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周向海在, 自然是不用林茉干活的。
今天的卤菜比昨天要多一点，但周向海拎起来十分轻松。
在林茉看来，比昨天自己哥哥拎的时候还要轻松。
到底是书中大佬, 首先身体素质就比别人强。
林茉在心里这样感慨, 不由的多看了斜前方那个精壮的身子好几眼。
周向海放下卤菜袋子, 直起身子，回头朝林茉看来。
林茉连忙偏开头, 假装自己在看别处。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慌乱地转开眼神的那一幕, 正好被周向海看到了。
不仅如此。
周向海看到林茉的脸悄悄地红了。
她在偷看他。
周向海翘起嘴角，走到林茉跟前，低声问：“还想看吗？”
“不, 不想了, 哦不是, 我刚才没看你。”
周向海：“嗯, 我没说你看我。”
林茉……
欲盖弥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得就是她吧。
她暂时不想理周向海了。
这时正好有人走出来, 见到林茉, 很是惊喜地喊了一声，“林同志, 你可来了！”
那语气，那声音, 活像是董永遇到的七仙女儿, 整个人往外地透着欢喜。
周向海一下子警觉起来, 倏然回头, 看向来人。
小刘——也就是食堂大师傅刘师傅的侄子，正兴致勃勃地朝林茉走过来, 目光炯炯，像发亮的电灯泡。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就只有那个窈窕美丽的姑娘，其余的任何事他都看不到了。
当他距离林茉只有两三步之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暗。
前头不知道咋的，多了一人。这人很高，小刘目光平视，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
再抬头，小刘姐对上了对方冷峻的目光。
这目光——怎么说呢？
小刘想到寒冬腊月、午夜十二点以后，河里的冰。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冰。
于是，大热天的，小刘居然打了个寒颤。
连说话也结巴起来。
“同、同志你找谁？”
周向海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小刘，一面说：“我不找谁，我是陪我对象一起来过来送卤菜的。”
“你对象？”
小刘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死心地问：“你、你对象是谁？”
周向海刚要张口回答，有人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
“同志，这是我对象，姓周，叫周向海。以后我们两个会一起送货，或者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来了。
突然响起来的女声娇娇软软，吐字却十分清晰，让两个男人都心头一动。
只是两个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小刘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林茉看，又盯着周向海看。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他昨天刚刚看上了这个姑娘，今天人家就说自己有对象了。
自己的命也太苦了吧！
悲哀太悲哀了。
小刘很想哭。
周向海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他心里甜滋滋的，比喝了一碗蜂蜜水还要甜百倍千倍。
他家茉茉就是懂事，就是聪明。
还没等他说呢，就在情敌面前承认他的身份了。
周向海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刘，觉得对方长得还行，不过做他的情敌么，其实小刘还不够格。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些人呀，就是不自量力。
即便知道自己不如他，还是会过来纠缠茉茉。
这个没办法，谁让他家茉茉太好看，也太优秀了呢！
所以，这个时候，身为林茉的正牌对象的他就必须要出现了。
周向海此时甚至十分后悔，昨天自己就应该跟着一起过来，那样的话就能把小刘对林茉不切实际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当然了，今天来也不算太晚。
周向海看向小刘，觉着自己还挺欣赏后者那种混合着惊讶与悲哀的表情。
林茉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可算是明白周向海早晨从外边儿进屋，那脸黑的样子到底是为何而来了
肯定是哥哥林义跟他说了什么，这不他直接过来宣示主权来了。
其实，林茉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她又不傻，不是没有感觉到小刘对自己的在意，但是林茉一点都不动心。
已经有了周向海，其他的男人再怎么样，林茉都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显然某个人是放在心上了。
林茉也就不吝啬安一下周向海的心。
三个人各怀心思，但是最痛苦的就是小刘。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裂开，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
而且，看周向海的样子——倒不是叫小刘妄自菲薄——单从外貌上看，他就跟周向海没法比。
三个人居然就僵持在这里，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刘师傅从后厨追出来，这才打破三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刘师傅心里急呀。
刚才他在后厨听见声音，就知道林茉来了，当时就想着赶紧出来，以免自己侄子跟林茉多接触，心思动得更多。
可是他到底是上了些年纪，跟二十郎当岁的侄子的腿脚又怎么能比呢？
当然是小刘奔在前头，还比刘师傅快得不是一星半点。
刘师傅一面倒腾自己的腿，里面心里狠狠地骂侄子：真是没出息，怎么见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就啥都不顾了。
不过，刘师傅转出门来一看这场景，他就不着急了。
林茉居然今天带着对象来了，这敢情好呀！
带着对象好呀，省得自己那傻侄子老是瞎想乱想。
这么说吧，林茉今天的举动算是无形中为刘师傅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所以他的态度也肉眼可见的，比昨天好了很多。
刘师傅走过来，乐呵呵地跟林茉打招呼，称呼也从“同志”变成了“小林同志”。
“小林同志，你来了？今天的卤菜重量还跟昨天差不多吗？有没有新的样式啊？”
这些都是废话，刘师傅知道，但他就是故意找话说的。
林茉也看出来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既然人家递过来橄榄枝，即便是出于礼貌，林茉也不能不接着。
她也笑起来，甜甜地喊刘师傅。
“今天的重量还跟昨天一样，样式也是一样的。”
林茉往后厨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在忙碌着中午的饭菜，并没有人注意这边。
她快速从随身挎着的竹篮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塞到刘师傅手里。
“你这、这是做什么！”
刘师傅轻车熟路，这么问也不过是装装样子。
否则也不会刻意压低声音。
林茉假装没看出来，也没听出来，一脸地不好意思，“这是新卤的菜色，怕不好吃，就拿一点先让您跟小刘同志尝尝，要是好吃，赶明儿我再送来。”
哦，新菜色呀。
身为食堂大师傅以及——食堂大师傅的亲侄儿，试菜也是很正常的行为。
刘师傅就笑起来，两只眼睛都眯缝着，“那行，那我就尝尝。你说得也对，要是不好吃，你送来大家不爱吃，也是浪费。”
林茉：“可不是，所以还是请刘师傅多劳累了。”
把吃好吃的说成劳累，林茉也是妙人儿了。
刘师傅听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旁边的小刘却十分尴尬，不断地给自己叔叔使眼色，只刘师傅却视而不见。
食堂大师傅手里也是有些权力的，有权力么，得孝敬是应该的。
这些事情，刘师傅算是轻车熟路，一点都不觉得不对，也不觉得尴尬。
他呵呵笑着，似乎对林茉的上道很是满意。
转头招呼侄子，“赶紧的，去称一下今天的卤菜重量。”
小刘不想去，即便知道林茉有了对象，他还是想和她多呆一会儿。
刘师傅一眼瞪过去，再加上周向海在旁边虎视眈眈，小刘只好一脸憋屈的拎着卤菜袋子，往后厨去了。
过了一会，他回来，说：“今天有十二斤。”
刘师傅：“十二斤？你称对了吗？”
这小子，别是有故意给林茉放水吧？要真是这样，今天早晨自己背人对他耳提面命的教育，就算是白搭了。
小刘还没从自己喜欢的姑娘有对象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说话有点蔫蔫的，姿态也有点蔫蔫的。
听到叔叔的问话，小刘耷拉的脑袋抬起来，慢慢地摇头。
“都是实打实称的，叔叔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称一下。”
这么一说的话，刘师傅就信了。
不信也不行啊。称就在后厨，他只要走两步就能看得到。
侄子再傻，也不至于这么当场骗他。
哦不对，昨天侄子刚骗过他。
正当刘师傅不知该不该相信侄子的时候，林茉说话了。
“刘师傅，今天带过来的，确实是十二斤。麻烦您记成十斤吧。”
昨天她占了一斤半的便宜，今天还两斤，算下来，还是公家占便宜了，她吃亏了。不过做生意么，细微之处也不用太计较。
刘师傅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行，就按你说得办。”
说完，他笑起来。
还是眯缝着两只眼睛，但看起来，却比刚才真诚多了。
林茉和周向海相跟着离开，小刘还站在原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发呆。
刘师傅过来，轻轻拍一拍侄子的肩膀，“行了，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
小刘转头，一脸哀伤地看着叔叔，“叔，你说好姑娘怎么都有对象呀！”
这话，叫刘师傅没法回答。
不过，他却破天荒地没有反驳侄子。
林茉确实是个好姑娘，而且脑子是真聪明。
在这个瞬间，刘师傅突然就希望林茉没有对象了。
她没有对象，他可以把她正式介绍给自己的侄子。
有这么个大方聪明的姑娘做自己侄媳妇，老刘家就有希望了。
哎，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呀。
刘师傅收回思绪，把恋恋不舍的侄子拉回后厨干活去了。
第62章
从食堂离开的路上, 周向海没咋说话。
林茉看过去的时候，周向海也就看着她，目光中似有深意。
两个相跟着走了一段, 眼看着快到大门口了, 林茉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咋的, 还在吃醋呢？”
吃醋。
这个论调让周向海有点尴尬，但本着诚实的原则, 他也没法否认。
“不仅那个小刘对你有意思, 他叔好像也挺喜欢你。”
不会明天就要撮合林茉跟他侄子吧？
如果刘师傅在这里，肯定要为周向海的敏锐叫好了。
回想刚才和刘师傅的相处，林茉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摇了摇头, 说：“他不会。他侄子是有工作的人。”
她却没工作。
虽然, 即便有机会, 林茉也不会来厂里，过早八晚六的生活。她说的是一般人的想法。
那个刘师傅, 一看就是挺会算计的那种。
这话, 周向海就不爱听了。
“你现在自力更生, 他们想高攀还高攀不上。”
他家的茉茉，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周向海的占有欲又有抬头的趋势, 林茉忙岔开话题。
“一会儿咱们得去买点猪皮，明天做卤菜用。”
刚才她给刘师傅油纸包里, 放的就是卤猪皮。
虽然刘师傅没给回话, 但林茉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卤猪皮错不了, 指定好吃。
她想着今儿买点生猪皮, 都卤了，一半明儿送过来, 一半自家人吃。
“给你和奶奶也送点。”
周向海听了自然高兴。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周向海的其他家人。
聊着天，大门口就在眼前了。
跟上次一样，林茉和门卫大爷打了招呼。后者见了林茉乐呵呵的，说了两句话，大爷一眼看到站在林茉身后的周向海。
“嗬，这小伙子精神，谁呀？”
林茉也没瞒着，说是自己对象。
门卫大爷赞许地点点头，在林茉和周向海身上来回看，“般配，真般配。”
昨儿个他还私下里想的，就林茉这么好看的姑娘，得啥样的小伙子才能配得上呀。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今儿见到周向海，大爷就知道了。
可不就得这样的小伙子才能配得上!
周向海挺直了腰板，以便让门卫大爷看得更清楚些。
两人走出去老远，门卫大爷还在那里感叹呢，“般配，般配啊！”
路巧晴骑车过来，正好听到，问咋回事。
她虽然是副厂长千金，但每次到厂子来，都会很守规矩地登记。不过十次里有八次，门卫大爷就挥挥手让她进去得了。
这回也是一样。
门卫大爷还不打算登记。
路巧晴么，副厂长闺女，虽然她人不在厂子里工作，但大名儿几乎每个人都晓得了。这张漂亮的脸蛋，在厂子里也是混了个脸熟。
登记干啥，不是浪费纸张和油墨嘛。
大爷挥挥手，意思让路巧晴别登记了，又提起刚才的话头。
“就你那天带进来的那个姑娘，给食堂送卤菜的，今儿带她对象来的。小伙子长得是真精神。”
听了这话，原本要进厂的路巧晴停住脚步，“林茉刚走啊？”
大爷：“可不是刚走？咋的，你找她呀？”
那可是正正好错过了。
路巧晴有些懊恼。
她昨天就想来的，临时有事耽误了。昨天一整天路巧晴干着别的事儿，心里想着林茉。
机械厂是个老厂。
老厂嘛，人事关系就比较复杂。
路巧晴虽然并不在机械厂工作，但从父亲的嘴里也多多少少的听到了一些。
食堂大师傅刘师傅是正厂长的远方亲戚，而正厂长和路巧晴的父亲多年来只维持表面的平和，实际在很多事情上的意见是不一致的。
长期意见向左，导致的就是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正厂长或许明示，或许暗示，总之都会教唆刘师傅给林茉下绊子。尤其是在最初这几天，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有些人确实是挺欺生的。
路巧晴就想着自己跟着过来，无形中也可以用行动告诉别人，林茉是有人罩着的。
可紧赶慢赶的，她还是来晚了。
而且，她听到了什么？
“大爷，您说林茉带他对象来的？”
“可不是她对象！哎哟，那个般配！我都看直眼了。”
要是自己有这么一对儿女儿女婿，大爷做梦都能笑醒了。
还真的是。
震惊过后，路巧晴有些好奇。
她特别喜欢林茉。
觉着那个姑娘不仅长得特别好看，跟天仙似的，性格也特别好。
而且说话办事爽快利落，雷厉风行，一点儿也没有一般女孩子的扭捏。
几乎就是完美的存在。
就这么说吧，在路巧琴的心里，但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样的男人可以配得上林茉。
路巧晴太好奇了，更重要的时候，她私心想着给林茉掌掌眼。
于是让门卫大爷明天转告林茉，自己在国营饭店请他们吃饭。
“务必让她把对象也带着。”
时间定在了十一点，吃午饭确实是早了点儿。
但路巧晴想到，林茉每天还得买菜、回家还得做第二天的卤菜，还是早点吃午饭，林茉就可以早点回家去忙乎了。
门卫大爷自然答应下来。
另一边，周向海并不知道自己明天要面对什么。
有林茉在身边，他整个人都是很放松的状态。
而有他在，林茉也轻松了许多。
首先买菜买肉都不用自己拎着了，她只要挑好东西，跟周向海说明白了，后者自然会接过来东西，放在网兜里。
周向海甚至要结菜钱，被林茉拦住了。
周向海挑眉，“怎么，跟我还要算清楚了？”
林茉就笑，“那倒不是。”
还有啥可算的呀！
周向海都给钱了，算下来一个月的买菜买肉调料成本其实都是周向海出的。
“我就是想把账记得明明白白，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活，不想混为一谈。”
这么一说，周向海也就明白了。
他收回手里的钱，看着林茉把钱交给售货员。
就很——不得劲儿。
不能为心爱的女人付账，这其实挺让他憋屈的。
不过，林茉既然这么说，他照办就是了。大不了，他过阵子再找机会补助她。
周向海本来想带着林茉在县城里逛逛，中午在国营饭店吃一顿饭。
可被林茉拒绝了。
林茉也想逛一逛，也想吃饭。
可周向海还得回去盯着盖房子呢。
周向海也没再坚持。
两个人相跟着骑车往村里走，这会儿差不多到了中午11点多。太阳光很强烈，照得人眼睛发晕。
周向海回头看到林茉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不免一阵心疼。
“赶明儿，你就别过来了，我自己把卤菜送过去。”
除了天气太晒之外，周向海也觉得林茉实在是太辛苦了。
早晨吃完饭，林茉就要到县城送卤菜。
送完卤菜又得去菜市场和肉铺，买菜、买肉、买调料。
匆匆赶回家，中午吃饭可能也就休息一小会儿，下午接着要卤菜卤肉。
这么一算的话，一天到晚林茉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几个钟头。
太累太辛苦了。
林茉原本就身材瘦弱。这么累了几天，她的下巴更尖了。
其实在周向海看来，他自己完全能养得起林茉，他也愿意养着，心甘情愿。
虽然说现在两个人还没有领证，也没有办酒席，但在周向海心里，林茉已经是他媳妇儿了。
两人差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形式。
周翔还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从来没有提过，因为他知道，林茉就不是那种会心安理得靠人养着的人。
看起来娇娇弱弱，内心很有骨头。
这反而让周向海对她更加珍惜。
但即便不用他养，周向海也想在不勉强林茉的情况下，自己多承担一点。
必然，替她去送卤菜，比如替她去买菜买肉。
林茉想了想，说：“明天我还是得去，毕竟刚刚开始往食堂送菜。各方面得熟悉一下。这样，一个礼拜，你陪着我去一个礼拜，然后如果不耽误你的事儿的话，你就替我去送吧。”
周向海说不耽误。
林茉就问盖房子得人盯着吧？
周向海：“都是朋友，不会偷懒的，其实也不用盯着。再说，还有栓柱在那里呢。”
栓柱倒是个可靠的。
听周向海这么一说，林茉也就不担心了。
回到家里，周向海帮着把菜肉的拎到灶间，急匆匆地走了。
家里其他人都去上工了，屋子里静悄悄的。
林茉送周向海出去后，回到屋子，喝口水赶紧做饭。
饭刚入锅，宋桂枝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山山。
山山戴着个草帽，一张小脸热得红红的。
一进门，就嚷嚷着渴了，要喝水。
林茉把提前晾好的蜂蜜水送到山山嘴边，小家伙双手端住，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儿朝天。
“小姑姑，好喝！”
山山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给林茉看得心里发软。
转身去拿了毛巾给山山擦汗，一面说：“我们山山再忍几天，再过一个礼拜，小姑姑就能在家里陪你了，你就不用去地里晒着了。”
“真的？小姑姑你说真的？”
天气可真是太热了，山山是个怕热的孩子，他不像别的小男孩那样喜欢在太阳底下奔跑，他不喜欢。
他只喜欢坐在树荫底下。
但外面哪里有家里凉快。
山山很想在家里呆着。
但家里的大人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小姑姑要卖卤菜，一走走一上午，下午还要做卤菜。
他爹娘和爷爷奶奶呢，每天都会去下地，根本没有人带着他。
“对啊。小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
山山想了想，没想出来反例，就相信了林茉的话。
等李红梅回来的时候，小家伙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娘。
第63章
李红梅当然愿意自己孩子留在家里, 不用跟着去地里受热。
可她是明理的人，反而来劝林茉，“你呀, 就去忙你的, 不用特意为了带山山耽误你的事儿。”
林茉就笑着把自己跟周向海商量好的事儿说了一遍。
没等李红梅说什么, 宋桂枝就先拍手叫好。
“那敢情好！也省得你天天来回跑，太累了。”
其实李红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她身为嫂子, 不好这么直接说罢了。
对于宋桂枝的反应，林茉一点儿也不例外，毕竟, 娘对她偏心是大家都能看到了。
周向海是女婿, 在宋桂枝眼里, 与其让闺女劳累, 真的不如让未来女婿受累。
人心有偏向，关系有亲疏, 这也是正常的。
不过, 吃饭的时候, 山山显摆似的把这事一说，林义就不乐意了。
“小妹, 你这是不信任大哥呗？”
啊？
林茉有些懵。
“哥，这个跟信不信任你有啥关系？”
林义赌气似的扒拉一口饭, 这才说道：“放着一个身强力壮的哥哥, 你不用。偏偏让周向海去送卤菜, 这还不是不信任我？”
林茉……
她还真的有点无法反驳。
李红梅见小姑子愣怔, 忙拉了自己男人一下，嗔怪地说：“你看看你, 没事逗小妹干啥。”
多大的人了，还跟未来妹婿争锋呢。
林义哼一声，不说话，埋头继续吃饭。
他有一种：自己娇宠大的妹妹就要跟别人跑了的感觉。
林茉隐约猜出来林义的想法，思考了一下，说：“要不，你一三五，周向海二四六？”
林义从饭碗里抬起头来，问：“那礼拜天呢？”
瞧他这炯炯的眼神，大有一种，礼拜天你要是让谁送菜，就是偏心谁的意思。
林茉一时无语。
什么时候，大家的觉悟都这么高了，反而要争着抢着去干活的吗？
晚上，周向海来找她的时候，林茉就把中午的事儿当笑话一样说了。
“我是真没想到，大哥那么大的人了，跟小孩儿一样。”
周向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家人，挺看重你的。”
林茉愣了一下，抿嘴笑开，“是啊，他们都对我很好。”
说完了，她猛然想起来周向海的身世。
自己顶替了原身的位置，同时也就全盘接受了林家的疼爱，这样一算，她何其有幸。
但周向海就不一样了。
周向海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人，但自小就被养在爷爷奶奶家里，和爹娘就不太亲近，更别说和哥哥以及妹妹了。
算下来，他真正亲近的人，如今只剩下奶奶一个人。
想到这里，林茉不免有点心疼。
轻声问道：“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的说话声轻轻的，生怕引起周向海什么不好的联想似的。
体会到这一点，周向海感激地看了林茉一眼，说：“还算好吧，不过，到底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身体逐渐衰败是不可避免的现实。
周向海不想接受，可不得不接受。
林茉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问：“奶奶今年有七十吗？”
周向海：“差两年七十岁。”
才六十八岁啊，在几十年后，这个年纪还不算大。公交车上，超市里，公园里，到处是六七十岁健步如飞的人。
林茉不免感叹这个年代人结婚早。
一面心里想着，按照剧情，再过半年，奶奶就要离世了。到时候，周向海肯定特别难过。
自己既然穿进来了，也提前知道的剧情，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延长奶奶的寿命呢？
比如，找个靠谱的医生什么的。
林茉便拐着弯地打听都谁给奶奶治病的。
周向海叹口气，“带着去县城看了，也去省城看了，都没看出什么大毛病，只说让养着。”
没有什么大毛病，奶奶却越来越虚弱。
周向海直觉不太妙。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医生的。
提起奶奶的病，周向海显得有些沮丧。
他沉默下来，一时没再说什么。
林茉也沉默着。
心里却在暗暗盘算。
也因为提起这个话题，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卿卿我我。
看看天色不早，就各自回家了。
正好林义从屋里出来倒洗脚水，看到妹妹进大门，他有点诧异。
“这么早回来了？”
林茉：“哥，你嫌我回来早啊？那我早去找周向海呆一会儿。”
“哎！”
林义忙叫住妹妹，低声道：“你可多在家呆会儿吧。”
过个一年半载的，妹子真的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在家里的时间就更少了。
林茉当然知道自己哥哥是故意那么说的，她也是故意的。
既然林义率先示弱，那她就不逗他了。
林茉往自己屋里走，林义在她身后叫她，“热水给你放门口了，你自己拎进去。”
“好，谢谢哥。”
林茉站住，转身对林义甜甜地笑。
即便夜色渐浓，林义看不清妹妹脸上的神色，但从后者语气中，他也能听出来她是在笑的。
林义也跟着笑。
虽然他心里对周向海这个将要抢走妹妹的人不感冒，但不得不说，自从林茉重新跟周向海谈对象以后，她的心情是肉眼可见地好了。
身为哥哥，林义就希望自己妹妹高兴，天天高兴。
自从跟周向海聊过以后，林茉就把找医生的事儿放在了心上。
晚上，她躺在炕上，仔细回忆剧情，试图在其中找到一点点线索。
原书里，周奶奶去世之前，周家人并没有寻访到名医挽救周奶奶的姓名。可其他人呢？有什么生病、被神医救了了的吗？
林茉想了半天，总算让她想起个人来。
陈军。
得病的不是陈军，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他的姨婆还是姑婆来着，林茉记不清楚了。
反正是为老人家，也是身体虚弱，西医查不出什么毛病来。然后那位姨婆的家里人就到处寻访，终于找到一位老中医，历经半年多，才治好了姨婆。
这事儿，是原身刚私奔到陈家，陈军跟她说的。那时候两个人还在蜜里调油的阶段，经常会唠些家常。
是的，陈军说起这个的时候，是当家常说的。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延长周奶奶生命的希望。
只是，书里对这段剧情一笔带过，所以林茉也不知道那个厉害的老中医到底住在哪里，怎么才能找到。
难道，还得联系陈军？
啊，呸。
想想就觉得恶心。
可是不联系的话，林茉不忍心让周向海在半年之后承受失去奶奶的痛苦。
想着想着，林茉就睡着了。
可能是晚上睡得有点晚，第二天，林茉起晚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恰好传来说话声，听着那好听的低沉醇厚的声音，林茉就知道是谁来了。
她赶紧穿好衣服鞋子出自己屋子，来到灶间的时候，果然隔着门帘子瞧见了周向海。
其实不是完整地瞧见了，但林茉认出来他那双大长腿。
坐在炕上，脚蹬在地上，腿都放不下，只能蜷缩着的，大长腿。
林茉抿嘴笑起来，打了热水洗脸。
再进屋的时候，已经是干干净净收拾好的林茉了。
林茉一进来，周向海就停住说话，回头朝她看过来。
就好像，他坐在那里，却一直注意着门口似的。
林茉笑了笑，解释：“我起晚了。”
周向海目光落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问：“要不，今天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去送卤菜也行。”
不就食堂那个刘师傅么，周向海觉得自己搞得定。
林茉摇头，拒绝了。
知道周向海是不忍心让她劳累，但自己的生意，在最初的时候必须上心。即便以后让周向海单独送卤菜去，林茉也打算隔三差五地跟着去。
倒不是不信任周向海，而是她不想当个甩手掌柜。
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靠给男人，那不是她林茉的风格。
周向海也知道林茉的性格，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那你慢慢吃，时间来得及。”
林茉点点头，坐到了炕桌边。
其他人都吃完饭了，炕桌被搬到地上，林茉只好坐在小板凳上吃饭。
今天早晨照例有一个鸡蛋，有小米粥，都是林茉爱吃的。
还有卤猪皮。
昨天泡了一.夜，今天特别入味。
其他人都下地去了，家里就剩下宋桂枝。
林茉问宋桂枝卤猪皮好吃不好吃。
宋桂枝正陪着未来女婿说话，听到这话就笑起来，“你做的，能不好吃？你哥都快把自己舌头咽下去了。就给你留的这一块，还是你嫂子从他筷子底下抢出来的。”
当时场面那叫一个惨烈。
林茉听宋桂枝描述，再脑补当时场景，忍不住笑起来。
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给周向海看呆了。
第64章
林茉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吃完了早饭, 和周向海骑车去了机械厂食堂。
刘师傅透过玻璃看到林茉来了，便跑出来。
笑眯眯地跟林茉和周向海打招呼，“你们来了？”
昨天, 林茉专门多送了两斤卤菜, 却主动不让记账的行为引起了刘师傅的好感。
刘师傅也想过了, 不管以后咋，林茉这姑娘至少挺上道的。
反正送卤菜进食堂已经是定局, 刘师傅想着暂时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至于找机会把林茉挤兑走, 刘师傅表示，这完全不影响。
林茉也笑，“哎, 来了, 刘师傅忙着呢！”
刘师傅摊开双手, 笑呵呵, “天天就是这，忙完早饭忙午饭, 忙完午饭忙晚饭, 没个闲工夫。”
说完, 他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林茉很想说：你要觉得累，要不这个食堂大师傅让我干干？
不过, 她也就想想而已。
要真这么说，刘师傅现在就能给她赶出去。
林茉于是违心地说了几句恭维的话, 说刘师傅才能高, 所以能者多劳。
给刘师傅逗得眉开眼笑的。
称重量和记账也就十分顺利, 今天林茉没有多送卤菜, 依旧是十斤。
不过，倒是增加了新品种——就是昨天让刘师傅试吃的卤猪皮。
林茉笑着解释, “昨天我没来得及问您，回去就直接卤了猪皮。不过，怕不好吃，没带多少。”
刘师傅听了有些惊喜，昨天他也忘了，回去吃一口，卤猪皮特别好吃的。
虽然是跟其他卤菜一锅出来的，但猪皮有一种特别的口感。
林茉做卤菜的时候，显然把火候控制得很好，所以猪皮煮得不老不嫩。
刚刚好。
既不会太软糯，没有嚼口，又不会太硬咬不动。
总之，就是特别好吃。
刘师傅昨天晚上把卤猪皮带回去，自己的一儿一女就吃了一多半。他跟老婆差点没捞着吃。
当时他就有点懊悔，该当时让林茉第二天带猪皮的。
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想到他前头去了。
“挺好挺好，带了猪皮挺好的。”
刘师傅想着，一会儿就把卤猪皮给食堂的人分分，因为太好吃了，他不想让工人们吃到。免得大家离不开林茉的卤菜。
以后的形势会对自己不利。
林茉并不知道刘师傅是打着这个主意，不过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太在意。
她给食堂送卤菜，只要刘师傅按照实际重量记账，每个月及时结账就行了。
别的，林茉管不了，也不想管。
送完菜，跟刘师傅确认好重量，林茉跟周向海便往外走。
周向海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脚步十分轻快。
林茉好奇，问了一句，周向海说：“那个什么小刘，今儿没出来。”
就因为这？
林茉简直无语。
她没想到，素来沉稳的周向海，居然会因为这个如此高兴。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周向海还是挺可爱的。
*
中午，十一点整，路巧晴在国营饭店见到了林茉。
不过，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林茉身上，而是一直打量着周向海。
用一种审视的、甚至带点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周向海。
周向海目光沉静，不闪不避，对路巧晴友好地笑了笑，说：“听茉茉提了你好几回，今天见到了。路同志，你好，我是周向海。”
路巧晴点点头，嗯一声。
“你好，我是路巧晴。我却从没听林茉提过你。”
林茉……
感受到旁边周向海询问的视线，林茉轻咳一声，与其说在跟路巧晴说话，不如说在跟某人解释。
“巧晴，虽然咱俩特别投缘，但其实认识也没多长时间，有些话题，还没聊到呢。”
没聊到，所以没提。
这个理由应该可以接受吧。
林茉看向周向海，后者虽然没说话，脸色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林茉却看到，周向海的嘴角微微地翘了一下。
菜是路巧晴点的，大手笔，三个菜都是肉菜。
菜上来以后，路巧晴只给林茉夹菜，倒是也招呼了周向海一声，“你自己吃啊。”
周向海点点头。
伸筷子夹上其中一盘红烧肉，他的筷子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决定到底夹哪一块。
路巧晴心中鄙夷。
心想：这个叫什么周向海的到底是配不上林茉？
下一秒，路巧晴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周向海夹起最瘦的那一块五花肉，筷子一伸，放在了对面坐着林茉碗里。
是的，林茉坐在周向海的对面。
从整个桌子的格局来看，两个人的距离是最远的。
这是路巧晴要求的。
本来周向海想拉着林茉坐在自己身边，但当时被路巧晴给拦住了。
路巧晴说，“茉茉当然是要跟我坐在一边。”
周向海当然不愿意。
自从他跟林茉重新联系起来、重新开始处对象，他就恨不得时时刻刻把林茉放在自己身边。
希望自己一转头就能看见林茉，甚至不用转头，就能听到林茉的呼吸。
眼角的余光能瞥到她脸颊上甜甜的笑意。
但周向海克制住了。
他很敏锐，他看出来路巧晴今天来，就是来考验他的。虽然有些事情让他觉得不舒服，但想到路巧晴是为了林茉好，周向海的所有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会儿，他隔着一张桌子，把他目测半天才挑好的最好的红烧肉放在了林茉碗里。
“吃这块，偏瘦的。”
林茉嗯一声，也没有抬头，夹起那块红烧肉放在自己嘴巴里。
一种熟络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流动。
就好像类似的事情，他们已经做过无数回。
周向海自然而然把最好吃的东西挑给林茉，而林茉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没有丝毫勉强，没有丝毫尴尬和不好意思。
人的表情动作可以演，但独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却演不出来。
路巧晴放下一小半的心，把自己面前的红烧鱼往周向海的方向推了推。
“你也吃吧。”
林茉抬头，诧异地看着路巧晴。
路巧晴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嗔怪地问：“怎么，招待你对象，你还不愿意了？”
“愿意愿意，谢谢巧晴。”
林茉点头如捣蒜。
说完，她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虽然和路巧晴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林茉觉得跟对方特别投缘。再说，路巧晴还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但让林茉给机械厂食堂送卤菜。
相比之前在黑市卖卤菜，林茉觉得现在是省心多了。
不用风吹日晒雨淋，而且收入还有保障。
她很感激路巧晴，也很喜欢路巧晴。
当然希望路巧晴和周向海能够和平相处。
三个人刚见面的时候，林茉能感觉出来路巧晴对周向海的审视，甚至敌意。
不过，现在好多了。
看到林茉笑，路巧晴也笑起来。
此时此刻，桌上的气氛才开始和缓。
剩下的时间里，大家就是轻松吃饭。
期间，每次林茉碗里的菜快没了，周向海就会适时夹菜给她。
就好像他随时在注意着林茉一样。
路巧晴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林茉吃菜吃得津津有味，并没有任何不喜欢的表情。
这说明，周向海夹的菜都是林茉爱吃的。
这个男人还真的挺细心的。
从外表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路巧晴更放心了一些。
快吃完的时候，周向海站起身来离席而去。
路巧晴没多想，以为他上厕所了。
趁着这个空当，她歪着身子，凑到林茉耳边，低声说：“你眼光不错。”
林茉就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几分钟后周向海回来了，三个人把剩下的菜吃完了。
周向海连菜汤也不放过，用剩余的一小块馒头蘸了菜汤，把菜汤也都给吃干净了。
这样的行为在十年后看来好像有点不太优雅。
但林茉却知道在这个缺衣少穿的年代里，这样的行为十分正常。
不信，看路巧晴的表情就知道了。
路巧晴甚至在盯着周向海，像是在监督他。
林茉有理由相信，如果周向海不蘸菜汤吃馒头，路巧晴也会用馒头把菜汤都蘸了。
嗯，他们喜欢蘸菜汤就蘸吧，反正林茉是不会这样做的，她有点接受不了。
三个人，三盘菜、四个馒头，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渣都不带剩的。
再看饭店里周围其他桌子上，大家也都吃得不亦乐乎。
旁边有一桌，也恰好要走，林茉特意看了一下，发现这桌人也是吃得干干净净。
这是这个年代独有的特色。
经历了十几年的困难，甚至二十几年的困难，大家对食物都珍惜得不得了，一点儿都舍不得浪费。
路巧晴：“你们先出去吧，我去结账。”
周向海：“不用了，我已经结过了。”
路巧晴睁着眼睛瞪他，“你怎么抢我的活儿啊？ ”
周向海好脾气地笑了笑，说：“没关系，下回你再请也是一样的。”
路巧晴皱起眉，“你怎么这样！”
一看两个人好不容易融洽的气氛难道就要毁于一旦，林茉赶忙拉住路巧晴的胳膊，摇了摇。
“巧晴，难道你下回不想请我吃饭了？”
“哪儿有？你什么时候想吃好吃的就来找我，我肯定请你吃！”
林茉笑起来，“行，那咱们经常来吃好吃的。”
路巧晴说好，“这家国营饭店吃腻了，咱们去隔壁县城吃。”
林茉睁大了眼睛，开心得不行。
她最喜欢吃好吃的了。
小时候，每次她感觉孤独，或者被父母的不闻不问伤害到的时候，林茉就会到处去找好吃的。
只要吃到好吃的，林茉的心情就可以被抚慰得七七八八。
周向海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突然有一个想法：也许，情敌不一定是异性，也有可能是对象的闺蜜。
第65章
林茉是真的爱吃！
路巧晴心想。
不过, 被林茉这么一打岔，路巧晴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转而思索要带林茉吃什么好吃的。
不过这顿饭本来说好她请的, 周向海这个男人偏偏要跟他抢。
真是的！
抢走了茉茉还不算, 还要抢这一顿饭钱。
想到这里, 路巧晴心里有些不痛快。
林茉看出来了，走到自行车边, 从自行车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 递给路巧晴。
“喏，给你的。”
路巧晴一看着油纸包，就觉得熟悉得很, 再闻到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儿, 她眼睛亮起来, 唾液在口腔里分泌。
“卤菜！太好了, 我还说好几天都没有吃到了，正馋得很！”
路巧晴迫不及待地掀开油纸包, 闭上眼睛, 使劲儿一嗅。
香, 太香了！
说来也是挺郁闷的。
以前，林茉在黑市卖卤菜, 路巧晴还能每天吃到。
可自从林茉开始给机械厂送卤菜，不去黑市卖卤菜了, 路巧晴就吃不到卤菜了。
倒是她父亲路副厂长, 因为在机械厂工作, 也就能天天在食堂吃到卤菜了。
吃到还不算, 路副厂长这几天回家都会跟路巧晴提一嘴，说卤菜多么多么好吃。
路巧晴吃不到, 越是听父亲夸卤菜好吃，她就越馋。
正想着让林茉给带点儿呢，还没来得及说，心爱的卤菜就在眼前了。
“你是特意留给我的吗？”
路巧情打开油纸包，发现里面多了新品种。
“卤猪皮！我还没怎么吃过呢。”
有新品种，当然要先吃新品种。
路巧晴直接用手捏起一块猪皮，放在嘴里咀嚼两下。
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可太好吃！”
林墨看着她贪嘴的样子，忍不住笑，“你爱吃就好了。不过我也不能瞒着你，这个可不是专门给你留的。”
她是给周向海留的。
想着回去的路上给周向海吃的，算是对他陪自己送卤菜的小奖赏。
不过，午饭在国营饭店吃过了，也就不用给周向海吃小灶了。
路巧晴听了哈哈大笑，“我无所谓，有的吃就行。”
她还就喜欢林茉这样直爽的性格。
彼此相处起来没有丝毫负担。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用彼此猜心思。
路巧晴也不客气，“那就罚你明天专门给我带一份卤菜。”
林茉说好。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实际上主要是林茉跟路巧晴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话。
路巧晴十分舍不得林茉，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她问林茉食堂有没人为难她。
林茉也没瞒着。
把自己这几天的听到看到的，都告诉了路巧晴。
路巧晴嗤笑一声，语气中很有些不屑。
“刘师傅的厨艺本来就不咋的，如果不是有个当厂长的远房亲戚，他食堂大师傅的位置早就保不住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敢给你下绊子！”
刘师傅的行为如果在别人看来仿佛也没有什么特别。
但谁让路巧晴有个当副厂长的爹呢。
路副厂长官运亨通，二十八岁就是办公室主任，三十多成为副厂长。
待人接物干工作都自有一套。
而路副厂长也着意培养女儿。
这些年，他每天回到家里就会把当天在工厂里发生的事情跟闺女唠一唠。
路巧晴耳濡目染，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算比较熟悉，所以林茉一说，路巧晴就明白了。
刘师傅明明就是在给林茉下绊子。
这个，路巧晴可忍不了。
“我去跟我爸说，让敲打敲打刘师傅。”
路巧晴毫不迟疑地要给林茉出头。
林茉心里感动，却并不想这么做。
“不用不用，现在才哪到哪呀？我刚送了两天的菜，叔叔就这样敲打刘师傅，那以后怎么办呢？这些都是小事，我都能处理。”
路巧晴还是舍不得林茉受委屈，“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林茉：“这不算啥，反正他给我好好记账，按时结账就可以了，别的都是小事。”
见路巧晴还是一点不忿，林茉说：“那这样，以后有我处理不了的、搞不定的，我再找你。”
路巧晴想了想，同意了。
“那你可不要忘记了，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一定得来找我。”
林茉：“放心吧忘不了。”
咋说，路巧晴也是个强有力的人脉，必要的时候，林茉当然会去找后援。
“那行，那行。”
路巧晴得意地看了周向海一眼，那意思很明显：看，你对象还是更信任我。
周向海看懂了，不过也没说啥。
林茉也看懂了，心里一阵无语。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路巧晴又问起林茉的生活。
“这几天累不累？送那么多卤菜，还得去菜市场买东西，看你瘦的，都瘦了一圈了。”
提到这个，林茉就必须要替周向海说句话了。
“我不累。这不有他嘛。他都不让我拎菜肉，都是他拎。还有我哥，我哥昨天陪我来送卤菜的。”
路巧晴点点头，“要是他们没空，你就提前告诉我，我帮你。”
眼见着这话题似乎延伸得越来越广，仿佛说一天两天都说不完似的。
周向海终于忍不住提醒，“天气太热了，林茉有些怕晒，要不然我们先走？”
路巧晴这才反应过来，见林茉原本嫩白的脸颊果然被晒得发红。
她很不好意思地说：“看我，都给忘了，你们快走吧。”
回去的路上，林茉跟周向海解释，“本来卤猪皮是要给你和奶奶留的。”
剩下的话林茉没有多说，但周向海一下子就明白了。
反过来安慰林茉，“反正以后日子长得很，不急在这一时的。而且，”
周向海骑着自行车，转脸看向林茉，“而且，你不必因为我而为我们家人做什么，包括奶奶也是一样。”
啊！
林茉有些愣怔，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答话。
“前头有块石头！”
周向海这话显然已经说晚了，林茉只觉得咯噔一下，车把一歪，往旁边偏过去，眼看着就要歪倒在旁边的水渠里。
也得亏周向海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捏住了林茉的车把。
自行车晃悠了两下，最后维持了平稳。
林茉惊出一身的汗。
周向海看到这样难免心疼，问林茉是不是累了。
“要不咱们坐在路边歇一会儿？”
这么说着的时候，两个人又继续往前骑行了一段儿。
周向海往旁边一看，看到一片瓜地，他忙跳下车，冲继续往前的林茉喊，“下来，咱们吃点瓜再走。”
因为有了刚才的事情，林茉此时倒不敢回头了。
她先下了车带自行车，车停稳了，她才也往旁边看过去。
果然，路边田地里，一片矮矮的绿色。
叶子掩映之间，一颗颗西瓜若隐若现。
不远处，有一间茅草屋，小小的，很不起眼。应该就是看瓜人临时住的瓜棚了。
“你还记得这片瓜地吗？”
周向海推着自行车走到林茉身边，这么问道。
林茉说：“当然记得。”
那个时候，她刚穿书进来不久，有一次跟周向海去县城，半道上曾坐在瓜地旁边休息。
当时周向海还说，以后等瓜熟了要带她来吃的。
后来就发生了周母去家里，两家闹掰的事情。她跟周向海也算是在形式上断了联系。
当然，那仅仅是在形式上。
林茉后来去县城路过这片瓜地的时候。
每一次，她都忍不住往这片瓜地里看上几眼。
而每一次林茉都会有些失落，心想瓜地虽然还在，但承诺要带自己吃西瓜的那个人，和她却没有什么关系了。
哪里知道峰回路转，她跟周向海，如今倒名正言顺地谈起了对象。
所以这片瓜地，对林茉来说，似乎具有一种特别的意义。
“行，咱们吃半个，再带回去半个给大家吃。”
林茉欢天喜地地说。
周向海并不知道林茉的心里活动，他只看到自己的对象那笑成花儿一样的脸。
林茉高兴，他自然也高兴。
周向海喊了两声，有人从瓜棚里出来，手搭着凉棚往这边看。
“同志干啥呀？”
周向海：“大爷，您过来一下，我想跟您请教一下种瓜技术。”
大爷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跑。
跑到两人跟前，大爷低声问：“买瓜？”
周向海也压低了声音，“对，帮我们挑个大的熟的。”
林茉补充：“要甜的。”
周向海：“对，要最甜的。”
几分钟后，林茉和周向海躲在瓜棚后面吃瓜。
老大爷随身带了长长的切瓜刀，把西瓜切成一牙一牙的。
周向海端详半天，把最大最红的那一牙给了林茉。
林茉冲他笑，他也笑。
自己拿起一块，也吃起来。
不得不说，刚从瓜藤上摘下来的西瓜就是好吃。
特别甜，特别水。
林茉活了二十多年，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西瓜。
林茉吃了两牙，周向海吃了四牙，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了。
周向海另外又跟老大爷买了一个完整的西瓜，连同剩下的小半个西瓜一起，放在车筐里，两人这才继续骑车往家里走。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吃完了西瓜，林茉觉得浑身也没有那么热。
她还有些意犹未尽，说：“西瓜是真的甜。”
周向海转头看她，说：“那咱们下回还来吃。”
林茉说好。
两个人又骑了一会儿，周向海突然说：“你不理我的那几天，每次我路过这边瓜地，都会下车在这里坐上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能被风声带去似的。
可林茉却听见了。
她一下子心疼起来，眼睛里却含了笑意。
原来，记得吃西瓜约定的人不止她一个。
第66章
周向海把林茉送回林家, 帮着把今天买的菜啊肉的，都拎到灶间去。
最后，从车筐里拿出整个的西瓜来。
西瓜挺大的, 圆滚滚, 看着就很沉。但周向海抱着, 似乎就跟拿着一根羽毛似的。林茉甚至觉得，要不是西瓜的形状必须要双手抱着才可以, 周向海说不定可以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抬起来。
“哎, 这个西瓜，你拿回去给奶奶吃。”
看着周向海，林茉有些走神了。等前者抱着西瓜快走到灶间门口, 她才反应过来。急忙喊住了。
本来, 今天留出来的卤猪皮和其他卤菜, 林茉是想给周向海和奶奶吃的。
她给了路巧晴。
虽然说也不至于不舍得, 但到底林茉有点不好意思。
正好，这一整个的西瓜就给奶奶吧。
周向海却不同意。
“奶奶吃不完。”
林茉：“那不还有你？”
周向海翘起嘴角, “我今儿在瓜地里可吃够了, 一两天内是不想吃西瓜了。”
林茉想起刚才两人在瓜地吃得不亦乐乎, 也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这一整个瓜，还是得让周向海拿走。
即便他跟奶奶吃不了, 也可以分给周家其他人。
周向海似乎看出来林茉的意思，虽然她没说。
周向海：“我暂时不想给其他人带东西。”
一直到他们愿意对你好为止。
周向海在心里这样说。
林茉哦一声, 也不好说啥。毕竟那是周向海自己家的事儿。
别说她还没有嫁过去, 即便是嫁过去了, 林茉也不想插手那么多。
干嘛呢, 又累，又不一定有好结果。
最后, 周向海还是把整个的西瓜留在林家，剩下半个西瓜带走了。
“奶奶吃这半个西瓜，正好。”
林茉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跟周向海吃够了西瓜，一整个的西瓜给林家吃，却只给奶奶留半个。
周向海却觉得没啥。
“这半个西瓜，她老人家都不一定吃得完呢。”
西瓜是好东西，村里人轻易吃不到。但奶奶身体越来越虚弱，已经吃不下太多东西了。
一丝阴霾在周向海心头闪过，但他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那我走了？”周向海往大门口走，眼睛却一直看着站在房檐底下的林茉。
那意思，很明显。
林茉抿嘴笑，快步走到周向海跟前，说：“我送你出去。”
周向海嘴里说着不用，嘴角到底是翘了起来。
他的自行车放在大门口，推上自行车，两个人相跟着往巷子口走。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
林茉点头，“明天我指定不晚起了。”
说完，她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像这样就能加重她说话的力度似的。
可爱得不行。
周向海伸手，轻轻地在林茉的头顶上揉了两下。
还是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原本，他只是想揉一下而已，但这么一接触，周向海就难免想点别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
她的脖颈很白，很细，嫩.嫩的，像县城菜市场里买的卤豆腐。
不，比卤豆腐要白，还要嫩。
如果捏一下呢？
周向海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身边的人突然不说话了，林茉诧异地望过来。
接触到她的视线，周向海忙说：“你回去吧，我骑车走了。”
刚才两个人走得很慢，五六分钟的时间里，只走出巷子十来步的距离。
林茉觉得，如果这么送下去，可能她就来不及做午饭了。
于是点点头说，“那你走吧。”
周向海说好。
但没动。
林茉也没动。
“小妹，你们在这干啥呢？”
两个人正对望着，听到有人喊了这么一句，林茉和周向海齐齐抬头，朝前方看去。
就见从大路上转过来一个人，齐耳短发，走路特别有精气神儿。草帽的帽檐遮住光线，让她的眉眼笼罩在阴影里。
“嫂子，你回来啦？山山呢？”
林茉忙朝李红梅挥手。
李红梅：“那不是在后头呢！听我说要回来，就连三赶四地跑着跟上，说想姑姑了。”
话音刚落，山山就拐过弯儿来了。
小家伙也有草帽，不过没戴，背在了背后，用一根绳子挂着脖子，以免有风的时候给刮跑了。
大概是天儿太热了，他走路有些蔫蔫的，不过一看到林茉就在不远处，山山的眼睛亮起来。
“小姑姑，小姑姑！”
小家伙喊着，跑起来，两只脚丫子倒腾得跟风火轮似的，一改刚才的疲劳。
林茉笑着，蹲下身子，张开双臂。
山山扑进她的怀里。
“小姑姑小姑姑！”
小家伙似乎无法表达突然见到林茉的欢喜，只是一叠连声地喊着，两只小手紧紧地搂住林茉的脖子。
山山年纪还小，身上有一股子奶香味。特别好闻。
林茉紧紧地搂住他，使劲儿嗅了一下，说：“山山可真好闻呀。”
小孩子，就连出汗都是香香的。
山山：“没有小姑姑好闻。”
小姑姑真的特别香，一股混合了花香和香粉的味道，山山每次都想多闻一会儿。
姑侄两个亲密地搂在一起，李红梅看着，笑着。
对于当娘的来说，没啥比别人喜欢她孩子更让她开心的了。
周向海的心情却有点复杂。
他盯着山山的小手，此刻那双小手正搂在林茉的脖子上。搂得那样紧。
周向海看了一会儿，微微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既然李红梅和山山都回来了，周向海也就不好再多留，再说，他也得去新房那里看看去了。
于是，他跟李红梅打招呼告别，临走的时候，看了林茉好几眼，这才骑车离开。
李红梅目送周向海离开，回头对小姑子笑得促狭。
“有人很舍不得离开呢。”
林茉：“啊，嫂子你说谁？”
李红梅笑起来，挽着林茉的手臂往回走，谈起来正事。
“我看你两这感情跟蜜里调油似的，啥时候准备定下来？”
搁以前，李红梅是不会跟林茉说这种话的。
最起先的时候，她跟小姑子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后来，周林两家就掰了。
现在，不一样了。
听到李红梅这么说，林茉很是一阵沉默无语。
两人快走到自家大门口的时候，林茉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着，也得盖好房以后吧。”
李红梅点点头，“也该这样。”
姑嫂两个往里走，就听山山惊喜地喊，“有西瓜！”
山山腿脚快，早跑到灶间去了，看来是发现了地上的大西瓜了。
李红梅也很惊喜，“从哪儿弄的西瓜？”
林茉就把自己和周向海在路边瓜地吃瓜，又买了西瓜的事儿说了。李红梅听到周向海自己只拿了半个西瓜走，很是觉得过意不去。
林茉反过来安慰，说周向海只想给奶奶吃，老人家也吃不了那么多。
于是李红梅又想起周母，也是恨得牙根痒痒。
“周向海倒是个脑子清楚的。”
知道自己家人，尤其是周母是个拎不清的，知道护着林茉。
林茉说，“其实我也没想着让他完全不理家人。”
李红梅把西瓜泡在凉水盆里，摸摸在旁边蹲着，一脸眼馋的儿子的头，擦干净手回来灶台边准备做饭。
这会儿，林茉已经生好火了。
其实，农家的灶火很难生。
但林茉穿书过来以后，觉得不会生灶火也实在是拖后腿，便找林家的人学了好几回。几个人包括李红梅都教过她。
林茉可算是学会了。
因原身以前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也不会生火，所以林茉这样四处求救生灶火，倒是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怀疑。
听了林茉的话，李红梅就望着她笑。
林茉问笑啥。
李红梅：“大家都是当媳妇的，我呢，算是比你多些经验。所以，不能哄嫂子。向海这样，你很高兴吧？”
啊。
被嫂子看透了。
林茉笑起来，一脸地真诚。
李红梅也笑。
她跟婆家关系好，所以也不怕林茉多想。
再说周向海带着半个西瓜往村子里骑，路上碰到几个人，看到他车筐里的西瓜，都露出艳羡的目光。
虽说只有半个，可那也是西瓜呀。这种水果啥的，没事谁舍得买？
有人问周向海哪里买的。
周向海当然不能把路边那个看瓜老农卖了，就说是从县城买的。
这么一路骑回到奶奶家，奶奶听见大孙子说话声，从炕上坐起来。
老人家知道周向海今天陪林茉去送卤菜了，便问怎么样，顺利不顺利。
周向海自然说顺利。即便有点啥，也不能跟老人家说呀，免得她担心。
切好了西瓜放到炕桌上，周奶奶欢喜得不行。
“上回吃西瓜还是去年哩。”
就这，还得归功于她养了个好孙子。
其他村民未必能吃得上呢。
周向海怕奶奶吃着不得劲，特意切成了比较小的块儿，周奶奶三四口就能吃完一块。
“这瓜好，够甜。”
吃完一块，周奶奶猛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给你爹娘送了没？”
周向海说没有。
周奶奶叹口气，也不忍心逼孙子。
再说了，本来就是周母做得不对。而且，周奶奶对儿子也有怨气。
自己的媳妇，他自己不管着，只一味宠溺，倒教向海这孩子受了委屈。
“不送就不送吧，你也吃。”
周奶奶拿起一块西瓜，递向周向海。
周向海接过，却没吃，放在了炕桌上，“我跟茉茉在瓜地里吃过了。”
原来是在瓜地里吃了。
周奶奶眯着眼睛笑起来，“瓜地里吃好，西瓜都能甜三分。”
不得不说，老人家还是有经验，周向海回头想一想，觉得还真的是在瓜地里吃到的更甜一些。
不知道是因为地方，还是因为人。
第67章
周奶奶到底是上了年纪, 吃西瓜都十分勉强的样子。她虽然嘴里说着西瓜好吃，特别甜，可只吃了不到两块, 就吃不下了。
剩下的半块西瓜被她拿在手里, 周奶奶一阵哀叹, “人老了，不中用了。”
周向海垂下眼眸, 看着那块儿半块西瓜查, 看了好半天，他伸手把西瓜从老人家手里拿过来。
说：“正好我还没有吃够，我来吃。”
“那行, 那行。”
周奶奶笑起来, “正好, 也省得浪费。”
她一笑, 原本就显苍老的脸上更显憔悴。
眼睛周围聚集一圈眼纹。
周向海吃完半块西瓜，剩下还有四小块。
周奶奶有点发愁, “还剩这么多咋办？”
这可是西瓜呀, 吃不完可惜了的。
“要不然, 你给那边送过去？”
要是能吃了，周奶奶也就不这么提了。毕竟她知道孙子的性子, 不想让孩子为难。
可这不是吃不了吗？
西瓜这么金贵的东西，剩下了太可惜。
天气这么热, 明天就不能吃了。
周奶奶过惯了苦日子, 也爱惜东西, 但她知道坏了的东西不能入口。
否则吃坏了肚子, 还得去卫生所，甚至去县医院。
又花钱, 又花人力的，得不偿失。
所以她才提议把这西瓜送到周父那边去。
周向海看了看剩下的四块西瓜，想了想说：“我吃了吧。”
他倒不是舍不得这四块西瓜。
这些年来，他给周母的钱能买多少个西瓜了。
只是这次，在对待林茉的事情上，还有盖房子这件事，让他发现：也许在周母心里，他这个儿子并没有那么重要。
也正常，毕竟他不是在周母身边长大的。她心里不亲近他，不疼爱他，也很正常。
周向海心里虽然有失落和沮丧，但他知道这些情绪于事无补。
也就很快压制下来。
西瓜他是真的不想送。
送过去了，不仅不落好，说不定还带来一连串的麻烦。
周向海拿起一块西瓜，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大小伙子正当壮年，四块西瓜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很快如风卷残云一般，周向海吃完了所有的西瓜。
还手脚利落地把瓜皮和桌子上的掉落的汁液都收拾干净了。
周奶奶心里叹口气，到底是没再说啥。
与此同时，周家人也在谈论西瓜。
是刘翠先提起这事儿来的。
她下了工回到家里发现婆婆已经回来了，刘翠一脸八卦的凑过去，“告诉您个事儿，周向海今天买了西瓜，足足一个半呢！”
“买了西瓜？”
正在做饭的周母诧异的看着儿媳妇，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可能，他要是买了西瓜怎么会不送过来？”
刘翠心里嗤笑，面上却是不显。
反而。赞同地点点头，说：“婆婆，您说的对。如果向海买了西瓜，肯定会给咱们送过来，主要是会给您送过来，您可是他的亲娘！”
这话说的十分妥帖，正好说在了周母的心坎上。
她脸上露出来这些日子很难见到的笑容，说：“可说的是呢，所以一定是你看错了。”
刘翠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周家其他人也回来了。
周父和周大哥一前一后地进来，刘翠眼睛一亮，问自己男人，“你回来的时候听没听见大家议论，向海买西瓜了？”
周大哥是个老实人，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听见媳妇这么问，他也就认真的回想起来。
想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说：“好像是真的，说是买了一个半西瓜。二弟的车筐里放了一整个，林……”
周大哥想说林茉，突然福至心灵，往自己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周母发黑的脸，周大哥话音一转，改了口，“就隔壁村那个，她车筐里放了半个。”
这种掩饰！
还不如别掩饰。
若是平时，刘翠一定要埋怨自己男人太蠢，连话都不会说，可是现在这种蠢恰到好处。
刘翠朝周母看过去，只见后者眉头紧皱，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显然已经在恼怒的边缘。
刘翠适时地加上一把火，“娘，您也别多想，向海肯定会来给您送西瓜的。没有一个，也有半个，没有半个，也有一半的一半。”
其实，村里人看到的情形还有后续，刘翠没有说出来罢了。
周大哥也听说了，正要说啥，被自己媳妇一眼瞪过去，他就不敢吱声了。
也是凑巧，周父今天带着的锄头有点松动，他进了大门以后，没有先进家门，而是蹲在厢房门口，用锤子锄头敲了几下，又拿着锄头把儿，在地上砸几下，总算是锄头给按紧了。
这么着，等他进到灶间的时候，刚才的话题也说完了。
周父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到，自然也就没法澄清了。其实他跟儿子一起回来，听到的议论是一样的。
当时，村里有人问他：“向海给你家送西瓜没？”
周父一下子就觉出了不对。
他笑了笑，没说话。
问话的人也就知道了。
一个误会就此产生。
吃饭的时候，周母的心思显然不在吃饭上头，扒拉一口饭，抬头看一眼。再扒拉一口饭，再抬头看一眼。
每一次，她都盯着窗玻璃的方向，在等谁，不言而喻。
刘翠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周大哥只顾着闷头吃饭，其他的事情都不在他的眼里。
周父觉出不对来，想问老妻一句，但碍于儿媳妇在，也不好说啥。
就这么着，周家人除了周大哥之外，其他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然而，等了一顿午饭的工夫，也没见周向海来。西瓜更是无影无踪。
收拾饭摊子的时候，周母脸皮绷得紧紧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炸裂。
刘翠以往是个遇到活计能逃就逃的主儿，今儿她倒是反常，一会儿端盘子，一会儿说要洗碗。
但活计没干多少，整个人却往周母身边蹭了好几回。
一会儿说：“天儿真热，要是有西瓜吃就好了。”
一会儿说：“家里人少，冷冷清清的，要是有人来就好了。”
把周母说得更是脸色不好看。
最后，就连一向木讷的周大哥都觉得不对劲儿，把自己媳妇拉走了。
刘翠还不肯走呢，说要帮着洗碗。
周大哥：没干活，尽说嘴了。
但他不敢在明面儿上惹刘翠，只不由分说地拉着后者回屋去了。
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人，灶间终于清净下来。
周父走到老伴儿身边，问：“你今天是咋的了？”
周母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没事。”
让她咋说？
难道要说，我等着儿子给送西瓜呢，可左等又等他都没来？
即便两个人过了大半辈子，周母也觉得，这样说出来，实在没脸。
周父很了解老伴，直觉后者在隐瞒什么。但对方不说，他也没法逼问，只好作罢。
周母一直等到了天黑，下工后，晚饭都吃上了，周向海到底是没来。
刘翠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借着洗碗的工夫，刘翠正好给小叔子上眼药。
她先是叹了一口气，十分夸张，整个脸都垮下去了似的。
周母最见不得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儿，皱眉问怎么了。
刘翠：“我是替娘不值啊。娘多心疼向海，可他呢？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说嘴，他买个西瓜都只记得给林家送，剩下的给奶奶吃，可把您这个亲娘放在哪里呢？”
周母一下子就听出来不对，问儿媳妇：“你中午可没这么说。当时你只说向海买了一个半西瓜。”
完了，说漏了。
刘翠心头跳了一下，强自镇定地找补，“我这不是下午又听人议论了嘛！人家都说了，咱家向海，去林家的时候，总共带着一个半西瓜，从林家出来，就只拿了半个西瓜。然后直接回去奶奶家，下午去宅基地的时候，他也没把那半个西瓜带出来。”
实际上，后半部分是刘翠脑补的。
毕竟虽然村民们和社畜相比有大把的时间观察别人，可也没谁无聊到跟踪周向海，从一开始看到最后。
不过，这显然不影响周母发脾气。
周母冷笑两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有多少东西，周向海都不会记得她这个当娘的。
先给未来岳父岳母，再给周奶奶，到她这个亲娘这里，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刘翠觑着婆婆的脸色，继续道：“娘，我们会一直孝顺您的。不说您大儿子了，就连您孙子，有了好吃的也都是先给您的。”
“我呢，更是把您当成亲娘一样对待的。”
周母撇撇嘴，没有说话。
大儿子是个老实的，孙子也是亲孙子，可大儿媳妇刘翠心眼太多。当她不知道么？
刘翠见婆婆不说话，以为对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窃喜，继续说道：“所以呀，您要是有什么东西，给了我们，肯定是不亏的。比如盖房子，难道您不想住新房子吗？向海都开始起房子了，要不，咱们也该一个？”
哦，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周母脸色发白，盯着刘翠看了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刘翠被看得心里发毛，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来，问周母，“娘，您这么看着我干啥？”
周母呵呵地笑了两声，“我不看着你，怎么知道算计的人长什么样子？”
刘翠一愣，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娘，您这是什么话，咋这么说话呢！您这么说，岂不是把我的一片好意当成驴肝肺了？”
周母：“当不当成驴肝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听你的盖了新房子，我们老两口可不一定能住得进去！”
第68章
刘翠的打算落了空, 又被周母阴阳怪气地抢白一顿，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就是一脸气。
洗脚的时候, 她故意把洗脚盆撞得咣咣响, 周大哥再笨, 也知道媳妇这是又不高兴了。
他忙捂住自己儿子的耳朵，怕吓着孩子。
一面问刘翠, “你这是又怎么了？”
刘翠瞪他,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你就这么窝囊！人家都开始盖新房子里, 地基都快打完了, 你就没啥想法？”
还得让她一个当媳妇的, 去婆婆哪里耍心机、伏低做小的。太没脸了。
周大哥并没生气。
自结婚以后, 除了最初的那一个月，他被骂窝囊是常有的事儿。
周大哥好脾气地劝媳妇儿, “你别眼红, 那个是人家向海自己攒钱, 自己盖房子。咱们眼红不着。”
“自己攒钱？你傻呀你！”
刘翠一巴掌拍在自家男人额头上，“盖房子需要多少钱呀！那是他周向海一个人能攒够的？你爹娘说没给钱, 就没给钱了？你的脑子呢，不会自己想吗？”
周大哥其实自己想过了。
他不仅想过, 还特意跟周父商量过。问小弟周向海盖房子, 自己要不要表示下出点钱。
当时, 周父叹口气, 摇头拒绝。
周父说：“他连我的钱都不要，又怎么会要你的。”
为这, 周大哥连日来觉得很不落忍。
这几年，家里日子能过得好点儿，一大半都要归功于周向海。
他这个当哥的，不能没良心。
周家人因为半个西瓜，陷入了某种低气压中。
而林家人却接连吃了两顿西瓜。
本来西瓜虽大，但林家带山山一共五口人，还是可以吃完的。毕竟这个年月大家都缺东西吃，西瓜这么金贵，别说是一个，就是两个，也是能吃完的。
可宋桂枝舍不得。
中午，吃完了饭，她在山山殷切的目光注视之下，只切了半个西瓜，给大家分了。剩下半个，放在小铁盆里，再把小铁盆放在凉水里，这么冰着，晚上也不会坏。
林茉在瓜地里已经吃过了，她自己的那一份就不要了，直接给了山山。
山山可太高兴了，一个独占三块西瓜，他自己的一块，和林茉的两块。
大眼睛迷成一条缝，山山吃得嘴巴流汤儿。
但他眼大肚子小，又刚吃完午饭，吃了一块半，就吃不下了。
嘴巴吃不下，眼睛却不肯放弃，只盯着面前剩下的一块半西瓜，一眨都不眨。
林茉忍不住笑起来，说：“剩下的西瓜，小姑姑给你做成西瓜汁，好不好？”
西瓜汁？
山山没喝过，不过听起来就很美味的样子。
小家伙使劲儿点头，同意得不能再同意。
林茉找了个大碗，把西瓜瓤削进去，用勺子使劲儿戳。直到把所有的果肉都戳碎了。把西瓜籽儿挑出去。
这时候，碗里已经有很多西瓜汁水了。
不过，剩下来还有不少的果肉，没有戳碎。
山山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此时问道：“小姑姑，这些怎么办？”
林茉笑而不语，转身取来干净的笼屉布。
把剩下果肉放在笼屉布，使劲儿攥一攥。
山山拍手笑道：“又出来了又出来西瓜汁了。”
可不是嘛。
红色的西瓜汁从笼屉布的细密的网眼里被挤出来，开始是一股一股的汁水，后来渐渐变成一滴一滴的。
西瓜金贵，林茉不想浪费一滴，又使劲儿攥了攥。
一直到所有的西瓜汁都被挤出来。
摊开笼屉布，原本汁水丰沛的瓜瓤已经变成了一团比较密实的果肉。
山山看看果肉，问：“小姑姑，这些还能吃吗？”
要是以前，林茉就不吃了。毕竟那个时候，西瓜只是很普通的水果。
尤其在盛夏的时候，一斤西瓜也就不到一块钱。
可是现在这年代么……
林茉摸摸山山的脑袋，说：“能吃，小姑姑给你做西瓜粉儿。”
咦，这又是一个新名词，山山没听过，更没吃过。
下午两点多，山山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推推左边的爸爸，又推推右边睡着的妈妈。
“起来上工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大队长说的话，给刚睡醒午觉，还有点迷茫的两口子逗得大笑。
林义把儿子搂在怀里，问：“山山今天怎么这么勤劳，主动要下地去？”
李红梅：“对啊，山山要不要下午跟小姑姑在家里？”
“不要！”
山山一骨碌从林义的怀里挣脱出来，撅着小屁.股下地穿鞋，跑出去了。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响起，林义奇怪地问媳妇，“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小家伙每次中午都不愿意起来的，下地更是不愿意。地里太热了。
李红梅指一指东屋的方向，“这个，得感谢咱家妹子。”
林义不明所以，过会儿两口子收拾好，正要喊儿子，就见山山站在大门洞阴凉处，显然是早就收拾好，等着他们呢。
“你这拿的什么？”
林义指着儿子左手，又指一指右手，问道。
山山举起左手的玻璃瓶儿，“西瓜汁”，又举起右手的铝制饭盒，“西瓜粉儿”。
哦，林义懂了。
怪不得，儿子今天这么积极要下地呢。原来是有好吃的。
整个下午，山山过得那叫一个开心。
地里都是庄稼人，家里有学龄前儿童的，也跟山山一样，没地方去，只好带着下地。
一开始，还没什么，山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他大喊一声，“该休息了，我要喝西瓜汁，吃西瓜粉了！小姑姑做的！”
这一嗓子吼的，不光不远处田地里劳作的林家人听到了，其他的孩子也都听到了。
孩子听到西瓜两个字，立刻被吸引住了，甩着两只脚丫子往山山这边跑。
一面跑一面喊，“什么西瓜汁，什么西瓜粉儿？给我看看。”
李红梅和丈夫林义对视一样，都无奈地摇摇头。
那边，山山已经被众星捧月一般围拢起来。
他先是打开玻璃瓶盖，小小地喝了一口，“哇，真甜，又甜又凉！”
林茉灌好西瓜汁以后，把整个玻璃瓶子都浸在凉水里冰透了。
到山山下地的前一刻才取出来。
山山也是细心，到了地里以后，就把吃的喝的都放在阴凉处，还用大树叶子给盖了一层。
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凉凉的。
其他小朋友们直流口水，眼巴巴地看着。
一个男孩子终于忍不住，问：“山山，你能给我喝一口吗？”
山山摇摇头，“不行，这是我小姑姑给我一个人做的，不能给你喝。”
她把玻璃瓶子盖好，藏到身后，又拿出饭盒来。
“还有西瓜凉粉呢。”
饭盒被打开，孩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哇地一声喊。
里面装着大半盒的粉红色冻状东西，凑近了闻，还能闻到一股西瓜的甜香味儿。
“这就是西瓜粉儿？”
山山点点头，“对，也是我小姑姑做的。”
下午三点多，做好卤菜的林茉来地里接侄儿。
山山见到林茉，眼睛亮起来，哒哒哒地跑过来，抱住林茉的双.腿。
“小姑姑小姑姑，西瓜汁好和，西瓜粉儿也好吃。”
林茉蹲下身子，摸摸山山的脑袋，“那山山有没有把好吃的分给别的小朋友？”
山山眼珠转了转，说给了。
给一口，也就给的。
林茉不疑有他，鼓励地捏捏山山的小脸儿，“山山真棒！”
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林茉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孩子不吃晚饭。
让他上桌，他就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说：“山山饱啦，吃不下。”
逗得大家笑得不行。
林茉才想到，这孩子可能是吃掉了大部分的西瓜粉儿。
她悄悄问李红梅，怕孩子吃多了积食。
李红梅说没事。
“西瓜汁和淀粉做的，好消化，不会积食的。”
话虽然这样说，林茉还是觉得不放心，找出山楂干，放白糖熬成山楂汤。
喂山山喝了。
山山觉得山楂汤也好喝。
李红梅听得好笑，突然灵机一动，问道：“哎，西瓜粉儿跟西瓜汁和山楂汤，是不是可以卖呀？”
林茉其实想到了。
“可西瓜是金贵东西，要真卖的话，成本太高了。山楂汤倒是可以。”
山楂汤用的去年收的山楂干，成本并不高。送到食堂也好，去黑市单独卖也行，应该都能挣点钱。
*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茉都和周向海一起去送卤菜。重量还是十斤，有时候会加几样新品种。
一种，或者两种。有素，也有肉。
也会提前一天做些样品出来，美其名曰给刘师傅试菜。其实，无论是林茉还是刘师傅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借着试菜的名头，让刘师傅多吃些小灶罢了。
毕竟，林茉做卤菜的手艺摆在这里，卤汁也就那一锅，原汁原味的，不管加了什么新品种，其实都是好吃的。
刘师傅对此心照不宣，林茉也每次都笑眯眯的，说请刘师傅批评指正。
刘师傅自己厨艺不行，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
尤其是像林茉这样，做饭做菜手艺好的人。
林茉的态度，可以说是很对刘师傅的脾气了。
所以，渐渐地，刘师傅对林茉的态度好了许多。
有一天，甚至拿了两个包子，说是今天食堂新做的，牛肉馅的，让林茉带回家里给家里人尝尝。
林茉其实不缺包子。论起包子，国营饭店做得就很好吃。
周向海也爱吃。
可刘师傅的好意，林茉也不能拒绝。
她道谢以后收下，回到村子，她自己留了一个，另外一个给了周向海。
第69章
这几天, 除了给食堂送卤菜，林茉也熬了山楂糕。
对，考虑一阵以后, 她做了山楂糕, 而不是山楂汤。
山楂汤不好保存, 也不好运输。家里也没有合适的大桶，还得去买, 又得花一笔钱。
即便有了大桶, 自行车也不好带。
林茉用山楂干加水熬成浓稠状。本来如果是新山楂，熬着熬着，汤汁就会变得特别浓稠。
再加点琼脂, 凉凉之后就是山楂糕了。
可手边没有琼脂, 用的又不是新鲜山楂, 最后, 汤汁也没有熬成林茉想要的那种浓稠状。
只好加了点淀粉。
确切意义上说，林茉做成的是山楂份儿。跟昨天山山吃到的西瓜粉差不多。
但山楂太酸, 于是林茉又加了白糖进去。
那毫不吝啬的样子, 宋桂枝见了直咋舌, “这得用去多少白糖啊！”
林茉：“娘，肯定给您把白糖钱赚回来。”
宋桂枝对此表示怀疑。
白糖多贵呀, 这山楂糕，哦不, 山楂粉, 能卖多少钱？卖不了几个钱的。
成本肯定收不回来。
可自己闺女这样兴致勃勃的, 宋桂枝也不忍心打击孩子。
便违心地点点头, 说：“肯定的，娘相信你。”
林茉眯着眼睛笑起来。
周向海自然是早就到了, 等林茉吃了饭出门的时候，卤菜和山楂糕都已经装好，放在了自行车上。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宋桂枝也看出来了，周向海是真的对林茉好。
不说别的，就拿每天早晨来接林茉去送卤菜这件事儿来说，就够细致的。
再加上，周向海每天都会陪着林茉买完当新鲜的菜肉，和其他的需要的东西，再把林茉送回来，这一圈儿怎么着也得三四个钟头。
宋桂枝从周向海脸上从来没有见过不耐烦的神色。
对比村里的其他男人，周向海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所以宋桂枝对周向海的态度也就肉眼可见的起了变化。
这会儿，她送林茉和周向海两个人出门，特意对后者挥挥手告别。
宋桂芝这样的态度让周向海有些意外，他看了林茉一眼，这才对宋桂枝笑道：“婶子回去吧，茉茉有我呢，您不用担心。”
宋桂枝：“哎哎，不担心，不担心。”
目送两个孩子走远，宋桂芝回到家里，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尽。
林业旺看了自己老伴一眼，故意问道：“咋的，周向海这房子还没有盖起来，你这态度就变了？”
宋桂枝瞪他一眼，“房子是房子，态度是态度，人家对咱闺女好，我也不能天天冷着个脸吧！”
可不就是这话！
林业旺其实早就想跟自己老伴儿说这事儿了，几次没有找到恰当的机会。两人在一块儿生活了大半辈子，他无比了解老伴儿的性格。
宋桂枝这人，说白了就是一条倔毛驴。
很多道理得她自己悟。
宋桂枝要自己没有想明白，你提醒她，反而会惹来一顿抢白。
几十年来，林业旺因此吃的亏可不少，年纪大了，他也渐渐想明白了，尽量避免往枪口上撞。
就对待周向海这事儿上，得亏他没有提前说。
李红梅听见公婆的对话，当下没说啥。
和男人林义一起下地的时候，李红梅悄悄地跟林义说：“你看着吧，咱家小妹的婚事可能很快就要提起来了。”
这话，林义不大爱听。
他皱了皱眉，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李红梅白自己男人一眼，“这还用问呀？两个年轻人感情好，咱妈的态度变了，下一步就是好事将近喽。”
好事将近？
林义想想周向海的为人，觉得自己小妹要是嫁过去，应该也吃不了亏。
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说白了，就是三个字：舍不得。
所以媳妇李红梅在旁边说这说那，林义显得兴趣缺缺，只偶尔嗯啊地应两声，表示自己还在听。
所幸李红梅只是想倾诉，也并不在乎丈夫给什么回应。
*
再说林茉和周向海。
两个轻车熟路地先去了机械厂食堂，这几天的相处，刘师傅跟两个人也算是挺熟的了。
也没多话，直接让人把卤菜拿到后面去称重，出来的时候告诉林茉有多少斤。
从昨天开始，林茉在跟刘师傅商量之下，每天多送了5斤。
也就是每天总共送15斤卤菜。
其实这些并不太够。
机械厂这么多工人，到了饭点，大家都乌泱乌泱的奔过来排队，只有在前头的几十号人才能抢买到卤菜。
卤菜太好吃了，几乎每个工人都想吃上一口。
无论是下饭还是白嘴吃，都好吃。
工人们跟食堂的工作人员抱怨了好几回，说每天送的卤卤菜太少，来的晚的人根本就排不上号。
打菜的师傅们把大家的抱怨反馈到刘师傅这里，刘师傅只说自己知道了。
其实刘师傅自己也听到无数回，可他就是撑着，压根没提让林茉多送一些。
后来，就连正厂长也特意来找刘师傅。
正厂长是个惯会处理关系的人，不管是对谁，他一向态度温和。
以前对刘师傅这个远方亲戚也是如此。
今天，正厂长却难得地严肃了神情，说：“既然工人们工人们反映卤菜不够吃，那你就跟人家多定一点嘛，扣扣索索的做什么？”
刘师傅一脸为难，“厂长，那个送卤菜的女同志，可是老路那边的关系。”
正厂长皱眉，“老路也是你叫的？”
刘师傅嘻嘻笑，“是是。”
答应完了之后他还是叫老路，“那是老路亲闺女亲自带过来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正厂长却没有在纠正他。
“这个情况我能不知道？老路提前跟我打过招呼的。”
刘师傅：“是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的。”
正厂长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
“话说回来，你就多订点卤菜嘛，能影响什么？反正钱不还没有结吗？”
刘师傅一愣，随即做恍然大悟状，“对对，您说得对。是我糊涂了，到时候结账的时候卡一下……”
刚说到一半，就见正厂长又皱起眉头。
刘师傅心里一咯噔，忙转了话风，“不过咱们厂子向来守规矩，当然是该结账结账，”
他觑着正厂长的脸色，继续说：“不过，赶上财务没有钱，那就没有办法了。”
正厂长点点头，不置可否。
“反正你自己掌握吧。”
说完正厂厂转身背着手走了，脚步十分的悠闲，仿佛他来这里只是随意的逛一逛。
刘师傅目送他离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让他自己掌握？
这不就是又想给人使绊子，自己又不想落把柄呗。
他懂。
关于正厂长和刘师傅之间的谈话，林茉当然是不知情的。
她只知道这一天开始，刘师傅跟他说要每天多送5斤的货。
今天是第二天。
送货期间，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从食堂离开以后，周向海一直紧锁双眉。
林茉问他怎么了，周向海却说没事。
这样的周向海让林茉有点不舒服。
其实周向海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他沉默寡言，很多事情除非做出来了，他才会说出来。
有时候甚至事情做出来了，周向海都不会提。
这也许是天生的，也许跟后天他的家庭环境有关系。
毕竟周向海是在老人身边长大的。
周爷爷和周奶奶养着周上海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
老人家嘛，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再加上周向孩小的时候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这对孩子来说会没有安全感。
他会养成沉默寡言的性格，林茉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林茉不想继续这样了，毕竟很可能以后她会跟周向海长久的相处下去。
于是，走出机械厂的大门口，林茉找了个僻静地方，直接问周向海在想什么。
她问得如此认真，眼睛黑黝黝地望着周向海，以至于周向海的眼神都无法躲避。
林茉：“你最好告诉我。咱俩毕竟要长久相处，务必要坦诚相待，彼此之间心里在想什么，我希望咱们都不要相互隐瞒，即便初衷是为了对方好。”
“长久相处”这四个字显然取悦了周向海，他翘起嘴角，垂眸凝视林茉。
半晌，他说好。
然后，周向海把自己的猜测和盘突出。
“我总觉得刘师傅跟咱们多要卤菜，未必是一件好事。”
林茉目光闪亮，看着周向海笑起来。
周向海反应过来，问：“你也看出来了？”
林茉当然看出来了，她有些得意，歪着脑袋，回望周向海。
“所以我说两个人得多沟通吧？”
周向海：“对对，你说得对。”
如果这是她希望的，即便他会觉得不习惯，以后也会努力做到。
林茉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长篇大论，想要劝说周向海，没想到后者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按照她的思路来了。
这让林茉很高兴。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说服你，我就不用带你来这僻静地方了。”
林茉一边说着一边推车要往外走。
两个人此时处在一个比较狭窄的巷子里。
僻静是真的僻静。
周向海望着跟前窈窕的身影，忽然鼓足勇气拉住了林茉的自行车。
林茉推了一下子，没有推动。
“做什么，咱们得赶紧走，还得去黑市卖山楂粉呢。”
林茉一面说着，一面回头，一下子就撞进了周向海的深邃的眼眸里。
这，这！
林茉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直觉告诉她，周向海想做点什么。
直觉也告诉她，此时此刻她应该推着自行车赶紧跑。
可林茉的双.腿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动也动不了。
而她的整个人也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就那么看着周向海凑过来。
第70章
隔着一辆自行车, 周向海的脸越凑越近。
林茉的心也越跳越快。
难道，难道今天就要献上初吻了？
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林茉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是太快。
毕竟在几十年后的现实世界中, 确定恋爱关系当天牵手, 甚至亲吻, 十天半个月之后有更深层的关系，也不是没有。
至少在林茉认识的人当中就有这样的情况。
大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要氛围到了, 感情有了, 做什么都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情。
然而，这不是现实世界，更不是几十年后。
但是七十年代末的书中世界！
谈对象的男女, 牵手就已经需要鼓足勇气了, 更亲密的事儿需要在婚后去做的。
可能人到了某一个环境, 思维和行为就会不由自主地遵循环境的规则, 林茉也是一样。
在七十年代末，她的想法就不自觉地往这个年代靠拢-至少在男女关系上是这样的。
穿书以后, 林茉跟周向海相处了一个多月了, 但是两个人最亲近的行为, 也不过是周向海偶尔握住林茉的手，那还是周向海鼓足勇气才做出来的, 林茉根据他的紧张程度就能推测出来这一点。
更亲密的？
揉脑袋算吗？好像也不是很算，还没有牵手亲密呢。
现在, 现在, 他们就要跳过中间好几步, 直接亲吻了吗？
那未免也有点太不划算了……
林茉想七想八的, 却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左边脸颊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
很轻很轻, 就像羽毛划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了一会儿，似乎也就没有下文了。
林茉忍不住睁开眼睛，就见周向海已经站直了身子，正朝她望过来。
那表情也未免过于平静了。
啊，这个人！
这个人真是……
一时之间，林茉想不出来贴切的形容词，只觉得脸颊腾的一下烧起来，心里也有淡淡的恼怒。
她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又或者说知道了，但却不可宣之于口。
林茉转过身，推上自行车就往巷子外面走。
和平时相比，她的脚步快了许多。
“哎，你不要走那么快，小心前面的石头！”
身后是周向海的呼喊声。
林茉：要你管！
周向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喊不住林茉，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他还没有忘记，那天骑车的时候林茉差点撞在一块石头上跌倒。
那么细皮嫩肉，那么娇弱的女孩子若是磕着碰着，自己不又得心疼！
这样紧张着，紧张着，周向海倒是把刚才心里那股子悸动压下去了。
林茉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周向海看到林茉紧紧闭上的眼睛，看到她粉.嫩的脸颊，看到她透红的双唇，心里又如何难熬。
一刹那间，周向海心里有无数个念头，所有的念头都被最后一个念头给压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太早了，太早了！
他会吓到她，说不定，从此以后，她就不理他了。
这种恐惧压制住了周向海心头的悸动。
最后他只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触了林茉的脸颊。
触感跟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又嫩又滑，像放多了水作出的豆腐。
巷子太窄，无法容两个并排走。
所以，一直到林茉推车走出来，周向海也没有办法追上她。
不过，出了巷子口，周向海就追上来了。
他伸手，把住了林茉的车把，“怎么了？不高兴？”
这，让人咋说？
林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憋出一个笑容来，“没事，我就突然想赶紧回去。咱们走吧，还得去黑市呢。”
周向海觉得，事情没有林茉说得这么简单，她肯定是有事瞒着。
不过一时半会的，周向海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逼问。
于是，他点点头，从善如流地在林茉身后骑上了自行车，两个人往黑市去了。
见周向海没有再追问，林茉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机械厂地方比较偏，并没有在县城中心，骑车到黑市去，林茉和周向海还花了十来分钟。
有些日子没有来黑市了，林茉下了自行车，把自行车放在墙根儿底下支好。
拎着竹篮子走进去巷子。
进入这个并不算太宽的、略显破败的巷子，林茉莫名觉得有些亲切。
依旧是那样熟悉的环境，不过林茉却觉得，人似乎比以前多了些？也多了许多新面孔。
这可能跟政策越来越放松有关系。
毕竟很快就允许发展个体经济了。
林茉和周向海出现在黑市上，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因为这一对儿的外形实在是太亮眼了：女的漂亮得过分，男的也帅气得过分。
也很快的，有人认出了他们。
有几个人招呼周向海，但更多的人是在招呼林茉。
“这位同志，你好些日子没有来卖卤菜了，我们都馋的不行了，今天有卤菜吗？”
今天还真没有。
一共15斤多一点儿的卤菜，全都送到机械厂食堂去了。
林茉歉意地笑笑，“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没有带卤菜。”
那人十分失望，叹了口气，转身打算走，又看到了林茉手臂上挎着的竹篮子。
出于对林默手艺的信任，那人挺住脚步，问道：“同志，你今天来卖什么东西的？”
这正好问到了点子上。
林茉掀开竹篮子上盖着的白布，露出里面的一摞四个饭盒来。
这四个饭盒其中两个是林家的，另外两个是找王婶借的。
这几天，林茉每隔一天都会找王婶儿去买辣椒。
当着人的面儿，王婶儿只说是自己吃不了辣椒，给林家一些的。
其实，林茉每次都会给钱。
王婶自然高兴。
林茉借饭盒的时候，王婶十分爽快，直说自己家也用不着，这两个饭盒儿就直接给林茉了。
林茉当然不能要，不过当时也没有拒绝王婶。
她今天原本也就试试水，卖得好，就从县城卖两个饭盒。也好过一直用别人的。
一天两天的还好说，日子长了，即便是邻居，也未必愿意。
林茉把其中一个饭盒儿打开，露出里面深红色的山楂粉来。
“今天带了新东西来，你是第一个问的人，你尝尝吧！不要钱。”
山楂粉儿提前被切成了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林茉昨天特意找了些竹子削成竹签子。
就放在竹篮子里的小白布包里。
林茉打开白布包，拿出一根竹签扎在其中一块山楂粉儿上。
山楂粉儿在竹签的上颤颤巍巍的，呈半透明状，看起来很新奇。
“这是什么？”
林茉：“您先尝尝好不好吃，一会儿告诉您。”
说着，她把竹签子递过去。
那人接过去，看了看，一口放在嘴里，嚼两下，他瞬间眼睛亮起来。
“哎呀，这也太好吃了！酸酸甜甜的，是山楂做的吧？”
林茉点点头，“您可真聪明。”
被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夸奖，那人笑得十分得意。
不遗余力地给林茉做宣传，“山楂好，消食开胃，正适合夏天吃。大家都来买啊！”
他的热情让林茉有点招架不住，忙笑着阻拦，说：“我跟大家说下价格，合适大家再买。”
这是以前的老规矩了。
上次，这姑娘第一次过来卖卤菜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大家乌泱乌泱地过来买卤菜，她却拦着，说是得知道价格。
这是个实打实做生意的女同志。
于是，大家对林茉的信任又增添了几分。
“那你快说说，多少钱。”
有性子急的连忙问道。
林茉不慌不忙，脸上带着笑容，数出四个指头，“四块，五毛钱。”
啊，小小的四块，就要五毛钱。
着实有点贵了。
这地方山上有山楂树，到了春夏之际，满山遍野地结果子。
前些年大家肚子吃不饱，还有人去摘山楂果子吃。这几年大家差不多都能吃饱了，不管好坏，反正都不至于饿肚子。
于是，摘山楂的人也少了许多，几乎没啥人去了。
毕竟就像刚才那个人说的，山楂这东西促消化、开胃，吃了不会饱不说，反而更觉得饿了。
吃多了，还容易肠胃不舒服。
前些年，有小孩子吃多山楂呕吐的。
这样一来，山上的山楂就多得很，一点儿也不缺。
只要你想，现在去山上就能摘。
刚才林茉说，五分钱四块，那么八块就要一毛钱了。
对于随处可见的山楂食材来说，这个价钱着实有点贵了。
大家一时静默下来，都在心里盘算着值不值。
林茉也不催促。
卖东西么，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不能强买强卖。
她也不着急，就那么含笑等着。
终于，最开始尝过山楂粉儿的人狠狠心，给了林茉五分钱，“给我来四块。”
“好嘞！”
林茉欢快地应一声，叉出四块山楂粉，放在油纸包里，包好了，递给那个人。
“吃得好，再来。”
“行行。”
那人答应着，心里却想着：这么贵，因为只买这一次了。这四块，他可舍不得吃，带回家去给老婆孩子吃。
他离开以后，陆续又有人跟林茉买。
这也正常，毕竟有人开了先河，后面的人就难免跟风。
不过，跟卤菜相比，山楂粉的销量却很一般。
所幸林茉做得并不多，总共就四个饭盒。
卖到快十点钟，也就差不多卖完了。
饭盒里还剩下最后几块，林茉收了摊。盖上白布拎着竹篮子要往外走。
“哎，还有呢，怎么不卖完了？”
周向海在旁边看着，几次想过去帮忙，想想林茉的性格，还是作罢了。
林茉看他一眼，“这些不卖了。”
好吧，周向海不明白说是为啥，但也没多问。跟在林茉身后走出巷子。
“给，吃吧。”
刚出巷子，旁边就递过饭盒来，另有一只雪白的小手，捏着一只小小的竹签子，送到周向海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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