说:“别人都觉得男兵比女兵强,一个女兵超越男兵就备受赞扬。有什么好赞扬的, 这就是性别歧视,应该来说大家都是平等的,我打倒强者被称赞和我打倒男兵被称赞的意义完全不同。”
她觉得自己这样说林云也许听不明白,又补充道:“我想当的是‘姐’, 不是‘哥’。即便我把部队里的男兵全打倒,我要当的也是‘姐’。我从不因为自己成为另一个性别而骄傲。我为我的女性性别而自豪。”
花芽笑道:“对对对,凭什么女人只能在家绣花带孩子?男的就能出去打江山?我们小娟同志以后是要当司令员的!”
“可不是么。”林娟从墙角的筐里拿出俩橘子,放在火炉上面烤着。
“小娟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大姐也为你自豪.对了, 等过完年我就回去了。”林云把手上的事情忙完, 看花芽给大毛和小毛喂烤地瓜, 把俩孩子的小脸喂的黑乎乎。她洗了块毛巾,帮着给孩子擦了把脸。
林娟问:“那大姐夫过来一起过年么?”
林云说:“当然要过来, 公公婆婆都在这边呢。”
花芽招呼着说:“那就在我家过, 我家地方大,别说楼上屋子里能睡多少人, 就是这个热炕, 咱们姐妹们睡还有多余的地方呢。”
林云也不推辞, 能跟家人和和美美的过年那就是最好的。
新年过的热闹又喜庆。
孩子大如王天柱、林天天和林乐乐,小的小瑶瑶、大毛、小毛、小希望。一个大的带一个小的, 整个新年里玩的不亦乐乎。
大人们在新的一年里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都有了很好的回报,这个年过的比往年都要欢乐。
等到大年初八,周凯齐就带着林云先回北京去了。他家里空了好些日子,提前回去收拾收拾,再拜访一下北京的朋友们。
开年三月份,大禹岛的野草刚冒出嫩芽,花芽和周文芳在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海城大学的文科专业不多,花芽原想着上个中文系,以后说不准能成为一代大文豪,被周争渡好说歹说劝下来。就她那个文笔,高考优秀的流水账作文,就别拿去跟北大的大佬教授面前气他们了。
上大学是花芽的梦想,真把海城分校好的专业摆在她面前也就两个选择。一个是哲学系,一个是社会学。
还能怎么选?
知道花芽想要选哲学,顾听澜都要哭了。
备考的时候背诵古文,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也”也就算了,这要是真把寻求浩瀚宇宙的真理,放在首位。将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重塑,他可真怕学来学去他的小妻子有了不婚不恋的思想。
别人有孟姜女哭长城,他总不能顾八斤哭北大墙头吧?
“社会学多好啊,咱们人就在社会里,社会就是江湖。你研究这个社会就是研究这个江湖。”
顾听澜跟小妻子说:“这可是一门‘大智慧’的学科,以后机关单位、企事业组织、公益团体等等,都对这个有需求。就算你还没打算到就业这一步,还可以暂时接替高婶子的工作么,她不眼瞅着也要退居二线,不管家属区的事。咱们家属区现在纯家属就有七万多人,宝贝啊,等你毕业,至少过十万人。咱们夫妻俩,以后跟阮旅和高婶子一样,内外搭配,维护031的稳定和和谐,多好啊。”
花芽真没往这个层面上想。不过听顾听澜这么一说,也有些蠢蠢欲动。
要是她能够管理好家属区的事宜,省的像从前家属区刚成立那阵子,动不动就有敌特、有潜入。要说西院的战士们属于第一前线的话,家属区显然是第二线,地位绝对不可动摇。
见到花芽意动,顾听澜再接再厉地给她分析这项选择的功能性,算来算去都是超合算的。
说完,顾听澜小眼神瞥到还在犹豫的花芽身上,茶里茶气地说:“我就是跟你商量,毕竟也就这两个专业可以选。跟社会学相比,哲学的分数线能低二十分。北大才子如云,你要是觉得没把握,就报哲学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报,我就报这个!”花芽小手往茶几上一拍:“我就学社会学,以后家属区十万人就归我管了!”
顾听澜“啪啪啪”给花芽同志的豪言壮志鼓掌。
海城分校在跨海大桥不远的地方,开车过去四十多分钟,方便的很。主要是6.7.8三个月需要军训,让花芽很愁苦。
当初王天柱大夏天在学习班军训三个月,黑成个煤球,花芽还在旁边笑话他,现在好吧,轮到自己身上。
顾听澜揽着花芽的肩膀说:“你傻不傻呀,军训肯定要请教官。教官必须是军人,军人从哪来啊?”
顾听澜拍拍胸部说:“指定都是哥手下的兵,你可放心吧。”
花芽想了想:“也对。”
顾听澜让她放心,她就真放心了。
等到顾听澜上班去,花芽站在墙边的凳子上,伸脖子喊:“小芳!小芳!你的专业定下来没?”
周文芳从屋子里出来,跟花芽说:“定下来了,我打算学社会学,就是不知道分数够不够。”
花芽激动了,爬到墙头跨着坐下,居高临下地瞅着周文芳说:“我也报的这个!咱俩要是同班同学就太好了!”
周文芳也激动了,她上次听到花芽想选哲学,还以为她真的要去学哲学。
花芽坐在墙头小嘴叭叭地跟周文芳说着话,她屋里郝大姐喊道:“小花,你赶紧下来!我要带姐儿出来了。”
花芽赶紧从墙上出溜下来,生怕小瑶瑶学着她的样子翻院墙。
郝大姐牵着小瑶瑶的手,小瑶瑶自己挎着水壶和书包,雄赳赳地要去上幼儿园。
她身后大毛和小毛拉着她的衣服,要往托儿所里去。
周文芳往屋里喊郝二姐:“二姐,要去托儿所啦,小希望衣服套好了没?快点出来吧!”
大清早,两个屋子里都是急吼吼的。郝二姐抱着小希望出来,小希望哭着说:“我不去!妈,妈!”
周文芳说:“下半年就要去幼儿园,你不先去适应适应,等到幼儿园怎么办啊。大儿子,你看大毛和小毛都在等你呢,小瑶瑶姐姐牵着你的手手带着你去好不好?”
小瑶瑶颇有大姐大的气势,叉着小腰走到小希望面前说:“你下来,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还哭!”
小希望“嘤嘤”地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郝二姐把小希望放下来,小瑶瑶拉着小希望的手,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抹了把眼泪说:“这次不算,不扣你的小红花,下次你再哭,我就扣你的小红花。”
周文芳还不知道小红花的事,花芽跟她说:“他瑶瑶姐说了,凑齐十朵小红花,可以给你儿子一只小乌龟。”
周文芳连连摆手说:“我家没办法养啊。”
花芽小声说:“我闺女说,可以放在我家的王八池里代养。”
“嗐。”周文芳说:“这有跟没有不都一个样啊。”
花芽说:“你不懂吧,这就是一种心理的满足感。小孩子都喜欢这种追求小红花的感觉。能得到小红花本身就是很大的奖励。”
小瑶瑶牵着小希望,屁股后面还跟着大毛和小毛,四个孩子由郝大姐和郝二姐带着一起往托儿所去。先送了他们,小瑶瑶再去幼儿园上学。一般这样做,她就能得一颗大白兔奶糖,弟弟们都没有的。
三月份天气有些凉,花芽院子里摊着不少干菜。经过一个冬天得拿出来晒晒太阳。
顾听澜的旧军装穿在她身上跟大衣似的,能把屁股兜起来。穿旧的衣服上还有顾听澜的味道,她在家就把他的旧军装当做居家外套穿。
花芽坐在小马扎上弓着身子把不好的干菜捡到桶里。
周文芳在隔壁院子里烤馍,中午她们打算用烤馍夹腊肉吃。
花芽去年自己做了两块腊肉,咸淡挺好。过了一冬天,还有一小块腊肉没吃完,再吃就过咸了。
郝二姐是舍不得浪费好东西的,她就出了个主意,说用外面烤的焦焦的馍夹着腊肉吃,省事还不咸。
周文芳不用学习又不用带孩子,无所事事,正好可以烤馍。
“小花在家么?”赵雪这两年胖了不少,脸蛋肉乎乎的。她闺女跟她很像,也是个小胖丫头,小胳膊跟藕节似的,谁见谁都想捏一捏。现在小丫头跟小瑶瑶是幼儿园同学,关系好的不行。
花芽坐在小马扎上喊:“我在呢,等我开门!”
花芽拍拍手上的灰,走过去开门,一开门看到位稀客。
“小雨!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啊。”花芽差点没认出小雨,她比以前瘦了不少,身上衣服倒是穿的像个样子。就是不知道小雨遇到什么好事,整个人精气神比之前强上太多。
“小花!”赵雨憋不住话,上前把带过来的奶粉和布料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激动地跟花芽说:“我先恭喜你考上大学!”
先恭喜?
这是还有别的事呀。
花芽笑嘻嘻地说:“我看你跟以前大不一样,是遇到什么好事情啦?”
赵雨说:“我听你的话,这两年攒了点钱。去年年底改革春风吹满地,张家庆的车队也兴起改革浪潮,说要跟着农村一起搞家庭承包制。让车队的人想要自己承包大车就按年承包!”
“这可是大好事啊!”花芽知道只要迈出那一步,以后的出路就有了。这个年代机遇和勤劳并存!
“对。”赵雨被花芽拉着往屋里去,她弯腰要拿东西,赵雪说:“你快进去跟小花说,我来拿东西。”
花芽眉眼笑的弯弯的,假模假式地说:“哎呀,咱们关系这么好,来就来了,还提什么东西呀。”
赵雪笑着推了她一把:“赶紧进去吧,别装啦。”
“知道啦。”花芽笑着拉着赵雨的手往屋子里去。
第314章
“他们这次改革, 车队里好多人反对。”赵雨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眼睛含着笑说:“车队里面的人听到一年包大车需要花一百五十元全都摆手不干。”
赵雨跟张家庆小两口在家算来算去,觉得这笔账是划算的。唯一就是需要自己先把钱掏出来再赚回去。可不少车队里的人宁愿少拿点钱, 也不愿意先掏钱出去。
毕竟花钱容易赚钱难, 之前吃大锅饭, 能有这么些零碎钱一点点的攒起来很不容易。对他们来说包大车的钱就是白给别人的,他们死活不干。
花芽在心里算了一下, 也不过一个月十块钱出头,说不少是不少,可跟自己开大车赚的钱相比,这可是毛毛雨。
但转念想着结婚嫁娶谁家要是有二百块钱给彩礼就是大手笔, 这样想想一年一百五十元的确不是小数目。
“你的选择不会错。”花芽跟赵雨说:“你放心大胆的去做。”
赵雨既然考虑好,省的花芽多费口舌。花芽可以在她身上看到一股冲劲。那是真的吃到过钱的苦,才会愿意把挣钱摆在第一位,把别人的看法摆在第二位。
赵雪说:“她岂止是放心大胆的干,现在张家庆的车队还有二十辆大车没有包出去, 她还想游说我去包一台车。”
花芽问:“那要是包了车, 司机怎么按安排?”
现在计划经济逐步会被市场经济取代, 市场化的道路慢慢摊铺在众人面前,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走的话应该怎么去走, 成为不少人的苦恼。
这样的苦恼不光是他们老百姓有,还有许多的企事业单位, 日后也会面临着改革和转型。
花芽知道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她便问的仔细了些说:“要是自己请司机也要拿钱的吧?”
林娟说:“张家庆车队里的人都不想着自己掏钱出来, 觉得自己掏钱就是做赔本的买卖。所以我想着,我大姐要是包大车, 我就找个技术好的大车司机,大姐占八成的收益,司机占两成。要是没赚钱,就给个十元的保底。”
赵雪的思维还是很保守,她犹豫着跟花芽说:“我想的是到底能不能赚到钱。一个月包大车和给出去的保底工资也不少。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全给出去了。”
花芽比赵雪看的明白,赵雨兴冲冲的过来显然是已经赚到钱,想要她大姐也能赚些钱。
“哎呀你又说这个。”赵雨没把花芽当外人,直接当着花芽的面跟赵雪说:“我四个月赚了两百一十元,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你看你想不想抓住。反正我记得小花跟我说的话,攒钱包大车,以后有了大钱就自己开大车队!”
她有雄心壮志,也不忘跟花芽说:“你要是想包大车也跟我说,我给你找台好车,包你在家里坐着也能掉钱下来。张家庆还跟我说,让我劝你包大车,不怕你说我们盘算你,知道你家条件好,张家庆还说让你包个三五台的大车,别跟我们小打小闹。”
赵雪打断她的话,跟花芽说:“你瞧瞧,挣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天上哪有这么多的馅饼掉下来。一时挣钱未必一世挣钱。”
“我也能包?”花芽没听赵雪的话,反而拉着赵雨的手说:“我就说我没有看错你!”
赵雪傻眼了,问花芽:“你该不会真要包大车吧?”
花芽兴奋地搓搓小手说:“我不光是包,我还想干大事。小雨,你愿意听我的不?”
“听!”赵雨说:“我可知道没钱太难了,我现在就要往钱眼里面钻。你说吧小花,你给我指哪我绝对打哪。”
花芽握着小雨的手说:“我可不敢使唤你。最多咱们一起合伙。大车队原来归海城政府那边管,是公家的。我想着也就二十台大车,咱们一起合伙把大车队的车都包下来。”
小雨嘴巴张的老大,比不了、真是比不了啊。
想必之下,自己还真是小打小闹,包一台大车就嘚瑟成这样。
赵雪听了也吓坏了,跟花芽说:“谁知道政策会不会有变化,你要是想包大车,一台两台就当做玩了。你一下子二十台,我怕你亏钱啊。再说,你家都不用跟你家顾副旅商量商量?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能拿的下来主意?”
花芽拍着胸脯说:“我家的钱都是我管着。我家八斤说了,能攒攒,不能攒花了就花了。反正我们吃部队的喝部队的,也没有什么其他用钱的地方。我做的决定我家八斤肯定不会反对。”
赵雨都要激动坏了。她在沙发上坐不住,在客厅来溜达来,溜达去。她问花芽:“你是真的要把二十台大车全都包下来?”
花芽说:“对,我包。我一次把一年的钱都给你。咱们合伙,我出钱,你出力,你帮我管理车队。”
赵雨完全被天上掉的馅饼砸的头晕脑胀,她转头晕乎乎地问赵雪:“大姐呢?你干不干?”
花芽跟赵雪说:“大不了一起出钱,咱们三家分。”
赵雪摆摆手说:“这件事情太大,我、我不想干。”
花芽跟赵雨又劝说了几句,赵雪都说:“我给我闺女攒的嫁妆钱不能动,你们要干你们干,我不拦着。”
赵雨为她姐急的都要跳脚,见她姐死活不干,知道等姐夫回来劝也劝不了。他们家里到底还是大姐说话算数些。
赵雨没办法,就跟花芽说:“你要是放心我,我就往前冲!你放心,只要赚的钱,先把付的租金挣出来,咱们再分。这么多台车,我给你管,你一个月给我十五元钱的工资就行。我不贪心,绝对会帮你管理的好好的。”
“不行。”花芽很明白如果只有固定工资而不是浮动的提成,很有可能到后期她赚到了钱会引起赵雨的心里不平衡。哪怕赵雨的心态一直都很好,张家庆和大车队的一帮人未必会死心塌地的继续干下去。
她琢磨了一下说:“你别拿死工资,我也不多占你的。我出钱,你出力,加上车队的司机,咱们三方按照442来分。我四成、你四成,司机两成,就当做是效益提成,这样谁要是有业务都可以介绍到车队,大家有钱一起挣。”
赵雨没想到花芽出那么多钱还愿意跟她一样分,她也不是贪心的人,跟花芽说:“我明白了,这样,我就要三成。拉业务、管车、管人都是我的事。你五成,只等着每个月分钱就行。剩下的两成就给开车的司机们分。”
“行,我没什么问题。”花芽抓一把瓜子,放在手里剥着说:“你记得要跟车队签署好协议,回头我让我家八斤把咱们的合伙协议也做出来。咱们白纸黑字,丑话说在前面。”
赵雨二话不说:“成!”
赵雪没想到她们俩三五句话就把这么一大笔投资说定了,还弄了二十台大车跑。
她叹口气说:“你们最好再考虑考虑。我不是不想着你们赚钱,是这个钱未必是好赚的。”她跟花芽说:“二十台车,一年得要三千元啊。小花啊,你冷静啊。”
赵雨搂着赵雪的肩膀说:“你就是死脑筋,等到我俩赚到钱,看你后悔不后悔。”
赵雨过来一趟得了这么大的意外收获,她根本就坐不住。
花芽看她屁股上长了钉子,就说:“你回头把包大车的合同拿过来我看看,要是合适,这两天我就把钱给你。”
赵雨倏地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回去拿,你们等着啊。我、我下午过来。”
花芽拦着她说:“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我家的电话号码我写给你。”
赵雨想了想说:“那也好,我就在车队的办公室给你打,你要是觉得有不合适的地方我让他们改。”
赵雨跟赵雪一起过来,最后自己先走了。
赵雪无奈地说:“也就是你胆子这么大吧,三千元说拿出去就拿出去了。”
花芽“嘿嘿”笑,也不多说什么。她改劝的也劝了,其他的就让时间来证明她的眼光。
赵雪跟花芽说:“不过多亏她包了大车,现在虽然跑大车辛苦,好歹生活有了盼头。她今天一早过来,还跟我说等她干两年说不定就能在海城市里买一套好房子了。那套破筒子楼就让她公公婆婆住去,想住多久住多久。”
她怕花芽听不明白,跟花芽说:“现在城里不少地方的房子都可以自己买来住,不用等单位分配。”
花芽知道这是未来的趋势,只是问赵雪:“那小雨现在不跟公公婆婆一起住,她住在哪里?”
赵雪叹口气说:“她还能有什么地方住,白天跑车,晚上就跟张家庆一起睡在大车上。要说我都吃不了这样的苦。我真是心疼她。”
花芽靠在沙发上,回想起刚刚赵雨虽然疲惫却对未来充满向往的表情,微笑着跟赵雪说:“这不比她头两年强多了?要说我,我宁愿我妹妹年轻的时候有苦吃,省的老了以后再吃苦。当然,要是能一直的顺遂下去是最好的,生活里不一定非要吃苦么。”
赵雪接过花芽递给她的苹果,自己拿着水果刀削着苹果皮,思前想后觉得已经这样了,就只能祝福吧。
“别人都说,人活在世免不了吃点苦。”赵雪一点点削下苹果皮,一圈一圈盘落在果盘里说:“哪有真没吃过苦的人呢,人活着只有吃点苦才能长进。”
花芽不认同这个观点,想长进的话,多读点书,多听写前人的经验一样可以长进,为什么非要吃苦呢。
不过她没跟赵雪去掰头这个观点,现在这个社会上,还真没有没吃过苦的人。都是喊着口号:“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这样熬过来的。
送完赵雪走,等到中午顾听澜回来吃饭。
他先在院子里没看到花芽,又在厨房里没找见她。最后在卧室里看着小妻子蹲在床和橱柜中间的走道里,捂着胸口难受。
他还以为小妻子哪里不舒服,快步走过去一问,才知道是包大车要拿三千元钱出来。
“嘴上说一说不觉得太多,真要一张张的数出来给别人,我的心都要成心绞痛了。”花芽捏着厚厚一搭大团结,有气无力地靠在顾听澜的怀里说:“八斤,你说咱们肯定能赚到钱的,对不?”
顾听澜忍着笑说:“赚不赚无所谓,咱们自己家底够你玩的。你公公婆婆不也是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准备传给你么。”
花芽气鼓鼓地说:“不能这样说啊,我又不是败家子。我就想着机不可失,这是个好时机。”
顾听澜马上把话拿了回来,把花芽抱到床上,自己将大团结数出来递给花芽说:“那就当做是我做的决定,赔了的话,就是我没眼光。赚了的话,就是你有眼光。”
花芽小眼睛眨巴眨巴。
顾听澜从善如流道:“若是赔了,赔的三千块等我发奖金就给你补上。”
花芽满意了,“嘿嘿”一笑,抱着顾听澜的脖子给亲亲。
顾听澜拿她没办法,掰开小嘴亲了一会儿,听到楼下有了动静。
“唔.应该是小芳和二姐来了。”花芽推开顾听澜,嘴巴红艳艳的,眼睛里带着流光。
顾听澜揉揉她的头,帮她把衣橱的门关上,跟她说:“不用担心赔钱的事。岛内外都在搞建设,就是需要各式物资的时候。虽然天南海北的开车跑来跑去过于辛苦,但能挣到的钱是实打实的。就看赵雨和张家庆能不能吃的了这个苦。”
第315章
谢伟民拎着水桶在院子里扯着脖子喊:“看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还不下来!”
他说着,把水桶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王八池里。听到他动静的郝大姐和郝二姐走过来,站在王八池边上齐齐吓了一跳。
“怎么抓水蛇来了!”
“哎呀哎呀, 姐儿的小乌龟别被它们吃了!”
周文芳看她俩害怕, 将她们扶着往后退了两步说:“你们老家没有黄鳝?”
郝大姐知道农场里黄鳝多, 她怕这种东西,从没往家里弄过。今儿一看, 的确又粗又滑溜,让她接受不了。
花芽小脸红扑扑的下来,走到王八池边看到黄鳝,小胳膊一杵, 周文芳麻利地给她挽袖子。
花芽伸手抓住蛇般的七寸,黄鳝顺着使劲把长长的身子盘在她的小臂上。
顾听澜在后面捂脸耸着肩膀,他的小妻子真真儿的女中豪杰。
花芽没想到谢伟民这么快弄到大黄鳝,掐着黄鳝的脑袋瓜问周文芳:“我下厨,做个生爆黄鳝?”
郝大姐看着“大水蛇”在花芽手中扭来扭去, 她都要厥过去了。
郝二姐惨白着脸, 连连摆手说:“生的?我不吃我不吃, 我上旁边吃馍馍。”
花芽叹气:“瞧你俩不中用的,这个菜我来炒, 吃的老香了。”
顾听澜拦住花芽说:“你手上别沾腥味, 我杀好了给你送到厨房你直接炒。”
“好呀。”花芽说:“那我可就省事了。”
郝大姐绕过黄鳝,跟花芽说:“我去把葱姜蒜准备出来。反正我也是不吃的, 你们少做点。”
少做点?
就怕到时候不够吃。
谢伟民大大咧咧地跟着顾听澜在院子里杀鳝鱼, 郝二姐好恨自己没有及时进去。在她眼里这东西跟蛇没什么两样。她不懂生炒是怎么个炒法, 还以为就是生吃。
顾听澜和谢伟民老搭子,谢伟民负责捞和破肚。
顾听澜负责后续去骨和搓皮。黄鳝身上有滑溜溜的粘液, 要用盐搓下去。
郝二姐走不了,只能端个盆远远地给他们俩打下手。
她还以为谢伟民把黄鳝放到王八池里不好捞,没成想黄鳝在王八池里立起来呼气,谢伟民伸手一抓就是一条。比在泥坑里简单太多。
屋子里,郝大姐剥了一头大蒜,花芽说不够,让她再剥两头。
周文芳在边上剥大葱。
她问郝大姐:“你来这边这么些年没吃过黄鳝啊?”
郝大姐去掉薄薄的蒜皮儿,把新剥出来的大蒜放到碗里:“我没吃,碰上鱼塘分鱼,我也只要鱼不要其他的东西。”
花芽在案板前切着姜片,跟郝大姐说:“那我可真谢谢你,每年黄鳝都不够分。这玩意我最喜欢吃了。特别是用荤油爆炒,白肉带着脆,放上多多的葱姜蒜,香的不行不行的。”
周文芳笑着说:“今天郝大姐吃完,等到秋收起塘,怕是黄鳝更不够分咯。”
郝大姐觉得她俩说的有些夸张,这东西看的吓人,吃起来也就那样吧。
等到花芽把切成段的黄鳝倒进铁锅里,锅铲拌着白烟扒拉了几下,又往上面浇了两勺绍兴黄酒,郝大姐不行了。
她伸手扇着锅里飘出来的香味,惊诧地看着花芽细细的小手腕,端着大铁锅开始颠勺。随着她的动作,锅里浓郁的香味飘到屋外。
在院子里收拾完的谢伟民和郝二姐先一步进到屋里。
郝二姐看郝大姐兴致勃勃地端着两个大盘子放在饭桌上,瞅了一眼说:“怎么变成菜就没那么吓人了。”
周文芳也端着一盘鳝鱼过来说:“那是小花做的香,我家老谢中午估摸能下去三碗大米饭。”
花芽做了道生呛的鳝鱼段,又做了一道酱焖的鳝鱼段。今天鳝鱼多,她做了四盘,在家里开起了鳝鱼宴席。
酱焖的鳝鱼段先过了一遍油,骨头都是酥的,吃到嘴里入口即化。
“你们俩家人合起伙来吃什么好东西呢?”高婶子手里拿着三食堂打来的饭菜,路过前面,香味特意没进家门,绕到小花家。
顾听澜用水管冲着院子地面,见高婶子来了,把掖着的大门打开说:“老谢从农场弄来一桶大黄鳝,小花给炒了。”
他瞅见高婶子提着的饭盒,笑着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别回去吃了。”
高婶子开着玩笑说:“行,那我先把饭盒给你阮叔送去。”
顾听澜忙说:“别介,我去喊阮叔过来吃饭。你就别跑一趟,进到屋里先喝口水。”
高婶子拍拍他的肩膀,顺着厨房飘着的香味进到屋里去了。
好巧不巧,方圆带着奶香大花卷过来,在院子里喊了顾听澜一句。顾听澜正好要去找阮旅,见她来了,招呼她往屋里坐。
方圆看着到饭点了,她还着急回去做饭,就说:“不了,正好今天坐了花卷,趁热给你们送过来。你们也吃饭吧,我先走了。”
花芽从厨房窗户里探出头喊道:“嫂子姐,留步啊!”
方圆一下笑了:“瞧你说话的腔调,还没上北大呢,自己先成才子了。”
“你等我一下。”
花芽笑嘻嘻地从窗户里递出两碗鳝鱼,生爆和酱焖一样一大碗说:“你和我大哥爱吃这个,赶紧拿回去趁热吃。”
“真香啊。”方圆接到手里,嘴上说着:“瞧瞧,整的我像是打秋风的来了。”
花芽笑着说:“那可不是么,拿几个花卷,换了两大碗黄鳝,多挣的买卖啊。你还不快点端着碗跑掉,不然我就抢回来了。”
“油嘴滑舌的。”方圆被她这么一闹,没觉得不好意思,端着碗说:“晚些我把碗给你送过来。”
花芽说:“不着急,我家碗老多了。”
顾听澜跟方圆一起出门,他顺路去喊阮旅过来吃饭。方圆从小洋楼这边出来,先后遇到几位家属。
“方姐端着什么东西呢?”
“是去见小花姐了吧。”
方圆也不藏着掖着,把碗里的黄鳝给她们看。
不过也仅仅是给她们看一眼,想吃就免了。拢共她也就一样一碗。
“哎呀妈呀,色香味都有了。本来我想着随便凑合一口得了,看你端的鳝鱼我口水都要馋下来了。”
“这个鳝鱼是怎么做的?闻起来一点土腥气没有?”
王梨花正巧也往家里走,准备做饭:“现在就有鳝鱼啦?我还等着起塘让我家那口子去抓呢。哎哟,真肥,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能再看,再看我就要抢你的碗了。”
她往前面走了两步,没忍住回头问:“怎么想着这么早就开始做黄鳝?这个颜色光是看就知道好吃。快走,我都要被馋死了。”
方圆跟她笑着说:“都是小花做的,我过去送东西正好端了两碗回来。你们要是想学,回头问问她是怎么做的,我倒是真不会做。”
王梨花知道花芽的手艺好:“我还以为她就是做土豆丝好吃,看来是我小看她了。回头我也赶着饭点过去找她唠唠嗑,不管寒不寒碜,先混一口好吃的再说。”
其他路过的家属也都嘻嘻哈哈的笑着说:“她家里老是有好香的菜味传出来,只要飘香远的,必定是小花亲自下厨的。”
王梨花说:“这可就说对了。她当年在援建跨海大桥的时候,一锅油渣土豆丝,差点让打饭的同志们打起来。全都早早地过去排队,我就在她边上打菜,我面前哪怕是荤菜,都没见有几个人过来,都想吃她做的土豆丝。”
方圆见有的新家属半信半疑,她也没必要非要让人相信,反正隔三差五小洋楼那边飘来的香味骗不了人。
方圆跟她们说了几句,然后端着碗一路飘着香味往家里去。
小洋楼。
郝大姐和郝二姐口口声声说着不敢吃“大水蛇”,真吃起来就知道这东西的有多香。
爆炒出来的鳝鱼段带着火爆的香气,焖烂的鳝鱼段,大火收下的浓汁,浇在精米饭上让人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花芽吃了一碗半的大米饭,吃完坐在桌子旁边陪着顾听澜。
顾听澜吃饭斯文,不像谢伟民吃起东西狼吞虎咽,但一点没少吃。大家伙不知不觉地把饭桌上的四盘鳝鱼段全部吃完。
谢伟民把盘子剩下的汤浇在白米饭上,就这样又下了半碗饭。
周文芳在边上数着他吃下三碗半的饭,心想着说什么也要把家里的粮票送过来些。
别家里不开火,光到人家家里吃了个溜干溜净的,怪让人不好意思。也就花芽跟她关系好,换到别人家里没几个乐意这么吃的。
花芽没周文芳想的那么细,看到自己辛苦做出来的饭菜这么受欢迎,心里非常高兴。这是做饭人独有的一种心理满足感。
花芽吃完饭,在茶几边坐着剥核桃。
这是南方山里早熟的一批核桃,花芽打算剥出来跟榛子、杏仁一起做琪玛酥吃。
王天柱上次还提过这个,应该是嘴馋了。她正好多做些,给王天柱和小桃桃拿去,让他们自己分去。
高婶子和阮旅走了以后,郝二姐帮着郝大姐把厨房收拾完,擦擦手出来跟周文芳说:“小芳,我先回去把床单被罩洗一洗。”
周文芳说:“不用洗这么勤快,家里每天洗澡,床上都是干净的。”
郝大姐也出来说:“闲着也是闲着,今天太阳好,说不定一个下午就干了。”
花芽不管这些洗洗浣浣的事,顾听澜不让她的小嫩手搓洗脏东西,舍不得她当小浣熊。她就在边上听着,郝大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文芳见了就跟郝二姐:“那你把咱家买的上海药皂拿来跟大姐一起洗,春天容易出螨虫,用那个洗了孩子睡起来不长虫子。”
她们在这里说着话,门卫科的人打电话进来。
花芽接了以后,跟周文芳说:“走,我的宝贝来了。”
周文芳见怪不怪地说:“上个月不是刚有送破烂的来,怎么这个月又来了?”
花芽知道现在改革开放,许多好东西逐渐重回到大家的视野。估摸着送破烂的大哥发现这里头的商机,不打算送了。
她们俩走到东院大门口,花芽拿着蛇皮口袋站在门口往远处张望。送破烂的大叔坐在三轮车上等着。
边上还围着几位家属,想要买车里的东西,他大着嗓门说:“不卖不卖,这都是破烂东西,我只换不卖。”
花芽觉得他是个机灵的大叔,若是说是好东西,免不了别人看她拿回去说三道四。还不如说捡的破烂,她拿东西换的。
他看到花芽过来,招招手,让花芽跟他往人少的地方去。周文芳担心她,就跟在她后面一起过去。
花芽跟在大叔车后面走了百米,收破烂的大叔停下车,摘下草帽说:“姑娘,我这个破烂是最后一次给你送啦。以后我就不来了啊。”
花芽心知肚明他为什么不来,故意问他:“咋不送啦?”
送破烂的大叔看了周文芳一眼,周文芳咳了一声,自己主动往远处走了十来米。
送破烂的大叔说:“算你运气好,你可不知道现在这些锅碗瓢盆、花瓶字画开始值钱了。我不知道你在我这里买了两三年的破烂是用来做什么,我见你是个好姑娘,就跟你说实话,家里那些东西记得好好存放,以后上北京找专家掌掌眼,说不定你能发一笔财呢。”
花芽装作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还能值钱呢,我就是看着好看买回去也没怎么清理,全堆在我家地下室。里面还有不少别的破烂,我也没仔细看。”
“啥?还有别的破烂?!”送破烂的大叔恨铁不成钢地说:“姑娘,乱攒破烂是病啊!”
第316章
花芽忙说:“我知道的。”
“乱扔也不行。”他低声说:“我跟你说, 这次算是老天爷让你发财,你记住叔的话,以后别乱捡破烂了。现在村子里已经有人开始收东西, 他们说那叫做‘捡漏’。我虽然不记得你从我这里买了什么破烂, 但终归也能有几样能换些钱。你记得回去别把好东西当做不好的东西处理了。特别是那些字画啊, 别烧了啊。偷偷留着!”
这大叔说话诚恳,花芽听他的语气, 应该是知道这些“破烂”开始值钱。她看到三轮车里还有几样字画和碗碟,就问:“那你今天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大叔从三轮车上下来,小声跟花芽说:“这一车算是咱们合作三年的句号。以后叔不给你送了,再则这几年把岛上的破烂划拉的差不多了, 也没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完,花芽忍不住笑了。
大叔也笑着说:“就算有,现在一些人家也知道世道不一样,说不准是个什么宝贝,不像从前好换出来。我打算到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学着别人‘捡漏’。你上次把钱都给了我, 我只能给你弄这些东西回来, 我惭愧啊。”
车里的东西的确不多,书本和字画也就是十来样, 就有一个大花瓶看起来挺显眼。花芽估算了一下, 掏出准备好的两百元钱说:“你既然想‘捡漏’,这个钱就给你当个本钱吧。”
“太多了!”大叔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推却地说:“我不管以前给你的东西咋样, 反正在我眼里全是破烂。今天知道了, 也不能坐地起价,该怎么就怎么。”
他越是这么说, 花芽越觉得大叔是个明事理的。
她家地下一大一小两个地下室里全是他送过来的破烂。但凡想一想就知道,但凡有一样好东西,绝对不会是个小数目。
大叔见花芽执意给他,他扭扭捏捏地拿了一半,一百元。
“姑娘,大叔以后要是发财了,绝对记得你的好。”他看到远处又有人过来了,他把花芽的口袋一扯,开始往里面放“破烂”。
送别一心想要“捡漏”的大叔。
花芽跟周文芳俩人一人扯着一个角,拖着蛇皮口袋往家里走。
周文芳累的呼哧呼哧喘着气,居然还能抽出一只手捏着鼻子絮叨:“你回去赶紧拿酒精擦一擦,黑不溜秋的,脏死了。我想拿本书看看,竟然还不让我拿。我看也都是一堆‘破烂’,那个换破烂的大叔就是忽悠你呢。”
花芽不瞒着周文芳说:“亏你还是北大学子,一点文化底蕴都没有。咱们常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改革开放,千载难逢。你不趁机多捞点好东西,你还想着都值钱的时候再买啊?”
周文芳辩驳着说:“那也得是真古董啊,你这些破烂东西,我家垫桌脚都不要呢。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虫子,要是孩子们身上起东西,我拧死你。”
“说不通啊说不通,你就跟赵雪一样,赚钱的路子摆在眼前,你都不知道啊。”花芽长吁短叹地说:“我净跟瞎子当友友啦。”
周文芳气笑了说:“别说胡话,你包大车的事都没跟我说。你要跟我说了吧——”
“说了怎么地,你也包个二十台呀?”花芽见周文芳累的屁都要出来了,把她手里的角角抢过来,自己把蛇皮口袋抬着“噌噌噌”地走。
周文芳在后面拿着香手帕擦着汗,擦完甩着香手帕说:“那我就包两台,哈哈哈。”
“出息!”花芽只敢躲在前面翻白眼。
周文芳有一点弄不明白,花芽在前面走的太快,她在后面小跑地跟着问:“你要挣那么多钱做什么?你家老顾一点都不能亏着你。你公公婆婆对你是顶顶的大方。只要你开口,我都能保准,他们乐颠颠地给你送钱。”
走到家门口,花芽垫着脚从门上缝隙里看到郝大姐还在洗床单,她喊了一嗓子让郝大姐开门。喊完人跟周文芳说:“你是不知道我娘家那边的情况。”
周文芳听到这话,眉毛一竖说出听八卦的真言:“废话别说,少放长屁,讲重点。”
花芽瞪了她一眼说:“家穷,读书难,给想读书的孩子们一个出路!”
“哟呵。”周文芳走到花芽面前,把着她的手臂,来回转了转。她上下扫视着个头小小的花芽感叹地说:“我小看你了啊,境界不是一般的高啊。”
可不是高么。
特别是高考放开以后,不少穷苦的学生考是考上了,一没有路费、二没有学费、三没有生活费。
花芽心底有一个柔软的地方,她想着自己既然走出来,也不能不顾着后面的孩子。
对她来说的举手之劳的事,说不定能改变许多人的人生。
“也算是报答大山吧。”花芽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说:“小时候我妈走了,是大山养育了我。我跟大山学了好多.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要做个靠谱的人,做其他穷困孩子们心中的大山。”
“小花!”周文芳嚎了一嗓子,把洗衣服的郝大姐和郝二姐齐齐吓一跳。
周文芳紧紧抱住花芽说:“我的小花啊,怎么让我这么感动,我都要哭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花芽羞涩地说:“也就是举手之劳,算不上多辛苦。”
周文芳扶着她的肩膀,看她因为害羞脸蛋红红的,感动非常地对她说:“我要像你学习,做个温暖善良的人!”
说着她又把花芽抱住,她身高比花芽高,小小的一只花芽只能垫着脚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花芽吸了吸鼻子,打算说点别的,别让小芳真流泪了。就听周文芳幽幽地在她耳边说:“吸鼻子就去擤鼻涕,你要是把鼻涕弄到我新衬衫上,我拧掉你的脑壳。”
花芽:“.”呜呜呜——
郝二姐小声跟郝大姐说:“小芳训小花就跟训娃娃似的。”
郝大姐笑道:“可不就是个小娃娃。”
剩下的日子就等着花芽军训。
花芽牢记顾听澜说教官会是他手下的兵,也没太往心里去。
等到军训的前一天,顾听澜说了个噩耗:“海城分校的老师没找咱们部队的人军训,觉得咱们部队最近太忙碌,打算请别的部队搞军训。”
花芽要死了,她挂在顾听澜的身上要锤他:“你怎么不争取争取呢!我不想别人训练我!我讨厌大太阳下面站军姿!我讨厌走正步!我讨厌汇报演习!”
花芽来到031,就没干过走后门的事。眼巴巴想要走一次后门,能够在军训里面得到些关照,结果当头一棒!
顾听澜哭笑不得地说:“现在才是六月份,天气没那么热,你别怕——”
花芽要把他勒的翻白眼了,怒道:“还有七月和八月呢!你家挂历上只有六月么,我不去了,我不干了!”
顾听澜好说歹说,先让小妻子把脖子放开。
顾听澜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明天送你去学校,我先打听打听是哪个部队的。”
花芽赖唧唧地瘫在顾听澜的怀里,感觉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生不如死。
开学典礼要在军训后进行。
花芽早上六点起床收拾好,打着包袱卷站在院子里木然地看着顾听澜。
顾听澜看她丧里丧气的小表情,想笑不敢笑。
“小水壶、小饭盒、日常药品、跌打药品.”顾听澜最后一样样再检查一遍花芽的物品:“换洗的衣服、晚上精神学习的笔记本.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放心吧,我会把孩子照顾的好好的。”
花芽家中有孩子照顾,学校网开一面,让她和周文芳在军训期间一个礼拜回来看望一次。其他的同学可是要闭关三个月。
顾听澜扯扯花芽脖子上挂着的学生证,检查了一眼照片。接着勾开兜兜,看里头装的一个礼拜的零花钱——五元。
他想了想又给小妻子装了五十元,然后拍拍小兜兜。
花芽哭丧着脸说:“要钱有什么用,人家通知里头都说了,尽量少带个人物品,部队、呸,学校里都给准备好了。就跟新兵训练一样,严格要求。”
顾听澜一本正经地给小妻子鼓励:“你不怕,你们的训练程度肯定比王天柱当年要轻松。我听说你同班同学里最大的有位五十五岁的老同志,还有一位四十三岁的大姐。你年轻力壮的,能比不过他们啊?有他们这把年纪在前面顶着,你绝对能表现的很优异,我在家里等你给我拿个标兵回来。”
花芽深吸一口气,听到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
顾听澜牵着花芽的小手把她往外头领:“有时间我也会把孩子带过去看望你。”
花芽跟他讨价还价地说:“那你有时间多去看我啊。”
顾听澜态度先摆出来说:“你放心,每个礼拜三下午,我要是下班早就过去找你。你记得,我要是晚上六点半还没到,你就自己去吃饭,不用等我了。”
花芽哭唧唧地说:“会晒的很黑很黑。你一定会笑话我。”
顾听澜指着青天白日说:“我绝对不会笑话你。”
花芽嘟着嘴坐到副驾驶上,顾听澜把小水壶给她挂上,走到驾驶座上。
周文芳跟着谢伟民也来了。小希望早上被闹醒,非要跟着一起来。
郝二姐抱着小希望,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文芳身后。小希望在后面伸着小手“妈妈、妈妈”地叫唤着。周文芳眼眶都红了。
有了孩子以后,还真没离开过这么久。一个礼拜见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车里的气氛很沉闷,伴随着小希望越来越小的哭声,离家属区越来越远。
车载的收音机里发出电流声,谢伟民从后面伸着手到前面,调试了几下,里面传来舒缓的音乐。
花芽靠在靠背上,看着小汽车行驶上跨海大桥。
下了桥,从桥墩子的地方掉头,沿着海边一直往西南方向走,一条大道就能到北大海城分校。
为了保持低调,顾听澜开了一辆不显眼的小汽车,还把军用车牌换成了地方牌照。
大门可以让车开进去,前面已经有两台车排队等着。
谢伟民看了说:“北大的学生真是卧虎藏龙啊,你看这个牌子不就是海城政府的么。”
花芽看不出车牌好赖,就看着车窗外跟她一起要军训的学生们大包小卷地在路上走着。
周文芳叹口气说:“这些东西好歹不用咱们自己拿到寝室去。”
花芽也学着她叹口气说:“到了寝室记得把衣服换成迷彩服,军训不穿迷彩服会被记旷课。”
周文芳差点忘了这个,她从兜里掏出一瓶风油精给花芽说:“免不了要在草地上训练,你拿着。要是不舒服就闻一闻。要是有虫子咬就涂一点。”
花芽把风油精放在兜里,拍了拍小脸告诉自己不能丧气,要拿出精神头来!
这可是北大!
即便不是本部,也是她花费了好些年的心血正儿八经的考上来的。人家都说在学校的时候就想着毕业,毕业以后就想着在学校的生活。她要把握好她的校园生活!
她刚振作起来,就看到后面来了一辆军用大卡车。
大卡车后面站着二十多位面无表情、冷漠非常的教官!
离得远远地似乎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萧杀之气。
花小芽鼓起的勇气有消逝的无影无踪。
她怂哒哒地靠在座椅上,生无可恋。
第317章
顾听澜把花芽送到寝室下面。
不少男男女女在寝室楼的穿梭。顾听澜周身萦绕着凛然的上位者气质跟温润的书生气格格不入, 却又无微不至地呵护着身边的女同学,让不少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北大风气不错,同学之间相互帮助着往楼上抬着行李。
花芽来到寝室楼下面, 小嘴还在嘟囔着说:“那些教官看起来好可怕, 一点都不好说话的样子。”
周文芳说:“是啊, 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哎, 太吓人了。”
顾听澜嘴上不说,心里想着不就是一群新兵蛋子么,肩膀上一个杠,连颗星都没有, 也就吓唬吓唬他的小妻子。
早知道他就不穿便衣,穿军装在他们面前走一圈,看谁吓唬谁。
谢伟民感受到顾听澜的眼神。这种给学校做军训一般都是一年两年的兵蛋子,老兵有的还不乐意来,嫌折腾。
顾听澜和谢伟民俩人提着媳妇的包袱卷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
花芽和周文芳跟在后面抱着洗漱要用的盆和牙缸、拖鞋。
花芽寝室住着八个人。
中间两排书桌, 旁边是四张上下铺。
墙角有立柜, 每个人一个小档。
高低铺上写着名字, 带着她们过来的老师说:“自己的东西放不下就往床底下放,左边放下铺的东西, 右边放上铺的东西。不是专门给下铺用的。”
花芽找到自己的床铺, 上面写着“花芽”,下面写着“周文芳”。花芽和周文芳俩人相视一笑, 觉得太幸运了。殊不知是家属提前打了招呼, 让她们俩在一起, 也好相互照顾。
寝室里暂时没有其他学生,谢伟民见顾听澜上手帮花芽收拾东西, 他也撸袖子准备铺床。
周文芳把他推到一边去说:“你去打水来,把书桌和地拖一下。”
谢伟民穿着便衣,跟顾听澜一样低调行事。媳妇让他打水,他就一手拎着水桶,一拎着拖把到水房里去。
顾听澜到上铺帮花芽铺好床,担心地说:“侧面栏杆好矮,我找几个棍子给你支高点吧?”
花芽把衣服抱到柜子里,头也不回的说:“用不上,掉不下来。”
顾听澜长手长脚的从上面下来说:“那你睡觉往墙那边靠着睡。我带蚊香来了,走的时候把寝室门窗关上,点个蚊香熏熏虫子。”
她们的寝室在校区的西山山腰上。
红砖房的外墙爬满爬山虎。
上台阶的时候,时不时有蜈蚣、蜘蛛和壁虎出没。蚂蚁和蚊子更是大了一圈。
花芽比周文芳强,想想一路上小芳被吓得花容失色,她听顾听澜的话把包里蚊香翻出来提前点上。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七点多钟的时候寝室里又有人往上走。
顾听澜带着花芽出门,想要提前熟悉一下校园。特别是买日常用品的供销社、每天吃饭的食堂、教学楼、图书馆等等,都要提前了解。
下午才开始军训训话和简单的训练,顾听澜跟花芽不急不缓地在校园里散步。男才女貌引得不少学子侧目。
谢伟民干活没有顾听澜麻利,顾听澜走了二十多分钟,他才把地面拖完。
他忙的一头的汗,随手把身上穿的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的军背心。
周文芳看他军背心下面还破了个洞,又心疼又好笑:“不是让你把这个背心扔了么,怎么还穿上了?”
谢伟民拿着拖把走到门口准备洗一洗,大咧咧地摆摆手说:“知道要过来干活,别的便装也没有,就这个接地气点。”
周文芳别的不讲究,在穿上面可是独树一帜,舍得花钱舍得做,他的便服都是好面料。
谢伟民不想穿的一副打眼的模样,这世道还是穷学生多,要是整的周文芳在同学当中格格不入就不好了。
他拎着拖把从门口出去,差一点撞到一位女同学。对方见他穿了个破背心,身上还有汗,捏着鼻子往寝室里走。
刚走进去,就跟后面的同学嚷嚷道:“这谁拖的地啊,水浸浸的,把我皮鞋泡坏了这么办?不会干活就别干!”
周文芳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见过做作的,没见过这么做作的。她想跟这个同学掰头一下,就见这位同学嘴上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摔一跤。
周文芳忍着笑,低着头给谢伟民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谢伟民不跟她计较,冲周文芳点点头就走了。
杜凌雯膝盖差点撞到椅子上,她气恼地把椅子一踢,指着谢伟民的背影说:“哪里来的穷鬼,看那副穷酸样,听到把我的皮鞋泡坏,转头就跑,真不是个男人!”
周文芳忍不住走到她面前,一脸迷惑地问:“同学,你的皮鞋在哪儿?给我看看。”
杜凌雯把脚一身:“我脚上的不就是皮鞋?”
周文芳看到鞋面上的纹路就知道不是皮鞋,她这么看也就这么说的:“你这是哪里买的皮鞋,恐怕让人拿皮革当牛皮骗了吧。皮是皮,革是革,买的少的人的确很容易弄混淆。”
“你说谁买的少?我家里还有好几双没穿过来,这是正经的小羊皮,你懂个什么?”
杜凌雯叉着腰,额头前的刘海泛着油光,也不知道几天没洗。见周文芳让她下不来台,一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
又有两位同学从外面回来,年纪不小。其中应该就有一位传说中四十三岁的知青大姐。
她听到杜凌雯在寝室里嚷嚷,便说:“走廊上就听着这边有人跟泼妇似的闹,这是菜场还农村大集?”
杜凌雯气愤不已,越发显得脸油头油:“关你什么事?”
知青大姐笑了笑,看了她一眼,拿上自己的东西走了。
周文芳跟花芽一样,都是喜欢干净的人,见到这么一位焦黄的脸,还带着油光的杜凌雯同学,实在没什么好感。
杜凌雯想要竞选这个寝室的寝室长,哪怕她只是工农兵大学推荐上来的,她也觉得不比高考上来的学生差多少。
她不止一次的庆幸自己是最后一届推荐生,休学一年,让她有了跟高考生一样求学的机会。
她扯了扯唇角,往周文芳身上打量了一眼,见周文芳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冷哼了一声,嘀咕着说:“又管你什么事。”
杜凌雯身后的另外一位胖女生见杜凌雯没完没了,于是劝说:“你就别一惊一乍的,赶紧去图书馆占地方,晚了就没位置了。”
这位同学叫黄鹂,年纪应该有三十出头。她避免后面会产生争执,把杜凌雯的饭碗放在书桌上,跟周文芳同学点点头,拉着杜凌雯出去了。
谢伟民洗完拖把回来,看到周文芳坐在下铺冷笑,笑的瘆得慌。
他小心地走过去,压着嗓子问:“媳妇,你咋了?被气到了?”
周文芳好看的眉头一皱,说:“你说那个叫杜凌雯的啊?浑身上下穿的都是些什么玩意,还好意思打量我。看起来是上海货,全是自己在家仿作的。呵,我是不爱跟她计较。”
谢伟民小心脏略有些紧张,这才到大学第一天啊。寝室关系处不好后面可怎么办啊。
“怪我,穿个破背心给你丢人了。”
“是杜凌雯见人下菜碟,瞧不起劳动人民,素质低下。”周文芳把外套扔给他说:“跟你没关系,你收拾完记得把蚊香放到书桌上。”
谢伟民“哎”了一声,把拖把挂在门口面的铁钉上。又把抹布拧干搭在书桌上。
周文芳说:“不是让你拿块旧抹布过来,你怎么还带了块新的?放这里用两天就坏了。”
谢伟民说:“值不了几分钱的玩意,拿都拿了。走走,我带你去找他们去。”
周文芳也不想在寝室里闷着,站起来跟谢伟民一起出门。
顾听澜带着花芽来到北食堂,准备一起尝尝食堂的饭菜。
远远的谢伟民挤眉弄眼的过来了。
周文芳拉着花芽,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咱们寝室有个女的,我不说是谁,等回去你看看,贼让人讨厌。”
谢伟民跟顾听澜走在后面,小声地跟顾听澜窃窃私语道:“这可麻烦了,第一天啊,就有了看不顺眼的人。以后还要过四年,这可怎么整啊。”
顾听澜纳闷地说:“有什么好怕的,军训完她们都走读,没必要一定要每个人都好好相处吧?”
谢伟民犹豫地说:“真有这么简单?”
顾听澜淡淡地说:“小鱼能翻起多大的浪。”
谢伟民忧心地说:“你还是心大,不过你家花芽同志也不是吃亏的主。我的意思是说,万一有人一天天整些鸡毛蒜皮的事,她们学习生活过的不舒坦。”
顾听澜拍拍他的肩膀,字正腔圆地说:“好伙计,不要焦虑。先让她们在这里好好军训,别把你的焦虑传染给她们。她们离开家和孩子,当然还有心爱的丈夫已经很不适应了,你再这样会让她们心里更加难受。”
谢伟民琢磨了一下,觉得顾听澜说的没错,学着顾听澜的口吻说:“好把,老伙计,我听你的。”
他们先找到学务处,把这学期的饭票换出来。学务处有些远,他们在校园里溜溜达达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地方。
国家和学校对北大学子们多有关照,外头一个荤菜至少要三角钱,北大食堂只要一角钱。
素菜就更便宜,一个素菜五分钱。米饭两分钱一两。
买了米饭,食堂内部桌子上放着的小咸菜和汤水还可以免费。要是有粮票和肉票的可以直接折算成饭票使用。
前面排队的同学都是搭配着荤素换。一百张荤菜要十元钱、一百张素菜五元、百张米饭两元。十七元钱相当于普通百姓一个月的收入,不算小数目。
花芽也打算跟大家一样,各换一百张就行。
顾听澜在心里算了一下,嫌弃拿票换来换去麻烦,怎么也不能让小妻子大热天受累。
大手一挥换了五百张荤菜票、五百张素菜票还有五百张一两的米面票。
换饭票的人都在里面傻眼了,拿着算盘扒拉着算,生怕算错了她赔钱。
顾听澜想的挺好,这些要是每天三顿算下来,一顿三个菜,加上二两的饭或者面,花芽能吃三个月多点。可以把她整个学期覆盖住。
饭票印在一张大纸上,要多少学务处的人剪多少。听到顾听澜一口气要这么多,对方剪不过来。顾听澜给了八十五元钱,就把饭票都接在手上,让花芽回去慢慢剪着打发时间。
花芽凶巴巴地说:“你是不是算错了,我早上上哪里吃三个菜?夏天有时候天太热,大家也都一个素菜就够了。你买这么多,我吃一年都吃不完。”
第318章
这里有的学生家庭条件不好, 一天也许就吃一个素菜。顾听澜手上的饭票,几乎够他们吃上大学四年。
他们到学务处换票,有的就是一百张的素菜, 里外里吃三个月的菜也才不过五元钱。有的甚至就换米面票, 反正有小咸菜和汤是免费的, 四年下来花不上二十元。
顾听澜这回不听小妻子的话,拿着大张的饭票折吧折吧塞花芽兜兜里:“你们班上要是有同学家庭条件不好, 你帮助帮助对方不就花的出去了。时代不一样了,小花花同志,条件好没必要自找苦吃。何必呢?”
谢伟民在后面有样学样的也给周文芳换了这么多票。以至于办公室里的学务处的同志临时跑出去加印票据,免得后面排队的学生们没有票拿。
他们换完饭票, 又溜达达地往回走。
快到中午时间,太阳出来了。花芽感觉到热气。她悄悄抬头看了顾听澜一眼,顾听澜马上感觉到她的视线,低下头:“嗯?”
花芽小声说:“多换点也对,大热天真不愿意走来走去。”
顾听澜笑道:“听哥的话准没错。”
他们路过小卖部, 四个人一人拿着一瓶汽水往食堂去。
花芽同志荷包鼓鼓, 请大家吃饭。
北食堂的菜品挺多, 荤素加在一起有二十多种。很多看起来不便宜的菜,也都是一张荤票。
“有补贴的生活就是好, 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花芽端着土豆烧肉, 上面飘着大锅饭做出来的特有香气。看也能看到土豆块上带着糯糯的沙,就着大米饭吃下肚, 那叫一个香。虽然跟自家做的比起来肉少了许多, 好歹也是道好菜。
顾听澜看到有过油的小河虾, 跟韭菜一起炒的。他本来想点这个,寻思了一下还是算了, 选择了一道芹菜炒猪耳朵。
谢伟民点的是红烧鲅鱼段,周文芳想了想,点了个烧冬瓜。
“你点这么素啊?”花芽吃着饭看周文芳的饭盒说:“你不怕吃完下午扛不住?”
周文芳把烧冬瓜往中间一放说:“你这话什么意思?一看是素菜就想让我自己吃啊?我就是看你们吃的太油,才点的这个。大家一起吃。吃饭要荤素搭配懂不懂?”
顾听澜都要给她鼓掌了,他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小妻子吃饭只吃荤菜不吃素。
他跟周文芳说:“以后你管着她点,让她多吃点素菜。”
花芽充耳不闻他们的谈话,“哼哼”两声继续吃她的土豆烧肉。
周文芳瞟了花芽一眼,跟顾听澜说:“等她过几天粑粑蛋下不来就知道错误了。”
花芽“啊啊啊”叫唤着说:“吃饭吃饭,能不能不要谈论粑粑蛋!”
谢伟民低头扒拉着饭说:“就是,有这个功夫多吃两口菜。”
“我时常觉得他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周文芳感叹地说:“好在我家老谢改掉什么都吃的坏毛病,免得把你家小花同志带歪了。”
谢伟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周文芳夹了块肉。
中午吃完饭。
顾听澜和谢伟民先在寝室楼下等她们换上迷彩衣。
然后她们俩再送顾听澜和谢伟民上车。
花芽和顾听澜走在前面,摆动的小手时不时蹭一蹭大手。其中恋恋不舍的滋味让后面走着的周文芳和谢伟民牙酸。
顾听澜坐上车跟花芽说:“这个礼拜放学我来接你,家里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当着你荣回家中的时候看看。”
花芽被提起兴致,若不是马上就要去集合准备军训,她肯定要问个清清楚楚。
目送小汽车离开,花芽有气无力地挽着周文芳的胳膊往集合的足球场上去。
足球场已经站满了人。地上用白石灰写着每个班级的缩写。花芽和周文芳很快找到她们班。
大家穿着学校发的迷彩T恤和军装裤,一个个都精精神神的。
只是班上三十五个人,年纪相差太大。有的年纪是花芽的一倍,花芽都能叫叔叔了。
辅导员是一位慈爱的老爷子,他正在组织大家推选出一位临时班长。
男班长一名、女班长一名,负责这段时间教官、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信息沟通。
花芽不爱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想一想大夏天在日头下面东奔西跑就不是她想要的。
周文芳比花芽更娇气,俩人听到这样的事情,不约而同地往后面缩了缩。
男生很快推出来一名小眼镜,做为男班长,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女同学这边相互还不大熟悉,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突然有一位女同学站了出来,举着手说:“老师,我愿意代理女班长。”
辅导员老爷子问:“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女同学说:“我叫杜凌雯。”
花芽看她似乎刚洗完头发,半干地散搭在肩上,洇湿肩膀上的衣服。单纯地着,这人入乡随俗的能力太强了吧。
她跟周文芳虽然出汗,却还是扎着麻花辫,都没想着把头发洗一洗披下来。
辅导员对这位同学早有耳闻,点点头说:“那后面就辛苦两位班长同学。”
杜凌雯插嘴道:“老师,咱们什么时候选寝室长?”
花芽听到旁边有人嘀咕着说:“这人怎么这么爱当官啊。”
“就是。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花芽没说话,跟周文芳俩人看了一眼轻笑了一下。她没成想,就这么一笑,被杜凌雯看在眼里,当着所有师生的面问花芽:“我们在讨论严肃问题,你刚才在笑什么?”
花芽一怔说:“我笑什么跟你有关系?”
杜凌雯说:“你笑的很轻蔑。”
花芽又笑了,缓缓地说:“你太敏感了,如果你想对号入座,我不反驳。”
班上同学哄堂大笑,这一句话把杜凌雯气的要死。
周文芳跟花芽说:“看来我说的那个讨人厌的人你已经猜出来了。”
辅导员老师年纪大了,不愿意学生们吵来吵去,把杜凌雯和小眼镜叫过去,分配了一下工作。
似乎是要让他俩分别记录每天参加军训的人的名字。如果出现无故缺席,会影响期末分。
远处突然传来“1、2、3、4!”的口号声,整齐的踏步声由远及近。
花芽问过大姐夫,每年北大的军训都很严格,哪怕比不过正规新兵连的训练,也轻松不到哪去。
周凯齐还跟花芽说,他们最喜欢站军姿,特别在烈日下一站一下午。医务室里中暑晕倒的学生都躺不下。
主席台上站着三位穿着军装的连长和排长,他们进行了简单的齐步走、正步走的展示。
花芽在太阳下眯着眼睛看着一根根小白杨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看的老眼昏花。
很快,男同学的队伍前面站了一位战士。过一会儿,女同学的队伍前面也站了一名战士。
花芽站在队伍中间,没看见教官的脸。
辅导员立刻站的十米之外,远远地看着同学们被教官锻炼。
花芽听到前面传来洪亮的口号声:“所有队友,立正!”
花芽没听出对方的声音,马上挺起小腰杆。
教官似乎往队伍后面走,花芽麻溜地站的直苗苗,生怕被教官点名。
随着她僵硬的动作,头上传来没憋住的笑声。
男同学的教官在右前方喊道:“先站三十分钟军姿,由我和我的战友来纠正各位同学的站姿。从现在开始,你们身上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动!你们知道哪两个地方可以动么?!”
小眼镜站在队伍里面喊道:“呼吸!心脏!”
教官喊道:“是血液和心脏!你,出列!”
小眼镜往前走了一步,紧张地站了出来。
那位教官说:“我让你说话了么?加罚十分钟。”
小眼镜大声喊:“是!”
感受到空气里凝重的气氛,花芽不敢抬头看,对着前面同学的后脑勺,眼珠子动都不敢动。
她心里可谓是万马奔腾。
好家伙,教官还带设计人的!
花芽站了一会儿,感觉有蚊子在她耳朵边绕来绕去。最后停在她的鼻尖上!
花芽要疯了,你吸哪里的血不好,非要吸鼻尖上的血!
我浑身上下的小甜血不够你吸的嘛!
花芽疯狂眨眼睛,希望长睫毛能呼扇点风出来赶走该死的蚊子!
可蚊子就是不动,甚至停下震动的翅膀,就打算在鼻尖上蹲下来吸血!
花芽偷偷地用鼻腔发出短促地“嗯”的声音,试图用震动赶走蚊子。
结果蚊子没走,教官过来了。
女同学的教官就站在一步开外,手里拿着花坛里折着的小树杈。男女有别,他假模假式地拿着小树杈抬抬女同学的胳膊,戳戳没站直的腿。
刚发出声音的花芽吓得冒汗,她可不想转过来跟后面的周文芳大眼瞪小眼的站罚站军姿。
教官又往前走了一步,花芽必须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平视只能看着胸前的军装。
她把眼睛都要挤成斗鸡眼,想要让教官发发善心,不要让蚊子叮她的鼻子。她真的不想军训第一天成为大红鼻头。
又是一声没憋住的闷笑。
花芽只见伸过来一只手,把她鼻尖上的蚊子捏走了!
花芽都要喜极而泣了,这是什么神仙教官!
她控制不住地抬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花芽激动的腮帮子都要咧到耳朵上了,她一时失控地喊出声:“小——!”
花芽赶紧捂上自己的嘴,心里的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王天柱站在小后妈面前,使劲僵着脸才没笑出声。
他咳了一嗓子,那小树杈怼怼小后妈的肩膀说:“不但说话,还乱动。到前面跑道边上转过身,加罚十分钟。”
花芽瞪他一眼。
王天柱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是一点都不带怂的。
怂的反而是花芽。
花芽气呼呼地走到最前面的跑道上,转过身,趁机看着穿着一身军装的王天柱,开始挤眉弄眼。
王天柱视而不见,像是不认识她。继续拿着小树杈敲敲她的裤缝说:“把手指头并拢,按在裤缝上不许再动,再动加罚二十分!”
花芽怂哒哒的把小手板板正正的按在裤缝上面。
王天柱在队伍里巡逻一圈,纠正的差不多了,又回到花芽身边,目视前方,低声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花芽尽量不动嘴皮子,几乎是腹语地说:“好大儿,你来也不说一声,妈整天挂念着你呢。”
“少来这套。”王天柱低声说:“我爸上回搞接见,说我辛苦考大学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一把尺子自己量着玩去。你说他媳妇如今落我手里了,他怕不怕?”
第319章
花芽要哭了:“你们爷俩的事, 别牵连我。”
王天柱轻咳了一下说:“我可是手下留情了,你嘴巴说话,手也动, 我罚你三十分钟都行。”
花芽不想理王天柱, 闭上嘴当哑巴。
王天柱拿着小树杈在她前面扫了一下, 花芽赶紧把嘟起来的小嘴抿起来。
呜呜呜呜。
逆子啊。
小时候织的毛衣都穿到狗身上了。
往学习班送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又站了二十分钟军姿。
全班的同学们没地方看,一个两个都看着跑道上的花芽。
花芽只要感受到谁的视线看过来, 她就瞪回去,大眼瞪小眼一点亏不带吃。
对方感受到她炙热的视线,基本上都会把眼珠子挪到一旁小眼镜身上。
花芽不想自己军训第一天就成了显眼包,心里骂了逆子无数遍。琪玛酥也不打算给他了, 回头她就给家里打电话,让顾听澜送别人去!
队伍里周文芳也发现军训的教官是王天柱。
她眉飞色舞地看着花芽。
花芽冲她眨眨眼,想让她别高兴的太早。
然而周文芳没忍住,勾起唇角乐了。
这一乐就坏菜了。
王天柱大公无私地走到小芳阿姨面前,拿着小树杈潇洒的一挥:“你也站过去。”
周文芳傻眼了。
王天柱冷哼一声:“快点。”
周文芳和花芽站成一排, 面对着广大的军训师生。
俩人齐齐磨牙。
花芽见王天柱往后头走了, 小声跟周文芳说:“芳啊, 你发现没有。”
周文芳红着脸说:“发现啥?”
发现小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是个逆子?
花芽说:“咱俩站在树荫下面呢!”
周文芳把眼珠子往下看了看树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虽然丢脸, 但不晒啊!
她由衷地感叹道:“是个好孩子!”
花芽微微地点头:“对!”
“你们俩在这里开会呢?”王天柱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他拿小树杈戳戳花芽的肩膀,花芽死死闭上嘴又当起小哑巴。
她用余光看着周文芳, 周文芳同样咬着嘴巴不说话。
花芽给周文芳使眼色:又不是在谢伟民面前, 你为老不尊地咬什么嘴唇。
结果又被王天柱看到了, 王天柱同志大义灭亲,指着跑道说:“四百米一圈, 你俩罚一圈回来。要是还有力气说话,就再加一圈。”
周文芳赖赖唧唧地跑着,边跑边痛斥王天柱是个坏小孩!
花芽跑的跟走的差不多,就做了个跑步的姿势跟周文芳说:“芳啊!你发现没有!咱们这样动一动比站军姿舒服!”
周文芳想了想,还真是。
只说让她们跑步,没说要多久跑完啊。
只要她们脸皮厚,演技佳,磨蹭半小时不成问题啊!
她俩相互给了个眼神,俩人开始“你追我赶”起来。
男同学边上的教官王欧度见了,直笑:“阿姨真是个有趣的人儿啊。”
王天柱笑说:“滚!”说完,觉得嬉笑不好,把军帽往下压了压,双手背在身后,盯着跑道上磨洋工的小后妈和小芳阿姨。
等到花芽和周文芳跑回来,准备归队继续站军姿。
王天柱说:“四百米花了十八分钟.优秀。”
花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王天柱慢悠悠地说:“给你们机会老老实实跑完一圈,跑在后面的人罚五十个仰卧起坐。现在开始!”
有输赢?!
花芽听了撒腿就跑,什么母子情深、什么姐妹情谊全都送给了耳畔的风。
周文芳在后面怎么都撵不上花芽,明明长得矮,小腿轮的飞飞快。
周文芳气不打一处来。
她们跑了一半的距离,前面的花芽突然放慢脚步。
周文芳不由地也慢了下来。
花芽往前面慢跑,别过头说:“芳啊,你发现没有!小——”
发现没有?发现没有?又是发现没有!
这话周文芳都她娘的听了三次了!
次次不讨好!
她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追到花芽身侧说:“发现什么?”
花芽想跟她说,大不了俩人都跑个第一名,捡个漏子:“你有没有发现——”
“我还能发现什么?!”周文芳骤然发力,撒丫子开跑,打了花芽措手不及。
周文芳边跑边跟后面的花芽喊:“我只能发现你家王天柱根本不放水!”
*
下午回到寝室,大家抱着盆排着队去大澡堂冲澡。
花芽不搭理周文芳,五十个仰卧起坐都罚了,她才不要理叛徒。
周文芳跟在她后面说:“你想走后门还有理啦?让我看看花芽同志的脸皮是不是城墙做的。”
花芽说:“今天班上军训的人加在一起没有我被罚的多。我这叫走后门?谁家走后门像我这样被逆子教育?”
花芽从军训解散到现在,一口一个逆子。
周文芳把一块新毛巾搭在花芽脖子上,哄着丢人现眼的花芽说:“这个毛巾算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咱们一起跑,公平竞争。”
花芽很容易哄好,她捏一捏厚实的棉套毛巾,毛巾的一角绣着大红牡丹,花芽满意地:“知道错误及时改正就好。我就先原谅你了。”
周文芳白了她一眼:“那就谢谢你啦。”
周文芳跟花芽站在澡堂门口排队。
今天不是正式军训,没让新生们排队唱着军歌上食堂,给了她们适应的时间。
花芽和周文芳俩人洗完澡,抱着一盆换洗的衣服回到寝室,准备吃完晚饭再回来洗。
寝室里。
花芽把家里带的日常衣服套在身上,周文芳见了,拉着花芽的裙摆说:“这个版型的百褶裙真新鲜,把你的腰身显得更细。谁能猜到已经是孩子妈了呢。一定是北京寄过来的吧?”
这已经不是稀奇事,花芽身上好看的衣服都是婆婆买的。
这两年花芽基本上没买过什么衣服,郭英同志每次赶在换季之前,找些新鲜时髦的样式寄过来。可谓是很对儿媳妇上心。
周文芳见到好了,就会照着版型自己做上一身。
花芽低头看着裙子说:“这还用说,这种版型的确少见,我妈说裁缝铺子里的人都排着长队点名要这样的裙子呢。她早早的就给我做好了,嘿嘿。”
周文芳打量着摆着裙摆,黑色的裙摆内侧露出宝石蓝的内褶。走动间忽隐忽现。懂行的人仔细看,会发现褶内的料子是真丝的,柔和又有坠感,夏天穿格外凉爽,看就知道是个高级货。
“这个我做不出来。”周文芳知道自己的手艺还没达到这样的境界,缝缝的确良和棉布料可以,遇到真丝的就束手无策。
花芽说:“不碍事,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我妈遇上这样的裙子再给你寄一条来。”
周文芳又看了看说:“要是还有别的颜色我再多要一条,这个真漂亮,我穿一条留一条。”
花芽要被她乐完了,挽着周文芳的胳膊说:“我跟你说,我妈电话里讲过市面上多了不少新款服装。虽然颜色不是很艳丽,大多还是老三色,可低调精致了不少。她还说市场上兴起沪上货,款式很洋呢。”
周文芳跃跃欲试地说:“那等放假咱俩去上海转转?”
十里洋场,上海滩!
花芽眼睛一亮,跟她一拍即合:“成!”
花芽穿着云朵领的白衬衫,配着漂亮的百褶裙,高高兴兴地跟周文芳去食堂。
周文芳没她精神好,走了几步说:“今天还没正式开始,你瞧我的脸都被晒红了,路也走不动。”
花芽说:“我听人说抹芦荟好,供销社不是有卖盆栽芦荟的么,咱俩买一盆在寝室里种着,没事还能美美容。”
周文芳一百个同意:“我怎么不知道芦荟有这样的功效?还以为就消炎呢。那咱俩快点去吃饭,完事早点买回去,免得被人买走了。”
说到吃饭,周文芳问花芽:“你大儿子不跟你一起吃?”
花芽顿时板起小脸说:“他要跟战友们一起吃,不能单独行动。”
周文芳说:“也是,出来都是有纪律要求的。”
她们俩个人也就一荤一素,搭伙吃。
食堂里,刚坐下来遇上小眼镜。小眼镜似乎人缘不错,身边总会有三四个男同学围着他说话。
小眼镜今天跟花芽一起站了会儿军姿,颇有劳苦大众被压迫后的革命情谊,特地端着饭盒过来跟花芽打了声招呼。
他打招呼的时候,边上的一个男同学冲着别人挤眉弄眼。花芽小脑袋瓜一歪,直视他问:“这位同学眼睛不舒服么?”
边上站着的男同学们一下都笑了,小眼镜长得瘦瘦小小,还挺有威望的,他开口说:“都别笑了,我就是跟这位同学打声招呼。”
花芽说:“我有名字,我叫花芽。”
被花芽问过的男同学有些胖,别人都叫他胖子。
他挠挠头,讪讪地说:“抱歉啊,我们班长从来没主动跟谁打过招呼,我就是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
这玩笑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照不宣。不就是说小眼镜对花芽可能有点意思么。花芽是个已婚小少妇,最讨厌这种不三不四的眼神。不管是哪个年代,这种流言蜚语要是传起来,对谁都不好。
花芽板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说:“你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你这是对同学不尊重。”
胖子一下愣住了,他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小眼镜放下饭盒,回头看了他一眼。
胖子瘪瘪嘴说:“我跟你道歉,花芽同学,对不起。”
其他男同学们也收下笑容,不再嘻嘻哈哈。
花芽看胖子说完看了小眼镜一眼,觉得稀奇。小眼镜到底是怎么把男同学们收服的服服帖帖。
“没事。”花芽不准备上纲上线,跟胖子说:“我原谅你了,以后请你别这样就行。”
花芽表现的很大度,小眼镜也没再看胖子。
他跟花芽说:“那我们不打扰了,我们到那边去吃饭。明天早上七点半食堂门口集合,别忘记了。”
周文芳听了以后说:“谢谢你,我们女班长会通知的。”
小眼镜不知为何笑了一下说:“行,算我多管闲事。”
等他走后,周文芳说:“奇了怪,这个小眼镜怎么看起来深藏不漏?”她压低声音说:“也不怨别人误会,你看那边好几个咱班上的同学,也没见他主动打招呼。”
花芽说:“也许是今天一起罚过站吧。”
比起小眼镜打招呼,花芽倒是在想小眼镜多此一举的通知集合时间是为了什么。
杜凌雯身为刚上任的女班长,不会这么快就要搞小动作吧?
花芽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对杜凌雯很反感,她淡淡地说了声:“晦气。”
第320章
像是花芽在食堂那边觉得杜凌雯晦气。
杜凌雯在寝室里呆坐在床上很久。
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也知道到大城市里来毕竟会有不同于她生活处境的人。
特别是在以成绩论优劣的大学校园里,她一个被推荐上北大的工农兵学生,跟正儿八经考学上来的绝对是两码事。
她使劲全力才能被推荐入学, 家里把唯一的一头牛“无偿”赠与给几个村的联合大队, 撒泼打滚让其他人不要争取北大的推荐, 父母带着她挨家挨户的乞求借路费,她才得以来到海城。
因为穷, 从兰州过来的路费她家攒了几个月。
然而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她觉得是一笔巨款的路费在同寝室的女同学这里压根不值一提。
只需要你来我往的一两句话,就能轻轻松松定下去往上海购物的行程。
她坐在床边上,两个拳头紧紧抓着床沿。
她突然站起来, 往墙角的立柜那边去。
花芽的柜子还没来得及买锁头,被她使劲甩着打开门。
花芽的衣服都是顾听澜亲手打包,里面的衣服乍一看很低调,但多看一眼就会发现版型和面料都很出挑。
杜凌雯伸手摸着最上面的,跟她身上一样的布拉吉。明明都是布拉吉, 可花芽的布拉吉面料让她分辨不出是什么高级料子, 叠放在柜子来, 打开来看根本没有褶皱不说,还垂垂的。
她又翻了翻别的衣服, 忽然发现衣服的兜里基本上都被人放着钱。有一两元的有五元的。看起来不像是遗忘, 反而是担心她想买零食和水忘记带钱。
这样被人呵护的感觉,杜凌雯从没有品尝过。
杜凌雯洗一天的碗只能得到五角钱, 除了洗碗还要帮那对夫妻老板照顾小孩, 洗衣服做饭。时不时还会被老板娘骂几句。
她觉得自己的五角钱挣得比别人五元钱都难。
花芽衣柜上面放衣服, 下面放的是鞋子。
除了学校要求早锻炼要穿的白球鞋外,还有红皮凉鞋、小黑皮鞋、千层底的花布鞋。
杜凌雯拿起其中一双黑皮鞋, 用手按了按鞋面。自然的小羊皮纹理和她脚上的假皮革果真可以一眼看得出区别。
杜凌雯想起周文芳说她的话,她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没错,的确是没穿过真正的皮鞋,所以别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的真假的区别,在她眼中根本分辨不出来。
她把花芽的衣柜关上,看到立柜和墙的空档里还放着一排橙子口味的汽水。
她忍不住又把周文芳的衣柜打开。
里面的衣服样式虽然不及花芽的时髦洋气,也都是一等一的好面料。
周文芳的衣柜下面同样是好几双好皮鞋和满足各式需求的其他鞋子。
杜凌雯再次打开花芽的衣柜,发现门侧上面还掖着一叠数不清多少的饭票。
她看到上面无数张荤菜票眼睛不由得发直,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你干什么呢?”黄鹂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饭盒,随口问一句。
她随口的一句话吓了杜凌雯一跳,她摔上衣柜的门就往外走。
杜凌雯无法体会自己的心情。
她无法相信自己刚刚的举动!
为了能顺利上学,她提前三个月到了海城,找到一家夫妻小作坊,给人家洗了三个月的碗,攒出来的伙食费。
她这么辛苦也就算了,凭什么花芽随随便便就往衣柜里塞上那么多张饭票!看起来不珍惜不说,更觉得多一张少一张是无所谓的事。
黄鹂刚坐在书桌边准备吃饭,看到离开的杜凌雯重新折返。
“小杜,辅导员找你。”
杜凌雯说:“知道了。”
她拿起饭盒,打开饭盒,饭盒里面放着用黄色橡皮筋绑着的饭票。
清一色的素菜票。
而每张饭票上都被她写着日期,她仔细算了三四遍,这些饭票可以支持她念完上半学期。
她已经跟夫妻作坊说好,过年的时候她不回家,继续给他们帮忙挣取下学期的伙食费。
其实她本不必过得这么节省,打工三个月挣出来的钱大半被她用来买布料和头绳,以至于这个学期必须抠抠搜搜的过。
她从没想过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没料到到学校第一天就让她有了深刻的体会。
杜凌雯拿着饭盒往北食堂去,一路上心情非常复杂。肚子里似乎装着酸水,一路走一路酸的她心疼。
要不是军训太辛苦,晚上她都不打算吃饭,省一餐算一餐。
她买好素菜和五个苞米面窝窝头。一两饭票可以换五个窝窝头,够她吃两天。
她不好意思在食堂里吃的这么寒碜,她端着饭盒从北食堂出门,走到斜对面的圆形小花园里。
小花园里有几套供学生晨读的石制桌椅,她便打算在那边躲着人吃。
刚走到马路中间,后面有人叫她。
“女班长,请等一等!”
杜凌雯回过头,看到班上两位男同学。
这俩人似乎经常在男班长身边出没,杜凌雯振作起精神,问:“同学,有什么事?”她嘴上说着,慢慢地把手里的饭盒和窝窝头藏到身后。
周武看到路上有来来往往的人,他指了指小花园那边说:“这边人多,咱们到那边说话吧,我有事情想向女班长咨询一下。”
杜凌雯知道大学生很多在校园里会发生一些浪漫的恋爱故事,她挽了挽耳边的头发,打量周武脚下的真皮鞋,轻声说:“那好吧。”
胖子站在周武边上,鼻子里嗤笑着说:“不就是想要打听那个叫花芽的事情,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杜凌雯惊诧地抬头看了周武一眼,周武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居然不反驳,反而挠了挠后脑勺。
杜凌雯差点会错意思,心中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
她看他俩穿着都不简单,不好跟他们翻脸,勉强笑着说:“花芽?我跟她不是很熟悉,不知道能帮助你什么。”
“先到那边去说。”周武红着脸先一步来到石桌边,这里比较清静,后面有两个大树挡着,算是个死角。
他羞臊地看了杜凌雯一眼,杜凌雯都要在心里骂死他了。
杜凌雯先下手为强地说:“实话跟你说,同学,我跟花芽第一天见面,她这个人有个性,不大好接触,所以我俩没说过话。”
班上学生年纪平均在二十六左右,除了几位年纪特别大的、结婚早的,余下一小半都还没结婚。
周武拿手不断地擦着石桌,尴尬地说:“我知道她这个人有个性,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就是.就是班上不少男同学想要认识她,我想先一步跟她接触接触。”
不少男同学想要认识花芽?
杜凌雯勉强压下去的嫉火重新燃烧起来。
这个人家庭条件比她好就算了,凭什么要比她更受欢迎,就因为脸长的好看?
结果周武说:“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就是在学校公布的光荣榜上。我是海城本地人,听说大禹岛上有一位女同志高考分数一骑绝尘,让我望洋兴叹。我就想着要跟她认识认识。今天再一看她,觉得她是一个有小性子却不失体统的人,虽然成绩很好,但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还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活泼又开朗,让我见了一次就忍不住想再见一次.”
杜凌雯听不下去了,她把饭盒和窝窝头往石桌上一扔,开口说:“你们男同志真是以貌取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可知道的太清楚。今天一早上就坐着小轿车过来的,身边还跟着两个男的。她不光跟他们有说有笑,军训的时候你也能看到,她还跟教官挤眉弄眼。这样的女人真的值得你去喜爱?”
周武被她说一愣,反驳道:“说不定送她来的是她的家人,她的兄长和朋友。她军训跟教官挤眉弄眼那也是误会,想必是身体不舒服才会那样,你没看到教官根本没有特殊照顾她么?”
杜凌雯捡起从石桌上滚下去的窝窝头,拿手拍了拍放到一边,唇角勾出一丝冷意地说:“今天我在寝室里分明听到她已经跟别的男人生过孩子。这个你不知道吧?她衣柜里数不清的饭票和钱,这些都是哪来的?你说的清还是她说的清?”
胖子在边上听来听去一拍大腿说:“我就觉得那妞不简单,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原来有不为人知的背景。”
周武皱着眉头说:“你们不要在这里出言诋毁她,只不过生活条件比我们好,我们就必须诋毁她来掩盖内心的嫉妒么?也许、也许她没有公开,但是已经结婚了呢?.我、我会祝福她。请你不要再诋毁她,也不要嫉妒她。”
“谁嫉妒了?”杜凌雯抓起一个窝窝头扔到周武身上,骂道:“你就是不长眼!”
花芽和周文芳洗完饭盒往寝室走,听到杜凌雯的声音。
花芽没打算过去听,周文芳反而说:“说不准是谁找她吵架,咱们就离得远远的看看热闹。”
花芽觉得也不是不行,于是跟在周文芳后面走到小花园的树后面听了起来。
她越听越无语,站在她前面的周文芳几次要冲过去打杜凌雯,被花芽抱住腰捂着嘴拦了下来。
“杜凌雯就是个小人,你跟她计较不完的。”花芽好心劝着周文芳说:“被背后说几句掉不了一块肉。”
她来这里上学前,还被高婶子“谈心”过。要让她好好表现,她跟周文芳代表着031家属团体,不能掉链子。
花芽也是很生气,但到底咬牙忍耐着。
杜凌雯不知道气上头还是怎么地,说完花芽又开始说周文芳。
“你看她身边的那个女的,穿的妖妖娆娆不说,还鼻孔里看人!”
杜凌雯一肚子嫉妒,周文芳的穿着打扮有品位又新潮,完全是她梦里的才能幻想出来的装扮。
她想起周文芳挤兑她的话,跟胖子和周武说:“那个女的还瞧不起我们这种穷苦人家的学子,言里言外都是她穿的好、打扮的好。还说我脚上的皮鞋有什么好穿的,又不是皮的。还说咱们班上的男同学一个比一个丑,她都没眼看。”
“不、我不相信。”周武用怀疑的口吻说:“我不认为她们俩人是这样的人品。咱们北大学子选择的都是品学兼优的优秀学生,随便拿出去谁都能在其他学校里成为佼佼者。不可能说出那样没道德的话。”
杜凌雯冷笑着说:“吃了那么多年大锅饭是不是把你的脑子吃傻了?大家都是一个碗里吃饭的,凭什么周文芳能打扮成那样?我看她的东西就不是好来的!看起来是个体面人,指不定在人后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去!
杜凌雯嘴巴里说出来话,让周文芳愣住了。
周文芳感觉到腰上揽着她的手突然松开,旁边一个小黑影窜了出去!
糟了!
周文芳赶紧跟在花芽后面,想要叫住她。
然而花芽小腿“噔噔噔”地跑过去,二话不说薅住杜凌雯的头发往她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杜凌雯还没反应过来,被花芽踹到地上滚一圈。披着的头发上满是杂草和泥土。
她爬起来“诶哟”了几声,捂着肚子看着花芽在她面前。杜凌雯骂了一声脏话后喊道:“你敢打我?!”
她往花芽那边冲,花芽也往她这边冲,一时间场面不可开交。
花芽嚷道:“小芳不体面你体面,你就是个大烂嘴巴!”
花芽不会骂人,杜凌雯污言秽语一套套骂出来。花芽骂不过就揍,胳膊和小腿轮成残影,噼里啪啦往杜凌雯身上招呼。好歹还有一丝丝的理智,没用全部的力气去教训该死的杜凌雯。
让人惊讶地是,杜凌雯也不甘示弱,一边挨着打,一边还在骂!
杜凌雯把她从她妈那里学到的撒泼打滚的泼妇那一套全都使了出来,花芽听她越骂越脏,小拳头抡的呼呼带风。
周武和胖子见到事情闹大了,女同学打起来了,他们俩男同志不好拉架。
好不容易看到周文芳过来,周文芳也喊道:“都别打了!”一副要拉架的架势,结果她就跑到杜凌雯身后,拦住杜凌雯的手,还抓起一个窝窝头堵住她的嘴!
周文芳嘴里说着“别打了”,手下抓着杜凌雯不放,活生生拉偏架:“干什么打架啊,有话好好说啊!”
花芽趁机又往杜凌雯身上踢了好几脚。
她算是知道了,班上有这样的同学,就是个搅屎棍子,这四年都别想着安安稳稳的过!反正打都打了,不如好好给她个教训!
得罪君子不怕,就怕被杜凌雯这样的小人惦记!
“打人了!打人了!”杜凌雯不讨好,男同学派不上用场,她只有自己扯着喊人:“打人了,救命啊!”
北食堂南边是南二食堂,是个教职工吃饭的小食堂。
今天军训的教官也都在里面吃饭。
王天柱和王欧度、鲁凯等人吃完饭,列队往寝室去休息。休息到晚上七点半,他们还有精神文明的学习。
“救命?”
王天柱耳朵动了动,停住脚步,跟前面领队的排长打了个报告。
他们几个人赶到现场,王天柱看着骑在杜凌雯身上骂骂咧咧的小后妈,还有被杜凌雯反手掀翻在地上,死活不起来的周文芳.
好家伙,小后妈居然到学校第一天就聚众打架!
花芽见有人来了,披头散发地从杜凌雯身上起来,气喘吁吁地捋了捋头发。
王天柱一边鼓掌一边感叹地说:“妈,我好为你骄傲啊。”
花芽冲傻眼的王欧度和鲁凯点点头:“来了啊。”
听到王天柱的话,花芽甜甜一笑说:“谢了,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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