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家的炕并不算太窄, 可架不住今天家里的人多呀！
所以这不算太窄的炕上，此时还真的再坐不下林茉和周向海了。
两个小孩子说要出去摘杏，可真是给大人们解决了一个小小的难题。
李红梅宋桂枝这会儿也不怕两个孩子晒着了, 每人给他们戴了一顶草帽, 灌上一壶加了冰糖的绿豆汤, 嘱咐孩子们不要总是在太阳底下站着，也就让他们去了。
老中医有些不放心, 时不时转头隔着玻璃朝院子里望。
林茉看出来他的心思, 连忙宽慰：“老人家，您不用太担心，村子里的人们都很热情的, 山山以前经常一个人出去玩儿。现在有了翠翠, 两个孩子相跟着, 更不用担心了。”
“这样啊……”
老中医迟疑着, 还是忍不住看向窗外。
显然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林茉对此表示理解：毕竟这些年来，老中医采取的教育方法一直都是比较禁锢, 让他一时之间把思维方式完全转变过来, 好像也有点不太现实。
老中医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少他刚才没有拦着翠翠出去。
宋桂枝和林业旺也跟着劝说。
在七嘴八舌的劝慰声中，老中医担心又放下一层。
大家说得对, 翠翠总要一天一天越来越长大，他总不能不让孩子跟外界接触吧？
那样也太自私了。
老中医想明白之后, 拿起旁边的酒瓶, 给自己杯里倒了小半杯, 端起来, 举向林业旺。
“说起来，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 还没有你们想的通透。自罚一杯！”
说完，一仰脖子，杯中酒被他一口喝干净。
这样豪爽！
林业旺哈哈大笑，也端起酒杯，看了看里面的多半杯酒，一点儿不在意似的，仰脖也喝了个干净。
这一顿饭，可以说吃得是宾主尽欢。
吃完了饭，几个人又略微坐了一会儿，周奶奶就说要回去。
周向海便站起身来，先帮着把碗碟什么的端到灶间，接着站在锅台前，打算洗碗洗锅。
这一幕正好被擦完桌子，从里屋出来的李红梅看到，她忙紧走几步，走到锅台前，把周向海往旁边推，“你可不能干这个，快去歇着去，再不行，就带周奶奶回去吧。”
她刚才就发现了，周奶奶的眼皮有些睁不开了，到底是上了年纪，且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是累着了。
周向海并不肯走，“我洗碗后带奶奶回去也是一样的。”
李红梅就笑，“你呀，以后结了婚，怎么伺候我们家茉茉，我可不管。但是现在你们还没结婚，又是在林家，可不能让你干活。”
其实周向海真的觉得没啥。
洗衣做饭这些他干过，也都可以干。虽然有父母，但父母顾着大哥小妹，他是在周奶奶周爷爷身边长大的。
稍微大了一点，周向海就不忍心让两个老人家伺候自己，于是洗衣做饭什么的，他就接了下来。
洗锅洗碗，自然不再活下。
“嫂子，我洗得挺干净的，要不您看看？”
这话，李红梅自然是相信的，就只看周向海这架势，就知道在家里是是个经常干活的。
小姑子有福了。
心里这样想着，李红梅依然坚持不让周向海动手。
林茉听见声音走出来，想了想，自己走过去，拿起一个碗开始刷。
“你两都别干了，我来洗。”
刚才那种情形，她向着谁都好像不太好，所以干脆自己来。
李红梅哈哈地笑，伸手在林茉的额头上点一下，“你这个机灵鬼儿！”
周向海看着那双白皙的手浸泡在水里，一时心疼得不行，不由分说地拉起林茉的手，把她拉到一旁。
“好了好了，我来洗。”
这小两口！
到了这个地步，李红梅也不好再阻拦了，只好笑着让开位置。
周向海站到锅台前，开始刷碗。
李红梅识趣地回屋，把这个有些闷热的灶间留给了一对小情侣。
“辛苦啦！”
林茉看看四下无人，凑到周向海耳边，低声说道。
她吐气如兰，低低的声音好像消失了一般，只留下气声，扑在周向海的耳朵里。
周向海身子僵住，手里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然而，始作俑者似乎对自己燃起的火苗毫无所觉，睁着一双大眼睛，迷茫地，懵懂地望过来。
“怎么不洗了？累了？”
“不累。”
周向海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两个字，深吸一口气，又开始干活。
周向海一向认为自己干活是特别麻利的，别人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今天他洗碗的动作却比老太太都慢，而且，两次差点拿不住碗，滑脱了。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再一次捞住，恐怕就要当场上演“碎碎平安”的场景了。
林茉更不解了，“你累了，我来洗。”
说着，就要伸手去抢周向海的活。
周向海……
往旁边避开，周向海深吸一口气，说：“要不，你别在这里陪我了，回屋跟奶奶说说话？”
她再在这里，他哪里还有心思好好洗碗啊！
林茉对此一无所知，哦一声，看了周向海一眼，觉得他怪怪的。
但具体是哪里怪，好像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
于是只好转身，回去屋里。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林茉跟周奶奶的说话声。
周向海听着，这才松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洗碗上头。
之前他好像反应没有这么强烈，今天大概是因为两人正式定亲，所以，一直被自己压抑着的某种躁动，也就如春天的草芽，破土而出了？
没有林茉在这里，周向海洗碗的动作明显快了许多。
不过几分钟，他就完成了一切，还把灶台擦得干干净净。
再回到里屋，周向海扶着奶奶的胳膊，提出要走。
周奶奶哎一声，有点遗憾，有点舍不得地看着林茉。
“那，今天奶奶就先走了，你空了，要过来看我。”
她一直很喜欢林茉，上次林茉去家里，周奶奶就想这么提了。
可那时候，林茉跟向海还没正式定亲，周奶奶也就不好提。
现在不一样喽。
周奶奶拉着林茉的手，又叮嘱了半天，这才被周向海扶着往外面走。
林家人自然都送出大门口，林茉还往前走，一直送到村子大路上。
直到周向海看不下眼，提醒外面太晒，让林茉赶紧回去，她这才冲周奶奶摆手，转身往林家走。
周向海看了那个窈窕的背影好一会儿，用自行车推着周奶奶，离开了。
再说林茉这里，她刚走到林家门口，就被山山和翠翠给叫住了。
两个孩子收获不小，每人口袋里都是鼓鼓囊囊的。
林茉：“怎么摘了这么多？人家不说你呀？”
村里各家种的果树，默认孩子们是可以摘的，但最好是只吃不拿，或者拿也行，少拿一些。
像山山和翠翠这样，确实拿得有点多了。
山山摇头，“没有，人家还要再给我们多一些，我们没要。”
啊？
林茉有点不明白了。
山山指一指旁边的翠翠，“你问翠翠姐姐。”
林茉看向翠翠，小姑娘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脸上又似乎有一种自豪的神色。
翠翠说：“那家人早就知道我爷爷会看病，说村里有这么个老中医挺好的，让我们多住些日子。”
哦，这么回事。
林茉明白了。
这年月医疗条件很不好，医生挺缺的。像上水村这样的村子，也就有个赤脚医生，这样就算不错的了。
像之前老中医呆的那个村子，都没有赤脚医生呢。
村民们生了病，或是去乡里卫生院，或是去县城，总之都挺费事儿的，还费钱。
若是村里有老中医这么一个行医多年，妙手回春的大夫，长期住在村子里。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到处跑着看病了。老中医的医术，自然是强过赤脚医生的。
联想到在原来村子，老中医受到的优待，林茉觉得，村民多给点杏儿，也就不算啥了。
“山山，你是不是要谢谢翠翠姐姐呀？如果不是她跟爷爷来到这里，或许，你吃不到这么多杏儿呢！”
山山忙不迭点头，“小姑姑说得对！翠翠姐姐，”
小家伙拉住翠翠的手，语气真挚，“谢谢你！”
翠翠脸红了。
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不，不用客气的。我也吃到杏儿了！”
更重要的，是摘杏子时候的快乐。
她跟山山用竹竿子往下打，杏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下雨一样的。
此时想起来，都觉得意犹未尽。
“这杏子好吃的，特别甜！”
山山从口袋里抓出几个，递到林茉手里。
嗬，这杏儿还真挺大的，有颜色偏黄些的，有的偏白。
“这是两棵杏树上的？”
林茉拿起一颗杏子，在衣襟上擦了擦，放在嘴巴咬一口：汁水丰沛，还真的特别甜。
翠翠眼睛亮起来，“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林茉：“因为颜色不一样啊！”
“哦，姐姐可真聪明！”
山山：“翠翠姐姐也聪明！”
姐姐，姐姐……
林茉听得有点头晕，好像辈分不太对吧？
山山叫翠翠姐姐，翠翠叫她姐姐，而她却是山山的姑姑……
乱了乱了，关系全乱了。
不过——就这样吧。
林茉吃完杏子，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院子了里走。
“你两吃也吃了，玩也玩了，该擦把脸睡觉了，要不上火，牙疼！”
山山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脸。
他没有牙疼过，但是爸爸牙疼过，都疼得快哭了。
山山不想尝那个滋味。
三人先去了灶间，把两个孩子口袋里的杏儿洗干净，放在凉水里湃着，留着给其余人吃。
林茉拿了湿毛巾给两个孩子擦了脸，打算打发他们睡午觉。
突然，山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姑姑，小姑父的娘来过咱们村儿！”
第132章
“小姑姑, 小姑父的娘来过咱们村。”
山山的小眼神闪呀闪，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的话让林茉愣在那里。
林茉：“来过咱们村？你看到了？仔细说说。”
“嗯，就我跟翠翠姐姐吃完饭出去, 看到小姑父的娘, 还有个女人, 就跟我娘岁数差不多大，两个躺在地上, 好多人看着。”
林茉一惊, 忙问：“咋躺在地上了？”
另一个和嫂子差不多年岁的，应该是刘翠了。毫无疑问，这两人恐怕是来林家找茬的, 却直到现在都没出现。
看来, 是中途遇到啥事了。
山山摇头, “我不知道, 我跟翠翠姐姐看了一眼，就去摘杏儿了。”
山山喜欢未来小姑父, 很喜欢, 可是他一点儿不喜欢小姑父的娘。
甚至可以说很讨厌。
因为上回那个女人来过, 家里就一片压抑，山山看到小姑姑总是发呆。
虽然后来小姑姑和小姑父又和好了, 可是山山还是忘不了，那天那个女人对小姑姑的态度。
“嗯, 我就不想去看她们。”
山山补上一句, 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林茉……
虽然, 但是, 心里暖暖的怎么回事？
有什么比家人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更让人觉得温暖的呢？
林茉笑起来, 轻轻摸摸山山的脑袋，“好了，没事了。你们去午睡吧。”
两个孩子已经擦过了脸，刚才满脸是汗，现在已经是干干净净的了。尤其是翠翠，到底是小姑娘，长得比山山这个皮猴子白净多了。
擦干了汗，这姑娘白白的皮肤，乌溜溜的大眼睛，实在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坯子。
林茉十分喜爱，这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上捏了捏，说：“还是有点太瘦了，这几天要多吃饭争取养得胖胖的。”
如果再过几年，再长大一点，翠翠小姑娘一定会拒绝，说自己要保持身材，不能太胖。
可她现在还有点小，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于是，翠翠用力点头，承诺一般，“好，翠翠一定多吃饭！”
她拉住林茉的手，让后者跟着自己一起去午睡。
林茉倒是任由她拉着，两个人手牵着手进了林茉的屋子，把小姑娘打发着躺在炕上，林茉却没躺，甚至没上炕。
“你乖乖睡觉吧，我要出去一下。”
翠翠瞪大了眼睛，望着林茉，“姐姐要去哪里？”
没等林茉回答，这小姑娘自己想出来了似的，“姐姐，是不是要去看向海叔叔？”
……
林茉再一次为七八糟的称呼而无语。
“对啊，我们翠翠真聪明。”
小姑娘头朝着地的方向，躺在炕上，更显得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
林茉忍不住低头，在她的脑门儿上亲了一下。
轻轻地，软软的触感。翠翠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翠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这林茉。
那样子，像是某种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林茉心里软软的，摸摸小姑娘的脸，“好了，你睡吧，我走了。”
翠翠眨眨眼。
林茉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翠翠还在望着门帘子发呆。
这就是被姐姐亲的感觉吗？
或者，这就是被亲昵的感觉吗？
这种陌生而让人觉得无限温暖的感觉，就是被亲的感觉吗？
在翠翠的记忆里，这还是她第1次被亲吻。
爷爷没有亲过她。
最多也就是高兴的时候在她的后背上拍一拍。
爸爸妈妈亲过自己吗？
不知道。
也许是亲过的吧？但翠翠不记得了。
心里甜蜜蜜的，想是短时间内吃掉了一罐子蜂蜜。
蜂蜜很甜的，这几天她来到林家，喝了好几次了。
可蜂蜜也没有她心里这么甜。
翠翠小姑娘带着这种甜蜜，慢慢进入了梦乡。
林茉骑上自行车先去了一趟周家。
谁也没有见到，周家的大门都是锁着的。
林茉不禁忐忑起来，难道周母伤得很严重？
倒不是对周母有什么感情，林茉主要是担心周向海受不了。
她又转去周奶奶家。
周奶奶一个人在家，正躺在床上睡午觉。
屋里没有周向海的身影，灶间锅台上放着一包药，应该是老中医开的上一个方子的最后一副。
但屋里没有药味儿，看来周向海还没有来得及熬。
今天上午，周奶奶和周向海两个人去了林家，吃完饭才回来。周向海很可能是想回家直接熬药的，但却没有时间。
恐怕就是得知周母摔着了，所以才没来得及干别的。
如果事情不严重，周向海不可能把周奶奶一个人放在家里，还顾不上熬药。
林茉越想越是心焦，很想立刻就见到周向海。
可是……
她望了望里屋，老人家睡得很沉，她不能把周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至少给把药熬了。
说干就干，打定主意以后，林茉也就不再多想，找了药壶，把一副药洗了一遍放在药壶里，开始熬药。
这个她还挺拿手呢。
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时候，爷爷的身体不太好，年轻的时候得感冒没治利索，落下个慢性支气管炎的毛病。一到入秋早晚凉意上身的时候，爷爷就会不住地咳嗽。
所以，每年一到入秋，爷爷就会去县城中医院抓几副中药来喝。
奶奶也跟着去，也会抓中药来喝。
林茉舍不得两个老人家熬药，就自告奋勇地承担起熬药的任务。
十几岁的半大姑娘，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熬药，在炉子跟前一蹲就是一个多、两个小时。
当时，村里人谁不说林茉孝顺，说爷爷奶奶养活这孩子是真的养值了。
没想到，现在这熬药的手艺居然给用上了。
周奶奶家房檐底下装了个炉子。
林茉记得前几天自己来的时候还没有这炉子呢，估计是周向海装来特意给周奶奶熬药的。
把装了药和适量水的药壶放在炉子上，林茉开始生火。
生火也是小时候就会的。
林茉跟爷爷奶奶住在村子里，生火做饭简直是村里半大孩子们的必备技能，今天也用上了。
“是谁呀，谁在外面？向海回来了？”
林茉正忙活呢，就听见屋里周奶奶说话。
于是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林茉走进屋里，果然看见周奶奶已经起身，一只手撑在炕上，正伸长了脖子，透过窗玻璃往外头看。
“奶奶，是我呀！”
周奶奶听见林茉的声音回过头来，脸上都是惊喜，“墨墨怎么来了？看你累得满头大汗的，在外面干嘛呢？”
林茉就说自己在给周奶奶熬药。
“哎哟哎哟！”
周奶奶喊起来，“这大热天的！你快别忙活了，快坐下歇歇。向海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儿去了，我睡了有一个钟头了吧？他走得可够久的。”
周奶奶在那里絮絮叨叨，林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这意思，周向海应该没有把周母摔倒的事儿告诉周奶奶。
周母闭眼周奶奶的儿媳妇，即便再不待见，周奶奶说不得也会担心。
“他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儿呢，您不用着急，也许他过会就回来了。您歇一会儿，我得看着药。”
林茉先给周奶奶倒了一碗水，放到炕上的桌子上，叮嘱老人晾温了再喝。
自己转身去了外面，蹲在房檐底下继续熬药。
火已经生起来了，火势刚刚好。药壶里的药水开始沸腾，咕嘟咕嘟地响。
林茉不再往炉子里塞柴火，让火势保持中火，就这么熬着，避免中药被熬焦了。
周奶奶在里面喊了几声，让林茉快回屋歇会。
林茉说自己得看着药，也没有回去。
最后周奶奶只好作罢。
熬药是个满功夫，急不得。
可今天林茉真的有点急了。
她时不时地往大门口看去，可看了几次，也没有看到周向海的影子。
难道，周母真的摔得挺严重的？
那周向海他，应该很担心吧？
正胡思乱想着，大门口响起脚步声，林茉心头一动，忙回头看过去。
来的却不是周向海，而是栓柱。
几天不见，栓柱似乎又黑了些，显得满口的牙齿就更白了。
他对林茉粲然一笑，继而看到对方正蹲在炉子跟前，炉子上放着个药罐子，正咕嘟咕嘟地从壶嘴儿里往外冒热气。
“嫂子，向海哥还让我来熬药照顾奶奶呢，没想到你倒是比我先到了。”
栓柱走到林茉跟前，压低了声音说。
天气本来就热，炉子撒发的热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栓柱一个大男人都有点受不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林茉还一动不动地蹲在炉子跟前，栓柱忙又走回去。
“嫂子，你歇会，我来熬。”
栓柱蹲下来，自然而然地接过林茉手里用来扇火的破蒲扇。
林茉想了想，也就没拒绝。
把扇子给栓柱，林茉站起来，回头往里屋的方向看一眼，并没发现什么异样，林茉这才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问栓柱，“向海在哪里？”
栓柱：“在医院，周伯母摔着了。”
林茉嗯一声，问：“很严重？”
栓柱发现林茉对此并没有吃惊，心里觉得奇怪。
不过也还是摇头老实回答道：“好像还行吧，不过不知道医生咋说，我没等到医生过去，向海哥就让我回来了。”
林茉：“他们在县医院？”
其实县城也就这一家医院，但林茉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
见栓柱点头，林茉便再也不迟疑转身往大门口奔去。
栓柱喊她，她也没回头，只是叮嘱栓柱好好看着药，别熬焦了。
来的时候，林茉骑了自行车，所以现在倒是不用去家里取车子了。
她直接往县医院奔去。
虽然看栓柱那样，林茉估计周母的伤势应该不严重。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周向海。
第133章
县医院。
县医院已经盖了许多年, 长时间的使用和缺乏修缮，让这家医院呈现出一种不可隐藏的破败感。
走进这座二层楼的大门，你就会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混合着消毒水和屎尿味儿的奇异的味道。
一楼就有厕所, 显然来上厕所的人并不是个个都具有高素质。
也有人, 只管拉，不管冲。
经年累月, 这股味道就在楼道里无法消散。
墙壁都已经斑驳, 地砖也有少部分的破裂。
但是，简陋的环境一点儿都不影响人流。
下午两三点钟，医院刚刚开始上班, 就不断有人进入这栋小楼。
排号等着看病的, 看完了病出来抓药的, 拿着药站在窗口不肯离去, 一声又一声问抓药的护士药怎么吃的。
不一而足……
2楼是病房，比1楼稍微清静一点。
此时, 其中一间病房里, 一个女人正在哭诉。
“我的命可太苦了, 一把年纪还要受这样的伤！呜呜呜！”
这个女人正是周母。
只见她半躺在病床上，一条腿耷拉着, 脚腕处打上了石膏。
刘翠在另一张病床上，不过没躺着, 而是直挺挺地坐着, 目光时不时看向靠窗户站着的周向海。
周母还在哭, 周向海沉默地听着, 不置一词。
中午，他和周奶奶从林家回来, 就被周大哥叫走了。
周大哥大概是也怕吓着奶奶，出门后，才告诉周向海，周母和刘翠摔着了。
周向海来到周家，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他叫上栓柱，和周大哥一起，把周母跟刘翠送到县城医院。
医生一顿检查，最后的结论是：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脚腕扭了一下，身体上有点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但周母对这个检查结果不认可。
她坚持自己的伤很严重，严重到必须住院的程度。
周向海也没说啥，直接找大夫办了住院。
病房倒是挺空的，毕竟大家手里都没啥钱，能吃药打针好的，绝对不会选择住院。
周母住下来，刘翠自然也就跟着住了。
只是，和周母的心安理得不同，刘翠心中十分忐忑。
“娘，你先别哭了。说说怎么摔的吧？”
周向海任由周母哭了一阵儿，觉得对方应该发泄得差不多了，于是出言制止周母的哭诉，问起正事。
“啊！怎么摔的……”
周母心头一跳，想起和刘翠去林家的目的，不免有些心虚。
但，转念又一想，她也就没有那么忐忑了。
毕竟自己是周向海的亲娘，如今受了伤，他这个当儿子的还能不管？
“你问这些做什么！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不关心关心我，问七问八的做什么！真是白养了你了，没良心！”
和以前相比，周母如今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她也知道，周向海对她的感情不比从前，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周向海就不搭理她这个当年的了。
所以趁着现在有机会，周母能闹就要闹腾。
“我10月怀胎生了你，我容易吗？现在，我伤成这样，你居然还问那些没用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周母脸上还挂着泪珠，声色却有些狰狞。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向海是她的仇人呢！
突如其来的一顿责骂，非常没有预兆性，把坐在另一张床上的刘翠都给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之后，刘翠不禁心里暗暗叫绝。
这就叫先发制人！
这样一抢白，周向海恐怕已经没有精力和心情再问什么了。
那么，她跟婆婆想去林家找茬的事儿也就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公公当然是知道的。
因为，路过的村民把他们婆媳两个送回家的时候，跟公公说了她们是在上水村被发现的。
不过，婆婆已经连消带打的警告过公公，让他不许说出去。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刘翠自己不说，婆婆不说，今天她们的在哪里摔的，压根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周向海当然也不会知道了。
想到这里，刘翠连忙开口，跟婆婆统一战线。
“娘，你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摔成这样也实在是可怜。我这个当儿媳妇的看了都心疼得不行。娘，你快别说话了，多歇一会儿吧！”
说着说着，刘翠仿佛连自己都感动了，眼眶居然红起来，好像有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似的。
可惜，病房里的第3个人一点都不为所动。
周向海面色沉静，好像在他跟前又哭又闹腾的是两个陌生人。
他直觉有些不对，但看现在这情况，应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所以暂时先算了。
反正这婆媳俩去了哪里，肯定有人看得到。大白天的，路上的行人又不瞎。
周向海并不着急，不过也实在不想听这两个女人在这里闹腾了。
“你们先歇一会儿吧，我出去给你买点营养品。”
说完这句话，周向海快步走到门口，开门离开了。
全程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周母。
周母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屋里已经没有让她发泄的对象，她只好对着刘翠哭。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这还没有老透呢，儿子就不愿意搭理我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呜呜呜！”
收到伤心处，周母再一次哭起来。
一开始，刘翠还低声劝慰，可是渐渐的，她也有些不耐烦了。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跟周母是同一战线，可后者实在太能叨叨了，又哭又说的，让人脑袋疼。
抽个空档，刘翠从床上站起来，急吼吼地往外走，“娘，我上个茅厕啊，您先躺一会儿！”
说完，不等周母有什么反应，刘翠就跟后头有狗撵似的，一闪身出门不见了。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周母一个人。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禁不住又哭起来。
周向海拿着麦乳精鸡蛋糕等东西回来的时候，刘翠还没有回来。
病房里，周母呜呜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
周向海跟没听见似的，把东西放在小柜子上，回头问周母，“娘您喝不喝麦乳精？”
麦乳精？
那肯定是要喝的。
周母抽空答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哭。
病房里有个搪瓷杯子，周向海拿去水房刷干净了，回来时发现周大哥来了。
周父也来了。
两个人正一左一右地站在病床跟前，听周母在那里控诉。
“我疼啊，哭了这么半天，向海一点儿都不带搭理的。哎哎，我生他有什么用啊！啊，你们说，我生他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周向海走进来。
屋里的人齐齐朝门口看去，周母收了声，一双眼睛在周向海脸上打量了半天，然后继续哭诉。
“向海，你这个没良心的，一点儿都不带心疼你.妈！”
周向海没说话，拿着刚洗好的杯子走到小柜子跟前，放麦乳精，冲热水，行动沉稳，表情毫无波澜。
周母更气了，指着周向海让大儿子和老伴儿看，“你们看看，他就是这副死样子，一直都是这样，跟哑巴似的！”
“娘，您别说了。”
周大哥闷闷地开口，同情地看着周向海。
“娘，您说向海对您不好，那这些吃的，那麦乳精，谁买的？”
周家男人都生性沉默，周大哥也是如此。
他轻易不说话，除非实在忍不住。
不过，他说话不要紧，说话的内容却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周母嗷一嗓子叫起来，身子僵直，对周大哥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冤枉他了？行行行，哥俩感情好，都别要我这个娘了。让我自生自灭得了，干脆就让我死在医院里！”
周大哥脸色发白，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周父想要开口劝两句，可他知道自己婆娘的性格，此时开口，只能是火上浇油。这婆娘能朝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想想那个场景，周父就觉得脑袋疼。
还是算了，周向海一个当儿子的，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毕竟年轻，也当不得什么。
想明白了个中厉害，周父也就没说话。
病房里其余的人都陷入沉默，唯有周母还在那里叽叽喳喳控诉。
周向海没有说话，正在用勺子搅动杯子里的麦乳精。
就好像，被骂的人不是他。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冲进来，径直走到周向海身边，夺过他手里的杯子，“人家都骂你骂成这样了，你还冲什么麦乳精啊！走，咱们走！”
周向海怔怔地，望着来人。
手里的杯子被夺走了，勺子也被夺走了，可是他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目光闪亮，盯着眼前的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茉茉，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还问呢！我要是再不来，你都要被人家欺负死了！”
林茉没好气地回答，狠狠瞪周向海。
被骂的周向海，一点儿都没觉得不高兴，嘴角甚至慢慢翘起来。
他想告诉林茉，周母说的那些话，他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送周母来医院也好，付医药费也好，给她买麦乳精、鸡蛋糕等各种吃的也好，都只是为了尽当儿子的责任。
要说母子感情？
可能也是有的。
然而经过了这么多年被忽略被责备被辱骂，周向海对于周母的感情已经所剩无几了。
几乎没有感情，所以对方无论说什么，也伤害不到他。
周向海刚才甚至都没有注意听周母在说什么，他心里想的是，新房子的家具也不知道打得咋样了，也许明天后天的自己应该去看看进度。
家具搬回家还得晾晾味儿，才能住人。
那又得好几个月过去了。会不会耽误他和他家茉茉的婚期？
周向海本来是想解释两句的，但是，看到林墨为自己着急，像护着小鸡仔子一样，把自己护在身后，周向海突然就有点贪恋这种感觉。
还是先不说，多享受一会儿。
周向海轻笑着，垂眸看向前面人的后脑勺。
她的头发真黑，乌黑油亮，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身后的周向海已经走神了，站在前面的林茉，肺都要气炸了。
“你们不觉得自己过分吗？一次又一次，你们责备他，污蔑他！他也是人，虽然不受父母疼爱，但是他也是活生生的人！”
最后一句话，林茉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一直以来，林茉给人的感觉就挺温和的，可能和她柔弱的外表有直接关系。
而且，没有必要的时候，林茉并不爱和人起冲突。
所以，大家就觉得这姑娘挺好说话的，包括周父和周大哥都是这样想的。
林茉突然这么爆发，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以后，周父连忙解释：“茉茉，你可别误会，我们没有合伙欺负他。他娘可能有点误会，不过母子之间说开了也就好了。”
大哥虽然没有说话，维持着他沉默的人设，但眼神中还是能看出来对周父的话是赞同的。
林茉只觉得好笑，“你们没有合伙欺负他？太好笑了吧！那她骂向海的时候，你们两个保护过他吗？你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里挨骂，看着他不仅出钱出力，最后还不落一句好。你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叫什么，这叫助纣为虐！”
“哎，你这个姑娘！”
林茉的话说得太难听了，周父原本不想跟一个晚辈计较，这会儿，他也不由得涨红了脸。
“你这个姑娘，怎么这样说话？我们是他的亲爹，亲大哥，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周父沉声说到，脸色非常不好看。
如果林茉识趣，就该就此闭嘴，就该就此离开病房。
让他们一家子闹腾去。
实际，如果换了别人，或者，换成以前，林茉真的会拂袖而去，再也不回头。
她不是那种手伸的老长，插手别人家务事的人。
可是，被欺负的人是周向海，是这个时时处处想着她、事无巨细照顾她的周向海。
这个人，今天上午刚和她正式定亲。
林茉没有离开，没有闭嘴，要是往前一步，想一直已经准备好要掐架的小老虎。
“今天之前，可能我没资格管。但是今天开始，我有资格了。上午，我们刚刚正式定亲，双方家长在场的。现在，我是向海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当然有资格管。而且今天的事我还管定了！这么说吧，这个人，”
林茉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高大男人，握住了他的手，“这个人，是我的男人，谁想欺负他，必须先问过我！”
话音未落，手就被男人反握住。握得那样的紧。
周向海垂眸看着眼前的姑娘，只觉得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比不上这个人。
第134章
周向海有家人, 有父亲，也有母亲，有哥哥, 有妹妹。除了没有姐姐, 一个人该拥有的亲人他都有了。
可他有完全的亲情吗？没有。
他被完全疼爱和保护过——尤其在他的孩童时代吗？
也没有。
几乎唯一的温暖, 都来自于爷爷奶奶。
从父母那里获取的亲情，非常非常少,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来自父母的保护也就无从谈起。
幼时, 他也被一起玩的小伙伴欺负过，跌倒过，受过伤, 可父母从来没有说：你来, 我保护你。
渐渐地, 孩提时代的周向海也就断了这个念想。
受伤的时候, 受委屈的时候，他不再渴望父母的出现。
就这样, 他渐渐成年。
周向海一直以为, 自己不需要保护, 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面对这个世界上一切的艰难困苦。
直到这一刻。
当他的手被林茉握住, 当她挡在他面前，当她说：谁要欺负他, 得先问过我。
周向海才明白, 自己内心对被保护的渴求, 其实是一直存在的。即便此时此刻, 他已经足够强大。
各种思绪在周向海的心中来回翻转，最后化成一片温暖的汪洋, 弥漫到整个身体。
他大手紧紧握住林茉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传递出自己对这个姑娘的喜爱和感激。
而另一边，周家其他人都已经目瞪口呆。
周大哥还好，他一直都觉得，林茉是个好姑娘，足以配得上自己弟弟。
所以，上回周母大闹那么一场，周大哥就很不赞同。
只是他向来沉默寡言，一直以来给家人的印象也都是听话的老实，所以没有什么人把他的意见放在心上。
周大哥一直很遗憾林茉没有跟周向海成成为一家人。
现在可好了，两个人定亲了。
周大哥目光闪亮，如果不是顾忌着还有周母在，恐怕他这一声“弟妹”此时就要叫出来了。
和周大哥的乐见其成不同，周父和周母心思复杂。
周父知道，自己老伴上次做的事情不对，很不靠谱。
可那毕竟是家里的事，是内部矛盾。
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即便暂时不能解决，日子长了，彼此之间的矛盾也就渐渐的消散了，毕竟有血缘这条纽带连接着。
可是，他实在没有想到，儿子周向海居然背着他们老两口，跟林茉定亲了？还是在刚刚过去的上午。
身为父亲，自己儿子刚刚定亲他都不知道，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周向海心里还有他这个当爹的吗？
想到这里，周父的脸色黑下来，责备的话脱口而出。
“向海，我们到底是你的爹娘，定亲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没有提前说一声？好歹的，也得让我们拎着东西去林家拜访呀？”
话音未落，还没等周向海说出什么话来，周母已经率先有了反应。
只听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还指望人家提前告诉咱们呢？你想得也太好了！人家都跟咱们分家了，我看下一步就是断绝关系了，人家什么时候把咱们当成爹娘了。你呀，这一张老脸就不要往人家身上贴了！”
这番话，说的实在让人扎心。
阴阳怪气不说，压根就没有提到周向海的名字，只用“人家”代替。
好像提到自己亲生儿子的名字，对周母来说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周父也觉得这话说的很不好听。
以前，每次周母这样说周向海，他都会替儿子辩解两句。
即便结果不痛不痒，没什么作用，不过他这个当爹的态度还是有的。
这次却不一样了。
周父听着这话刺耳，却全程没有一句反驳的话，只是沉默着。
而有的时候沉默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林茉听明白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周向海一眼。
林茉以为自己会从对方眼睛里看到受伤，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向海的神情十分平静，就好像被周母这样夹枪带棒讽刺的人不是他。
看到这样的周向海，林茉并不觉得轻松。
反而内心越发沉重。
这得是受过多少委屈，经受过车多少类似的讽刺的话，才能练成这样毫不动摇的心智啊。
在林茉不知道的时候，在林茉还没有认识周深海的时候，这个人到底在父母跟前承受了多少不白之冤？！
林茉心头刺痛，转回头来看着周父周母的时候，眼神中都是冷冽。
他的眼神太冷了，就像是身上千年不化的寒冰，周父周母都不禁心头一凛。
周父依旧沉默着，毕竟他一个大男人，又比林茉大了这么多岁，和一个小姑娘计较打嘴仗实在有失体面。
周母却没有这样的包袱。
她挺直的身子，就跟马上要上场战斗的公鸡一样。
“你这什么眼神儿？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在长辈面前，要温和平顺吗？”
呵呵。
林茉嗤笑一声，说出的话满是讥诮。
“我呀，只是想看看，一对冷心冷肺的父母到底长什么样子！想看看，对自己儿子都这么下得去手的父母，是不是长得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林茉一面说着，眼神不住地在周父周母身上上下打量，尤其是在周母身上停留得时间最长。
这眼神非常不善，充满着鄙夷，就像被她打量的不是人，而是两个什么物件。
——而且这两个物件还特别不值钱。
周母被打量得浑身难受，张嘴要骂人，却被林茉抢了先。
只听林茉啧啧两声，说：“这么看下来，嗯，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呀！”
说完，她含厌恶似地皱了皱眉头。
周母：“你，你你！”
这个死丫头太气人了，饶是周母惯会话里有话讽刺人的，此时也在林茉跟前败下阵来。
林茉才不会等她想好说辞呢。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做恍然大悟状。
“您跟那个刘翠是在哪里摔的？好像是在我们上水村吧？那你们好端端的干嘛去上水村呀？不会是特意去砸场子的吧？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你们没来成，我跟向海已经成功定亲了，现在我们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哈哈，哈哈哈！”
林茉其实本身不是一个爱张扬的性格，但是在周母跟前，她愿意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气着这个女人，才能替周向海报仇。
周母果然气着了，而且还有点心虚。
“你，你说啥呢！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我怎么对周向海，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你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看看你的眼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吓唬谁呢？我可不怕你！”
周母平时在大儿子和老伴儿面前，走的是病娇路线。
但是这个人就跟个变色龙似的，在不同的人面前他能表现出不同的状态。
比如说现在，周母在林茉跟前，几乎展现了自己全部的战斗力。
眼珠子瞪着，双手叉腰。如果不是脚踝伤到了，可能她就要下床来揍林茉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林茉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不过林茉也不怕他就是了。
她等的就是周母出头。
如果说周父的错误就在于不作为，在于对老婆对孩子们的偏心视而不见，在于偶尔提点意见也是不痛不痒的话，那么周母就是那个直接施暴的人。
怨有头债有主，林茉觉得周家最不可原谅的人就是周母。
作为孩子的亲娘，怎么能这么狠心！
都是自己亲生的，她对周大哥很好，对周小妹也很疼爱，却对周向海却如此冷心冷情。
不喜欢这个孩子，那你别生啊！
生了却不好好疼爱，枉为人母。
林茉早就想教训周母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如果周母不出头，林茉这个当晚辈的还真没有机会跟对方掐起来。
现在可好了，这不就是林茉一直等待的机会？
林茉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准备好了要跟对方进行一场唇枪舌战。
但下一秒，手臂就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林茉回头，看到的周向海的眼睛。
周向海的眼睛特别好看，眼眸深邃，眼中都是温柔。
这样的眼神极具安抚力量，被这样看着，林茉一肚子的气刹那间消散了一大半。
然后她的腰就被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揽住，这臂膀一绕，把林茉护在身后，男人脚步微动，就势站到了林茉前头。
刚才已经尽情享受过被自己心爱的人保护的滋味，现在该他站出来，保护心爱之人了。
周向海挡在林茉跟前。
身材高大的他像一尊铁塔似的站在那里，阻挡了周母投射向林茉那冷冰冰的像刀子一样的视线，同时也阻隔了对方的敌意。
“娘，您跟刘翠去上水村做什么？去搅局的？”
对刘翠，周向海早就没有尊敬之心，所以也不想叫嫂子，而是直呼其名。
显然，现在大家都没有心思去叫计较这个。
听到周向海这么问，周母顿时目光闪烁。
嘴里却还在否认着，“没有你不要听这个死丫头片子瞎说！”
“娘！”
周向海突然抬高的声音，把周母吓了一跳，准备好的说辞也被噎在了喉咙里，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娘，”周向海继续说，声音放低了些，但话语的气势并没有因为音调的降低而改变，依旧让人不可小觑。
“你不喜欢我，我接受这一点。但你好歹是我娘，以后该我孝顺的我一定会做到。可有一样，最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尤其不要打扰我家茉茉。”
周向海的声音里像是淬了寒冰，“如果再有一次，我就跟你们断绝关系，以后养老什么的，也不要找我。”
说完，他再也不看周父周母一眼，揽着林茉的腰夺门而去。
44
第135章
两个彼此信任的恋人就这样走出病房, 下了楼，继而走出医院。
这一路，花了五六分钟, 林茉整个注意力都放在周向海身上, 时不时转头看着后者, 目光中都是关切。
周向海感觉到了，心里越发觉得温暖。
上天对他是很厚待的。
即便有那么一对不靠谱的父母, 但终究上天对他有所补偿, 让他遇到了林茉，让他能够顺利跟林茉定亲。
从今天中午开始，这个美丽善良的姑娘, 就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
想到这里, 再有多少不平, 周向海也都不在乎了。
只林茉觉得奇怪, 怎么这一路上，总是有人不住的朝他们看来。
走出医院, 两个人停在路边, 林茉才忽然知道了答案。
她低垂头, 望向落在自己右侧腰。
那里赫然有一只大掌，正轻轻地抚着。没有什么力道, 但却十分温热，热度从他的掌心传到自己腰上, 林茉忽然觉得自己衣服下的皮肤一阵火烫。
刚才, 她只顾着关注周上海的心情, 竟然没有注意到, 他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腰上。
而自己就这么被他揽着腰走了一路。
从旁人的视角看来，两个人姿态一定极其亲密。尤其在这个思想相对保守的年代, 年轻男女这样亲密搂腰走路，可不是就会引来别人的侧目嘛！
林茉的脸腾地一下子红起来，显然，她这脸红的有点晚了。
看到自己对象的脸色，周向海抿紧嘴唇。
如果搁在以前，他的手肯定会第一时间离开林茉的腰，可是现在……
周向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目光在手上停留一秒，却没有动。
茉茉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做点亲密举动非常正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的手掌甚至还紧了一紧，仿佛在宣誓所有权。
林茉感觉到了，脸更红了。
可破天荒地，她也没有阻拦。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路边，一人搂着另一人的腰，这样说话。
这只手非常有存在感，林茉必须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它，才能和周向海正常说话。
说是正常，其实也并不太正常，因为她的语气明显有些不稳。
说出来的话，莫名带了越多的柔情。
“你，别难受啊，咱们很快就有自己的家。”
姑娘的声音低低的，尾音婉转，像是丝线在人心头不停绕啊绕。
周向海的心被绕住了。
这丝线织成密密的一道网，他的心心甘情愿落入网中。
“不用担心，我不难受。”
或许以前是难受过的，在他很小的时候。
在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力争上游，怎么在父母跟前表现，都换不来夸奖和疼爱的时候。
而哥哥和小妹，只需要在那里呆着，父母就很爱他们的时候。
这样的失望积攒得多了，周向海就对父母之爱很难再有什么期待。
没有期待，也就是没有希望，自然也没有失望。
所以，刚才周母那样夹枪带棒讽刺他，周父视而不见、冷眼旁观，周向海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受。
他此时此刻更在意的，是林茉所说的，周母和刘翠是在上水村被发现的。
“茉茉，你听村里人说的，他们在上水村摔倒的吗？”
提起这个，林茉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两个人在上水村摔倒，她却没有过去扶一把，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不过林茉也不想把侄子山山卖了。
于是想了想，说道：“我听人家说的，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我知道的时候，她们已经被人送回去了，所以我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然后我去到你们村子。”
林茉把自己先去周家找周向海没有找到，又去周奶奶家的事儿说了一遍。
末了，她说：“后来，栓柱去了周奶奶家，我才知道你在医院。”
周向海听完，目光闪亮。
只略微一想，他就明白了林茉的心思，“你是怕她们摔倒了我会担心，所以才赶着去了我们村的。”
周向海没有用问句，语气十分肯定。
林茉点点头。
“好茉茉。”
周向海望着眼前的姑娘，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这个姑娘，无论何时何地，都始终把他放在心上。去他们村找他也好，来县医院找他也好，她的出发点始终是他，是担心他。
周向海大掌收紧，恨不能立刻把林茉搂在怀里，永远永远都不在放开。
可惜，时间地点都不太对，他只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另一只手捧起林茉的下巴，深情地望着她。
林茉其实有点羞涩，也有点窘。
可是，周向海刚刚带父母那样对待，林茉不忍心拒绝，便只好忍着羞涩，也和他对望。
此时此刻，在彼此对望的一对恋人眼中，好像只有心中的那个人。周围的一切，声音也好，行人也好，都不复存在了。
“茉茉，咱们尽快结婚，好不好？”
林茉有点懵，“啊，这么快——，好，好啊！”
她本来有点忐忑的，可是看到周向海深邃的眼眸，和眼眸中饱含的深情，怀疑的话，拒绝的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林茉的回答，给了周向海无限的鼓励。
他笑起来，第一次，欢快地笑起来，再也忍不住，把林茉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闭上了眼睛。
其实，周向海还提出早点结婚，就是怕夜长梦多。
今天的事儿，让周向海都有些后怕了，如果自己娘跟刘翠成功地进入林家，怕不是会给定亲宴搅和散了？
当然，他对林茉的心思不会变，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或者反对，他就不和林茉定亲了。
可是，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和心爱姑娘最重要的时刻，他不想有任何人任何人和任何事打扰。
以他对自己娘和刘翠的了解，两个人说不定以后还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等他和林茉领了证，办了酒席，一切尘埃落定，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可以了。
周向海知道，自己此时很是患得患失，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但是，他甘之若饴。
因为对方是林茉。
怀里的人轻轻软软的，周向海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毕竟顾忌着这是在大街上，到底是放开了林茉。
只是，放开以后，手还贪恋地停留在林茉的肩膀上，又停留了几秒钟，这才彻底放开。
手放开了，眼神还是在停留。
周向海的眼眸深邃，目光在林茉的脸上转了几圈，像是想要把姑娘的面容深刻地印在心里似的。
都看得林茉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忍不住低下头去，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周向海：“嗯，看看我的未婚妻，仔细看看。”
林茉的脸烧起来，心里甜甜蜜蜜，嘴上却说着拒绝的话，“有什么好看的呀。”
“好看，特别好看。”
简直是这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姑娘。
两个人，男的英俊，女的美丽，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丽。平时见到一个就很难得了，更何况此时还双双对对出现。
而且，看这两人亲密的样子，一看，就是对象关系。
路上的行人，从医院出来的人，正急匆匆去往医院看病的人，都被两个人的颜值吸引。
即便此时林茉跟周向海已经没有什么亲密动作，还是惹来一双双或探究或艳羡的眼睛。
林茉一直颜值很高，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可此时此刻，她跟周向海站在一起，再被大家这么注视着，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扯一下周向海的胳膊，她低声说：“咱们赶紧走吧？”
再呆下去，林茉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了。
“好。”
周向海又深深地看了林茉一眼，这才转身，往车棚走去。
来的时候，他骑车带周母来的，周大哥带着刘翠。
当时，他还真挺担心周母的脚，现在不担心了。医生给拍了片子，说没有什么大事。
刚才他在医院押了五十块钱，估计够周母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剩下的，他就不管了。
来到车棚，两个人各自推上自行车往外走，林茉不经意回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不是刘翠嘛！
周向海也看到了。
刘翠，这个半小时四十分钟前说要上茅房的人，此时才出现。也真的是无语了。
不过，这些跟他已经没啥关系了。
刚才那么跟周母说清楚了，周向海只觉得浑身轻松。
新生活在等着他，他只需要牵着林茉的手，使劲儿往前奔就可以了。
第136章
周向海一身轻松, 察觉到他心情变化，林茉也觉得一身轻松。
她觉得，周向海简直太苦了。有爹娘, 跟没有一样, 那两口子对他几乎没什么亲情可言。
现在好了, 周向海跟周父周母说清楚，也警告过他们了。
反而从此可以卸下包袱。
两个人心情很不错, 暂时不想着回去。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 骑上自行车在县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从崴着脚开始算起，林茉已经有一阵子没来县城了。上次她去找周向海，也是匆匆而过, 并没有在县城多停留。这是来坐大巴车的。
后来带着老中医和翠翠回来, 那天天气特别热, 带着一老一小, 林茉跟周向海也没有时间在县城里头逛。
算下来，这还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 林茉第一次如此悠闲地在县城里闲逛。
太阳逐渐往西边移动, 气温也随之降下来, 虽然还不到凉爽的程度，跟正午时光相比, 气温是舒服得多了。
尤其，人骑在自行车上, 速度上来了, 就产生了风。
风吹在人脸上, 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凉爽。
在今年这个特别闷热的夏天里这种感觉非常难得。
林茉由得舒服地眯着了眼睛, 深吸一口气，好像这样就可以吸入更多的凉风似的。
“这样可太舒服了！”林茉轻轻叹息。
在没有空调的年代里, 乘凉可能只能靠手动了。
周向海转头看她，看到她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更加好了。
“咱们晚上就在国营饭店吃饭吧。”
周向海提议道。
最近事情太多，就像海都想不起来自己带着林茉悠闲吃饭的日子是哪一天了。
林茉点头，又摇头，“可是奶奶怎么办呢？”
“咱们给她打包，连栓柱的也有。”
提起栓柱，林茉不由得赞叹，“栓柱可真是帮了不少忙了。”
如果今天不是拴住到周奶奶家替他，可能临摹到现在都出不来呢。
“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比父母都要好。
周向海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只是没有说出来，怕影响林茉的心情。
两人又骑车转了一圈，林茉注意到，道路两旁的店铺人气好像没有以前旺了。
把这个想法一说，周向海也深以为然。
“现在许多人都偷偷的自己做生意，卖吃食的，买衣服的，卖日用品的，什么什么都有。不用票，服务态度还好，所以大多数人可能都会选择跟他们买东西。”
就跟以前周向海自己攒收音机买似的。
林茉也卖过卤菜和山楂粉儿。
说起做生意，林茉正好想跟周向海商量这事儿呢。
于是两个人来到饭店坐下，点好了菜等着菜上桌的时候，林茉就把自己的想法提了。
“卤菜生意我交给大哥和大嫂了，但是我自己也不能闲着，想着再做点什么。”
周向海没有提出自己的意见，而是反问林茉，“你想做什么？”
林茉想了想，说：“我也就做饭的手艺能拿得出手，要不还买吃的？但要每天去黑市的话，一是风险大，二呢好像是挣不了多少钱。”
吃食跟周向海攒的收音机不一样，卖不上价。可能站在黑市一天，也挣不了一块两块的。
何况还得提心吊胆的呢。
周向海沉吟一会儿，突然说：“你要一个人去卖可能是挣不了多少钱，但如果你做点东西出来，卖给其他人，他们再去去黑市上卖呢？”
这不就是以后说的批发嘛？
林茉眼睛一亮，望向周向海的目光闪闪发光。
“你这脑子是真的灵活！”
怪不得在书里会成为大佬呢，到底和她这样普通人不一样。
自己纠结半天，想了半天的难题，被周向海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林茉的眼睛很漂亮，平时都是水汪汪的，此时专注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周向海的某种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轻咳一声，伸出手，越过桌子上的菜，虚虚地敷在她的眼睛上。
“干嘛？”
林茉正望着眼前男人呢，突然视线被遮挡，她很是不解。
“不干嘛，好好吃饭。”
周向海平静地回答。
过了一秒钟，他放开手。
林茉的视线再度畅通无阻地落在他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他的脸比刚才红了。
饭后，在林茉的要求下，两个人去了一趟黑市。
原本以为这么晚了，这里应该没什么人了，没想到，林茉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这里不仅有人，而且人还挺多的。
甚至，比白天的人还要多。
周向海牵着林茉的手，从巷子口走进去，一直往里走。
两个人的外貌太过出挑，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很快，有之前认识两人的人走过来，和他们说话——当然最主要是跟周向海说话。
他们倒是想跟林茉搭讪，但是看到周向海冰冷的眼神，大家就不敢造次了。
于是转向周向海，问他这几天怎么没来。
其中一个人，林茉也认识，是之前卖给周向海女式手表的人。
“嗨，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咋的，最近没攒？”
话说得隐晦，也没叫周向海的名字，林茉想着，这大概是黑市的规矩？
话不说透，对彼此都是一种保护。
周向海点点头，“嗯，最近忙。生意还好吗？”
中年男人露出一口牙，“还不错，挺好的。”
看这意思，似乎不仅仅是“挺好”而已。
周向海四处看了看，发现了异样，低声问：“上面最近管得松了？”
“嗨，还得是你！”
中年人惦着脚尖拍周向海的肩膀，样子有点滑稽。
林茉想笑，不过忍住了，觉得那样不太礼貌。
中年人没发现林茉的异样，依旧问着周向海什么时候再攒收音机，说最近有好几个人问他，说想买收音机。
“兄弟，你是不是怕了，上次被那个什么革委会的人给拦住。”
周向海还没回答，中年男人就自顾自地说下去，“这回你可以放心了。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比以前热闹多了？”
这是周向海和林茉刚才走进黑市里就发现的异样。
此时，买表的中年人问起来，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林茉觉得，即便自己和周向海不说话，这个人也会自己回答的。
估计周向海也是这么想的。
果然，中年人自问自答，“就是你刚才猜到那样，上头管得松多了，可不是三天两天来人了。兄弟，我觉得……”
他说到这里，忽然挺住话头，四处看看，神色十分警觉。
周向海瞟他一眼，没说话。
中年人大概是确认了环境比较安全，凑近了周向海，低声说：“我觉得，风向要变了。”
“你的意思是？”
周向海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但故意假装不懂，低声问着。
这大大地给了中年人面子，毕竟周向海是黑市里的名人，人人都知道他脑子灵活，聪明。
此时周向海居然问他的意思，可把这卖表的中年人给嘚瑟坏了。
清了清嗓子，拉足气势，中年人这才开口，当然声音还是低低的。
“这是一种信号，我感觉上面的政策很快就要有大变动。”
“真的？”
林茉问一句，忍不住回头看周向海。
发现后者表情有点过于平静了，就好像，早知道这么一回事似的。
林茉自己是穿书者，提前知道事件的走向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周向海……
这个人真的很敏锐。
林茉自己知道，但表现出来的却是一脸懵懂。
卖表的中年人越发有成就感。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这个小姑娘干啥！再说了，你还是我兄弟的对象呢，我就更不会唬你了。”
听到这里，周向海适时插话，“现在是未婚妻了。”
中年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哦，二位这是正式定亲了？恭喜恭喜！”
周向海嘴角上翘，林茉有点脸红。
周向海又跟中年人说了一会话，便带着林茉继续往前走。
不得不说，一阵子没来，黑市确实热闹多了，而且林茉还敏锐地发现，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卖东西的人，和卖东西的人，都是这样。
半道上，林茉遇见几个人，都算是她之前的老主顾。
问她，这么长时间怎么不来卖吃的了。
还说特别怀念，林茉之前做的卤菜和山楂粉儿。
林茉很意外，没想到大家都还记得她。
不过还挺有成就感的。
就笑着说，家里有事所以没有来。
别人就问她最近还来不来，说想吃她做的东西。
“什么都行，你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这不正好跟林茉和周向海之前的设想不谋而合了吗？
林茉于是说了个活口，“应该最近会带一些东西过来，但现在还没有想好做什么。”
“你要赶快想呀，想好了赶紧过来卖。”
“对呀对呀，上回那个卤菜都没有吃够。想起来都要流口水了。”
“山楂粉也好吃，清清凉凉特别开胃。”
“哎，你能不能把这两样都加上呀？”
林茉想了想，说：“山楂粉是可以的，卤菜恐怕不行。”
卤菜这一摊生意，林茉已如果他自己站在黑市里继续卖，一来有点跟大哥打擂台的意思，二来，如果被机械厂食堂的刘师傅知道了，不得再次找茬吗？
刘师傅恐怕就一直等着机会，想把他们换掉，可不能往人家手里送把柄。
大家一听，没有卤菜可以吃，不免觉得失望。
可是转念又一想，这姑娘手艺好，自然做什么都好吃。所以，也就没有必要拘泥于吃食的种类了。
第137章
在去黑市之前, 林茉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还有点忐忑。
倒不是不相信周向海的眼光，只是她之前都没有做过吃食的生意。
穿书过来之后卖过卤菜，不过很快的, 就通过路巧晴的关系进入机械厂食堂送货。
后来虽然也卖过山楂粉儿, 但那不过是小打小闹, 只是挣个零花钱。
可将要做的却全是批发，自己能打开市场吗？会有人跟自己大量进货吗？
一系列的问题, 在林茉脑海里转来转去, 每一个问题都没有确定的答案。
不过林墨也知道，提前想这些没有什么用，反而会让自己很焦虑。
说到底, 还是得赶紧做起来。即便努力过觉得不行, 再想别的办法也好。
林墨确实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打定主意之后, 便提出要再去菜市场一趟。
她要看看菜市场里有什么可买的食材。
周向海当然答应了，只要能陪着自己对象, 和对象在一起, 去哪里都行。
可惜, 刚才去黑市耽误了时间，两个人到菜市场的时候, 菜市场已经关门了。
卷帘门一直拉到地上，和水泥地严丝合缝, 别说是人了, 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哎呀咱们来晚了呀！”
林茉不无遗憾地说。
同时也不免想到这个年月国营的单位是真舒服。几十年后, 菜市场各个摊位是个人经营的, 别说现在还不到晚上七点，就是到了九十点钟, 菜市场都不带关门的。尤其是在夏天。
那个点儿，有些社畜们刚刚下班，去菜市场买点菜买点吃的就当一顿晚饭了。
也有的人会选择买半个西瓜，也是一顿。
可是看看现在，天色才刚黑，菜市场已经关门了。
周向海听出林墨的遗憾，“咱们明天早点来，什么都能买得到。”
而且在他看来，最近一段时间，黑市场个体卖东西的人增多了，所以来菜市场这种国营单位卖菜的人就少了。也许明天都不用排队，就可以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周向海不知道林茉要买什么。
其实林墨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是想来看看，与其说是想买点什么，不如说是过来找灵感的。
不过现在人家关门了，想干什么都干不了。
林墨只好跟周向海打道回府。
骑车离开菜市场，打算直接回家。
半道上却遇上了一个熟人。
林墨一开始还没有发觉只顾着跟周向海说话，还是周向海提醒她，“好像有人叫你。”
林茉回头，就在一个店铺房檐底下，站着个年轻姑娘。
店铺门口拴着灯，不算很亮，但也足矣让林墨辨认清楚对方是谁。
她忙下车，转身朝姑娘招手，“巧晴，这里！”
路巧晴小跑着过来，嗔怪地对林茉说：“喊了你好几声，你怎么才停下呀！”
林茉有点不好意思。
没法说呀，难道她要说：哦，顾着跟我对象说话，压根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别的。
她于是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路巧晴在这里做什么。
路巧晴：“出来散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来了。不过还挺好，让我碰到了你。”
路巧晴脸上有欣喜，但林茉却敏锐的发现了她眼睛里的焦灼。
“巧晴，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若是换了旁人，林墨绝对不会直接这么问。但对方是路巧晴。
是那个和她萍水相逢，却不遗余力帮着她进入机械厂食堂，成为食堂卤菜供应商的姑娘。而且在相处中，林茉也了解了路巧晴的性格，这就是一个直爽性子的人。
你要是跟她曲里拐弯弯弯绕绕的，她反而会不高兴。觉得你不拿她当自己人。
不得不说，林茉对路巧晴确实很了解。
果然她这话一问，路巧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茉茉，我真的遇到点事儿，正愁没有地方可以倾诉呢。”
于是，林茉也不回家了，拉着路巧晴要再去散步。
她回头，让周向海先回去。
“奶奶还在家等着你呢，我们聊一会儿，聊完了就回去。”
路巧晴一直刻意忽略周向海。
她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挺奇怪的，主要是觉得，林茉这姑娘太好了，天底下就没有男人能配得上林墨。
周向海么，只能算勉强及格。其他的男人离及格还差着一大截子呢。
林茉这么好的姑娘，落在了臭男人手里，路巧晴怎么想都觉得亏得慌。
所以，她不待见林茉身边的任何男人，即便是优秀如周向海，也不行。
刚才过来打招呼的时候，路巧晴只是看了周向海一眼，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此时，林茉跟周向海说话，路巧晴也不好再刻意忽略这个男人。
于是冷冰冰地说：“我会安全地把茉茉送回家的。实在不行，让她住我家也行。”
提到这个，路巧晴眼睛一亮，好像有一扇天窗本来隐蔽着的，突然被打开了。
对呀，让茉茉住她家就好了嘛！这样两个人可以彻夜聊天。
路巧晴越想越觉得兴奋，干脆直接拉住林茉的手恳求起来，“好茉茉，你今天就住我家，好不好？”
林茉其实也挺想跟路巧晴多呆着的，撇开对方对自己的帮助不谈，这个姑娘的性格她实在是喜欢。
有那么好的家世，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做事如此爽脆利落，实在很对林茉的胃口。
但林茉还是有点遗憾地摇头，“今天不行，我还没跟家里说呢，要是不回去，爹娘一定会担心。”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是她第一次去去路家拜访，绝对不能空着手去。可现在各个店铺差不多都关门了，买什么东西都没地儿买去。
再说，时间太晚了。
第1次上门，就这么晚，林茉觉得不太礼貌。
不过这些详细的话，她并不打算告诉路巧晴。
对方是个直爽性子，她一旦说了，说不定会被强行拉到路家去呢。
路巧晴一定会说：“你想的太多了，我爸妈没有那么多事儿。”
林茉见过路厂长，虽然时间很短，但她也看出来对方是个干实事儿的。
但人家不在意归不在意，她这个当晚辈的，礼数一定要周全。
路巧晴听林茉拒绝，不免有些遗憾，几次三番想要说服林茉，可都被后者笑嘻嘻地拒绝了。
最后，路巧晴叹了一口气，望向林茉的眼神中有点儿无奈，“我也真的拿你没办法，好吧，就听你的。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去我们家！”
她的性格不太像一般的女孩子，所以从小就跟那些姑娘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后来，随着父亲职位越来越高，路巧晴身边原本就不多的朋友，变得越来越少。
有很多人，是冲着她爸的地位。
路巧晴逐渐明白这一点之后，对交朋友这事儿就比较佛系了。
直到她遇到了林茉。
这个美丽得不像话的姑娘，天真活泼，性子一点都不扭捏。路巧晴特别喜欢。
遇到一个意气相投的人不容易，路巧晴很珍惜这一段友谊。所以很想把林茉带到家里去，让自己的父母也见见。
林茉感觉到路巧晴的真诚，当然答应下来。心里想着，以后要是去拜访必须得提前买东西，绝对不能空着手去。
姑娘在这里商量的热火朝天，好像已经把旁边的周向海给忘了。
过了好一阵，林茉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歉意对周向海笑。
“向海，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刚才她就跟周松海说过了这话，但对方这么长时间还没离开呢。林茉心里还挺受用的。
没想到，让她受用的还在后头呢。
周向海说：“这样吧，我把打包的饭菜送回去，然后再过来接你。”
天越来越黑了，从县城回村子的有好长一段路呢，没有灯，黑乎乎的，周向海可不放心林茉自己骑车回去。
虽然，刚才路巧晴说了会送林茉回去，但路巧晴自己也是个女人，真要有什么，她也保护不了林茉，说不定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啊？那就不用了吧？”
心里甜滋滋的，林茉还是理智拒绝，“周奶奶一个人在家呢，你还是陪她老人家吧。”
周向海却十分坚持，“让栓柱先陪着奶奶，我来接你。”
林茉还想拒绝，心思被周向海看出来，后者直接一锤定音，打断了林茉没有出口的拒绝。
周向海：“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还来这附近接你？”
林茉……
虽然有些霸道吧，不过她还真的挺喜欢周向海这样的。
周向海骑车离开了，林茉看着他的背影好久。
一直到旁边有人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戏谑的声音响起，“别看了人家都走了！就这么舍不得呀？一会儿不就能见了吗？”
路巧晴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委屈。
她好不容易在街上碰到林茉，后者眼睛里却只有那个周向海。
林茉啊一声，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路巧晴笑了一下，“没有啦，我没有在看他，就是刚才突然想什么东西想迷了。”
路巧晴冷哼一声，懒得戳穿好友的谎言。
林茉只觉的脸颊火烫，连忙转换话题，“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严重不严重啊？”
提到这个，路巧晴看到林墨而产生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叹了一口气，路巧晴这才道出了原委。
林茉越听越是担心，忍不住开口惊呼，“那个人怎么能这样！”
路巧晴叹口气，“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比我爸高上半级呢？”
老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其实官大半级也是可以压死人的。
即便爸爸能力强，立身正，在正厂长的刻意弹压之下，也显得左支右绌，难以应付。
第138章
林茉也觉得很气愤。
和路厂长只有一面之缘, 但是看对方的行事作风，林墨就知道，这个人是干实事儿的。
干实事儿的人有一个特点, 或者说弱点, 他们不擅长, 或者说不屑于进行那些勾心斗角的内部战争。
有那个功夫，他们觉得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干工作上。
工作是干好的, 可是有很多人因此仕途非常不顺, 而把他们拉下马的，就是那些他们看不起的、能力不如他们、却惯会钻营给人使绊子的人。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行业, 这种情况都存在着。
大学毕业以后, 林茉找到一个机会做自由职业者, 也跟这个有关：她是个做事的人, 不想和那些蝇营狗苟的人周旋。
所以，她义无反顾选择自己给自己打工。
也许收入少是比不了那些和她一样出身名校的同学们, 但心气更顺, 日子过得也更加逍遥。
只是她能逃开, 路厂长却逃不开。
已经到了副厂长这个位置，你即便是退, 也是退无可退。反而别人会因为你的退缩，而痛打落水狗, 说不定下场会更加凄惨。
昏黄的路灯下, 路巧晴满脸担忧。
“我从来没见过我爸爸这样沮丧和懊恼, 可我什么都帮不到他。”
路巧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林茉看到她的眼角亮闪闪的，用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溢出来。
林茉抓住了路巧晴的手, 没有说话。
有的时候，沉默的安慰反而比说点什么更有力量。
两个年轻的姑娘就这样握着手，坐在路灯下的马路牙子上。
夜风渐起，带走了白天的闷热，带来夜晚的凉爽。
如果没有这些烦心事，这会是一个特别舒服的夜晚。
可人生就是这样，环境允许你享受舒服的时候，偏偏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
这样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路巧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头望着林茉，“你不用太担心，我爸能力强，工作上进，这些年来上面的领导都看在眼里。相信他不会被人打倒的。”
“嗯，我也相信。”
林茉回望，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但实际上，她却没有路巧晴这么乐观。
从古到今，有多少有能力有本事的人被拉下马，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所以必须得做点什么，阻止路厂长受害。
只是她还没有想好，所以也没有办法跟路巧晴说。
路巧晴跟林茉抱怨了一会儿，大概是发泄掉了心中的大部分郁结之气，心情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你饿不饿？咱们要不去国营饭店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路巧晴从沮丧情绪中抽身出来，才惊觉天气已经挺晚的了。
路上的行人几乎绝迹，偶然有一两个走过来，也都是行色匆匆，估计是赶着回家的。
自己就这么着把林茉一个姑娘家拉住，陪着自己聊了半天。
路巧晴是性格直爽，但不是不懂事，回过神来之后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就说要带着林墨去吃东西。
这不就是南方那边流行的宵夜嘛，林茉想着，却还是摇摇头，“不饿，我晚上吃的挺多的。你饿不饿？”
路巧晴也说不饿。
林茉：“那咱们就别吃了吧，大晚上的容易长胖。你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咱们在国营饭店门口见？我请你吃顿好的。”
成本最低的、让人心情迅速好起来的方式，就是吃一顿大餐。
林茉对此深有体会。
到外面上大学开始，林茉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切。在其他的女孩子，受到丁点委屈，就会哭哭啼啼给爸妈打电话的日子，林茉独自扛下了所有的难过。
没有人可以诉说，也没有父母可以依靠，所有低落的情绪都要自己处理。
渐渐地，林墨学会了给自己找乐子，出去吃大餐就是方法之一。而且一般来说这个方法还特别管用。
果然，路巧晴眼睛一亮，猛然点头，“好啊，好啊，那就明天11:30，国营饭店门口见。”
林茉点头。
话说到这里，今天的会面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路巧晴抬起手腕看一眼，不由惊讶，“都这么晚了，怎么周向海还没有来呀？还是我送……”
话音未落，手臂就被林茉轻轻拍了一下。
“他已经来了。”
林茉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却隐藏着丝丝甜意。
就连路巧晴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牙酸。
她顺着林茉的眼神看过去，果然，在她们的斜后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隐在路灯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但只看他的个子和健壮的身躯，就差不多能猜出来这人是谁。
“哎，他不会早就来了吧？”
路巧晴说着，看向了林茉。
林茉笑起来，神采飞扬，“可能是。”
只是她跟路巧晴只顾着说话，目光朝前，压根就没有功夫往后看，自然也发现不了站在她们身后的人。
周向海接触到林茉投过去的目光，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于是大踏步走过来。
先是冲路巧晴点点头，又看向林茉，“饿不饿？”
问的问题居然跟路巧晴问的差不多一样。
林茉有些无语，摇头说不饿。
“咱们回去吧，今天太晚了。”
周向海点点头。
似乎一点儿都没有着急。
路巧晴见他平静的样子，心里有了些好感。
她见过一些男人，在对象面前特别没有耐心，好像多等5分钟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周向海跟那些男人相比，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嗯，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配不上茉茉。因为茉茉太好了，仙女一样。又美丽又善良。
其余两个人不知道在短短的时间内路巧晴想了这么多，天色毕竟太晚了，即便路巧晴拒绝，周向海还是带着林茉把路巧晴送到机械厂家属院。
看着路巧晴走进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林墨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发生什么。路巧晴也没有从小区里再出来。
林茉这才转身，非常自觉地拉起了周向海的手，“咱们走吧，今天辛苦你了。”
周向海并不觉得辛苦，接自己对象，他甘之若饴。
如果可能，他想天天如此。
可是，自己的付出被心爱之人肯定，还是让他内心欢喜。
周向海忍不住翘起嘴角。
当他的手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拉住的时候，他的嘴角就翘得更高了。
如果这时候是白天，林墨一定能够看到周向海脸上大大的笑容，她会非常惊讶。因为，这种表情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实在是太少见了。
可惜现在是晚上，这个年代路灯十分稀疏，瓦数也不够，昏黄的灯光只能让人不至于踩到石头被绊倒，其他更加细微的地方，你就别想看清楚。
林茉看不到周向海脸上的笑容，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身边的人心情非常不错。
他的大掌甚至还调皮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继而拉着林茉的手晃悠起来。
像两个小朋友在街上玩耍那样牵着手。
林茉觉得有点好玩，心情也因此雀跃起来。
一时之间，她竟然舍不得骑自行车，只是恋恋不舍牵着周向海，另一只手把着车把。
周向海也是一样的动作，只是两个人的方向不一样。
就这么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周向海问起路巧晴的事，他问林茉路巧晴到底怎么了。
倒不是对路巧晴有多关心，实际上除了林茉，周向海对任意一个女性都不关心。
关注路巧晴，也只是因为后者是林墨的好朋友。
路巧晴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林墨会担忧，会心情不好。
周向海不想看见自己的姑娘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林茉也没瞒着，把从路巧晴进来的话一五一十跟周向海说了。
“路副厂长我见过的，是个好人，也是个实干家。可惜！”
接下来的话，林墨没有多说，但周向海心里已经明白了。
和林茉的想法一样，他也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惜。
明明很有本事，也行得正坐得端。可是就因为不会那些蝇营狗苟，反而被别人穿小鞋。
两个人相继沉默下来，周向海突然说：“我在县城有些朋友，倒是可以跟着那个正厂长一段时间。”
林茉愣一下，很快明白过来。
“你是说……”
周向海点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心有灵犀的两个人，很多事情不必说破，彼此心里明白就可以了。
像是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林茉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对呀，竟然正厂长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给路副厂长使绊子，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找找正厂长的错处。
那么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林茉不相信他哪哪儿都是干净的。
先找些人跟着他，肯定能学到错处。
林茉高兴起来，轻轻摇周向海的手臂，“那，明天咱们到县城来，你就先去找你那些朋友好不好？”
“好。”
周向海回答，一点磕巴都不带打的。
他的声音醇厚温和，比这夏夜里的风还让人舒服。
林茉笑起来，心里甜甜的。
被自己男人宠爱的感觉还真的是不错呢！
虽然两人牵手散步的感觉特别好，但到底天色已经太晚了，林茉生怕自己爹娘担心，于是骑上了自行车，往家里赶去。
周向海也随后骑上自行车，冲前面突然着急起来的姑娘喊：“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叔婶他们说过了，他们知道我会过来接你，还挺放心的。”
哦，这样啊！
林茉放松下来。
她太知道自己爹娘有多么信任周向海，所以现在，老两口说不定已经睡下了。
她放慢了骑自行车的速度，身后的人很快跟上来。
林茉身子往他的方向偏移，用低低的声音说：“你怎么那么好呀？”
第139章
林茉以为, 因为爹娘对周向海足够信任，所以二老肯定会安安稳稳的睡觉了。
毕竟周向海已经来接她，二老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可是回到家之后, 林茉才知道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当她蹑手蹑脚走入院子, 以为自己动作已经足够轻了, 可厢房的灯还是再下一秒亮起来，然后, 宋桂枝很快走出来。
走到林茉, 借着屋里透出来的昏黄的光，宋桂枝仔细端详自己闺女，没有在后者身上脸上发现任何异样, 她这才放下心来。
“累了吧？你饿不饿？饿的话娘给你煮一碗挂面去！”
这是今天晚上第3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林茉摇头, 说自己不饿。
“娘, ”
林茉压低声音, 生怕自己吵醒了其他两间屋子睡着的人，“您怎么还没睡呀？”
望一望屋里的灯, 林茉又问：“我爹也还没睡？”
宋桂枝：“你没有回来, 我们哪里睡得着！”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点的嗔怪, 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让林茉感到一种亲密。
放好自行车, 林茉挽起宋桂枝的胳膊，“娘, 跟朋友聊天来着, 让您跟我爹担心了。”
此时此刻, 林茉也明白了。
即便周向海再靠谱, 可对于爹娘来说，也必须得看到她全须全尾地回来, 老两口才觉得放心。
“没事没事，你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刚才宋桂枝还有一些嗔怪，此时听闺女这么说，她反而安慰起对方来。
“暖壶都给你放在屋里了，洗洗赶紧睡觉吧，天太晚了。”
林茉答应着，脑袋在宋桂枝脖颈处蹭了蹭，这才回了自己屋子。
脖颈处一阵痒，热乎乎的，宋桂枝望着闺女身影消失处，忍不住笑起来。
看着是个大姑娘，其实还跟孩子一样，在她这个当娘的面前还撒娇呢。
不过，宋桂枝十分受用就是了。
今天林茉是真的累了，回到自己屋里，悄悄洗漱。屋里和翠翠跟她一起睡，怕打扰孩子睡觉，林茉就没开灯。
就这，她还是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林茉忙朝炕上看去，
借着月光，她看到炕上睡得安安稳稳的小姑娘，一动不动的，显然并没有被刚才的声音吵醒。
林茉松一口气，把洗脚水倒了，回屋来上炕睡了。
人在比较疲劳的时候，睡得会特别快。
今天的林茉就是如此。
她感觉自己刚刚躺下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2天了，天光大亮，清晨的朝阳透过窗帘照射进来。
原本躺在炕上的翠翠已经不见了。
小姑娘已经起床了呀？
看来，林茉又是今天家里起得最晚的一个。
果然，林茉洗了脸梳了头走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繁忙景象。
灶间，宋桂枝和嫂子李红梅忙忙碌碌，显然是在做早饭。
院子里老中医带着翠翠，山山两个孩子锻炼身体。
这是老中医的习惯，坚持许多年了。
来到林家以后，也没有落下。
从第第天早晨开始，他就站在院子里锻炼。
翠翠也跟着爷爷一起，坚持晨练好几年。
后来山山觉得好玩儿，也想跟翠翠姐姐一起，也就加入了晨练的队伍。
一个老的，两个小的，站在这里，扭扭腰，抻抻脖子，转转手臂，动作虽然缓慢，健身效果还是有的。
林茉看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有趣，也跟着锻炼起来。
别说，别看这些动作很舒缓，做完了一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刚起床那种脑袋闷闷的感觉也消失了，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老人家，这套动作还挺有讲究的，很管事儿啊！”
林茉觉得效果好，自然不吝惜夸赞。
老中医被夸得眉开眼笑，“那可不是！这是我根据人体经络走向编排的，你以后跟着我们天天做起来吧，对身体肯定有好处。”
啊，这么厉害的吗？
对身体有好处，那不如全家一起做喽！
林茉自己先答应下来，想着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跟大家说，打明儿开始，就全家一起操练起来。
锻炼完了，林茉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快步走向灶间，打算帮着一起做早饭。
刚走了也没两步，就听身后有人喊她。
“小妹，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那么晚？”
林茉惊讶回头，问林义，“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晚？”
明明昨天她回来的时候，哥嫂屋里并没有亮灯啊。
林义刚从外面挑水回来，也不知道他挑了多少桶，头上都是汗水。健壮的肩膀上横扛一条扁担，下面用两根搓好了的细麻绳吊着两只水桶，随着林义的脚步，两只水桶颤颤巍巍，让人忍不住担心桶里的水会洒出来。
但偏偏地，那水就是不会洒。
林义嘿嘿笑，“我当然知道了。我还没睡呢，只是听到咱娘起来接你了，我犯懒就没起来。”
犯懒？
林茉可不信。
如果真的犯懒，哥哥就不会一直没有睡觉等着她了。
林茉很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一点愧疚。
晚归让爹娘不能按时睡觉也就罢了，居然还影响了哥哥的睡眠。
说不定，嫂子也都睡晚了。
可太不应该了。
林义把两桶水挑到灶间，放到水缸跟前，拎起其中一桶水，正要往水缸里头倒。不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了自己妹妹的表情。
哗啦一声，整桶水被倒入水缸里。
林义放下水桶，也不着急到倒另外一桶，反而走到林茉跟前，微微弯着腰，抬眼看着自己妹妹。
就像小时候哄妹妹开心时一样。
“怎么的，心里不落忍啊？这样吧，你今天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当哥哥的就原谅你打扰我睡觉的错误。”
林茉本来还有点愧疚，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嗤一声，“哥哥你想得美！居然还要敲妹妹的主杠。”
林茉的嘴巴嘟起来，一脸不愤。
林义见妹妹这样，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看到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满脸沮丧，还不如现在这样俏皮可爱呢。
“嗯，对呀，怎么的你给你哥做点好吃的还不乐意了？”
林义继续逗林茉。
林茉没说啥，在灶间忙活早饭的宋桂枝和李红梅不乐意了。
婆媳两个双双朝林义看过来，满脸的不赞同。
李红梅甚至直接为小姑子说话，怼自己男人。
“你呀你呀，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妹妹逗，看看，给小妹逗得脸都红了。”
宋桂枝也有些不赞同，只不过儿媳妇还在这里呢，她不好直接管教儿子。现在儿媳妇说话了，她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对啊，你一个当哥哥的怎么能这样。可不如红梅懂事。”
宋桂枝数落自己儿子的同时，也不忘夸奖儿媳妇。
身为儿媳妇的李红梅也很懂得投桃报李，对自己婆婆甜甜一笑，说：“我着都是跟您学的。”
婆媳两个居然就在这里相互车前的彩虹屁。
林茉听了不由内心赞叹：要不姑娘跟嫂子处得好呢，你夸完我我夸你，一天天的都是这样，关系能不好吗？
说到底，再亲近的关系，也得好好相处。
相互之间给对方正向反馈，彼此的感情才会越来越好。
即便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也是如此，更何况，是婆媳关系这种最难处的关系之一。
林义那叫一个委屈！
他明明是逗妹子开心的，怎么先后被自己媳妇和娘数落上了。
真是太难了！
林义的脸皱成一个大苦瓜。
看得林茉一阵好笑。
不过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不能看着哥哥这样吃瘪。
于是，林茉对林义笑了一下，眨眨眼，那意思很明显：哥哥对我的好，妹子都记住了。
林义心口一阵熨贴。
还是妹妹贴心呀。
也不枉他做妹控这么多年。
“哥，你中午想吃什么？”
林义眼睛一亮，“中午你要掌勺吗？”
林茉点点头，“我哥都发话了，我能不做嘛！”
话语里虽然有点淡淡的抱怨，但脸上的笑容却表示了她一点儿都不厌烦，反而甘之若饴。
有什么可以比得上为自己的在乎的人做事的幸福呢？
林义喜出望外，都开始流口水了。
自己妹子的手艺太好，可最近林茉又太忙，林义都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自己妹子亲手做的饭。
昨天晚上他还梦到炕桌上一大桌子菜，都是林茉做的，也都是他爱吃的。
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上的印记，李红梅还嘲笑他：做梦都流哈喇子。
现在，家里手艺最高端的大厨终于要出手了，林义别提多高兴了。
“我想吃红烧肉、清炖排骨，家常炖鱼，嗯，再来一个炖豆腐，出锅的时候放点韭菜，就给你上上回做的那样就行。”
一道又一道的菜名，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林义说了一两分钟都不带停的，看他的架势，恐怕还有一肚子的菜名要往外报呢。
林茉噗嗤一声笑出来，“哥，你的嘴巴怎么突然这么利索了？你可以去说相声了！”
“啊那个呀，那个我可说不了。”
林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两声。
宋桂枝：“他呀，也就是说起吃的来嘴皮子能这么利索！”
李红梅哈哈笑，显然对婆婆的话十分赞同。
林茉也跟着笑，笑完了，对林义说：“哥，这么多吃的，即便我一顿能做出来，咱们一家人一顿也吃不完呀。吃不完就太浪费了。这样吧，你挑三道最想吃的，我今天做来给你吃。剩下的咱们慢慢做，不要着急。”
“那行，那行。”
林义忙不迭地点头。
说了那么多菜名，他也不是让妹妹一顿做出来。
即便能吃得完，他也舍不得妹妹那样劳累。
“那就红烧肉，炖豆腐，和红烧鱼吧，一会儿我送完卤菜，从菜市场买过来。妹妹你放心，收拾鱼啊肉的，都由我来做，切菜由我来切，你只需要掌勺就可以了！”
那敢情好！
林茉巴不得呢。
她手艺好，也乐意做饭做菜。可内心其实非常排斥做菜之前的准备工作，和做菜之后的洗碗工作。
林茉觉得这两种活都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没有创造性，做起来实在是枯燥乏味。
现在好了，有哥哥代劳，她就不用操心了。
“那行，不过，哥哥，食材什么的不用你买，我今天也去县城菜市场，我直接买回来就得了。”
林义诧异：“这大热天的，你去县城做什么呀？”
这几天，他也想明白了，卤菜生意交给他跟李红梅挺好的，小妹就不用天天上外头跑了。
小妹细皮嫩肉娇滴滴的，天天风吹日晒，他这个当哥哥的看着都心疼。
“嗯，有点事。”
林茉眨眨眼，打算暂时卖个关子。
第140章
林家的早餐是越来越丰盛了。
煮鸡蛋, 小米粥，蒸红薯，凉拌黄瓜, 还有一盘卤菜——里面有藕, 海带, 还有几块猪肝，几段大肠。
这一顿饭, 有荤有素, 有主食有菜有肉，即便放到几十年后，也是一顿不错的早餐了。
更何况, 现在才是70年代末, 农村里大多数人还停留在刚刚吃饱饭的喜悦中, 压根就没有多余的钱去改善生活。
林义吃得十分满足, 嘴里嚼着东西，还一面嘟囔着, “咱们这早饭, 放到县城, 也是不落人后的。”
可不就是这话！
吃饭的几个人纷纷点头附和，两个小的顾不上搭话, 不过他们快速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想法，显然他们的想法和大人是一致的。
尤其是翠翠。
这个小姑娘以前跟着爷爷住, 爷爷待她很好, 拿她当眼珠子一样。可到底老中医是个男人家, 上了一些年纪, 再加上做饭的手艺实在一般，一天三顿饭也就凑合着做熟罢了。
在跟着爷爷来到林家之前, 翠翠从来不知道，一天三顿饭可以这么吃。
就连以前最不受重视的晚饭，林家也都是摆一大桌子。
吃得好，睡得也好，小姑娘的脸蛋跟吹气球似的，在几天之内鼓胀起来。原本蜡黄的小脸儿，也白净了许多，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那是属于健康的颜色。
此时，翠翠跟山山一样埋头吃饭，不同的是，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斜对面的林茉。
这孩子眼睛里都是感激。
一切都多亏了林茉姐姐，如果没有这个姐姐带她和爷爷来这里，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过不上这样好的生活。
林茉不经意间抬头，接触到小姑娘的眼神，那眼神里都是感激和亲近。
很多时候，感情的表达不一定要用语言，反而是眼神和其他的肢体动作表达的会更顺畅和深刻。
林茉感受到小姑娘的善意，对这孩子笑了一下，伸筷子夹上一块猪肝，越过半张桌子，放入翠翠的碗中。
“多吃点儿，猪肝是补血的，多补一补就会变得更漂亮哟！”
翠翠眼睛亮了一下，说话的声音甜甜的，“谢谢姐姐。”
哎呀哎呀，林茉心里不由自主软了一下。
忽然明白，那些生了闺女的父母心情了。
女孩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软乎乎，白白净净的，只是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无限怜惜和疼爱来。
林茉可太喜欢翠翠这孩子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林茉可能已经忘记了，在其他人眼里，她也是那个无限美好的女孩子。
桌上最好看的两个姑娘彼此相视一笑，仿佛有一种跨越年龄的惺惺相惜。
坐在翠翠身边的李红梅有点吃味。
她也很喜欢翠翠，这几天，她一有空就跟翠翠聊天带翠翠出去玩儿，终于翠翠勉为其难答应吃饭的时候坐在她旁边。
给李红梅欢喜得不行——毕竟，以前只要林茉在，翠翠是不肯跟别人一起坐的。
没想到，千算万算功亏一篑。
努力了这几天，还抵不上小姑子一个眼神。
转念又一想，李红梅也就释然了。
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喜欢小姑子，何况是翠翠呢！
李红梅也伸出筷子，在卤菜碗里夹了一段大肠，放到翠翠碗里。
“对，多吃点，赶紧长点肉。”
圆乎乎的小姑娘什么的，最好看了！
李红梅自己是不打算再生孩子了，但是，这一点儿也不耽误她喜欢小姑娘。
翠翠大概是上天送到她跟前的，也解了她对女儿求而不得的渴望。
“嗯嗯，谢谢婶子。”
翠翠又是一声甜甜的感谢，李红梅眯着眼睛笑起来，脸上都是对着小姑娘的疼爱。
老中医看着这一切，心里有无限的感动。
翠翠是他的命.根子，他希望翠翠过得好过得快乐。令家人如此真心对待翠翠，比对他好都让他觉得安心。
一顿饭，吃得是其乐融融。
饭后，李红梅和宋桂枝收拾碗筷，林业旺扫院子。
两个小的坐在炕上，头对头开始学习。
这是林茉给他们留的作业。
山山开学就要去上一年级了，翠翠恐怕还不行，她的知识水平还没有到一年级的层次。而且由于户口的问题，翠翠能不能在村里上学还是个未知数。
林茉想着，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得去一趟村长家，把老中医落户的事儿问一问。
如果有可操作的空间，她也该准备起来了。
要是不行，就再想其他的办法。
林义把卤菜放在自行车后车架上，推着打算出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林茉，“你说你今天也要去县城？”
林茉点点头。
林义：“那用不用哥带你啊？”
林茉摇头，“一会儿向海来接我。”
林义……
就知道问也是白问。
周向海现在已经是小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以前那小子就恨不得天天往林家跑，现在有了这一层保护伞，还不得长在林家？
小妹要去县城，那小子肯定得保驾护航呀。
哎哎，他这个当哥的，是不是以后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林义心情很不爽，推着自行车走出巷子口，正好碰到骑自行车过来的周向海。
周向海看到他，立刻捏了车闸，长腿一支，自行车就那么戛然而止，停在了林义跟前。
周向海笑得很明显，“哥，要去县城送卤菜呀？”
林义：“不然呢？”
他沉浸在自己包括我妹妹的地位要被顶替的焦虑中，说话就有点没好气。
周向海也没生气。
他太知道自己这个未来的大舅哥的性格了，说白了，这就是个妹控。林义对他所有的敌意，归根结底都来自于对林茉的保护。
周向海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就跟林义结了心思。
相反，他巴不得多些人疼爱林茉呢。
“那行，大哥你慢点啊。我跟茉茉今天上午也会在县城，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找我们。”
似乎无视于林义的冷冰冰，周向海显得稳重大方多了。
这样子，倒是叫林义有些不好意思。
和周向海相比，自己是不是太不成熟了？
不成熟的哥哥，怎么去保护妹妹呀！
林义深吸一口气，敛去心中的小心思，硬生生对周向海挤出一个笑容来。
“行，我知道了。你赶紧进去吧，小妹等着你呢。”
林茉并不知道，自己大哥在门口居然还有这么一出，看到周向海进来，她忍不住露出笑容。
“你吃早饭没？”
周向海自然也不会跟她说，毕竟林义对妹妹如此疼爱，他可不想让兄妹两个有什么芥蒂。
此时听到林茉这么问，周向海忙点头说吃过了。
“今天我做了一个玉米饼，带糖的，奶奶吃了两个。”
“是吗？那可太好了！”
重振食欲代表身体在逐渐康复，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撇开周向海这一层关系不谈，林茉本身也非常喜欢周奶奶，希望这位老人家的身体越来越好，最好长命200岁。
“啥？听起来大妹子的食欲不错呀！”
拿着一把几乎全秃的扫帚和林业旺一起扫院子的老中医听周向海的话，立刻支楞起耳朵。
周向海好像此时此刻才发现院子里还有其他人。
没办法，只要是林茉在的地方，他的眼睛里好像都容不下别人似的。
不过此时反应过来了，周向海也就点头，老老实实回答，“是，奶奶今天的味道胃口相当不错。”
老中医心里记挂着自己的病人，也顾不得别的了，扔了扫帚，快步走到周向海面前，问周奶奶的情况。
问的那叫一个详细。
从睡眠，问道吃饭，甚至问到上茅房。
林茉在旁边听着，有点尴尬了。
但她也知道，对于老中医来说，问这些问题是特别正常的。
毕竟人的身体是一个整体，吃饭睡觉上茅房，直接反映了人身体的健康水平。
周向海表情郑重，一一作答。
林茉注意到，他就没有答不出来的问题。
问了大概十几分钟，老中医总算是问完了。
他含笑点头，对周向海的回答十分满意，“看来，新抓的这几副药还是对症的。”
昨天，周奶奶和周向海过来提亲，老中医也就顺势给周奶奶把脉，更换了以前的方子。
他昨天还操心这件事呢，倒不是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而是他特别希望周奶奶能够快点好起来。
这样才对得起人家对他的照顾，对翠翠的照顾。
现在听周向海事无巨细地说了，老中医才算是放了心。
“继续熬药，每天给你奶奶喝就行。生的冷的硬的都不要吃。”
周向海自然一一答应。
夏天的早晨，太阳似乎特别积极。
7点刚过，它就迫不及待唰唰往上升，也因为这样，气温也在唰唰地往上升。
宋桂枝和林业旺老两口见到周向海就欢喜得不行，恨不得拉着小伙子说一天的话。
可是时间已经不早了，周向海跟林茉还要去县城。
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那细皮嫩肉的，太阳一晒就发红，让人忍不住看了心疼。
宋桂枝虽然有点意犹未尽，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周向海，“你们赶紧走吧，再晚了就太热了。”
周向海其实刚才就想带着林茉出去了，和宋桂枝的想法一样，他也怕林茉晒太阳给晒伤了。
只是，两位长辈不发话，他也不好意思自己提出来离开。
现在正好，不得不说，宋桂枝这个未来岳母做得十分称职。
“那行，叔，婶儿，我们就先走了。”
“哎哎，去吧，去吧。”
林业旺摆摆手，脸上都是笑。
佳女佳婿，心里的欢喜都快要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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