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菜一盆汤, 二十来个玉米面贴饼子，被林家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差不多都吃完了。
吃完饭，大家原本应该收拾碗筷去洗锅的, 可是今天无论男女, 全都没有动。
一向活泼好动的山山也没动。
每个人都随意找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往后一仰，给自己的肚皮留出足够的空间。
然后眼神放空的, 整个人进入贤者模式。
吃饱了, 真的吃饱了。
满足也是真的满足。
但仔细想来，好像又有些不满足：这么好吃的饭，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这么快就满了呢？
想到这里,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幸存的一个半玉米贴饼子。
而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有难掩的可惜：要是能再吃点就好了, 哪怕再多吃一口呢。
可到底人的肚子容量有限, 最后，宋桂芝珍之重之地把剩下的一个半玉米贴饼子放在笸箩里, 上面用高粱杆做成的被子盖好了。
明儿早晨熬稀饭的时候, 把这饼子放锅边上热一热, 香得很！
李红梅和林茉帮着收拾碗筷，林义今天吃得高兴, 觉得自己身为男人，不能再继续不干家务了。
便撸起袖子, 来到灶间, 说今天晚上他来洗碗洗锅。
李红梅和宋桂枝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惊诧。
李红梅没说什么, 宋桂枝却把儿子扒拉开，说：“你一个大男人, 洗什么碗，赶紧的给你爹出去遛弯吧。”
刚才在里屋的时候，林业旺和林义爷俩都说今天吃太多，直接睡觉容易积食，说要出去溜溜。
“娘，我说了我洗碗。”
林义被宋桂枝扒拉一下，没动。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除非他主动让地儿，否则宋桂枝使出全身的力气都不能让他挪动一个脚指头。
宋桂枝无奈得很，不过，内心升起隐秘的骄傲来。
这孩子，当初刚落生的时候比猫儿大不了多少，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困难，宋桂枝和林业旺一度以为养不活这孩子。
这一转眼的工夫，儿子就长大了，结婚了，生子了。
现在，她连扒拉都扒拉不动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宋桂枝却试图再拉一拉儿子，“跟你说了，不用你做家务的。地里的活计就够你受的了。”
“家务么，就是女人的活计，赶紧的，快出去！”
宋桂枝嘴里嘟囔着，儿子却只是不动地儿。
要看着，林义已经把手伸到锅中的洗碗水里，宋桂枝忙回头，寻求儿媳妇的帮助。
“红梅，你快帮我拦着他。”
李红梅哎哎地应着，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赞同。
就在这时，在里屋收拾完炕桌的林茉出来了。
“娘，您就让哥洗吧。家务么，是整个家里的活儿，不分男女，都应该干。”
宋桂枝一听小闺女说话了，心里虽然不赞同，但到底语气和缓了许多。
“你哥也做了家务了，比如每天的泔水就是他倒的。”
林茉……
林茉深知，现在当着嫂子的面儿，不是跟宋桂枝仔细理论的时候。
她亲昵地挽住宋桂枝的胳膊，把后者往外拉，“娘，有人给洗碗还不好，走，咱们上外头凉快会儿去。”
宋桂枝不想去，她还是想把儿子扒拉开。
洗碗这活怎么能让男人干。
可是，小闺女软软乎乎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宋桂枝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也就只好半推半就地往外走。
李红梅目送着两人出了外间，突然，林茉回头，跟她眨眨眼睛。
李红梅一愣，顿时忍不住笑起来。
看来，小妹是看出来，自己也是希望林义洗碗的。小妹是真聪明呀，也是真的——可爱！
三伏天，在没有电扇的年代里，天黑后出来纳凉就是每天最舒服的时刻了。
宋桂枝一开始还惦记着儿子洗碗的事儿，可当她被林茉拉出大门，走出小巷，走到大路上，被微微的夜风一吹，宋桂枝就把刚才的心思抛在后头了。
“可太舒服了！”
林茉笑嘻嘻的，“嗯，舒服吧，被小风吹着，总好过在家里盯着人家小两口哦。”
这话，宋桂枝就不明白了，“我那明明是盯着你哥，不想让他洗碗，可没盯你嫂子。”
林茉：“娘，哥结婚了，说直白点，那就归媳妇管了，您这个当娘的也该放手了。再说，哥那么大个子，洗个碗咋了，不是应该的！您非不让哥洗，嫂子洗了多年碗，做了多年家务，您却视而不见。您说嫂子心里能愿意？”
“啊？这，这个，我真没想那么多。”
宋桂枝仔细回忆着儿媳妇的神情，迟疑道：“再说了，你嫂子也没不愿意呀！”
“您都那么拦着了，我嫂子能说啥？她要是非说让我哥洗碗，岂不是跟您这个当婆婆作对？嫂子那么识大体的一个人，做不出这种事的。”
这！
宋桂枝语塞。
她心里有点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但却是个脑子比较清醒的人。被林茉这么一说，她也回过味儿来了。
于是一时沉默下来。
林茉知道，对方这是听进去了，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原身有个好家庭，有个好妈妈。
像这样能把子女规劝的话听进去的人，即便在几十年后，也是很少见的。
倾听的人正向反馈，也会给说话的人带来鼓励。
林茉也就愿意继续劝宋桂枝。
“娘，大男人不应该做家务，这话说得不对。一个家里有男人有女人，家务也是共同的，所以应该男人和女人一起干，谁有功夫谁就干。”
不一定说非得每一天都把家务平分，你累了我就多干点，明天我累了你就多干点。
宋桂枝：“可是，你哥还要下地的。”
林茉：“那嫂子跟您也要下地呀！竟然田地里的活有女人的份儿，那么家里的活计也得有女人的份儿。”
宋桂枝沉默了一会儿，说出最后一个理由。
“你哥不擅长做家务的，他最多也就只能倒泔水这种需要体力的活计。”
这个理由林茉就更加不认同了。
“娘，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家务的。嫂子和您也是后来慢慢学的吧？既然女人能学，那男人怎么就不能学了？”
这个，宋桂枝还真的没法反驳。
天色更黑下来，即便离得很近，林茉也看不清宋桂枝的表情。
但是，根据她对宋桂枝的了解，林茉知道，对方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不说全盘接收吧，最起码，接收了一部分，乐观一点地说，可能是一大部分。
这样就可以了。
林茉觉得自己今天的这番话说得还是有意义的。但她也没着急。
毕竟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一下子能改变的，宋桂枝思维的转变需要时间。
想了想，林茉说道：“娘，您可以慢慢想，但是不能迁怒嫂子。”
不是林茉想太多，而是现实中有些婆婆就是那样的。
舍不得儿子干活，就狠命地压榨媳妇，甚至只要儿子稍微劳累一点儿，婆婆就会把怒气发泄到儿媳妇身上。
当然，宋桂枝很善良，也很明理，不会做得那么过分。
但即便有一点点的可能性，林茉也不希望看到，她要把这种可能性杜绝掉。
听了闺女的话，宋桂枝嗔怪地拍了拍闺女的手，“你把你娘想成个啥了，我是那种人嘛！”
“娘当然不是，娘最好了。”
该说的话说完了，林茉也就不吝啬说点好听的，让宋桂枝高兴。
宋桂枝呵呵地笑起来，即便看不清表情，也能从她的笑声中听出来满满的愉悦。
要不人家都说闺女贴心呢，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
她的茉茉，更是贴心得不行。
不光贴心，还明事理，在她行为有偏差的时候，她家茉茉会提出来，而且是以这种让人舒服的方式。
宋桂枝欣慰得不行。
笑完了，宋桂枝说：“你嫂子是个好的，我对她一直很满意。”
“那就好。”
林茉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其实做为婆婆，满不满意儿媳妇并不影响大局。反正结婚后，是人家小两口过日子。
婆媳关系好，大家都高兴。
婆媳关系不好，日子长了，连儿子都要离心了。
只可惜，有些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比如周母。
母女两个又走了一会儿，觉着时间差不多，便回了家。
来到灶间，发现锅和碗都被刷得干干净净，连锅台都给擦干净了。
宋桂枝仔细一看，就笑起来，“倒是比我收拾得都好。”
“所以说啊，您是白操心。”
宋桂枝觉得也是。
不就一个刷碗么，儿子做了就做了。
于是，等李红梅一会儿过来说话的时候，宋桂枝就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红梅你是不是帮林义了？我都不信他一个人能刷那么干净。下回，就让他自己刷。”
李红梅张嘴正要说话，却见林茉给自己使了个眼色。
她福至心灵，忙摇头，“娘，我可没帮他，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宋桂枝原来叫想得是这样儿，听见儿媳妇也这么说，她挺高兴，觉得自己儿子果然是个好的，做什么都像什么，洗碗也是一次性就会了。
李红梅看着婆婆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抿嘴笑起来。
她这会儿过来，本来就存了试探的心思。怕婆婆因为林义洗碗而生气。
现在，听到婆婆的话，再看看她的表情，李红梅是整个放下心来。
又拉呱几句，李红梅就站起身要回自己屋子去。
林茉叫住她，“嫂子，我想赶明儿起，带山山读书写字，您看行不行？”
啊！
李红梅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
“行，那咋不行，太好了，我早就想着带他提前学习学习，也好为以后入学做准备，可我这文化水平你也知道，实在是不行。”
林茉忙摆手，“嫂子您可别谦虚，您不是上到初二了么？教山山是富富有余。我是觉得，嫂子你天天挺累的，可能到了晚上，就没啥力气教孩子了，所以……”
李红梅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她握住林茉的手，握得紧紧的。
“小妹，小妹，可教我说啥好，你对嫂子、对山山太好了！就是，太麻烦你了。”
“嫂子，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啊！您是我亲嫂子，山山是我亲侄儿，有啥麻烦不麻烦的。咱都是一家人。”
“对对，咱都是一家人，嫂子的错，嫂子不说了。”
李红梅走的时候，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宋桂枝在旁看着这一切，欣慰地又怅然地叹口气，目光爱怜地望着自己的小闺女，“我家茉茉真的是长大了。”
第82章
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 李红梅脸上的笑容还没收起来。
林义正在哄着儿子山山玩骑大马的游戏。
山山骑在爸爸的后背上，高兴得咯咯笑。
李红梅见了，刚才的笑容还没消散, 脸上又溢出一个大大的笑。
家里和和美美的, 她心里比吃了蜜都甜。
父子两个玩了一会儿, 见时间差不多了，林义便带着孩子洗脚睡觉。
旁边小小的呼噜声响起来, 李红梅听着听着, 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旁边伸过一只手来，伸到了她的薄薄的夏衫里。
……
过了许久之后, 李红梅气喘吁吁地躺在枕头上, 只觉得志得意满。
有通情达理的婆婆, 可爱贴心的小姑子, 还有对自己这么好的男人，懂事活泼的儿子。
日子咋能这么幸福呢！
*
第二天, 林茉照常去机械厂送卤菜, 刚进门就被从后厨走出来的刘师傅叫住了。
刘师傅问她今天带了多少卤菜。
每天都称重, 难道你不知道？
心里这样想着，林茉却笑得十分和煦, “今天也跟以前一样，带了十斤卤菜呢。”
说是十斤, 其实每天林茉都会多放了三四两的余量, 至于这些重量要不要记在账上, 她并不在意。
只当是给后厨的同志们的小小福利了。
这一点, 刘师傅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今天提的不是这个。
刘师傅：“小林啊，你看, 从明天开始要不多送点？”
林茉不动声色，问道：“那您看多送多少呢？要是太多，可能我忙不过来。”
其实，做卤菜这个事儿，并不累。
多送些，也不过是买菜的时候累一点，林茉可以找哥哥帮忙。
不过，林茉深知一口不能吃个胖子的道理。
满打满算，如今她给食堂供货差几天才到一个月，还是悠着点比较好。细水长流，才能长久。
听到林茉这么说，刘师傅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脸上原本僵硬的表情和缓起来，“那你这么说的话，我也不能给你太大压力，这样吧，从明天开始送15斤吧。”
果然如此。
和林茉预想的一样。
果然，刘师傅并不想让林茉送太多的卤菜。
毕竟那样一来的话，食堂的饭菜就没有什么人吃了，那他这个食堂大师傅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开除嘛，倒不太可能。
机械厂已经多年没有开除过人，更何况他还有个远房亲戚是厂长的。
但被边缘化是很有可能的。
刘师傅不想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
林茉也差不多能猜出他咋想的，于是笑着点点头，“那行，就这么定了。不过刘师傅咱可提前说好啊，以后要多的卤菜我可就没有了，再调整怎么着也得两个月以后。”
多送？那是不可能的。
两个月以后，刘师傅也不会再多要卤菜了。
刘师傅笑得更真心了，心想这姑娘其实还挺上道的。
这样一来，昨天被迫按时结账的那一点不快，也消散了七七八八。
“哎哎，好了，就这么定了，你放心，不会再让你多送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
林茉走完了跟以前一样的流程，暗暗地把今天的重量记在心里。
走出机械厂之后，林茉把自行车支在路边，掏出口袋里的小本本，把今天的重量记在本本上。
其实每天的重量都是一样的，都是10斤。
至于多出来的那三四两，称重的时候刘师傅并没有给算进去，林茉也就不记了。
即便每天的重量一样，林茉也要认认真真地记在自己的账本上。
双方没有纠纷就罢了，如果哪个月谁有异议，那么这个账本就是第一手的资料。
“林茉，哎呀，可算逮着你了。”
一个透着惊喜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林茉抬头，看到了站在距离她四五步远，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路巧晴。
林茉也很惊喜。
她正想着找路巧晴呢，后者就出现了。
路巧晴说带林茉去吃午饭，林茉想了一下，便同意了。
不过，现在去国营饭店吃饭太早了，说不定人家还没有开门。林茉便说自己得去一趟菜市场和肉铺。
路巧晴自然要陪着去，两个人相跟着骑上自行车，路巧晴很自然地问起周向海。
“你那个护花使者呢？怎么今天没跟着来？”
林茉：“过几天新房要上梁，他忙得很。就没来。”
路巧晴啧啧两声，“再忙，也得挤出工夫来陪你送菜吧？咋的，你两处了没几天，他就不积极了？”
这话问出来，路巧晴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林茉如此能干，还长得如此漂亮，男人哪里舍得放手。怕不是得天天捧在手心里。
果然林茉听了这话就笑着解释，“不是他不想来，是我没让他来。”
早晨，按照昨天的约定，周向海七点钟就到了林家。两个说好今天早点下县城，一起吃早饭的。
可早晨当周向海出现在林家的时候，林茉一下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周向海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青色，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再一问，再知道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林茉自然舍不得他今天再劳累，就说要自己来县城。
周向海当然不同意，后来林茉恼了，脸红脖子粗的，周向海才勉强同意。
这不，林茉就自己来了。
她以前觉得，十斤的卤菜放在后车架上，自己肯定是把不稳车把的。
那天周向海因为周大哥的事儿没赶上跟她一起来县城，林茉试了一下，感觉好像也还行。
今天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提前想觉得挺困难的，实际做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
比如，独自送卤菜。
再比如，她一个从没做过生意的人，开始做卤菜生意。居然现在也做得还不错。
过几年改开，林茉想正是投入到经济大潮中去。现在就当时练手了。
听到林茉这么说，路巧晴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转念又一想，正是因为周向海没来，她才有了单独和林茉相处的机会。两个聊天笑闹，不知道有多开心。
因为有路巧晴的帮忙，林茉买菜和买肉的时候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累。
两个年轻姑娘一起抬着一袋子菜放在自行车的后车架上，用提前准备好的尼龙绳绑好了。
相比较而言，林茉买的肉并不造成什么负担，就只有二斤多一点。
半斤五花肉，这是要做卤菜汤汁用的，再留一点点晚上炒菜借借味儿。
还买了一斤六两排骨。
路巧晴看见生排骨，一下子想到了它们被卤制之后的美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骑上自行车往国营饭店去的时候，路巧晴跟林墨抱怨：“自从你往机械厂送卤菜之后，反倒是我没有口福了。”
上回她去机械厂找林茉，都扑了个空。
不过，在国营饭店吃饭后，林茉给她些卤菜。
只是，几口就没了，反而勾起了路巧晴肚子里的馋虫。
路巧晴这样抱怨的时候，就像是吃不到零食的小姑娘，一点儿都不像厂长千金。
林茉觉得她有点可爱，于是笑道：“那好吧，明天上午9:30你在机械城门口等我，我给你带卤菜。把今天买的排骨都给你卤了，好不好？”
这样大方，路巧晴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那倒是不用了，总共一斤半排骨，我也不能独占了。“
最后，路巧晴说给她带两块，哦不，三块排骨就行，再带点各样卤菜。
林茉自然答应。
说着话，两个人也就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从自行车上下来的路巧晴要从兜里掏钱，被林茉一把按住了。
“这么见外的话，那我还不给你带了呢。你可再也吃不上我做的卤菜了。”
这个威胁很管用。
路巧晴立刻停住掏口袋的动作，忙不迭点头，“行行，不给了，你可别不给卤菜。”
大夏天的食欲不振，她就指望着那一口卤菜多吃点饭呢。
不过，既然林茉不要卤菜的钱，路巧晴顺势说今天的午饭她清客。
这是路巧晴早就想好了的。
上次，她本来就要给钱的，可是被周向海给抢了先。
回去以后，路巧晴十分不落忍。
再怎么说，周向海都是在土里刨食的，每年余钱有限。她就不一样了，有正式工作，每个月发工资，偶尔还有奖金，粮票肉票和各种票证都齐全。
日子过得比周向海舒服。
路巧晴还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让林茉接收她的款待，这不就有了借口。
路巧晴把这个意思一说，林茉想了一想，也就答应了。
她跟路巧晴投缘，两个的关系不是一锤子买卖，肯定要长久地相处下去的。
今儿你请，明儿我请，倒不必拘泥在某一次谁花钱的问题上。
林茉这样想着，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相跟着走进国营饭店，点好菜，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来。
趁着等菜的空档，林茉也就直接问路巧晴，认不认识医术比较好的中医。
路巧晴紧张起来，视线在林茉的脸上来回逡巡，“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茉摇头，笑道：“不是我，是周向海的奶奶。”
路巧晴这样紧张她，林茉还真挺感动的。
原来是周奶奶不舒服。
路巧晴很喜欢林茉，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男人能配得上这个漂亮聪明的姑娘——周向海也不能。
但路巧晴是个善良的人，听到老人家生病了，也跟着忧心起来。
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的中医。
家里长辈身体都很健康，平时倒真的没这方面的积累。
路巧晴说：“这样，我帮你打听打听，但不保证有消息啊。”
“行，那我先谢谢你了。”
林茉也知道，好的中医是可遇不可求的。
路巧晴是书中原有人物，对本地事情的了解远远比她这个外来穿书者强。
再说了，路巧晴家庭条件好，认识的人肯定多，说不定就能柳暗花明呢。
说着话，第一道菜上来了，是一道凉菜。
现在天气太热，大家都喜欢吃点凉的东西。所以每年夏天，国营饭店的凉菜都卖得特别好。
路巧晴拿起筷子，把其中一双递给林茉，然后夹菜吃了一口。
嗯，好凑合吧。
林茉见她微微皱眉，忙问：“不好吃吗？”
说着话，林茉也夹一筷子，放在嘴里。
“还行，挺好吃的。”
路巧晴叹口气，“以前我也觉得挺好吃的。”
夏天能做凉菜的也就那么几种菜，所以基本上每年国营饭店推出的凉菜都差不多。这地方也多年没有换过大师傅了，所以出品的菜色味道多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就这一盘凉菜来说，还是上次吃得味道。
那，林茉就有点奇怪了。
“那现在呢？”
第83章
既然凉菜和上次的味道差不多, 林茉就有点想不通路巧晴这次为啥觉得不好吃了。
看到林茉脸上的疑惑，路巧晴又叹了一口气，有一种不被理解的孤独。
她说：“吃过你做的卤菜, 吃别的都差点意思。”
林茉……
林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这么会夸人的！”
路巧晴放下筷子, 收敛了脸上的其他表情，说：“我不是特意夸你, 也没说好听的, 说得是实话。”
不是她路巧晴一个人这么说，从爸爸的嘴里，她都听过许多次对卤菜的夸赞了。
厂里的工人也很喜欢, 每天中午下班的铃声一响, 工人们就奔出工厂, 跑向食堂, 为的就是排队的时候能排到前面，这样就能抢到卤菜了。
这些, 也是有一次路巧晴到工厂找爸爸, 办公室一个挺喜欢她的阿姨说的。
阿姨是路副厂长一脉的, 也知道食堂里送卤菜的人是路巧晴介绍过去的。赞叹路巧晴做了件好事的同时，也不免抱怨每天的卤菜太少了。
还让路巧晴能不能跟朋友说说, 让每天多送点儿。也省得大家中午下班跟打仗似的往食堂赶。
正好今儿跟林茉见面，路巧晴就把这个意思跟林茉说了。
林茉笑, “也是巧了, 今天正好刘师傅跟我说, 让明天多送些呢。”
路巧晴眼睛一亮, “多送多少？”
要是送得多，她倒是可以中午去机械厂食堂吃饭。
虽然说饭票可以用爸爸的, 不会占到工厂的便宜，可现在卤菜这么少，路巧晴是在不好意思跟工人门抢。
当林茉说只增加五斤的时候，路巧晴瞪圆了眼睛，“就加这么点儿啊！”
五斤，在几百人的厂子里，一刹间就没有了。
她可不好意思去抢。
“刘师傅也太小气了。”
路巧晴说。
林茉没说话，只是笑笑。
路巧晴看出来什么，问，“他最近是不是为难你了？”
林茉想起昨天结账时，刘师傅那一系列的操作。应该是为难她了，只不过最后刘师傅没有达到目的。
反而在今天提出要多要点卤菜。
这让林茉很费解。
也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路巧晴。
路巧晴气得不行，“这个刘师傅真是为老不尊。食堂那么大的体量，却在这里跟你较劲，丢人不丢人呀。”
是挺丢人的。可人家就这么做了。
路巧晴看着面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心里不免心疼。于是说要让自己爸爸出面，教训一下刘师傅，被林茉阻止了。
“这事儿已经解决了，不用再提。而且，他都主动开口让我多送卤菜了。最主要的是，路副厂长那么忙，我还是不给他添乱了。”
“你是我朋友，他再忙，也得帮你出头的。”
路巧晴如此维护自己，甚至不惜动用爸爸的关系，这让林茉十分感动。
只是，正因为路巧晴对她好，她才更不应该得寸进尺。能自己解决的，林茉还是倾向于自己解决。
再一次婉拒以后，路巧晴也只好同意，暂时不告诉爸爸。
“但是，咱们可说好了，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必须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林茉说行。
又一道菜上来，这回是热菜，是林茉爱吃的红烧肉。
这个菜，路巧晴也觉得一般。
以前还挺好吃的，可如今她吃惯了林茉做的卤菜，觉得别的菜好像都欠了点什么。
第二次被夸赞，林茉就还挺有成就感的。
而且，说实话，林茉也觉得这凉菜和热菜做得不如自己。
路巧晴又吃了一口，还是觉得不够好吃，不免长叹一声，说：“茉茉，要是你能开个小吃铺就好了。我肯定天天去吃。”
开小吃铺啊？
林茉还没想过。
不过，似乎也算是一条路子。
只是现在有些现实的困难放在面前，一时无法解决。
一个是资金。
刚从机械厂结完的账，再加上以前在黑市赚的钱，跟隔三差五去黑市卖山楂粉儿的钱，一共才一百出头。
昨天晚上林茉刚数过。
一百块钱，在这个年代不算少了，可也不算多。开个小吃铺，房租就得占大头，得有桌椅板凳吧，得有锅碗瓢盆吧？这些都要钱的。
二来，现在是七十年代末，个体经济虽然在抬头，但还没有到正大光明出现在街市上的时间。
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林茉虽然有些意动，到底觉得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不过，路巧晴的话还是在林茉的心里播撒下一粒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在慢慢生根发芽。
现在，林茉对路巧晴眨眨眼睛，说了个活口。
“也许某一天，你可以如愿以偿。”
路巧晴眼睛一亮，“真的？”
林茉微微点头，“不过，这个不是一天两天能达成的。你得有点耐心。”
说完，她冲路巧晴俏皮地眨眨眼睛。
路巧晴笑起来，“我有耐心，必须有耐心。为了你的手艺，我也得有耐心呀！”
这一顿饭，吃得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结账的时候林茉也没跟路巧晴抢。
路巧晴很开心，她很喜欢林茉这种一点儿都不扭捏的性格。
当下，便说哪天请林茉去家里做客。
林茉：“行，等有机会的。”
话虽这样说，但林茉觉得，一时半会，自己可能不会有去路巧晴家做客的机会的。毕竟双方的阶层差距摆在这里。
她和路巧晴投缘，但对方的爸爸是厂长。
在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林茉觉得，路厂长应该不会同意女儿邀请一个农村的朋友去家里的。
林茉并不自卑，而是，这是事实，也是社会上大多数人的固有观念。
这么什么可纠结的。
她跟路巧晴的友谊还在，就挺好的了。
路巧晴还有事，所以就跟林茉在国营饭店门口分开了。
林茉骑上自行车，吃力地把着车把，往县城外骑去。
中途经过菜市场，人还是挺多的。
大家似乎也不遵守什么交通规则，时不时有人横穿马路，有的手里拿着空网兜——这是去对面的菜市场买菜的。
有的人，从菜市场出来，手里拎着满满的网兜子，或者是自制的粗布袋子，也是满满当当的。这些是买好了菜，过马路回家的。
虽然目的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看来往车辆，至少是不看自行车的。
公交车和偶然出现的小轿车，他们会注意，也会躲避。
说白了，还是觉得被自行车撞一下不会受多严重的伤，说不定还能得点赔偿。这才不甚在意。
横穿马路的人不在乎，林茉却在乎。
好好儿的，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事儿。
她只好从自行车上下来，在最热闹繁华也是行人最不守规矩的这段路上，推着自行车往前去。
骑上自行车好像还好，可这么推着走的时候，林茉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后车架上菜的重量了。
之前买十多斤就挺重的了，何况，今天刘师傅说明天要多送，所以林茉今天买了十七菜。
再加上左右车把分别挂着的五花肉和猪排骨，林茉觉得，整个人的力气都分送在双臂和双.腿上了。
然而，还是挺吃力的。
车把总是晃悠，自行车好像灌了铅似的，推动起来特别累。
不过片刻，林茉脸上就布满了汗水——累的。
快了快了，再坚持五十米，过了这段就好了。
只要走过菜市场门口，人就没有这么多了。
可越是这样想，林茉越是觉得吃力似的。
突然，她的脚扭了一下，哎呀一声，整个人往旁边倒去，自行车当然也跟着倒。
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旁边伸过一条胳膊，稳稳地环抱住了林茉。
林茉和自行车都依靠在这人的身体上。
也包括自行车后衣架的菜和车把上的肉。
这个重量可不轻。
林茉心里一咯噔，忙要支撑着站直了。
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别动了，看扭着脚。”
听到这个声音，林茉紧张的心情顿时松弛下来。
刚才还绷着的一股子力气，也在刹那之间散尽了似的，只觉得浑身无力，脚腕处似乎也有点疼。
“向海……”
小姑娘软软的喊了一声，可给周向海心疼坏了。
他一手把着自行车，一手扶着林茉，走到马路牙子边。
然后长腿一伸，只听咔哒一声，自行车的支架应声而落，稳稳地支住了。
周向海这才又空出一只手来，两只手分别扶着林茉的两条手臂，让她好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脚崴到没？”
刚才他在后头看得清楚，林茉分明突然趔趄一下，然后身子就朝一边歪去。那样的情况，最容易崴脚了。
原本林茉还没觉得有什么，被周向海这么一问，脚踝处果然传来阵阵疼痛。
林茉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一双眼睛起了一片雾。
“疼！”
这一声，可给周向海吓坏了。
他的脸色发白，慌忙让林茉一只手扶着他的头顶，自己蹲下去查看。
林茉穿了双布鞋，黑色布面的。因天气热，她没有穿袜子。
更显得一双小脚白皙如玉。
所以，右边脚踝处那一片红肿就显得更加刺目了。
周向海见了，比自己扭到还难受。他自己受伤也没这么过。
顿时心疼得不行，说：“得找个正骨大夫给你揉揉。”
见他这样，林茉又觉得不好意思，忙要推脱，“其实，也没有多疼，估计养养就好了。”
“不行。”
一向在林茉跟前有商有量的周向海，此时却特别坚决。
最后林墨只好妥协。
周向海先让林墨坐在马路牙子上等着自己，他拎着菜和肉进了菜市场。
过了一会儿，周向海还空着手从菜市场出来。
他把菜和肉寄存到了菜市场柜台后面。
第84章
来县城的时候, 林茉一辆自行车，周向海一辆自行车，这就是两辆。
现在林茉的脚崴了, 自然也骑不了自行车了。
周向海就把林茉的自行车靠边停住, 锁好了。
然后他自己的自行车推过来, 让林茉扶着他的手站起来，缓缓坐到后车架上。
扶着林茉坐稳了, 周向海才推着往前走去。
县医院距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 林茉知道。
不忍心他大热天的就这么推着走，林茉让周向海骑上车。
“你骑车吧，我掉不下去的。”
周向海却不同意。
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
他骑上车又不能时时回头看, 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 林茉从后车架上掉下来。他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还是算了, 慢点就慢点吧，至少这样稳妥。
林茉提了两句, 发现周向海压根不接茬。
她就知道, 周向海这是不打算听自己的建议了。
此时此刻, 林茉对周向海的固执己见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周向海也是为她好, 林茉实在没有生气的理由。
这么着，周向海一路推着自行车, 把林茉推到了县医院。
挂了号, 来到骨科, 却见前面排了好长的队伍。
打眼一看, 怎么着也得有五六个吧。
林茉都有些奇怪了，难道今天大家不约而同都崴了脚了？
周向海扶着林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伸着脖子往前看了一会儿，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以为周向海是要上厕所什么的，林茉也没有多想地点点头。
周向海跟林茉说完，支起腰来。
林茉的视线也就自然而然的跟着他移动。
却见周向海没有往厕所的方向走，而是径直往前，一直走到诊室门口去。
排队的人都排在诊室右边，靠墙根儿站了一溜。
周向海从左边过去，走到诊室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
看了一会儿，周向海回转来，走到林茉的跟前，弯下腰说：“应该不会很长时间，里面有两个大夫。一个年轻的，一个年老的。年老那个以前给我朋友正过骨，医术很不错。一会儿咱们找他看。”
啊，他竟然是去探路了吗？
这个人也太贴心了。
林茉原本看到这么多人排队，心里还有些焦躁。现在听周向海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下来。
脚踝处好像也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林茉冲周向海甜甜一笑，“好，我知道了，咱们慢慢等。你也坐下歇歇吧。”
她指了指身边空着的位置，意思让周向海坐下。
周小海又往诊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坐下。
男人本来就汗腺发达，周向海刚才又推着临摹走了这么远的路，此时他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看了让人又是喜欢，又是心疼。
林茉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打算给周向海擦擦。
她伸手过去，却没碰到周向海的额头。
两个人之间隔着有两个拳头的距离，周向海个子又太高。
林茉的手再度往前伸，却还是差着一点点距离。
“你过来一点，我够不着去。”
“啊？哦，好。”
周向海愣了一下，刚刚回神似的，忙答应一声，同时身体往林茉的方向凑过去。
刚才那股馨香更加明显了。
周向海好不容易清醒的头脑又有些发懵。
更考验人的还在后头。
周向海为了让林茉够到自己的额头，不得不微微垂头，所以他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的往下垂……
眼前一段洁白细腻的肌肤——那是林茉的脖颈。
再往下……
周向海就不敢看了，闭上了眼睛。
“瞧瞧，这满头满脸的汗水。”
林茉用手帕轻轻地，一点一点地给周向海擦拭着，声音轻柔，神态自然。
周向海忍不住抬头，对上了林茉澄澈的目光。
他顿觉羞愧。
最近在看什么呀！
她这样纯净，自己却在看什么呀。
见周向海抬头看着自己，林茉对他笑一下，说：“还没有擦完呢，你还得低下头。”
两个年轻人亲密的互动被旁边排队的人看在眼里，心里眼里都是一阵艳羡。
男同志们都羡慕周向海有如此漂亮，如此温柔的对象；而女同志们呢，却都羡慕起林茉来。
刚才大家看的分明，那个又高又帅的小伙子特意去诊室门口看情况，回来就跟自己对象说了。这是怕姑娘等急了吧？
如此英俊已经很难得了，更难得的还如此体贴。
接下来的排队等待的时间里，林茉和周向海被动地接受了一波又一波的注目礼。
终于，40多分钟之后，林茉被周向海扶着，进入诊室。
周向海本来是想背着林茉的，但被后者拒绝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太难为情了。
周向海见她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只好压住担心，小心翼翼地扶着林茉来到诊室。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两个人径直朝年老的那个大夫走过去。
老大夫坐在窗户边，一脸慈祥地看着两个人。
“这位姑娘这是，崴脚了？”
显然，老大夫是注意到了林茉一直不敢触地的右脚。
刚才走了两步，林茉的脚又疼起来了，此时不禁后悔，自己太爱面子，实际该让周向海背着的。
反正两个人现在是对象关系，也都认定了对方，有啥不好意思的。
林茉对老大夫笑了笑，说：“刚才不小心崴着了，麻烦您给看看。”
林茉的脚不得劲儿，所以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半垂着头注意着地面，一面被什么东西绊到了。
现在突然抬起头，对着老大夫微笑。
即便已经过了耳顺之年的老大夫，见了这一张芙蓉面也不禁愣了一下。
心想这女娃娃长得可真是水灵！
行医多年，老大夫见过的人海了去了，眼前这女娃娃的容貌绝对是顶尖的。
“来，坐下，我看看。”
老大夫声音中气十足。
林茉依言坐到了老大夫斜对面的椅子上，伸出右脚来。
周向海忙接住她的脚，顺势蹲下去。
老大夫原本是想让林茉把脚放到自己的腿上，这样方便诊治。不过，周向海动作太快。
老大夫看他一眼，立刻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笑着摇摇头。
这小伙子，警惕性还挺强的。
不过，这样也行吧。
“小伙子，你把你对象的脚往这边来一下。”
老大夫自然而然地这样说，让周向海愣了一下。他跟林茉相处有段时间了，但对“对象”这个称呼还是有点不习惯。
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喜欢到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哎，小伙子想啥呢？脚往这边来。”
老大夫又催促一遍，周向海才回过神来，感觉耳朵发烫。
他轻轻地把林茉的脚往老大夫的方向移动了一公分。
“行，可以了。”
老大夫埋头仔细观察林茉的脚踝，这里按一下，问疼不疼，那里按一下问疼不疼。
林茉都一一回答了，十分乖巧的样子。
其实，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感觉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了。
自己的脚，在周向海手里。
林茉能感觉到他的力道很轻，像云朵一般，托住她的脚。而且，他非常绅士，只保持和她的脚最基本的接触。
而且，接触范围仅限于脚，一点儿都没有触碰到小腿。
但即便如此，林茉还是觉得不自在。
原本就炎热的天气，好像更热了些。
而且，县城医院居然没有电扇的吗？
林茉强迫自己想些有的没的，好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不经意间抬头，头顶上一个大大的电风扇正飞速旋转着。
林茉……
打脸来得太过及时，让人猝不及防。
“大夫，怎么样？”
周向海紧张地问道。
检查完毕的老大夫轻笑，“没啥大事，我给你开点药膏，每天抹抹，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了。”
周向海还是有些不放心，“骨头有没有事？”
老大夫：“当然没事，要不然她这脚会肿得更厉害，也会疼得更厉害。”
周向海盯着林茉的脚踝看了一会儿，抬头又问：“回去用不用冰敷？”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在旁边听着的林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伸手扯了周向海的胳膊一下，意思别问了，反正没有大碍，回去养着就行了。
老大夫却不以为意，回答得十分有耐心，“要是有条件，当然冰敷更好了。不行的话，不敷也可以。”
从诊室出来，周向海先扶着林茉走到一边，让开门口方便下一个看诊的人进去。
“你扶一下墙。”
然后，他在林茉面前蹲下来，宽阔的后背朝向她。
“上来，我背你。”
这一次，林茉没有拒绝。
第85章
在田里劳作半天, 宋桂枝直起腰来，呼出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一场雨, 把这暑气给消一消。
“累了？要不去田埂上歇歇去？”
林业旺和老伴儿每人负责一垄地, 见老伴不停擦汗，忙放下手里的活计, 走过来提醒道。
宋桂枝是真的想去歇歇, 可看看前头还有大片地没有拔草，便摇摇头拒绝了。
“算了，我把这垄地拔完吧。”
这片地是村里的地, 干完了这点活计, 再有空, 才能去自留地里干活。
想一想, 宋桂枝还是决定忍耐一会儿。
深吸一口气，宋桂枝蹲下身子继续拔草。
林业旺看了不免心疼, 又说了两句, 让老伴儿去休息。
却被性格大大咧咧的宋桂枝瞪两眼, 他就不说话了。
哎哎，自己的老伴儿是个能扛事儿的。
事情得分两面看。
能扛事, 也就意味着性格冷硬，就拿现在来说, 自己本是好意, 却招来了老伴的怒目而视。
实在委屈的很。
也就只有在小闺女林茉跟前, 老伴才会露出仅有的温柔, 把小闺女捧在手心里。
不过，林茉也是争气。
自己努力挣钱不说, 还特别知道维护家里的公平正义。
昨天晚上洗碗事件起头的时候，林业旺还在家里。后来他一看没啥大事，就出去遛弯了。
天黑后回来，就听到了老伴儿转述小闺女的话。
听着听着，林业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啥叫脑子清楚？
他小闺女这就叫脑子清楚。
跟自己大哥亲近，但在事儿上要维护嫂子。
三观正，而且识大体，顾大局。
闺女真是太有出息了！
在林茉的回环之下，儿媳妇跟儿子的关系能不好吗？跟婆婆的关系能不好吗？
他这个闺女就是一个宝！
还是软乎乎，让人一见心就恨不得化掉的那种宝贝。
以前，村里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都笑话他。
说他养了一个废物闺女，每天好吃懒做不说，还矫情的很。
一看就不是有福气的人。
现在呢？还有人说吗？
没有啦！
多少人都在背地里羡慕呢！
羡慕他养了一个好闺女，能挣钱，还孝顺。
让他们羡慕去，嘿嘿，以后有他们更羡慕的时候。
林业旺越想越是开心，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前头宋桂枝回头，一眼瞪过来，“傻了不是？”
“没，没！孩儿他娘，你是这个！”
林业旺对老伴儿竖起大拇指。
那么好的闺女，是老伴儿生的，老伴儿真棒！
宋桂枝：这人别是给热傻了吧？
回去给熬点绿豆汤解解暑吧，多放绿豆，多放冰糖。
反正家里现在不咋缺东西，两个孩子都孝顺，儿媳妇也好相处。
宋桂枝觉得，日子过得真不错。
大有希望，大有希望呀！
想到这，宋桂枝朝前天往过去。
前方田地尽头是大路，此时正飞速行驶过来一辆自行车。
车上是个小伙子，看着有点面熟，隐约像是后街的栓柱？
宋桂枝想着，就见那人一边往这边骑，还一边大喊：“林叔，婶子，赶紧回家去！我嫂——林茉出事儿了！”
听到自己心肝宝贝小闺女的名字，宋桂枝蹭地一下站直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大路的方向跑过去。
“咋了？咋了，我家茉茉怎么了？”
林业旺也听见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也往大路的方向跑。
栓柱骑车到林家负责的田地跟前，快速跳下车，见宋桂枝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
生怕对方摔倒了、再摔出个好歹的，栓柱连忙高声喊道：“婶子，林茉没有大事儿，就是崴着脚了！”
崴着脚了？那可了不得，小闺女那么娇弱的人，得多疼呀！
宋桂枝一阵紧张，脚下生风。
中间因为跑得太快，还趔趄一下子，差点摔倒。
幸亏她只是晃悠了一下，最后站稳了，然后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前跑。
跑过田埂，上了大路，宋桂枝扎着双手，脸色发白地盯着栓柱。
“林茉的脚严重与不严重，肿了没？疼不疼？”
栓柱被着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发懵，反应过来才一一回答。
“没啥大事儿，在家里呢，我向海哥送林茉回来的。已经去医院看过了，给开了药膏。”
这么重要的时刻，栓柱不忘给自己发小揽功劳。
宋桂枝一听周向海在，放了一小半的心。
“行行，他在就行，他在就行了。”
周向海对自己闺女的在意，宋桂枝是看在眼里的。有他在，至少林茉有人照顾，而且照顾得比她这个当娘说不定都细致。
两个人说话的空当，其他人也往这边跑过来。
林业旺大步流星，一步走出别人两步的距离。
再往远处看，林义和李红梅也往这边跑过来。
而冲在他们前面的还有个小孩子。
这孩子腿脚快身子也轻，跑在田埂上一点儿不带大磕巴的。
所有的人脸上都是一派焦急。
就连最小的山山也不例外。
栓柱不免心里感叹：村里人说林家全家宠闺女，看来不是假的。
几人过来后，都急得不行，抓住栓柱问东问西。
宋桂枝：“没大事，但我得回去看看。栓柱，你带着婶子吧。”
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被林茉骑着天天去县城。
所以，林家其他人下地就只能走着。
平时这点子距离对于宋桂枝来说根本不算啥，可她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见到林茉，真走回去，她不得急死！
栓柱当然没有异议。
“行，婶子你上来吧。”
林家其他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焦急之色。
林义最先反应过来，他四下里一看，快步走向最近的一辆自行车，冲旁边地里喊了一声，“这谁的自行车我骑一会儿！”
说完，腿一迈骑上了自行车。
李红梅在后面喊：“你等会儿，我也回去！”
跑到车跟前，李红梅想到什么似的，回头一看，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公爹和儿子。
这两人还在那里眼巴巴看着呢。
李红梅只好让出位置来，招呼林业旺道：“爹，您坐车回去，我走着就行。”
山山倒是可以坐在横梁上。
事到如今，林业旺也不跟儿媳妇客气了，快步走过来，坐上儿子自行车的后车架。
“那就辛苦你走回去了，红梅。”
自己虽然身子骨还健朗，但和年轻力壮的人没法比。刚才从田里走上来，已经用掉了林业旺许多力气，他现在还有点喘息。
当务之急，是赶紧亲眼看到小闺女没事，别的，林业旺暂时顾不得了。
*
“怎么样，会不会太凉？”
周向海把装满了井水的玻璃瓶子放在林茉的脚踝处，一面轻轻地骨碌着瓶子，一面问道。
还时不时抬头观察林茉的表情，生怕自己太用力，不小心弄疼了她。
脚踝处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之前肿胀的感觉好像也消散了很多。
林茉轻轻摇头，“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好像是怕周向海不相信，林茉冲他甜甜笑一下，两边脸颊上浅浅的酒窝显出来。
周向海被她这一笑弄得晃神，反应过来后，忙低头，让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林茉的脚踝上。
然而，他透红的耳根，还是泄露了他的内心。
林茉觉得——还挺好玩的。
虽然在某种情况下，林茉自己都会觉得局促，但每当看到周向海有些害羞的样子，林茉的心里就甜丝丝的。
林茉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种恶趣味。
“茉茉，你咋样了？”
门帘子一掀开，打断了林茉的思绪，也打乱了屋子里有些暧.昧的气氛。
林茉转头，就到了宋桂枝红肿的眼睛。
而周向海也在宋桂枝进门的那一瞬间，站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宋桂枝压根无暇顾及屋里还有别人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心爱的小闺女。
“茉茉，我可怜的闺女，让娘看看。”
宋桂枝蹲下身子仔细去看林茉的脚踝。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弄成这样！”
这也太严重了！
原本洁白如玉的脚踝处，此刻一片红肿，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桂枝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娘，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我现在都已经不疼了，而且向海带我去看过大夫了，人家也说没什么大事儿，给开了药膏。抹一阵子就好了。”
林默劝慰着宋桂枝，心里有些无奈。宋桂枝反应这样强烈，一来是太过心疼闺女。二来，是这身体的皮肤太好了。
皮肤洁白且毫无瑕疵。
只要有一点点的伤痕就特别明显。
其实，真的没有那么严重。
宋桂芝却以为闺女只是在安慰自己。
她轻轻地拍了林茉的小腿一下，嗔怪道：“还不严重呢，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
说话的功夫，林义和林业旺也回来了。
父子两个见到林茉的伤处，也是唏嘘不已。
虽然两个男人情绪要稳定些，也碍于面子，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可是从两个人的表情上，林茉还是看到了明晃晃的心疼——这还是压抑之后的。
林茉又是一顿劝，又是保证自己绝对不疼。
可和宋桂枝一样，父子俩都觉得林茉是在宽慰他们。
山山是个小孩子，没有那么多心理包袱，哇地一下子哭出来，“小姑姑好可怜，呜呜呜！”
给林茉弄得很是手忙脚乱。
同时心里沉甸甸的：在现实世界中缺失的亲情，没想到在书中世界全部都给补了回来。
李红梅把自行车让给了公爹，只能走着回来，所以她是最后一个到家的。
一进门，李红梅吓了一跳。
只见婆婆宋桂枝红着眼圈，公爹和自家男人眉头深锁。
而儿子山山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李红梅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小姑子伤得很严重？
第86章
林茉自己都没有想到, 只是轻微的崴了一下脚，就惹来林家如此大的震动。
刚安慰完宋桂枝、林业旺和林义之后，林茉又用差不多的说辞跟李红梅解释了一遍。
李红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没大事儿就好, 没大事儿就好啊！”
她是真的担心林茉。
这么好的小姑子，打着灯笼也难找。李红梅不希望林茉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嫂子真的没事儿, 你看着吧, 过不了半个月我就能下地走动了。”
林茉俏皮地歪头逗着李红梅，后背被人轻轻打了一下。
回头一看，宋桂芝正对她怒目而视。
“你乱说什么！半个月哪儿行呀？伤筋动骨一百天, 三个月之内,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炕上呆着, 哪儿也不许去！”
“娘, 这样也太夸张了吧？”林茉的小脸垮下来。
还有一堆事儿等着自己呢，这就不说了, 只要想一想自己要一直待在炕上, 林茉就觉得头皮发麻。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向海看到林茉这样, 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他这样灵动的表情，看起来特别像一个天真纯洁的孩子, 让他的心都是软的。
不过，周向海也不忍心林茉焦急, 于是一直沉默的他开口帮着林茉说话。
“婶子, 老大夫真的说了, 林茉的脚没有大事。”
听到说话声, 宋桂枝这才想起来，自己太忙于关心闺女, 倒把周向海给忘了。
就说人小伙子现在是小闺女的对象，可到底是客人。她也太怠慢了。
宋桂枝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周向还笑了笑，说，“向海，你别怪婶子啊，我这也是太着急了，没顾得上你。那个什么，你炕坐，林义，快给倒点水去！”
林义哦一声，人没有动。
周海没有看好林茉，让娇滴滴的妹妹崴了脚。
他都还没有跟对方算账呢，还给他倒水？做梦呢！
周向海也看出来林义不愿意，忙笑着说不用了，说自己不渴。
最后还是李红梅给倒了一碗水，还加了茶叶。
“向海你尝尝，这是你哥从县城买的茶叶。”
周向海弯腰接过，“谢谢嫂子了。”
林义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么好的茶叶，白瞎了。
刚这样想着，就见自己妹妹正望过来。
林茉的目光澄澈，好像一眼就能望进人的心里头去。
林义有一种被小妹看透了的感觉。
这丫头，眼睛也太厉了！
林义轻轻咳嗽一声，目光转向周向海，道：“对，你尝尝，这茶叶不错的！”
明显就是在找补了。
周向海听得出来，林茉也听得出来。
周向海并不在意，相反，他特别能够理解林义的心情。
像林茉这样可爱懂事的妹妹，如果他是哥哥也不愿意林茉嫁出去，自然而然的就会把妹妹的对象当成假想敌。
所以，他一直没有跟林义计较过，相反他还为林茉有这样的哥哥感到高兴。
而林茉的反应就更加直接了。
她翘起嘴角，弯下眼睛，痛痛快快的对林义笑。
林义……
行吧，小妹高兴就行。
在周向海的一再保证之下，林家人终于相信林茉脚上的伤并无大碍。
不过，宋桂枝还是坚持林茉一个月只能不能下炕。
林茉觉得时间太长了，可看到自己娘黑沉沉的脸，她也就没再反驳。
大不了以后徐徐图之。
过了一会儿，栓柱去而复返了。手里拎着一大兜子菜，还有肉和排骨。
刚才，他把宋桂枝从地里接回来，就按照周向海的嘱咐，去了一趟县城。
他跟另外一个伙伴一起去的，所以不光拿回来周向海寄存在菜市场的菜和肉，还骑回了林茉的自行车。
“谢了，栓柱。”
周向海接过菜和肉，拍拍栓柱的肩膀。
栓柱嘿嘿一笑，一口白牙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光。
“都不是外人，帮嫂子的忙，还客气啥？”
听见动静的宋桂枝和林业旺从屋里出来，对栓柱好一阵子感谢。
宋桂枝留栓柱吃饭，“今天可多亏了你了，就在这里吃顿便饭。”
栓柱忙摆手，“婶子，不是我矫情，主要新房那边还有一堆事儿呢，等下回的，下回我肯定过来尝尝婶子的手艺。”
见他坚持要走，宋桂枝也不好说什么，让儿子林义送栓柱出去。
两个走到大门口，一直沉默的林义突然问栓柱，“新房那边盖的怎么样了？”
拴柱心头一喜，“还行，挺快的。向海哥找人看好了功夫，后天上梁。”
说完，他抬着眼皮看林义的脸色。
林义一脸严肃地哦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你慢点，回头哪天过来吃饭啊！”
栓柱：“行行，林义哥你回去吧。”
栓柱骑车走了，留下林义站在大门口出了一会儿神。
往回家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屋里出来的周向海，身后跟着李红梅，显然后者是出来送客的。
林义看了周向海一眼，没说话。
周向海笑了笑，主动跟他打招呼，“大哥，我走了。”
“嗯。”
林义闷闷地答应一声，抬脚回了屋子。
李红梅叹口气，送周向海出了大门口，她笑着解释，“你别跟林义一般见识，他把小妹当眼珠子似的疼。即便不是你，别人要娶林茉，他也会是这样的态度。”
周向海的眉头跳了跳，心道：还是不要有别人了，只有他，茉茉只能是他的。
李红梅不知道周向海的心理，她还在替林义解释。
“如果换了别人是林茉的对象，说不定啊，他态度还要更恶劣。”
毕竟，周向海本身素质过硬，会挣钱，长得好，如今新房子都快盖起来了。这样的小伙子，村里的适龄姑娘哪个不想嫁？
林义虽然疼爱林茉，但也不是个傻子。李红梅不相信他想不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的，嫂子放心。茉茉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
周向海说话温和而又沉稳，让人不自觉地就相信他的话。
李红梅松了一口气，笑起来，“那行，嫂子就放心了。”
其实，李红梅真的多虑了。
周向海以前就不在意林义对他的排斥，现在自然也不会在意。
而且他刚刚还发现，林义对他的态度似乎好了一些。
至少刚才两个人碰面，他叫林义大哥的时候，后者并没有拒绝。
虽然只是“嗯”一声，却也代表着接受。
周向海骑车在路上，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回到新房，听到栓柱说林义问房子的进度，周向海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林义已经接受了他这个妹婿。
至于为什么外表还那么冷酷？
可能是因为男人的面子吧！
另一边，林义刚跟林茉说了半句话，就被自己媳妇李红梅拉了出去。
林义心里记挂着妹妹的伤势，可又拗不过媳妇，只好催促着：“有什么话你就在屋里说，我得看着小妹去。”
李红梅冷哼一声：“你别装了，我看你根本不关心小妹！”
林义皱眉，说他别的都可以，可说他不关心林茉？
林义一点儿都不能接受。
李红梅：“你要真关心小妹，能对周向海那样？”
“我对周向海咋了？我不对他挺好的吗？新买的茶叶都给他喝了！”
林义嘟嘟囔囔，一副十分不服气的模样。
李红梅看了有些好笑，故意板着脸说：“小妹那么在意周向海，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每次都对人家黑着脸呀，你这样做，小妹心里难道能好受吗？”
林义不说话了，梗着脖子，似乎并不服气。
李红梅真的无语了。
这个男人平时出去，一副成熟的样子，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是一根筋呢？
她于是耐着性子，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林义讲。
最后，林义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李红梅觉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就适得其反了，也就不再说了。
也许，林义明白过来需要时间。
望着自家男人进屋的背影，李红梅叹了一口气。
只希望他以后对周向海有个好脸，别让小妹为难。
另一边，林义走进屋子，直接凑过去看林茉的脚踝。
看了一会儿，他说：“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
脚踝处的红肿消了不少。
宋桂芝把今天老大夫开的药膏挤了一些在手上，试探着涂在林茉的脚踝处。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林茉看了又是好笑，又是温暖。
“娘，我不疼，您放心大胆地抹。”
听着这话，宋桂枝才把正常涂抹起药膏来。
她一面给闺女涂药，一面回答着儿子的话。
“可不是消下去了，人周向海用冷水敷了半天呢。”
林义……
行吧，就算是接受吧，毕竟周向海这人好像还行。
掀帘子进来的李红梅看到丈夫表情，也猜出来他的想法，不由笑起来。
不管咋，只要自己男人不给小姑子添乱就好。
小姑子对自己好，她这个做嫂子的也要尽可能地对小姑子好。
你来我往的，这关系才能往下处。
第87章
周向海跟栓柱说了好些感谢的话, 倒叫后者有点不好意思了。
“向海哥，你现在咋跟我这么见外了？”
说着，栓柱还有点不高兴似的。
周向海：“行, 那不跟你客气了, 走, 咱去干活去。”
这才对嘛！
栓柱高兴起来，和周向海勾肩搭背地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后天上梁了, 这是盖房子的时候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式的事件, 所以现在大家都紧锣密鼓地干活。
周向海来了，大家都没顾得上打招呼。
看着这样的一帮朋友，周向海心里涌上一阵暖流, 立即投入到劳动中去。
大家干了一会儿活, 就到了午饭时间。
跟以前一样, 负责做饭的婶子和她闺女用自行车推着饭菜来了。
两个女人, 一个在前头推车，一个在后头扶着后车座。
后车座左右两边个挂着个铁桶——就是挑水用的那种, 一个盛饭, 一个盛菜。
女人的力气到底小一些, 何况母女两个都不是强壮的人，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往这边来, 几次差点倒了。
周向海手里有活，走不开, 便让栓柱过去帮一把。
栓柱应一声几步跑过去。
“婶子, 我来！”
说着, 他从女人的手里借过自行车车把。
那女人一脸感激的笑了笑, 走到车后面，跟闺女一起推车。
栓柱回头, 一眼就看到了女人的小闺女，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瘦瘦的，看着就让人可怜。
这样瘦，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咋干活！
栓柱：“婶子跟妹子不用推了，我一个人能行。”
说着，他加快了脚步，竟然真的越过了母女往前走了。
那脚步，倒比母女两个走得快多了。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都没说话，默默地跟在后面。
大家干的一上午的活，都累得够呛。看见饭菜来了，一窝蜂地冲过来，把饭桶和菜桶团团围住。
拿着碗准备分发午饭的母女两个也就被围了起来。
栓柱也在其中。
以往，大家也都是这么围着打饭的，可今天不知道为啥，栓柱就有些看不过眼。
看看那个瘦弱的姑娘，被人挤得都脸色发白了。
栓柱动了恻隐之心，扒拉开人群，往里钻。
“栓柱今天这是怎么了？饿极了？”
大家调侃着，到底是主动让出个空当来。
大家原先都是冲着周向海来的，但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个叫栓柱的农村小伙子跟周向海的关系不一般。
冲着周向海，他们也得给栓柱个面子。
于是，栓柱比较顺畅地走到人群的中心，伸手不由分说地接过瘦弱姑娘手里的饭勺子，“我来打饭，你出去歇歇。”
姑娘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出。她面色迟疑地看向母亲。
见母亲冲她点点头，姑娘就对栓柱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低着头，挤出了人群。
啧啧！
大家回过味儿来，相互挤眉弄眼。只碍于还有那婶子在这里，涌动在喉咙里的调笑就被咽回到肚子里。
栓柱手拿饭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冲着大家喊，“都不要挤，排队打饭，都有的，向海哥肯定让咱们吃饱。”
大家笑嘻嘻地说几句，到底是排好队了。
大家刚才闹哄哄的场面，也终于变得有秩序。送饭的婶子松了一口气，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拿起勺子准备给大家打饭。
那个瘦弱的姑娘站在人群之外，也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是挺好的人，她这几天跟着娘来送饭，对这一点知道得很清楚。
可人好归人好，他们到底都是男人，每次她站在人群里，给大家打饭，都十分局促。
今天可好了，有人代替她了。
可是明天呢？
姑娘深深地叹口气。
如果家里有个男人就好了。
可惜爹早死，她也没个兄弟什么的，多年来一直都是母女两个相依为命。
不得不说，栓柱是个干活特别利索的人。有他的帮忙，今天的午饭分发得特别痛快和顺畅。
也就十几分钟吧，大部分干活的人都打好了饭菜，各自找个阴凉地方吃去了。
看看跟前排队的人只剩下三四个，栓柱回头看一眼旁边累得满头大汗的女人，说：“婶子，剩下这点饭菜我来打就行，你去歇一会儿。”
婶子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去歇着吧。”
做饭以及给大家盛饭本来就是她的活儿，这个叫栓柱的小伙子已经帮了她许多了，不能再耽误人家。
女人让栓柱拿自己吃饭的家伙事来，要给他打饭。
跟大多数人一样，栓柱每天吃饭的家伙也是个铝饭盒。刚才他忙着帮忙，把饭盒放在了地上，现在又拿起来。
“谢谢婶子了。”
栓柱笑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开朗又正气。
婶子笑眯眯地给他打了满满地一饭盒饭菜，又觉得不够似的，在米饭上面又盖了一层菜。
太多了这样，都盖了帽了。
栓柱瞅着自己的饭盒，只觉得一阵胆战心惊，他的手都不敢动，一动，恐怕这饭菜就得掉下来。
“婶子，这也太多了，我都吃不了了。”
婶子笑：“不多不多，一个大小伙子，这点饭菜还吃不完？”
周向海刚才就打好饭了，蹲在旁边正吃呢。时不时抬起头来，往这边看一眼。
看到这一幕，周向海停下筷子，站起来朝这边走过来。
栓柱盯着盖了帽的饭菜，不知道该咋办。
周向海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女人，说：“婶子，您这是把自己的伙食都给栓柱了。”
当初就说好了的，做饭的时候连她们母女两个的都做上。不差这两个人吃的，周向海不是小气人。
女人局促地搓搓手，说：“没事，我回去随便吃口就行了。”
啊？这样的。
如果说刚才栓柱只是觉得女人对待自己太偏心了，现在就更加不好意思了，还有一丝愧疚。
“婶子，那这饭菜，我……”
再拨回去？好像也不太好。
栓柱很为难。
很为难的时候，他一般都会找周向海求助。
周向海冲他点点头。
栓柱……
真让他吃啊。
最后栓柱还是吃了，只是饭菜太多，手一动饭菜就得洒。
他开始只好站着吃，吃了半天，只是吃掉一个尖。
这个时候，那个瘦弱的姑娘也过来了，她看了看饭菜桶里剩下最多一个人的量，也没说什么。
“娘，咱们回去吗？”
女人四处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打上饭了。于是对闺女点点头，说：“行，咱走吧。”
周向海拍一下栓柱的胳膊，“你不去帮忙？”
啊？帮啥忙？
周向海一看自己兄弟这一脸懵的样子，顿时有些无语。他朝母女两个那边抬抬下巴，说：“帮着把桶放自行车上去呀。”
“哦哦，行行。我这就去，哥你帮我拿着饭盒。”
栓柱没想别的，把手里的饭盒给了周向海后快步赶过去，“婶子我来。”
说着，他一手拎一个桶，还没等母女两个反应过来，就快走几步，分别把两个桶放到自行车后车座的左右两边。
那女人自然又是一番感谢，不过她闺女倒是没咋说话，只是好几回偷眼瞧栓柱。
周向海在不远处观察着，慢慢翘起嘴角。
也许，兄弟的桃花运要来了。
两个桶放好，女人跟闺女就打算要走，回去吃完午饭，还得赶着熬绿豆汤呢。
周向海这个主家大方，一天三顿饭之外还有一顿绿豆汤。还特意嘱咐她多放绿豆跟冰糖。
栓柱回来，接过周向海手里的饭盒继续吃。
周向海仔细看看他神色，发现栓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可能还没开窍呢，这小子。
看看时间差不多，周向海跟栓柱说了一声，要回家去看看。
还没等他离开，那边就闹起来了。
其实也不算是闹，因为送饭的母女两个都没说话，而她们面前站着周母。
周母皱着眉头，脊背挺得笔直，嘴里在说着什么。
单是看表情，周向海就知道，她嘴里肯定没说好话。
栓柱也看到了，饭也顾不上吃，把饭盒放到旁边地上，就快步跑过去。
周向海也走过去。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这一幕，都纷纷朝这边走过来。
“你们凭什么给这里送饭？明天不用来了。”
这是周母的声音。
和刘翠那种实打实的泼妇姿态不同，周母的表情很收敛。但她那种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比正经的泼妇更让人觉得不舒服。
就好像，她是个贵妇，过来自己家的产业视察来的。
那对母女低着头，都没有说话，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栓柱咬着牙，终究是没忍住，开了口。
“婶子，这两位是我向海哥找来帮着做饭的。您有什么意见，跟我说吧。”
第88章
周母往栓柱脸上瞟, 眼神轻飘飘的，透着一股子轻视。
这人她有点印象，一直跟在周向海身边的。好像两人从小就关系好？
周母不太确定, 也并不在意这个。
但这小伙子是个晚辈, 总是事实吧。
周母轻轻地嗤笑一声, 看向栓柱的眼神中都是鄙夷，“家里人有没有人教过你, 跟长辈说话要礼貌？”
“娘, 他是我兄弟。我不觉得他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
周向海走近，站到栓柱的身边。
“你！”
周母一连串的责备马上就要冲出喉咙，但想到这次自己过来的目的, 她还是忍了忍, 把那些话咽回去。
“我不跟你争这个。向海, 我问你, 你还拿我当娘吗？还当自己是周家人吗？”
周向海不答反问，“您什么意思, 直接说吧。”
又被噎了一回, 周母的脸色逐渐发白。
“你盖房子, 需要给大伙儿管饭，这我都明白。可放着家里人不用, 你用这两个外人？啊！周向海，你咋想的？你的家人, 你的亲娘, 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逐渐围拢过来的大伙儿, 又认得周母的, 也有不认得的。
此时听了周母的话，才明白对方的身份。
大家免不了一阵疑惑。
有人窃窃私语, 说周向海盖房子，家里都没人来过。亲娘更是没来过，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看这样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砸场子。
听到大家的议论，周母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周向海你倒是说句话呀！就任由别人这样议论你的亲娘？”
周母这样咋咋呼呼的，似乎还嫌不够似的，从送饭的母女两个跟前离开，走到周向海面前。
她要针对谁，不言而喻。
周向海神色淡淡，“娘，你想要什么？”
别的都没有必要再争吵，完全是浪费时间。
他就想知道，这个把自己生下来，却几乎没有对他付出过多少温情的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周母没想到，周向海居然这么直接。
她本来还存着激怒周向海的心思，对方发怒，说话就会口无遮拦。毕竟她是娘，是长辈，周向海对她不礼貌，在道德上就占了下风。届时她再趁机提出，让她接下做饭送饭的活计。
这几天，周母或多或少的也听到了村里人的议论。
都说周向海舍得下本，给干活的人吃得特别好：隔三差五有肉吃，每天下午还有一顿绿豆汤。
这得花多少钱呀！
周母心疼得不行。
这些钱省下来多好！省下来，她还可以找机会跟儿子要出来。
这个想法在周母心里发酵，今天，终于在刘翠的撺掇下，她来了。
来拿回属于她这个当娘的权利。
只是，她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说话居然这么直接。
这句话问的，简直让她无言以对。
再对上周向海那一双深邃的、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周母更觉得无所遁形。
惶恐和羞恼在她心里蔓延，混杂成怒火，从喉咙里喷薄而出。
周母尖叫，声音尖利刺耳。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啊？早知道，我还不如当初把你塞尿盆里淹死了！”
骂声之恶毒，让围观的人听着都咋舌。
这是亲娘吗？
亲娘还能这么骂自己孩子？
送饭的女人跟闺女都听得惊住了，朝周向海投来同情的目光。
栓柱双眼发红，咬着牙就要往前冲。
他不管了，即便拼着被人说多管闲事，他也要替向海哥出这口气。
谁知道，他的脚步刚动了一下，就被人从侧方拉了一下。
栓柱回头，哽着喉咙喊了一声“向海哥”。
周向海冲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出头。
“可是向海哥……”
周母的话也太恶毒了，栓柱看不得向海哥受这样的委屈。
只是，他一直都很听周向海的话，现在也不例外。
既然他的向海哥不让他动，那可能向海哥有主意。
栓柱克制着，让自己站在原地。
只是一双眼睛却越发地红了，狠狠地盯着周母。
被这样充满恼怒和愤恨的眼神盯着，饶是周母素来心理强大，此时也不由得心理咯噔一下子。
可再一看旁边的周向海，周母就不怕了。
这不，还有儿子在嘛！
他要是能看着自己的娘吃亏，那他就得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也别想在村里呆着了。
周向海沉默地看着着一切。
和这里的其他人相比，他的表情也太过平静了些。
说话的语气也特别平静。
“娘，您这样说无非就是想把做饭的活计揽过去，对吗？”
周母沉默下来，一双眼睛惊疑不定的在周向海的脸上打量，心中暗暗衡量：
该承认吗？
承认了，那大家会不会认为，她这个当娘的只想从儿子身上得到了什么。
如果不承认呢？
周母看着周向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这样的表情落入到周向海的眼中，后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周向海：“看来不是，我猜错了。那么，娘，我这里挺忙的，不如你先回去？”
“对，我就是来抢回做饭的活计的。”
周向海的话音刚落，周母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周母：“我可是听人家说了，你这里吃得好，每天还有一顿绿豆汤。知道你能挣，但也没有这么可劲儿造的。你还没有成家，不会过日子，我这个当娘的不能不替你把关。”
最开始的时候，周母说话还有点磕巴，这个理由是她临时想起来的。
可说了一句之后，周母说得越来越顺畅：可不是就这个理儿嘛！当儿子的手太松，不知道攒钱，不知道节俭，她这个当娘的能不管吗？
不能。
她不仅要管，还要大管特管。
迅速理清了思路，接下来的话，周母越说越利索。
“干脆这样：你把钱都给我，我替你保管着！每天要买啥东西，你过来跟我支取就是。”
周母眉眼松快下来，似乎已经在畅想拿到钱后的美好生活。
在周母看来，自己的要求特别合理。
本来当儿女的就该孝顺父母，成年后就该养活父母。
“这些话我不提，你也应该主动做到的。不过，你虽然长大了，在我跟前到底还是个孩子，当娘的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到这里，周母呼出一口气来，就像是刚在大会上做完一篇义正辞严的报告。
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给大家都看愣了。
都叫什么事儿啊？还有没有天理！
一个当娘的，不想着怎么帮衬孩子，盖房子这么多天连个面都没有露，这也就算了。
现在，她居然明晃晃地跟周向海要钱？
周向海这边盖着房，正是用钱的时候呢。
栓柱简直要气吐血，他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婶子，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可我和向海哥一起玩大的，很多事情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向海哥小的时候，婶子你就对他不闻不问。”
那一年周爷爷生病，周奶奶要伺候病人，再加上担心难过，一时无暇顾及孙子周向海。
便把他短暂地送回周家，送回周母身边去。
栓柱还记得，自己去找向海哥玩儿。
农历10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了，他向海哥还穿着半袖，站在周家大门口啃一块发黑的红薯。
栓柱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圈。
其他围观的人也都是义愤填膺。
他们都是周向海的朋友，对后者的身世也大概了解，知道他和爹娘的关系不亲近。
但却没想到，很小的时候，周向海曾被亲娘这样对待过。
这还是栓柱看到的。
那么，在栓柱看不到的地方呢？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呢？
周向海是怎么长大的？
一连串的疑问在大家心头出现，不用再去问谁，答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周向海曾经被周家狠狠地苛待过。
这样想着，大家看向周母的眼神，都是鄙夷。
虎毒不食子，这亲娘也太狠了。
接触到大家的眼神，周母心头一跳，忙不迭地否认。
“没有，没有这回事！你乱说什么呀？你是谁家的孩子？是我们村的吗？我要找你父母说道说道！”
栓柱：“婶子居然不知道我是哪儿的？我从五岁起，就跟向海哥一起玩的。”
接下来的话，栓柱不说了。
大家自然也都明白了。
如果周母真的关心儿子，怎么会不认识儿子的好朋友呢？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周母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最近她发现儿子周向海不像以前那么孝顺，也变的斤斤计较，跟她这个亲娘、甚至跟除了周奶奶以外的周家人离心离德。
儿子以前不是这样的，肯定是有人撺掇他、有人给了他不好的影响。
比如说眼前这个叫拴住的人，以及——林家那个丫头。
想起林茉，周母的脸色黑下来。
一个两个的，都不想让她好过！
“都给我闭嘴吧！”
周母大吼一声，一直维持着的矜持终于维持不住了，她双目赤红盯着周向海，问：“你怎么说？”
自始至终，周向海的脸色都十分平静。
看看周围一脸愤怒的朋友，再看看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发小，周向海心里热乎乎的。
也许上天没有给他一对好父母，但上天也补偿了他。
有这么多真心的朋友，还有那个纯洁如同水晶一般的姑娘。
他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想到这里周向海清了清嗓子，下了最后通牒。
“做饭的活计肯定给不了您。您要是待这儿，就好好待着。要不然，我就亲自把您送回去。”
周向海在“亲自”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人很难不怀疑他另有深意。
周母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朝儿子的胳膊看去。
他的胳膊很健壮，上臂处鼓出几块腱子肉。
若是被这两条胳膊拉着走……
周母但是想想，就觉得十分丢脸。
“行，我走。周向海，你永远都别忘记，今天是你把你亲娘赶走的！”
周母甩下一句狠话，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第89章
下午睡醒觉, 又到了每天煮卤菜的时间。
林茉脚崴了，宋桂枝说啥都不让下地。
拗不过自己的娘，林茉就说让嫂子李红梅帮忙给做, 自己在旁边看着。
此时, 李红梅正拉着山山的手过来正屋, 打算给儿子找点水喝。
正好听到林茉的话，李红梅连连摆手, “我弄不了, 小妹你让咱娘弄吧。”
她拉着山山的手走到灶台，五个瓷碗把灶台的空地摆得满满当当。里面都是晾好的白开水，宋桂枝给放好了蜂蜜的。
以前家里只有山山和林茉有喝蜂蜜水的待遇, 后来, 林茉提出抗议, 说一家人要有福同享。
后来, 蜂蜜水就每人都有一碗了。
山山最爱喝蜂蜜水了，凉凉的, 甜甜的。
他咕咚咕咚喝着, 小耳朵竖起来, 听大人的对话。
听到李红梅说不会弄，山山从大大的瓷碗里抬起头来, 冲李红梅扮鬼脸，“娘可真笨, 连这个都不会！”
“哎？你这个小鬼头, 怎么还编排起你亲娘来了！”
李红梅给儿子一个“暴栗子”。
林茉却知道, 嫂子并不是笨, 相反的，嫂子很聪明, 是在故意避嫌呢。
不过在林茉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有些话她必须得说清楚。
想到这里，林茉朝李红梅伸出手去，“嫂子你过来坐一会儿，陪我说说话。”
哎呀，就是这样软软糯糯的声音……
李红梅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拒绝，况且她也不想拒绝。
斤走几步，走到炕沿边上，轻轻握住林茉的手，“行，嫂子陪你，你想聊啥？”
李红梅顺势坐在了炕沿，含笑看着小姑子。
“嫂子，我觉得你没把我当自己人。”
李红梅错愕，“小妹，这话从何说起呀？”
“茉茉，你乱说什么，你嫂子对你多好！”
正在擦脸的宋桂枝放下手里的凉毛巾，不赞同地看着小闺女。
山山也放下手里的碗，大眼睛乌溜溜的望过来。
林茉故作生气，说：“嫂子的可不是跟我见外嘛！要不然的话，怎么连帮我弄卤菜都不肯呢？”
“哎呀你这个丫头！我那不是不肯……”
林茉：“那是啥？”
李红梅语塞。
有些事儿吧，彼此心里你知我知也就算了，说出来到底有些不得劲儿。
哥看着小姑子澄澈的眼睛，李红梅突然就不想那么多了。
“行嫂子跟你说实话。卤菜要好吃，最主要的是卤汁，是不是啊？”
林茉点点头。
李红梅：“我要是在这帮你，我不就知道你卤汁里调料的配比了吗？”
林茉眨眨眼，“知道就知道呀，那又怎么样？”
“你，你这孩子！”
李红梅以为林茉是太年轻，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正想着给对方说明白呢。
却听林茉噗嗤一声笑起来，再定睛看去，就见刚才还一脸委屈的林茉，此时已经换上一副笑脸。
李红梅一懵，随即反应过来。
“小妹你是故意的！”
林茉没有否认。
她放开李红梅的手，伸长胳膊，揽在后者的肩膀上，姿态更亲密了些。
“嫂子，咱们是一家人，卤菜的配方也就是咱们共同拥有的。我不见外，嫂子你跟我也不要见外好不好？”
这……
李红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望着林茉，李红梅嘴唇颤抖，眼圈渐渐发红。
停顿几秒，李红梅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郑重点头，“行那我就都听小妹的。今天下午嫂子跟你一块做卤菜。”
小姑子都这么敞亮了，她这个做嫂子的也不能太矫情不是？
反正，以后她和小妹会一辈子交好，知道配方又咋样呢？她李红梅又不会说出去。左右都是林家的。
“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嫂子！”
林茉把脑袋靠在李红梅的肩膀上，笑起来。
李红梅伸手抚摸着林茉软软的头发，心里一片安宁。
宋桂枝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啥，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她一直知道，自己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可以前李红梅好归好，对林家可没有这样强烈的归属感，跟茉茉的关系也没有这么好。
可再看看现在……
宋桂枝觉得，李红梅对待茉茉比对她这个当婆婆的要好，都要上心。
对此，宋桂枝乐见其成。
真好啊！
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过了一会儿，林义揉着眼睛进来，轻车熟路地走到灶台边，先喝了一碗蜂蜜水。
放下水碗，他招呼自己媳妇，“走吧该下地了。”
李红梅：“我不去了。”
不去了？为啥不去呀？
林义一开始以为媳妇身体不舒服，但看看李红梅那红润的脸色，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咋了嘛！”
林义一面问，一面朝屋子里的几个人看去。
除了只有5岁的山山，他把林茉、李红梅和宋桂枝的表情都看了一遍。
也不像是吵架呀！
最后还是李红梅自己说出了答案。
“下午我要帮着小妹一起做卤菜。”
李红梅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好像跟着林茉做卤菜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林义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你跟我下地去吧，让咱娘在家里做卤菜，顺便也可以照顾小妹。”
和媳妇之前的想法一样，林义也觉得，卤菜的配方是自己小妹的，无论是李红梅这个当嫂子的，甚至他这个亲哥，都没有权利去学。
娘就不一样了，和小妹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
李红梅一见，就知道男人的意思。
哼一声，李红梅说：“你呀你，格局还没有小妹大呢！”
林义：这叫什么话！怎么还扯起格局来了？
可他一看李红梅那不算太好的脸色，决定这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男人嘛，有的时候就需要让一下，没必要跟自己媳妇儿太过计较。
不过，卤菜配方是大事儿，林义不打算顺着媳妇。
“走吧走吧，你要觉得累，大不了咱们今天早点下工！”
林义说着，就要去拉媳妇。
李红梅甩开他的手，瞪一眼，“不相信我呀？那你听小妹自己说。”
林义：“小妹说什么说！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呀！”
话音刚落，就听自己妹子轻咳一声。
林茉：“哥，是我主动让嫂子留下来帮我的。你是我亲哥，嫂子是亲嫂子，关系又这么好，没必要避讳。”
说不定，以后真的开了小吃铺，哥和嫂子还得是主要劳动力呢。
林义狐疑地看看自己妹子，又看看李红梅，眼神最后又转到林茉身上。
他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小妹这事儿你可想好了？”
林茉：“我我当然想好了。哥，我不拿你当外人，我也不希望你拿我当外人！”
这话出来，林义你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瞅着林茉看了一会儿，笑起来，笑容越来越大，照亮了他的整张脸。
“那行吧，就让你嫂子给你帮你的忙，顺便也可以照顾你。”
林义走了，宋桂枝跟在他后面也走了。
山山被留在了家里。
这几天实在是太热了，尤其是现在是午后。
人一出去就好像要被晒化了似的，林茉可舍不得自己的小侄子受这样的罪。
这几天自己在家里休养，也可以顺便看着小侄子。
李红梅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既然跟小姑子以及自己男人达成共识，婆婆也没有反对，李红梅便再也没有心理负担，开始忙碌起来。
问过了林茉之后，她把各种调料配好，放到一个瓷盘子里，拿过来让林茉检查。
“小妹你看看，是这样吗？”
其实林茉自己也不知道什么配比。
最开始的时候，她就估摸着放了几样调料，大概齐记住每种多少数量，就都给扔锅里去煮着。
做出来卤菜一尝，好像还挺好吃！
第二次加调料，林茉就按照自己脑海中记住的配比来。
然后，就一直这么做了下去。
到现在，林茉基本也记住了自己卤菜所谓的配比。其实就是从随意中得出来的。
根据自己的记忆，林茉仔细检查了那几种调料的种类和用量，对李红梅点点头，“就是这样。嫂子你可真聪明！”
林茉可不是故意恭维李红梅。
十几样调料呢，她只说了一次李红梅就记住了，而且做的分毫不差。
李红梅就笑，“哎呀你可别夸我了。”
到底笑意掩藏不住。
因为李红梅是第一次上手，林茉觉得自己还是在旁边看着比较好。就让李红梅扶着她，坐到了灶间的凳子上。
李红梅按照她说的操作。
先把老卤倒入锅里，放上刚才调配好的调料，加一定量的水，煮开。再把提前洗好的肉菜放进去煮。
“嫂子，先放肉，等煮到七八分熟再放菜。”
李红梅：“好嘞，我知道了。”
就这么着一锅卤菜，在姑嫂俩的合作之下成功的被煮出来了。
第90章
傍晚, 下了工的林义走到院里，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嗨，你还真的给做出来了！”
都不用尝, 只要闻到这股香味, 林义就知道这个卤菜的味道错不了。
而且跟小妹做的没有什么差别, 至少闻起来是这样。
至于口味如何，那还得亲口尝一尝。
不过夸媳妇嘛, 林义从来是不用讲逻辑, 也不用打草稿的。
李红梅听了果然高兴，又怕自己夸了海口，卤菜最后味道不行。
忙拿了筷子让林义夹一块尝尝。
“你快尝尝, 跟小妹做的是不是一个味儿？”
林义说行, 夹了一筷子藕放在嘴里, 嚼两下, 顿时一脸惊喜。
李红梅心里忐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味？”
林义连连点头, “是, 是, 一样样的。”
李红梅松口气，一直半悬着的心放下来。
转身冲进里屋去。
然后, 林义就听到了自己媳妇跟林茉报喜的声音，叽叽喳喳的, 特别欢快的样子。
听着听着, 不禁露出了笑容。
小妹对媳妇太好了, 对媳妇好, 某一种程度上，也就是对他这个当哥的好。
他这个当哥的也不能没有表示。
吃过了晚饭, 林义说自己有事，就出去了。
林家其他人并不在意，以为他是去遛弯了。
宋桂枝和林业旺也尝过了卤菜，跟林义的回答一样，都说很好吃，和林茉做得一样好吃。
李红梅就更有成就感了。
她都无法表达自己对小姑子的感激，饭后，她握住林茉的手，说：“你对嫂子的好，嫂子都记在心里了。”
林茉笑着摆摆手，“嫂子可别这样，以后我说不定还得靠嫂子帮衬呢。到时候，嫂子可不许推脱。”
李红梅笑，“不推脱，绝对不推脱。”
哪里不明白小姑子这是为了安慰她呢？
不是李红梅看不起自己和自己男人，而是，小姑子太聪明了。
以后，肯定是他们夫妻两个沾林茉的光比较多。
不过，她也不能拒绝林茉的好意，就不再提感谢的话了，反正她都记在心里了。
快睡觉的时候，林义才回来。
回来也没有先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走到林茉窗户底下，朝屋里喊，“小妹，你睡了没？”
屋里其实还亮着灯呢，但林义也知道两个人都成年了，有些事还是得避讳的。所以才这么提前问了一声。
果然，里头传来林茉的声音，“没睡呢，哥你有事？”
林义：“嗯，有事，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
说完了，他才想起来自家妹子脚崴了，没法自己出来。林义心里暗自懊恼，自己光想着在隔壁村听到的事儿了，居然这么粗心。
“小妹，这样你到窗户这里，我跟你说。”
林茉也正纳闷呢，猜测哥哥心里有事，这才忘记了她崴脚了。
她也没生气，应一声，拉开窗帘，爬到玻璃边上来。
北方农村屋子窗户这里分两层，底层是封闭的玻璃，玻璃上面是能打开的、糊了窗纸的窗户。
若是没崴脚，林茉就能站起来，趴到窗户边跟林义说话，可她现在站起来比较困难，只好趴在玻璃边上。
隔着玻璃，林茉看着外面的林义。
“哥，你说吧。”
林义：“我刚去了隔壁村新房那里。”
“啊？哥你去那里干啥？”
别是去帮忙了吧？
林茉这样想着，却没有问出来。
怕哥哥不好意思。
果然，林义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林茉没听清。
不过，他好像也没打算让林茉听清，很快就进入了今天的正题。
林义：“周家那个女人，今天找周向海闹去了。”
一听这个称呼，林茉就知道他说的一定就是周母了。
林茉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礼貌，周母那个人确实不咋行，哥哥对她有意见也非常正常。
与对周母的称呼相比，林茉更关心周向海。
林茉上半身前倾，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玻璃中冲出来是似的。
“周向海怎么样？她为什么闹？”
林义摇头，“我没有见到周向海。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回家给奶奶做饭去了。”
好吧，他其实是故意的。
故意去那么晚，避免碰到周向海，免得自己难为情。
林义本意是过去看看有什么忙是自己帮得上的，可刚过去，大家听说他是周向海未来的大舅子，顿时对他十分亲近。
说他这个大舅子仁义，还知道过去帮忙。
可比周家人强多了。
各种夸赞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怼，林义最后都有点受不住了。
周向海盖房子这都一个多月了，他这才露面，实在当不得别人那么多的夸赞。
为了让自己少一些尴尬和愧疚，林义问起周家。
一问，才知道今天周母居然闹到了新房那里去，为的就是揽上做饭送饭的活计。
林义说道这里，脸上很有些愤愤不平。
“没想到周向海他娘这么不靠谱，这也太狠了！”
儿子盖新房，她一个当娘的不帮衬也就算了，居然还跑过去，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腾起来。
这不是拖周向海的后腿嘛！
林茉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对周母的了解，比林义更多一些。
说难听点，周母也就是生了周向海，养育和爱基本上是没有的。
如果不是周爷爷周奶奶，说不定，周向海小时候都能饿死冻死。
“哥，我想去看看他。”
林茉突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林义愣了一下。
他问：“现在去？”
林茉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周向海一定很难过。
这次出来闹的是周母，和刘翠那次还不一样。
毕竟刘翠只是他的嫂子，而周母是他的亲娘。
即使周向海平时表现得十分淡然，甚至有点冷漠，但林茉知道，他内心依然是渴望着母爱的。
这是孩子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执念。
从小不被父母待见的林茉特别能明白这一点。
“是的，我要去找他，你能带我去吗？”
林义想拒绝，毕竟现在太晚了，林茉的脚又不方便，万一路上太黑摔着咋办？
可看到玻璃后面小妹那双恳切的眼睛，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李红梅在屋里等了半天也没见男人进来。
正好，她要出来倒洗脚水，也就顺势来看看。
待看清楚院子里的两个人，李红梅诧异不已。
“这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哪儿啊？小妹脚还崴着呢！”
借着屋里透出来的灯光，李红梅看到，自己男人推着自行车，车后座上坐着小姑子林茉。
林义有些没好气，“你问她。”
周向海这小子到底是修了几辈子的福？遇到他家茉茉这样好的姑娘！
李红梅看向林茉，林茉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嫂子，就照实说了。
还让李红梅帮忙跟宋桂枝说一声，以免爹娘担心。
李红梅张了张嘴，很想让小姑子别去了。
但她最后什么都没说。
都是从那个时期过来的，李红梅能够理解小姑子的心情。
那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心上人待在一起的心情。
想当初，她跟林义相亲成功，彼此看对了眼儿也是这样，黏得不行。
结婚后才好一些。
只是，看小姑子这大晚上的，崴了脚还要去见周向海，看来对后者的感情很深了。
说起来也是周母不对，那么大个人了，非要跟自己儿子上不来。
也不嫌丢人。
真是为老不尊。
等宋桂枝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林义林茉兄妹两个已经走了。
宋桂枝听儿媳妇儿大概描述了一下情况，出乎李红梅意料的她并没有生气。
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摊上这么一个娘，周向海这孩子也真是命苦。”
可不是嘛！
李红梅深以为然。
周向海觉得，自己的命真的是太好了！
否则也遇不到林茉这么好的姑娘！
当他看到林茉被林义扶着，慢慢地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周向海整个人都是懵的。
懵完了，就是一阵抑制不住地欣喜。
而当林义不服气地说，林茉因为担心他，所以拖着受伤的脚来看他的时候，周向海整个人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比羽毛都要轻，直接要飘到天上去了！
周向海无暇在意林义的态度，小心翼翼把林茉到炕边坐下，“我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他是真的没有事儿。
这么些年其实他对周母也很了解了，后者今天那么一闹，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只是觉得送饭的母女平白无故地受了周母的气，他有些愧疚罢了。
不过，他想好了，明天就多给两块钱，让娘两买点好吃的，就当时补偿了。
现在，林茉又来看他，他心里一点儿疙瘩都没了。
他甚至有点感谢周母，如果不是她闹一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林茉心里居然这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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