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义一下子有点怂, “车间主任啊？那咱干不了。”
上午去厂子里，办完相关手续以后，路副厂长就让人带着林义去厂子各个车间转了一圈。今天是礼拜天, 没什么人干活, 那人就带着林义看看设备, 把车间里的组织架构讲了一下。
林义于是明白了，临时工, 正式工, 小组长，班长，车间主任, 这些岗位的上下级关系。
其中, 车间主人是一个车间里最大的官, 地位也最高。管着几十号人呢。
大的车间里, 车间主任能管一百多人。
可威风了。
这么重要的岗位，他可做不了。
“哥, 这么没志气, 可不像我哥！”
林茉坐在自行车后车架上, 伸着脖子跟林义说话。
林义心里最看重这个妹妹，当然也不愿意被妹妹看扁了。
听到这话, 他连忙否认，“小妹, 哥错了, 哥努力, 好不好？”
努力当上车间主任, 给小妹，给全家人好的生活。
也许有一天, 他们全家可以搬到县城里去住。可以住到路副厂长一家住的家属院里。
林茉满意了，“这才对嘛。不过，想要当上车间主任，光靠努力还不行，得动脑筋，还得学文化。”
基层干活的工人可以靠出卖体力挣工资，但是职位越往上，对头脑的依赖越多。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虽说现在不兴提阶级了，但道理不会变。
哥哥哪哪儿都好，就是不爱动脑筋，文化也有点低，只有高小水平。
得提高，两方面都得提高，才有后劲。
“啊，还得学文化啊？还得动脑筋？”
“哥，怎么，你害怕了？我还指望你带我过好日子呢。”
“没，没害怕。行，哥上进，学文化！”
没有什么比妹妹的期望更让人有动力的了。
林茉这才满意了。
她也不是非得要逼自己哥哥怎么样，主要觉得林义还是很有潜力的。不努力一把，实在是有点浪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回了家，家里其他人都下地去了，就连老中医也跟着去了。
整个院子静悄悄，因为林家兄妹的到来而变得热闹。
林义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跟妹妹一直说着以后的计划，怎么好好干，怎么努力。
林茉也就含笑听着，十分认真的样子。等林义这股劲儿过去了，她提出了一个问题。
“哥，咱们两个都去上班了，那卤菜咋办？”
林义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小妹提醒的很及时。
下礼拜一开始，他跟小妹都要去机械厂上班，一上就是一整天，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做卤菜了。
送货的问题倒是容易解决，每天早晨，林义上班的时候带到食堂就可以了。
可是买菜和做卤菜呢？
以前都是李红梅负责做卤菜，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能去县城里买菜都得由她负责了。工作量太大，林茉舍不得让嫂子这样劳累。
林义也舍不得。
“最好能找一个人。”
林茉觉得也是这样。
爹娘还得种地，做三顿饭，看孩子，家里的家务活也不少。
中午吃饭的时候，兄妹两个首先通报了好消息。
林家整个欢腾起来。
本来，林义一个人去机械厂上班就已经很让人惊喜了，从此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成为工厂里的职工，吃商品粮，还有各种福利。
宋桂枝上午一直憋着，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民们。主要是怕事情没成，提前说了最后儿子去不成机械厂，岂不是让村民们笑话。
可怜宋桂枝，好几次都想张嘴提起这个话头，都硬生生憋了回去，憋得她好辛苦啊！
哪里想到，居然还有第2个好消息：闺女也可以去机械厂上班了。
好事儿怎么一件接着一件呢！
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这还没完呢，就听见林义嘿嘿地笑了两声，继续说道：“爹，娘，路副厂长说了，先让小妹过去看看情况，等过段时间，就把那个刘师傅调岗，让小妹当食堂的大师傅。”
这是从路家离开以前，路副厂长告诉他们兄妹两个的。
当时，林义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小妹简直是太厉害了！
虽然说，这件事儿离不了路副厂长的提携，但更重要的，还是小妹自己立得起来。
如果不是小妹厨艺好，又回教人做菜，路副厂长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
“打铁还需自身硬。”
小妹就是那把打铁的大锤，足够坚硬。
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把宋桂枝和林业旺两口子都震惊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本来以为家里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跟村里的人比，不说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最起码也是在前头第一梯队里的。
谁能知道呢，日子还能继续往好了过！
林业旺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算是比较收敛的，此时此刻，他也控制不住。
连着笑了许久，笑得脸颊上的肉都僵硬了，想收都收不住。
“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都是好孩子！”
老林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老祖宗这么给面子，他当后辈的也不能不够意思。过几天，买点好吃的，买点香烛，给老祖宗们上上坟、扫扫墓吧。
这时候，老中医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根冰棒。
山山眼睛一亮，欢呼起来，“有冰棒吃！”
小家伙跟炮仗一样，冲老中医奔过去，给李红梅吓一跳，忙伸手拉住了。
“你可慢着点儿，再把老人家给撞倒了。”
老中医笑呵呵的，“放心吧，他可撞不倒我，我身体好着呢。”
李红梅：“是，您身体是挺好的。”
她由衷地赞同。
不愧为是中医圣手，给自己身体调理得真不错。这几天，老中医跟着下地，干活比公婆都利索，有时候，她这个当小辈儿的都赶不上。
这几天，老中医没有上山采草药。草药这个东西，够用就可以了。他也不贪心，觉得应该让山里的草药自由生长，一下子给采完了，你也太不负责任了。
老中医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就跟着其他人天天下地。
一开始，宋桂枝和林业旺还有点的担心老中医的身体，毕竟老了嘛，上了年纪，胳膊腿儿啊腰的都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灵便，万一闪着磕着碰着，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谁知道老中医给了他们惊喜。
一个人他能干一个半人的活。
林业旺笑着冲老中医竖起大拇指，“老人家，要搁以前，您这一个人就能挣一个半人的工分。您的儿子儿媳妇肯定高兴。”
话音刚落，就见老婆宋桂枝冲他挤眼睛。
小闺女林茉也冲他摆手。
林业旺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讪讪的。
老中医反而觉得没啥，脸上还是笑呵呵的。
儿子儿媳妇么，以前提起来，他还觉得心头隐痛。
可是现在，他几乎没啥感觉了。
即便是血缘至亲，也是要讲缘分的，也是要讲有来有往的。
他对得起儿子儿媳妇，那人家当最重要的人，可是人家不这么想。
那就算了。
老中医心理虽然并不在意，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林业旺甚至所有的林家人都感觉尴尬。于是很快转换了话题。
“刚刚在院子里，就听见你们的笑声，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提到这个，宋桂枝一下子来了兴趣。
今天上午憋着的显摆的欲望，此刻得到了释放。
“老人家，这两个孩子，都可以去县城机械厂上班。林义暂时临时工，三个月以后转正。茉茉就更厉害了，去了就是正式工，路副厂长特批的。也许很快呀，这孩子就是机械厂食堂的大师傅，管着整个食堂呢，老人家你说厉害不厉害？”
“哎呀，这可是大好事！”
老中医是真心为这两个小辈高兴。
林茉就不说了，老中医是直接把她当孙女看待的，自然是希望林茉越来越好。而且这孩子的各方面能力也很出挑，胜任食堂大师傅完全没有问题。
这个机会，对林义来说也特别难得。
林义这孩子，跟其他林家人一样，骨子里都是忠厚老实的。品质非常好。
在老中医看来，这孩子也就是缺乏历练。
现在好了，去了机械厂，有路副厂长的提携，只要他不作妖，未来肯定是青云至上。
“真是不错！也是你们心好，才有了这样的回报。”
老中医感慨不已。
前些天，他听说林茉跟周向海帮助路副厂长的事儿，当时心里还有点忐忑，觉得这两个孩子是不是管得有点多了？
今天一看，倒是他狭隘了。
“我不如你们呀！这个世界归根结底是你们年轻人的。”
老中医说着说着，便念起了伟人的话。
林茉听着十分亲切。
几十年后，大家十分怀念伟人，网络上也充斥着他老人家说的话，被大家奉为圣典。
在这个年代里，伟人的话被当面提起，林茉心里充斥着一股自豪感。
有了这两件大喜事，林家人是要庆祝一番的。
本来晚上打算炖肉，宋桂枝又让儿子去趟乡里，买了些熟食。卤猪耳朵猪大肠猪干什么的，味道也还不错。
林义带回来，摆放在案板上准备切开，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儿弥漫在灶间。
“真香啊，闻闻就想吃。”
别看林茉在别的事情上能够保持理智，但是，面对美食，她的抵抗力降到最低。
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案板上的熟食。
林义看了好笑，切下一小块猪肝送到妹妹嘴边，“你先吃点，不过，我觉得，肯定没有咱们家做的卤味好吃。”
第192章
他没有尝也知道,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应该也还不错吧！”
林茉的话音被猪肝堵上，她仔细咀嚼两下，眯着眼睛笑, “味道还不错。”
李红梅：“那也应该没有咱们家自己做得好吃吧？”
林茉想了想, 点点头。
“是没有。”
李红梅很得意。
“我就知道！”这几天, 她没事就研究怎么把卤菜做得更好吃，感觉手艺上精进了不少。
要不是今天做的卤菜还得留着给机械厂送过去, 而且其中的荤食太少, 李红梅是不会同意自己男人上外边买卤味的。
李红梅从卤菜桶里拿出一片土豆，让小姑子尝。
“你尝尝，到底谁家的好吃？”
林茉尝了一口, 就猛点头, “当然是嫂子做的好吃！好像比以前的都好吃。”
不愧是家里最聪明的, 嘴巴就是厉害。
李红梅夸林茉一通, 说了自己这几天研究咋才能把卤菜做得更好吃。
林茉不由赞叹，“嫂子, 你可真上进。”
李红梅：“不上进不行呀！你们兄妹两个都这么努力了, 我不能给你们拖后腿。”
李红梅心里还是有点压力的。
之前, 这种压力主要来自于小姑子林茉。
林茉又聪明，还勤奋。
每天忙得团团转。
又是给山山和翠翠补习功课, 又是去黑市卖冷锅串串的。一天到晚，就没见她有个闲工夫。
就着, 还一点都不耽误谈恋爱。现在都和周向海领证结婚了。
简直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以后更是要去机械厂食堂上班了, 前途一片光明。
丈夫也很上进。
以前每天早晨送卤菜, 然后去县城买新鲜的菜肉带回来, 下午有空的时候还会去地里帮我爹娘干活。
有时候能一直干到天黑。
这两个人都这么努力了，李红梅觉得自己要是躺平实在对不起丈夫和小姑子。
林茉笑嘻嘻夸了李红梅一通, 看了自己哥哥一眼，这才说道：“嫂子，你还不知道呢，我哥已经决定重新开始学文化。”
“啊，真的？这可是好事！”
李红梅自己文化也不算太高，也就上到了小学五年级，眼看着要毕业，被爹娘哄着退了学。开始下地干活，在家里做家务。
但是，这样的经历，并没有阻挡她对文化的热爱。
只看小姑子就知道了。
林茉上到了高中，别说在整个林家，就是在整个上水村，这也属于高级知识分子了。
所以小姑子聪明呢！
还是得多学文化。
自己丈夫也要开始学文化，李红梅别提多高兴，觉得日子都有了盼头。
“林义，你可有志气！”
李红梅真心夸赞。
林义：“啊，啊？哦，对，我要开始学文化了。我明天就，哦，不，我今天，今天晚上我就去借课本！”
本来他是想再拖几天。
说实话，让他下地干活，去县城买菜，都可以，但是只要看到书，林义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书上的字，也都是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路上，虽然林义已经答应林茉继续学习，提高文化水平，可心里却想着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现在就不一样了。
被媳妇崇拜的眼神看着，被小妹希冀的眼神望着，林义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不就是学文化吗！
有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别人学半个钟头，他学一个钟头，学两个钟头，总能学会的。
见到哥哥这样，林茉悄悄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
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做点什么，最有用的方法就是先肯定他们，各种赞扬，他们捧得高高的。
为了维持那种至高点，他们也只能乖乖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哥，那这几天，你就跟着山山翠翠一起学习吧。县城里应该有夜校，咱们哪天去看看，合适的话给你报个名。”
“啊？还要上夜大？”
林义明显有点打退堂鼓。
林茉假装看不懂，点点头说：“对呀，有夜大。这是多好的学习机会呀，哥你是不是很高兴？”
上过四年半学、合计有三年多是被老师罚站的林义……
高兴？
高兴吧！
李红梅跟小姑子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林义一真无语，咋觉得被媳妇和妹妹联合起来算计了呢？
不过也没办法。
这两个女人，自己都惹不起。
切完一个猪耳朵，林义想起什么似的，对林茉说：“我在乡里看见栓柱了。他开着拖拉机，说是给你们拉家具？”
昨天，林茉就听周向海提起过，说家具马上就做好，就可以拉到新房里头去了。
林茉算算日子，明天不才第3天嘛！看来乡里的木匠是提前完工了？
这个疑问在晚上得到了解答。
周向海来到林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林家人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林义不无遗憾地说：“你来得也太迟了，今天晚上有好多好吃的，可惜你没有口福。”
主要是，周向海没在，宋桂枝不让他们喝酒。
今天两件大喜事，本来该喝酒庆祝的。
可前几天，林业旺喝多了，不知道做了什么，第2天早晨，家里的无冕之王宋桂枝就当着大家的面宣布，这一个月，林家人谁都不许沾酒，一滴都不许沾。
晚饭那么好的菜，却没有酒助兴，实在是太可惜了。
林义和林业旺都想喝酒，却不敢在宋桂枝跟前扎刺儿。只好闷闷地吃菜。
如果周向海在就不一样了。
宋桂枝肯定会同意喝酒的。
林义跟林业旺自然也可以跟着沾光。
周向海并不知道自己大舅哥这些小心思，他还挺感动的。
“多谢大哥有好吃的想着我。今天拉家具回来，卸货来着，一直忙到现在。”
林茉听到这里，连忙问道：“你吃饭没有？”
“额，没吃。”
两个人已经领证了，林家就是周向海正经岳丈家，没啥好隐瞒的，也没啥好扭扭捏捏的。周向海就自然而然说了实话。
宋桂枝忙道：“那我去给你下一碗面吧。”
晚饭还留下些熟食，再加些自己做的卤菜，也就够一顿了。
都是一家人了，周向海也就不跟自己的岳母客气了。笑着表示感谢，要跟着宋桂枝一起去灶间。
长辈给他做饭，他也不能坐着不动、静等着吃。那样也太不懂事了，也太不给林茉脸了。
是的，现在周向海无论做什么，出发点肯定先是林茉，先是自己的媳妇，然后才是其他人。
宋桂枝忙说不用，为了防止女婿自作主张跟着进灶间，她伸手挡在后者面前。
院子开着灯，幸亏如此，走得太急的周向海才没有撞上去。
他忙停下脚步。
宋桂枝朝院子那边，跟哥嫂说话的林茉努努嘴，“你去跟茉茉说话去，一碗面而已，我自己还做得了。”
这话一说，周向海就不好再跟着去了，
否则就好像不相信宋桂枝有下一碗面的能力似的。
“那行，那就谢谢婶子了。”
“不用谢，不用谢。”
宋桂枝笑眯眯地回答，觉着对方对她的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
明明以前周向海这么叫，她还挺爱听的。
怎么领证后，他再这么叫，听着这么别扭呢！
林家院子厢房旁边，摆放着几张凳子。
其中四张是旧的，另有两张新的，是老中医和翠翠来了以后，林业旺觉得四张凳子不够坐，特意请木匠给打的。
小板凳么，很容易打的，在熟练的木匠手里，一张小凳子也就几十分钟的工夫。
凳子多了，大家坐起来也方便。
不过，林业旺没有预料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了女婿。
所以，凳子还不不够坐。
瞅见周向海过来，林业旺就站起来，要把自己的凳子让给周向海。
“叔，不用了。正好凳子不够，我跟茉茉出去转转。”
周向海说得十分自然，别人也没说话。
林业旺还催着两个人赶紧出门。
可林茉还是感到，好像大家都在看自己似的。虽然院子里的灯光昏暗，远远没到可以看清楚半米外人的表情的地步，可林茉就是能肯定，大家都在看自己，而且目光意味深长。
尤其是大哥和大嫂。
林茉的脸颊烧起来，坐着没动。好像在逃避。
不过，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期待的。
一只手伸到跟前，手掌很大，宽而厚。
被这大手包裹着的温暖感和安全感涌上心头，林茉不禁抬头看去。
周向海的脸隐没在阴影里，房檐下拴着的灯泡发出的光，从他的右边侧脸投射过来，被他的脸挡住，形成一个骨相完美的剪影。
男人的声音永远都这样醇厚，“走吧？带你去看看新家具。”
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借此掩藏掉心里的羞涩。
林茉双脚用力，整个人要站起来。
起到一半，眼前的大手动了一下，变了一个位置，却离她更近了。
“茉茉，你拉着向海的手起来嘛！看摔倒了。”
是李红梅的声音，似乎带着促狭。
林茉……
院子地很平，且她爹隔三岔五扫院子，连个废纸都没有，即便是摸黑走路，也不大可能摔倒。
而且，院子里有灯。
周向海笑了笑，朝李红梅投去感激的一眼，手往前伸了伸，“对，扶着我吧。”
林茉如果再拒绝，反而更局促。
而且，她可不是排斥周向海的碰触，相反，她有点喜欢。
只是不习惯在自己家，在自己院子里，和周向海做出亲密的动作。
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了。
林茉伸手，拉住了面前的大手。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大手包裹住了，是那种熟悉的温暖感。
大手用了力气，紧紧握住她的，不过不疼。
而是一种，占有感。
林茉红了脸。
第193章
夜色静谧。
人的心却并不平静。
心砰砰地跳, 手心泛出潮热，后背似乎也热热的。
林茉简直要说自己没出息了，就跟没见过男人似的。怎么人家只是抓住她的手, 她就紧张成这样了呢？
明明, 更亲密的动作也都做过了。比如亲嘴。
想到嘴唇上那种无以伦比的触感, 和头脑的眩晕感，林茉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悄悄地朝旁边的高大男人看过去, 恰好对上了男人投过来的视线。
夜色昏暗, 明明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的，可林茉就是知道，周向海就是在看她。
表情专注地看她。
喉咙里一阵干燥, 林茉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 她就听到了相同的声音——周向海也在咽唾沫。
难道他的喉咙也干燥吗？
会不会是天气太热, 一直没有下雨的缘故？
说来也是奇怪, 前几天明明凉快下来的，可这几天又热了。
这个夏天也没下过几场雨, 今年可算是个旱年了。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林茉就听到男人说：“茉茉, 我想你。”
“啊？啊，是吗？不是昨天刚见过。”
林茉下意识地回答, 答完了，恨不得立刻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这说的什么话！
好像在说, 周向海想她很不对似的。
周向海轻笑一声, 也不反驳。
“嗯, 昨天刚见过, 今天又想了。”
最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每分每秒都能见到。
林茉：“嗯。”
她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 这个男人总是很轻易地撩拨她的心弦，很容易让她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可是这种感觉就跟上瘾一样，尝过一次，就开始期待下一次。
“走，带你去看家具。”
周向海骑上了自行车。
林茉自觉往自行车后座走，手腕被人拉住了。
“坐前面来。”
啊，坐前面！
林茉站着不动，很是迟疑。
周向海骑的自行车是二十八大杠，前头有横梁。这个车特别结实，横梁承受她的重量完全没有问题。
技术上可以实现的，可是——
也太难为情了吧！
“放心，大晚上的没人看到的。”
像是猜到林茉的想法，周向海开口道。
林茉想了想，决定试一试。
她看过年代电视剧，很羡慕这个时代的爱情，一男一女骑在同一辆自行车上，女的坐在横梁上，特别浪漫。
那天她还偷偷憧憬过的，只是周向海不提，她一个姑娘家，也真不好意思主动提。
“行。我试试。”
林茉走到自行车最前头，双手扶住车把，抬起右腿，跨向自行车横梁。
“慢点。”
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手也跟过来，扶住了林茉的腰。
林茉的身子轻轻一颤，身体僵直。
所有的其他感官都在这一刻被屏蔽掉了，只剩下腰间被周向海碰到的那一处。
神经都往那一处集中，让那个地方的感觉更加敏锐。
首先是烫。
火烫来自他的手。
林茉都不明白，怎么男人的手可以这么火烫，跟刚从灶火里拿出来的、烤好了的山药蛋似的。
就那么烫着她的皮肤。
然后是贴合。
他把手掌弯成一个弧度，正好跟她的腰部曲线无比贴合。
这种感觉，特别怪异，从来没感受到的。
林茉上车的动作僵在那里，周向海也没有任何动作。
两个人好像是电影里静止的画面。
就这样过了几秒钟，周向海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气，打破了某种禁.忌似的，周围的空气开始流动。
林茉也顺势跨坐到横梁上。
坐稳了，这才回头问：“为啥叹气？”
为啥叹气？
这个问题很复杂又很简单。
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又被周向海咽回去。
他又叹了一口气，说：“没啥。”
心爱的姑娘就在跟前，不用低头，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那是独属于少女的、无可替代的幽香。
微微低头，蹭一下她的头顶。
周向海在心里说：因为，想要立即娶你。
想要立刻娶到她，恨不得立马就入洞房。恨不得和她此时此刻水乳交融。
这是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却不能在现在告诉她。
是谁说的呢？
真的爱，是克制，而不是放纵。
他体会到了。
坐在横梁上的姑娘，对身后男人的复杂心情毫无所觉。
她只觉得新鲜。
坐在横梁上，果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好像所有的凉风都先吹过她的脸，掠过她的脸，然后，才继续往后吹。
这让林茉有一种舍我其谁的使命感。
夜风很凉了，周向海骑得又快。
风不断吹向面颊，吹向她的口鼻，好几次，林茉都屏住住了呼吸。
有点刺激，但这种感觉很好。
“以后我想一直坐在横梁上。”
“好。”
“只能我一个人坐。”
“好。”
林茉满意了。
她忽然想起来，几十年后，曾经看到网上说起过，男人的副驾驶座只能由女朋友或者老婆坐。当时她不太理解。
此时此刻，她突然就明白了。
这么靠近的座位，这么和他靠近的座位，当然只能她坐了。
任意一个女孩子坐了，林茉觉得自己都会受不了的。
男人的回答也让她很放心。
他一点儿磕巴不打的。
林茉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敷衍，因为，她了解周向海。
这个男人，一旦承诺了什么，就一定会做到。
跟那些满嘴跑火车到男人完全不一样的。
林茉还没坐够，可惜两个村子紧紧挨着，距离能有多远呢？
几分钟就到了。
周向海单腿支着自行车，见林茉还坐在横梁上，一动不动，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媳妇的心思。
“回去的时候，你还坐在横梁上。以后只要是我带着你，你一直坐横梁，好不好？”
林茉满意了。
依依不舍从横梁上跳下来。
“你说的，以后都坐横梁。”
“嗯，我说的。”
周向海特别喜欢她现在的样子，歪着脑袋，像是某种小动物，为了心爱的东西，和他撒娇。
而且，他也发现了，林茉对他越来越依赖，最近总是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姿态——这是好事。
只有完全信任一个人，才会在对方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情态。
周向海放好自行车，牵起林茉的手。
这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林茉再拒绝，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她乖乖地被他牵着，跟着走进院子。
很黑，真的啥都看不清。
而且，这一片地方，都是盖的新房子。只有几家住了人，亮着灯。
隔壁院子都是黑着的。
林茉忍不住握紧了周向海的手。
然后听到啪地一声，开关打开的声音，一束亮光在眼前闪现。
“你还带着手电筒呀？”
林茉有点惊讶。
周向海：“嗯，本来就打算带你看看来的。”
原来是早有预谋。
刚才在林家院子的时候，林茉还以为，周向海是故意找个借口带她出来独处的。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歪了。
林茉脸颊有点发烫，所幸光线昏暗，周向海应该注意不到的。
周向海当然注意不到，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保护林茉这件事情上。
他扶着她，小心翼翼。
一会儿提醒她小心脚下，一会儿又说要上台阶了。
林茉觉得自己就跟古代的公主似的，被人伺候着。
不过，这样一来，那那周向海岂不是公主身边的内侍？
想到这里，林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
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周向海觉得，自己身体某个地方的开关被拨动了一下。就像刚才他按动手电筒的开关一样。
不同的是，手电筒亮了，而他的身体却开始燥热。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林茉这个问题。
“啊，没笑什么。”
林茉当然不能说了，正常男人听见都会生气的吧？
说这话，两个人也就走到了堂屋门口。
周成海掏出钥匙打开门，回头对林茉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自己走进屋子，打开了屋里的灯。
眼前亮堂起来，林茉一时适应不过来，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发现男人已经走到自己跟前。
就那么站在她面前，面对着她，低头看过来。
眼神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情谊。
好像有一种魔力，只要被他吸引住的，就再也逃不开。
林茉刚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屋里的灯光很亮，透过窗户照射出来，罩在房檐底下紧紧挨着的两个人身上。
影子投射在地上，合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某才从晕乎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发现自己人已经站在了屋子里。
面前，是周向海的笑脸。
再往四周看，是崭新的家具。
“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男人的声音似乎永远都这么温柔，带着无限的耐心。此时此刻，林茉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出一点不满意来，男人就会立刻拉走家具，让木匠重新打一套。
她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喜欢，特别喜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家具。”
周向海：“真的喜欢？”
他明明注意到，林茉只是扫了一眼而已。
林茉重重点头，“喜欢，特别喜欢！”
这是她男人的心意，她怎么会不喜欢？简直喜欢死了好吗？
而且，平心而论，这个家具样式在这个年代，完全可以说是算得上新潮了。
林茉有点疑惑，就问周向海，“木匠叔思想还挺新的，那里学到这些样式？”
她觉得有点像后世的新中式风。
儒雅大气，放几十年都不会过失的那种。
周向海：“我从外面买的杂志上看到的。”
啊，原来这样的。
林茉星星眼，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你有心了，而且好厉害！这些样式，好像内地没有吧？”
第194章
不敢肯定, 不过林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说错了，也没关系。
眼前这个人是她男人，是她合法伴侣, 正常情况下会和她相伴一生的人。
在这个人面前, 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心里咋想的, 就咋说。
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周向海说：“你咋猜到的？杂志是托人从港城带的。”
普通渠道可弄不到的。
媳妇也太聪明了, 一猜一个准儿。
林茉有点得意, “我当然能猜到了，我是谁呀！”
是最最聪明的茉茉呢！
以前，奶奶就老是这么夸她。
现在, 周向海虽然没有夸出来, 可是那欢喜的赞赏的眼神, 跟奶奶看她的时候一模一样的。
“嗯, 你是我最聪明的媳妇。”
男人的尾音消失在唇齿间。
林茉的惊呼声被堵住。
床上没有铺褥子，床板有点硌。
周向海把手垫在下面, 让媳妇躺在自己的手上。
灯光好亮, 心爱的男人近在咫尺。
绕是害羞如林茉, 此时此刻也不由迷糊起来。
男人太好看了，五官跟刀刻上去的一样。
林茉伸手, 抚上他的脸。
浓眉，眼睫毛, 高挺的鼻梁, 然后是, 刚刚靠她最近的嘴唇。
每一寸, 都如此完美。
“你可真好看啊！”
林茉呢喃，声音像是叹息。
“你也是。”
有的人, 有的姑娘，就连说话，都是可以点燃一把火的。
周向海所有的理智崩坍在这一刻，他俯下身去。
林茉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发乎情，止乎礼。
到底是顾念这两个人还没正式办酒席，周向海在最后一刻停下来，额头上因为隐忍满是汗水。
“你是不是很难受？”
偏偏有的人还不管不顾地替他擦汗，小手柔软，声音也软软的。
“我没事。”
周向海说话的声音有点僵硬。
林茉更担心了，也顾不得害羞，半支起身子，凑近了男人。
她的一双黑眸里都是关心。
可是，看在男人的眼里，却是能够点燃一片草原的星星之火。
“你别动。”
周向海的声音沙哑，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林茉眨眨眼睛，十分懵懂，“我不动，你就没事了？”
“对。”
周向海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
这个姑娘，真的跟一张白纸似的，什么都不懂。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来，想教这姑娘一些事情，想亲自在这姑娘的生命里画出一幅画来。一笔又一笔，那将是一副多么美丽的画！
可是，他舍不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要等，等待办了酒席之后，等到自己风风光光把林茉娶进门。
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周向海才强迫自己直起身子，翻身下床。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背转身子，望着窗外。
外面黑漆漆的，和屋子里的亮堂是两个世界。
可是，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脑海里想着的却还是屋里的人。
林茉有点懵。
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回过神来。
还在那里问呢，“你真的没事？要不然去卫生所看看？”
一阵沉茉。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男人的一声叹息，和幽幽的回答声。
“我没事，真的。”
林茉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男人说话的语气里有点点幽怨呢！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那自己也就不问了。
刚才的、差点就擦枪走火的行为，给林茉带来不小的影响。她深呼吸了五六次，才算是平复好心情。
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确保没啥不妥的地方，林茉才走到周向海身边，说：“走吧？”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行为，林茉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娇憨和慵懒。
周向海听着，心头就是一跳。
回过身，有点不敢看林茉。
这个姑娘啊，简直是诱.惑人不自知。
偏偏他还碰不得。
*
林茉和周向海回到林家的时候，宋桂枝煮好的面已经坨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面都不好吃了。”
宋桂枝没多想，以为两人就是单单回家看家具去了。
刚说完，就被儿媳妇李红梅轻轻扯了一下胳膊。
宋桂枝也是过来人，一下子明白了。
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找补，“没事，坨了也没关系，有的人还就喜欢吃坨了的面。”
李红梅嘴角抽了一下，有点没眼看了。
自己婆婆平时是个明白人，怎么今天找了个这么拙劣的借口？
林茉的脸腾地一下子烧起来，说了一句“我回屋喝水”，就跑了。
周向海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他是个大男人，媳妇害羞跑掉了，他总不能也跟着一起跑掉吧？
于是，硬撑着接过宋桂枝递过来的面，就那么站着吃起来。
唏哩呼噜两口，周向海说：“确实好吃。比一般的面好吃！”
“哈哈！”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林义，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红梅也忍俊不禁，噗嗤笑出来。
宋桂枝也跟着笑，对周向海这个女婿满意极了。
“水遁”在屋里的林茉，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笑声，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家肯定都猜出来他们去干啥了。
都怪周向海！
她没脸见人了。
周向海走的时候，林茉都没有出来送。
宋桂枝和李红梅送他走的。
周向海走到门口，站住身子转头回望。
灶间开着灯，隐约能看到里面站着的窈窕身影。
周向海笑了一下，对宋桂枝说：“婶子，麻烦您跟茉茉说一声，明天早晨，我接她去上班。”
“行。向海你慢点啊，明天早晨早点来，在这里吃早饭。”
周向海答应着离开了。
李红梅亲热地挽住宋桂枝的胳膊往回走，一面走，还一面忍不住笑，指着灶间说：“小妹不好意思出来了。”
宋桂枝也跟着笑，“可不就是不好意思出来了？这闺女，面皮子还挺薄。”
李红梅替小姑子说话：“娘，小妹还小呢，是个小姑娘呢！”
叹了一口气，宋桂枝有点怅然，“年纪倒是不大，这就要结婚了。”
心里依依不舍，到底是自己疼宠多年的孩子。虽说现在找到了好归宿，可到底心里是舍不得的。
这还刚刚领证儿，等办了酒席，闺女以后就要天天住在别人家了。
李红梅非常理解婆婆的心思，想了想，说：“要不然，咱就跟小妹说，以后让他们两口子，一天三顿饭都过来吃。住也可以住下来。”
“这个办法好！”宋桂枝眼睛一亮。
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她又开始颓丧。
“可是向海能同意吗？”
结了婚，合该两口子过二人世界。现在年轻人的日子好过，可不比自己刚做媳妇儿那会儿了。
那会儿，新婚的小两口要跟公婆住在一起。
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做一大家子的早饭。
然后是午饭，晚饭。
新婚前三天不用下地，从第4天开始，就要跟着大家伙一起上工挣工分了。
想起过去的苦难日子，宋桂枝连连叹气。
听的李红梅也是心里一阵不好受。
其实婆婆说的不只是过去，现在村子里有些儿媳妇也得受婆婆公公的磋磨，家里家外的活都得干，还落不着什么好。
说起来还是自己命好，嫁对了人。还遇上这么一对通情达理的公婆。比亲爹妈都好。
李红梅嫁过来这几年，提起公婆来，永远都觉得温暖。
公婆对她好，她也想投桃报李。
而小妹是公婆的心尖尖。
想到这里，李红梅劝道：“娘，咱们又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只不过是让他们过来吃饭而已。住不住的，随他们自己愿意。”
宋桂枝有点动心，“这真能行？”
李红梅：“肯定能行的。啥都不用他们干，过来吃饭就行，还省了他们的事儿呢。”
宋桂枝想一想也是，点点头，“行，那我回头找个机会问问茉茉的意思。”
李红梅：“哎，还找啥机会呀，今天就问吧。”
她看出来了，以林茉跟周向海蜜里调油的状态，说不定很快就要办酒席入洞房了。
宋桂枝说行。
这女人是个利索的，决定好的事儿从来不拖泥带水。
回家以后，直接把闺女扯到一边，说了自己的打算。
“娘舍不得你。你嫂子就出主意，让我问问你。你看看，愿意不？”
灯影里，宋桂枝希冀的目光中都是老母亲的慈爱。
林茉心里软软的，笑着说：“当然愿意呢。娘，我巴不得天天回来。就怕您跟嫂子烦我。”
宋桂枝嗔怪地瞪林茉一眼，说：“你这说的就是傻话了。我怎么会烦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至于你嫂子，就更不可能了。我看啊，她倒不像你嫂子，”
“不像我嫂子？那像什么？”
林茉有点懵，一时不知道宋桂枝是什么意思。
宋桂枝：“像你的亲姐姐！”
啊，哈哈！
林茉笑起来，双颊的酒窝特别显眼。
“娘，您说的可太对了！她就是我亲姐姐。”
有时候想来，亲姐姐也不过是这样的。
“娘，小妹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义进灶间来打热水，一眼就看到，宋桂枝和林茉头挨着头站着，两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他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
林茉看了自己哥哥一眼，说：“我们在商量着，怎么把嫂子变成我亲姐姐。”
“啊，那可不行！”
林义想也不想就表示拒绝。
林茉和宋桂枝对视一眼，转过脸来，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自己哥哥，“为什么不行呀？我觉得，嫂子比我亲姐姐都好！”
反正，她没有亲姐姐，这么说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这一点，林义是承认的。
而且举双手赞成。
不过，小妹要认李红梅做亲姐姐，那确实不行的。
林义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林茉：“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行呀？”
林义被逼的没没法，脱口而出，“她要是你亲姐姐，就当不了我媳妇了。”
第195章
“哦, ”
林茉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哥哥是舍不得嫂子呀！”
林义这才明白, 自己又被小妹摆了一道。
他脸颊火烫, “不跟你们说了”, 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林茉的喊声，“哥, 你不是要倒开水吗？不要了？”
林义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拿着的洗脚盆。
只好又转回身, 从灶台上拿起暖壶，胡乱往盆里倒了些开水，低着头走了。
晚上, 林茉把这事儿跟李红梅说。
李红梅笑了半天, 笑得脸都红了。
“我哥心里呀, 嫂子你是最重要的。”
林茉搂着李红梅的脖子, 放低了声音说。
“哪里有，你别瞎说了。”
李红梅嘴上否认着, 心里却是甜甜的。
日子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家庭和睦, 夫妻感情好。丈夫马上要去机械厂上班了。
想起哪方面, 真觉得没有什么烦心事。
*
第二天一大早，周向海果然来了。
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玉米, 递给宋桂枝说：“这是我早晨去地里摘的，新鲜着。”
地里刚摘的玉米？那肯定是最好吃的。
种了大半辈子地的宋桂枝最知道这一点。
欢喜地接过来, “我这几天还说想吃玉米呢, 正好你就送来了。我这就去煮了。”
家里的小日期玉米过季了, 现在吃就有点老了。只能等过几天, 玉米完全成熟，掰玉米棒子。想吃家里的新鲜玉米, 得等过几天，大日期玉米成熟了。
宋桂枝特别爱吃这口，这几天正馋呢。
可巧，周向海就给拿过来了。
这么好的女婿，天底下的丈母娘就没有不喜欢的。
周向海也挺高兴，“婶子您喜欢就好。”
宋桂枝乐颠颠地煮玉米去了。
这东西就是得吃新鲜的，放上几个钟头，就没有那种鲜甜的味道了。
林茉拉了周向海坐到炕上，李红梅给递上一碗粥。
“知道你要来，特意多做些菜。”
李红梅指一指桌子上，周向海果然看到桌上摆着四五个盘子，里面都放的菜。
卤菜，炒鸡蛋，豆干炒肉，还有一盘凉拌菠菜。
中间放着一个大瓷盆儿，就是今天早饭的主菜了：土豆炖豆角。
各种菜的香味混合起来，诱得人食指大动。
“给，这是特意给你蒸的鸡蛋羹。”
林义端上一碗鸡蛋羹，心里有点羡慕。
虽然说家里现在已经不缺鸡蛋，可是他娘又从来没说给他整个鸡蛋羹。
在家里的待遇，他这个当亲儿子的，还不如周向海这个女婿。
不过，林义转念又一想，觉得自己也能够理解。
对女婿好，就是对闺女好——爹娘估计是打的这个主意。
所以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落在人后。亲自端一碗鸡蛋羹也就不算啥了。
周向海颇有些受宠若惊。
记得以前，这个大舅哥，对他跟林茉的事儿还持反对意见，每次见到他，也都没有什么好表情。
后来，虽然林义的态度有很大的改变，不过像今天这么热情的，还是第一回 。
“哥，您不用这样，我自己来就行。”
周向海忙接过碗，对林义道谢，又对李红梅道谢。
嫂子也非常不错，刚才还给他端粥来着。
林业旺这时候说话了，“你就让他帮你端吧，他也该谢谢你。多亏有你，他才能有这么好的工作。”
林业旺说的是真心话。
说到底，帮助路副厂长的人是周向海，人家虽然说也在感谢林茉，但是归根结底想感谢地人是周向海。
这可是机械厂的工作机会呀，多少人求都求不到！
县城里的人想进机械厂也是千难万难，更何况村里人呢！
这么好的机会，周向海自己没去，反而是直接给了林义。
林业旺很承女婿这个情。
“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我跟茉茉都领证了，默默的大哥，也是我的大哥。我帮自己的大哥是天经地义的。”
周向海向来沉默寡言，很少说这样大段的话。尤其他此时神色郑重，无论是谁都无法怀疑他的真心。
林业旺动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林义更是惊讶地看着周向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没说话。
这份情他记住了。
男人之前，有些话并不一定要说出来。
周向海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接受到了对方的善意。
其实，他把工作机会给了林义，是很心甘情愿的。
倒不是娶了媳妇忘了自己家，主要自己家那些人，没有一个知道感恩的。也许，大哥好一点儿，可是大哥却是个耳根子软的。
周母和刘翠说几句，大哥就没了原则。
周向海不想自己的好心，最后成为别人得寸进尺的理由。
所以，还是给林义吧。
林家人给了他许多温暖，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吃完了早饭，看看时间差不多，周向海骑车送林茉去县城。
林茉要自己骑车的，被周向海拦住了。
“你上一天班，估计也挺累的。自己骑车回来，太辛苦了。还是我接送你吧。”
要是哪天他实在没有时间，林茉再自己骑车也不迟。
林茉自然答应了，心里比蜜还甜。
关心和爱护，就藏在这些小细节里。她真的是找了一个好男人。
*
机械厂门口，林茉跟周向海告别。后者有些依依不舍，深深看了林茉好一会儿。
看得林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快走吧，我得进去了。”
其实时间还是有的，他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打了富余量，路上周向海骑车又很快，所以，即便是再耽误几分钟，林茉也不会迟到的。
可是，林茉实在受不了周向海的眼神。
就好像他们分开不是一个白天的时间，而是几个月，甚至几年。
周向海嗯一声，最后看了林茉一眼，伸手在她的头顶上揉两下，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那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林茉想说不用了。
刚才两个人站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不少人朝他们这边看了。都是赶着上班的机械厂的工人。
林茉并不想与人注目，也不想人还没有入职，就已经在工厂里出了名。
可是，接触到周向海不舍的眼神，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那我走了。”
还是赶紧上班去。免得引来人们的围观。
林茉心里甚至有了这样一副场景：休息的时候，工人们聚集在一起聊八卦。
“知道吗，今天早晨，一对恋人在厂子门口依依不舍。”
“知道呀我还亲眼看到了呢。尤其是那个男人，跟生离死别似的。”
林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转身逃也似的跑开了。
周向海……
这个小没良心的。
哎哎，还是赶紧把她娶回家，这样就能天天晚上在一起了。
想着自己温香软玉抱在怀里的惬意情景，周向海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他得再去一趟国营饭店，把酒席的时间定下来。另外有些东西也可以开始买了，想一想事情还真不少。
不过周向海一点都不觉得有负担，反而，他觉得特别有动力，特别兴奋。
再说林茉。
跟周向海分别之后，她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不禁笑话自己：刚才还心里腹诽人家向海呢，自己不也是这样？
原来恋爱是这样的感觉，即便分开一秒钟，感觉也像过了一个世纪。
怀着小儿女的心思，林茉走进来了机械厂。
走了几步，她就发现了不一样。
路上特别干净，也不知是被谁清扫的，一尘不染。道路两旁灌木丛被修剪的整整齐齐。
上班的人在她身边急匆匆走过，精神面貌明显和以前非常不一样：更有朝气了。
有几个人还回过头跟林茉打招呼，其中一个人，林茉对他印象很深。
“孟哥，早上好！”
林茉笑眯眯地打招呼。
“哎，哎，林茉同志，你好。”
高高大大的男人站住了，神色有点局促。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刘师傅找事儿让兄妹两个把卤菜带回去、出头帮他们说话的人。
林茉记得这个人是车间的工人，因为人缘很不错，所以在工人里很有威信。
想起自己哥哥今天开始也是来工厂工作，林茉叫住了孟老大，“孟大哥，你在哪个车间？”
孟老大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回答了。
“我在二车间。”
林茉十分惊喜，“正好，我哥也给分到二车间了。”
太好了，这下子有熟人了。
知道哥哥的性格，林茉还有点担心自己哥哥进厂后会受欺负。
毕竟，欺生是每个地方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虽然现在机械厂换了领导，风气肯定会跟以前相比有个很大的改观，可是，欺生这种细节，也上升不了领导的层面。还是避免不了的。
“你哥？林义，他也来上班了？”
孟老大也挺意外的。
不过想想，就恍然大悟了，“工厂这几天确实在招工，你哥是被招进来的吧？”
林茉点点头，没有否认。
无论是她，还是哥哥，跟孟老大都只有几面之缘，远远没到相互信任的地步。
林茉不会交浅言深，什么都说的。
孟老大也没多想，十分爽快地说：“那正好了，以后我们就一个车间了，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他记得林义，小伙子不错，看着是个忠厚老实的。
“那可太谢谢孟大哥了。”
林茉由衷地说道。
目的达成，她特别开心，跟孟老大说了两句话，就要继续往前走。
“小妹！”
食堂方向跑过来来一个，正是林义。
他刚刚去食堂送完卤菜，赶着去车间报道的。
正好在这里碰到林茉。
林茉就跟哥哥介绍孟老大。
林义也记得这个老大哥，得知对方跟自己一样，在二车间工作，林义也很高兴。
“孟大哥，以后请多多照应。”
孟老大也不推辞，“好说，以后都是兄弟了。”
第196章
跟哥哥分别后, 林茉继续往前走，进入了食堂。
刚过早饭点儿，还有几个来的晚的人, 坐在食堂大厅里吃饭。看样子都是不着急上班的, 也许是上晚班的？
林茉心里想着, 径直往里走，转过一道玻璃门, 进入后厨。
她的脚刚踏进去, 就听见哎哎地地两声呼喊，声音很大，要不是林茉早就预料到有人会给她下马威, 估计也要被吓一跳了。
稳稳心神, 林茉转身朝喊叫的人看去。
果然是熟人。
刘师傅脸黑的跟个锅底一样, 气势汹汹冲到林茉跟前, “这里是后厨，谁让你进来的？”
林茉也不生气, 甚至笑了一下, 说：“刘师傅是我呀, 我是林茉，您不认得我了？”
怎么会不认得！化成灰都认的。
刘师傅现在恨死林茉了。
他已经猜出来, 给前正厂长拍照片的人正是林茉的对象，那个叫周向海的男人。
靠山前正厂长走了, 离开之前, 把厂里的几个亲戚都叫在一起。这些人是他的亲戚, 也是他的亲信, 其中就包括刘师傅。
多年打下的江山就要拱手让给别人，前正厂长也不管什么脸面不不脸面的了, 直接把这一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全盘托出。
其中大部分事情，这些亲信是知道的。可也有一件事，大家都不知道。
那就是，前正厂长被捉奸在床，还拍了照片的事儿。
当时，正厂长说了：虽然照片并没有被爆出来，也没有人找他的茬，可是他惶惶不可终日，这才导致了一连串的失误。
当时正厂长是这么说的：“我照顾了你们这么多年，临走的时候没有别的愿望，请你们帮我找一下这个人。”
然后，他描述了拍照片的人的面貌。
虽然当时他很慌张，但是拍照片的男人长得实在太英俊了，让人过目不忘。前正厂长就记住了。
听得时候，刘师傅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内心十分复杂：一来是同情正厂长，二来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毕竟，靠山没了了，他们这些人的日子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好过。
开会之后，回到家里，刘师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觉得，正厂长描述的那个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然后很快他就想起来，那个人不就是林茉的对象吗？跟着这姑娘你来过好几回食堂呢。
就他那个长相，只要看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
第2天，刘师傅打算好去跟正厂长说这件事，去了办公大楼，正厂长办公室已经人去楼空。
原来，他一大早就走了。
这几天，没了靠山刘师傅日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先是手下的人不再听他的话，时不时扎刺儿。他气得瞪眼睛，人家就冷哼一声，一个白眼投过来。
再来，是工人们开始闹事，说食堂的饭菜跟猪食一样。还有嘴巴损的人，说食堂做的饭菜猪都不吃。
再后来，就是路副厂长，哦不，现在不能喊副厂长，人家已经是正正经经的正厂长了。
路厂长把他叫到办公室，说要安排一个人到食堂来上班。这个人他也认识，正是林茉。
当时刘师傅心里咯噔一下。
他也不傻，自然明白了路厂长的意思——这是要给他身边安插间谍呀。
昨天晚上，他辗转反侧睡不着。
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不会让林茉好过。
现在碰上了，刘师傅自然恨得牙痒痒。
林茉差不多能猜出来对方的心思，也不过着急，也不生气。
只是语气舒缓地表述，“我今天是来报到的，以后也是咱们食堂的一门。所以应该算不得外人，我是自己人。”
说着话的时候，林茉甚至是带着微笑的。
这样一来，脸色黑沉的刘师傅就落了下风。
他一个40来岁的大男人，好像非得要跟一个20出头的小姑娘过不去似的。
这个丫头！
明明就是拿话堵他。
刘师傅一直就知道，林茉这个人很难缠。
她跟一般的姑娘不一样，脸皮够厚，嘴巴还很利索。一般人很难在她面前讨得了好。
至今刘师傅都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样三番五次去请人家继续送卤菜的。至今提起来，都让他颜面扫地。
刘师傅很想直接把林茉推走，责令她以后不能出现在食堂里。
可是不行的。
他是机械厂的员工，而厂子一把手是路厂长，路厂长是林茉的靠山。
他惹不起。
刘师傅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非常艰难地点点头，说：“那你进来吧。”
等着吧。
他明面上惹不起这姑娘，难道私底下还惹不起？
这么多年的干饭不是白吃的，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再机灵能机灵到哪里去？
他有的是招对付她。
“哎，好嘞！”
林茉欢快地答应一声，没有理会刘师傅阴晴不定的脸色。
她也差不多能猜出来，刘师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在食堂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不过，林茉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然决定来食堂上班，就不怕刘师傅背后捅刀子。
再说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尽快熟悉食堂的运作流程，取而代之。
当然了，在这期间如果能找到刘师傅的把柄，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只要完成第一个目标就行，别的细微末节，比如刘师傅对她的态度好还是不好，林茉还真的不是很在乎。
林茉这样的态度很正常，却也很不正常。
反而让刘师傅心生警惕。
他哼一声，指了指旁边的一堆土豆，说：“你去刮土豆，今天上午必须把这堆土豆刮干净，清洗完毕。”
林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
“刘师傅，这些土豆都要刮干净？”
看到她的表情，刘师傅心里有一种恶意的快感，“当然，干得来吗？干不了就走吧！”
林茉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
“我肯定干得了，刘师傅你就放心吧。”
林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笑眯眯的，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刘师傅故意安排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刘师傅本来想着，这姑娘细皮嫩肉，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活。指定得闹。
她闹起来，一切就都好说了。
自己完全可以就此去找路厂长，说林茉不适合食堂的工作。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林茉就这样接受了，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一点儿不高兴。
刘师傅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有收到预料中的效果，还弄得自己特别憋屈。
不过，姑娘都这样了，他也不能咋样，只好点点头，随意叮嘱了几句，就出去抽烟了。
最近，他的烟瘾是越来越大了。
人心情不好，就忍不住想抽烟。
只是，现在抽的烟的品质跟以前是没法比了。
以前，那些高级烟，都是别人送的，林茉都送过。现在他都得自己买，自然就舍不得买好的。
刘师傅面色阴沉地走了。
林茉走到那堆土豆跟前，蹲下来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旁边放着一个削皮刀，她顺手拿起来，开始削土豆。
刚才刘师傅可是把她看扁了。
以为她细皮嫩肉什么都不会干，其实，除了种地不会，对厨房里的这些活，林茉可以说是特别熟悉的。
在现实世界中，她长大了一点，就舍不得让爷爷奶奶伺候。家里家外的活，都慢慢学着干。
厨房里这些，什么削土豆啊，切菜啊，做饭熬粥，都不在话下。
削土豆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项。
不过今天这个活儿，难就难在，工作量太大了。
就这一堆土豆，林茉估计着，怎么着也得是两三个人，两天的工作量。刘师傅却让她一个人半天削完，明摆着就是给她找难题。
不过，初来乍到的，林茉想着，自己还是蛰伏为主，先干着，再慢慢想辙。
她手里干着活，心里想着对策。
可别人不知道呀。
别人只看到了，这个瘦弱的姑娘蹲在是她体积好几倍大的土豆跟前，吭哧吭哧地干活。
有人看不过眼了，走过来，蹲在她身边。
“我帮你。”
林茉转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目测年纪跟自己差不多，长得很清秀。
“额，不用了。你还有其他的活吧？你去忙你的吧。”
以林茉对刘师傅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让手下闲着的。这小伙子看起来这样瘦，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好，肯定没有多余的闲钱给刘师傅送礼。
刘师傅对他肯定不会好。
她不想连累人家。
林茉转过头来，小伙子看到了她的面容，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原来是你呀。林茉同志。”
林茉给食堂送过好几回卤菜，虽然后来改成了她哥哥送，她很少出现了。可是这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又有谁会忘记呢？
小伙子也忘不了。
林茉笑了笑，说：“对，是我。你好，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林茉。”
她说着，俏皮地眨眨眼。
小伙子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回答：“你好，我叫侯正风，是后厨干杂活的。”
啊也是干杂活的？
林茉有些奇怪。
“食堂里干杂活的人多吗？”
侯正风：“挺多了，有六个。”
六个？
“那食堂一共几个人？”
“十一个。”
林茉……
一共11个人，干杂活的就有六个？
这个比例不太正常吧。
毕竟后厨得有切菜的人，有红案白案，有炒菜的大师傅，还得有专门做主食的。
干杂活的有这么多？
“那你们平时一定很累吧？”
林茉问道。
侯正风点点头，“挺累的。”
他想了想，说：“活倒是还行，就是，”他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刘师傅从外面进来，正往后厨方向而来。
侯正风不说话了，埋头跟林茉一起削土豆。
第197章
“侯正风, 你的活干完了？”
刘师傅一进门，先是往土豆这里看一眼。这一眼，就让他气得不行。
侯正风这小子, 怎么这么上赶着！用他显摆嘛！
侯正风：“嗯, 干完了。”
今天他的任务是把各个地方打扫一遍, 再把泔水倒了。
他的手脚特别利索，刚才就干完了。
刘师傅咬牙, “干完了, 那给我再干一遍去！”
“凭啥？我明明都干完了，为啥还要再干一遍，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侯正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 这些年来没少在刘师傅手下受磋磨。他已经忍受的够久了。
以前, 刘师傅有靠山, 他惹不起, 只好忍着。
跟现在不一样了。
侯正风站起来，清秀的脸因为激动胀得通红。
“我尊敬你是领导, 是长辈, 但是你也不能太过分了！刚刚干完了活, 怎么就得重新干呢？你以为现在还跟以前一样，你一个人可以只手遮天吗？”
侯正风心里堵着一团火。
他明明有手艺, 人也老实肯干，可是, 就因为家境贫寒, 送不出来礼, 就一直被刘师傅压制。来到食堂后厨三年多了, 还一直都是一个打杂的。
别说是炒菜了，就连锅台的边儿他都摸不着。
“哎, 你小子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刘师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以前多老实，今天居然当场跟他扎刺儿。
这不是挑战他的权威吗？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小子制服。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再把后厨各个地方擦一遍。一会儿我检查，要是弄得不干净，你立马给我走人！”
刘师傅气势汹汹，眼睛瞪到极限。
只可惜，他的眼睛太小了，再怎么瞪，也还只是一条缝。只不过和不瞪的时候相比，现在这条缝稍微大了一些罢了。
侯正风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
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边的争吵声很快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人走过来，悄悄拉了拉侯正风的胳膊。
意思让他别跟领导对着干。
侯正风脸上都是屈辱，自尊告诉他要坚持下去，不能屈服。
“你不想要工作了？想想你娘你妹妹……”
旁边的人低低的提醒，还不断地拉扯他的胳膊。
刘师傅就站在侯正风的对面，自然也听到了别人的劝解声，脸上不免带出几分得意来。
一个小喽啰，也敢跟他扎刺儿，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看看，他只是沉了脸，自然就有人替他提醒这小子了。
侯正风脸上神色变化，不忿，不甘心，各种表情依次在他脸上掠过，最后，汇成了屈辱。
与此同时，他的头也低了下去，脚步微动。
这是要选择屈服的意思了。
林茉心里叹口气，开口道：“等一下！”
这个声音好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侯正风的内心。他抬起头来，希冀地看着林茉。
林茉来之前，后厨的人就有了议论。
说她是新上任路厂长的亲信，来到后厨，就是跟刘师傅叫板的。说不定以后能顶替刘师傅当食堂的一把手。
大家等着，盼着，总算是把林茉盼过来了。
可是，没想到，第一天来，林茉就屈服于刘师傅的淫威，乖乖地削土豆。
当时，大家都是一阵失落和沮丧。也就没人愿意伸手来帮林茉。
只有侯正风。
他觉得，林茉一个小姑娘，实在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这才有了他主动过来削土豆的事儿。
她现在站出来，会和刘师傅对上吗？
不光是侯正风好奇，其他人也很好奇。
现在早饭已经过，还没到准备午饭的时间。大家有点空闲时间，也就纷纷围过来，看看后续发展。
“你想咋样？”
察觉到大家都围过来，刘师傅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有点得意，有点期待。
他倒是想让大家看看，林茉一个初来乍到的姑娘，到底能把他怎么样。
他要借此机会给林茉一个下马威，一来是杀一杀林茉的锐气，而来也借此告诉别人，他老刘还是食堂里妥妥的一把手。
即便靠山不在了，这个事实也不会变。
刘师傅甚至有些洋洋得意，看向林茉的眼神里都是嘲讽。
林茉也不生气，她只是淡淡地问道：“刘师傅，咱们后厨每个人负责什么工作，达到什么标准才算过关，有规章制度吗？”
“什么规章制度？在这里，我就是规章制度！”
刘师傅忍不住一阵冷笑，心想林茉到底是太年轻了，说话做事都太轴。一点儿都不知道变通。
他在食堂多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还需要啥规章制度？
“没有？”
林茉诧异地挑眉，心里有点不信。
她知道，刘师傅多年来在食堂作威作福，因为自己就是天，就是这里的地。早就把规章制度不放在眼里。
但最开始呢？
最开始，肯定是有规章制度的。毕竟这里是工厂，不是刘师傅家里。
看到刘师傅这样，林茉并不生气。
而是神色平静，继续问起，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诱导。
“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有规章制度的吧？大家都可以想一想，回忆一下。”
“不可能绝对没有！我们这里不需要什么规章制度。”
刘师傅说得斩钉截铁。
“不对，好，好像是有的。”
站在人群最外面的一个中年妇女说道，声音有点弱，好像对自己的答案并不确定。
林茉心头一喜，转头看向声音来处，对那个中年妇女招手，“来，这位阿姨，麻烦您上前来说一下。”
这时候，有人轻轻拉了那个中年妇女一下。
中年妇女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强出头可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便有些退缩。
冲林茉连连摆手，“不对，是我记错了。没有规章制度的，这里都是刘师傅说了算。”
林茉才不想放过，她往前走几步，拉住中年妇女的手，把后者往人群中央拉。
“阿姨，刚才说过有的，我们都已经听见了。”
“不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了。”
中年妇女此时无比后悔。今天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突然蹦出那么一句话。
中年妇女有些害怕地看了刘师傅一眼。
接触的后者阴沉的眼神，她瑟缩了一下。整个人不自觉往林茉背后躲。
林茉简直气笑了，心想：这刘师傅平时也压榨别人太过了，看看给人家吓的。
这个人渣！
刘师傅多在食堂一天，别人就多一天的受苦日子。
可是，林茉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最后翻脸的时候。
她今天第一天来，还没摸清楚食堂的运作门路。再等一等。
想到这里，林茉脸上露出笑容来，外人看来，她似乎对刘师傅还挺推崇的。
“刘师傅能力强，所以平时管理大家的时候，可能都用不着什么制度。但是制度这个事儿吧，用得着用不着是两说，但是得有。刘师傅，您参加厂里领导的会议 ，应该很明白这一点吧？”
这就是在给刘师傅戴高帽子了。
其实看一个小小的食堂管理人员，一不参加生产，二不参与生产计划的制定，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机会参加厂里领导的会议。
为此，刘师傅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一直认为，以自己的能力，只是管理一个小小的食堂，实在是太屈才了。
他想着到年底的时候，给前正厂长送份大礼，顺便提一提，换个岗位。
去当个车间主任什么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靠山就没了。
不过，这不影响刘师傅对自己过高的认知。
林茉这番话，可说是正好说到了刘师傅的心坎儿上。
即便再不喜欢林茉，刘师傅的神色都有点松动了。
自然而然地，也就顺着林茉的话，点了点头。
林茉：“那好，咱们就把规章制度拿出来，借此机会，大家也一起学习一下。”
刘师傅脸色一变，觉得这姑娘是要折腾事儿，下意识就想拒绝。
却听林茉话锋一转，“这个可以作为咱们食堂的政绩，刘师傅也好拿着跟领导汇报。”
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刘师傅思索起来。
对呀！
正好刚换了领导，刘师傅还想继续在厂子里干下去。他才不会傻傻地给前厂长报仇。
人走茶凉，他这样的利己主义者最懂了。
所以，现在来说，怎么迅速做点什么，让现任厂长知道他是有能力管好食堂的，就很重要了。
林茉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
“嗯，不错。林茉同志提议很不错。这样，咱们现在准备午饭，午饭后，就一起学习规章制度。”
刘师傅脸上重新有了笑模样，又开始叫林茉为同志。
“好嘞！”
林茉率先赞同，甚至还拍了手。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失望。
以为林茉能跟刘师傅杠上呢，没想到，最后也是个怂货。
不仅怂，还特别善于拍马屁。
看看刘师傅被她哄得一愣二愣的。
那么大个男人，情绪就跟着小姑娘的三两句话，变来变去。
切，没出息！
没热闹看了，大家纷纷散去。
刘师傅心情好，对侯正风的惩罚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林茉削土豆的任务，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不过，林茉倒是没有偷懒，还是蹲在地上，继续削土豆。
她本来就没指望第一天就做什么正经活计，但也总不好闲着。
侯正风深深地看了林茉一眼，叹口气，也蹲下来，继续削土豆。
林茉心想：这小伙子还挺有意思的。
她想了想，故意问道：“你是不是很失望？”
侯正风没说话，只是手里削土豆的动作更快了。
第198章
侯正风很想点头, 可是看看林茉，他又有点不忍心。
也是他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年轻姑娘, 看起来年纪比他都小。哪里有什么力量跟刘师傅对抗呢！
“没有。”
想了半天, 侯正风最后这样回答。
看出来对方的言不由衷, 林茉笑了笑，也没反驳。
只是说：“今天谢谢你帮忙, 你放心。”
至于让对方放心什么, 在哪方面放心，她没有说。
侯正风张了张嘴，最后也没问。
也许只是年轻姑娘偶尔的一个小想法, 其实也不用放在心上。
多半天的时间里, 林茉过得还挺轻松的。
刘师傅也没来验收她的成果, 削了会儿土豆, 觉得腰酸，林茉就到处去转转了。
已经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 大家都在忙忙碌, 包括侯正风和提出有规章制度的那个中年妇女。
林茉特意问了一下, 知道这个女人姓陈。
于是，她叫对方陈姨。
也是个干杂活, 在食堂待的时间最长，差两个月就5年了。
林茉帮着陈姨擦桌子, 一面很随意地问道：“您应该算是食堂里最老的那一批员工吧？跟您一起进食堂的是不是还有别人？”
陈姨愣了一下, 摇头, 说：“没有了。”
说完, 就收拾起抹布，去擦下一张桌子了。
虽然她在尽力掩饰, 林茉还是注意到了她闪躲的眼神。
其中肯定有猫腻。
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食堂建立初期，肯定要招一批人，不是只招陈姨一个人。
那么，那些员工去哪里？
是不是被刘师傅以各种名目给弄走了？
林茉心里有疑惑，脸上一点儿都不显。
甚至，她会在偶尔和刘师傅面对面的时候，冲后者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刘师傅十分受用，觉得自己把林茉给收服了。
只用了短短的半天时间，看来林茉也没有以前想得那么厉害嘛！
这也很正常。
以前，林茉只是送卤菜，现在是他手下的员工，自然就更听话一些。
侯正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来的失望。
厂里的工人吃完午饭，大家把东西收拾好，略微休息一下，就开始开会。
刘师傅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大马金刀，不可一世。就跟食堂里的土皇帝似的。
“今天这个会的目的，大家都知道了。谢谢新来的林茉同志的提议，咱们把规章制度再重新学习一遍。”
刘师傅冲身边的侄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拿出一张纸来。
说是纸，其实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上面沾满了油泥，灰扑扑，油腻腻的，一看就是多年不曾拿出来了。
纸张被放到刘师傅的面前，后者嫌弃地皱皱眉头，“拿到你那边去念吧。”
太脏了。
刘师傅本来是想自己宣读的，可是这东西太脏了，他看都不想看一眼，更别说拿起来念了。
刘师傅侄子——人人都叫他小刘。
说实话，小刘也有些嫌弃。
不过到底是不敢违逆叔叔的意思，用两只手指轻轻捏起那张纸，开始念起来。
在场的人，除了陈姨和林茉，都是一脸惊奇。
原来食堂真的有规章制度。
这么些年来，他们竟然听都没听说过。
而且，政法规章制度还挺详细的。
早晨几点上班，每天晚上几点下班。三顿饭几点钟开始准备。每顿饭的出餐标准，都有规定。
关于打扫卫生等杂活，也有规定。
念完了，刘师傅点点头，目光在大家脸上扫过一圈。
问道：“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大家稀稀拉拉地回答。
刘师傅看向林茉——显然他已经暂时把这个年轻的姑娘当成了军师。
“林茉同志，你觉得咋样？”
林茉点点头，“这份规章制度非常详尽，我建议咱们好好学习一下。过几天，可以组织一场知识竞赛。”
“知识竞赛？”
刘师傅没有想到，这事还能这么玩。
林茉也看出来对方对此一无所知。
于是好心解释，“学习嘛，最怕的就是枯燥。大家积极性不高，学习的效果自然就不好。但是有了知识竞赛就不一样了，有那个氛围，大家争先恐后。还可以设立几个奖项，激励一下大伙儿。”
“哎，这个办法好！”
一听说有奖，大家都来了兴趣。
陈姨率先笑起来，说：“以前呀，我们也有这种活动。大家都很乐意参加的。”
她说的以前，当然是刘师傅还没来之前。
刘师傅也听明白了，狠狠一眼瞪过去，陈姨就不敢说话了。
和大家的兴奋不同，刘师傅却皱起眉头。
“怎么，还要有奖的？”
有奖，那就意味着要出钱出东西，刘师傅很舍不得。
虽然这钱用不着他自己花，肯定是用食堂的储备资金。可是这么多年，在食堂只手遮天，刘师傅早就把食堂的一切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所以，动用食堂的储备资金，就跟用刀子割他身上的肉似的。
肉疼得不行。
只是看着刘师傅的表情，林茉就把对方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了。
她劝道：“对呀，肯定要有奖品的。否则大家都没有积极性了。”
说完，林茉就冲大家使眼色。
虽然对这个新来的同事并没有多少信任，但是这一件事情上，大家却明白，设立奖品对他们都有好处。
不管最后这个奖品由谁拿到，大家都有机会嘛！
于是大家跟着起哄。
“刘师傅，肯定要设立奖品的，那样大家才有动力！”
“对呀对呀，如果没有奖品，对规章制度我也不想学了。”
“我也是！”
“我倒是可以学，但就是不想参加知识竞赛。反正参加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大家七嘴八舌叫嚷着，议论着。
林茉听得心里发笑，心想这帮人还挺团结的。如果有个好的领导，食堂的工作不可能烂成这样。
刘师傅虽然向来独断专行，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听取大家的意见。
更何况，现在大家的言论都是一边倒的趋势。
“行吧，那就设立三个奖。你把奖项列一下，拿来让我看看。”
最后半句话，他是跟自己侄子说的。
毕竟是涉及到钱财，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尤其是不能交给林茉。
不得不说，刘师傅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茉对这个完全没有兴趣。
她只是想，尽快取得刘师傅的信任，拿到自己想拿到的，学到自己想学到的。
其余的，她都不是很在乎。
“行了，你们几个继续在这里学习，我出去抽颗烟。”
刘师傅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往外去了。
会议室里一开始还鸦雀无声，大家都凑在一起，头对头，盯着那张脏兮兮布满油污的纸，在心里茉念规章制度。
一面念，还一面茉背。
几个人记性挺好的，已经把前5条给背下来了。其中就有侯正风。
背着背着，侯正风忍不住朝某个方向看过去。就见林茉看窗户站着，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这边。
“林茉，你不背吗？”
有人好奇地问道。
林茉摇头，“你们先背，一会儿我再背。要不然那么多人也挤不下。”
大家一听，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就是这么一张小小的纸，这么多人围在一起看，可不是就很挤嘛！
还是人家林茉有高风亮节，压根就不跟大家抢。
在场的都比林茉年纪大，却没有人家姑娘想得开。
“你快来，我给你留个空。”
有人这样说道。
陈姨干脆自己往回退了两步，说：“林茉你过来我这边。我一会儿再看。”
细细打算起来，她的年龄差不多是林茉的两倍了。实在没有脸跟一个小姑娘争。
林茉摆手拒绝了，“真的不用，我一会儿再看也是一样的。谢谢陈姨。”
说着，她对其他人也笑了笑，推说自己要去洗手，离开了会议室。
规章制度只要记在心里就可以了。
从小记忆力超群的林茉，压根就没有把那一张a4纸放在眼里。估计她看个两三遍，也能记住了。
所以，林茉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再说了，她也不想参加知识竞赛。哦不对，这么说不准确，她会参加，但是不会出力。
这个提议，就是为了骗取刘师傅的信任的。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收拾完晚饭用的锅碗瓢盆，林茉才下班。
虽说一整天没干什么重活，不过也累得够呛。
一出食堂的大门，林茉就忍不住伸手捏自己的脖颈。
脖子有点酸，腰也有点疼。
“茉茉。”
有人喊她，声音很熟悉。
林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朝着声音来处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
工厂里有几条这样的林荫小道，道路两旁树木茂盛，天色昏暗，树木的阴影借着路灯发出的昏暗的光，投射在他头上身上。
给他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见到林茉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他推着自行车，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腿长脚长的他，似乎只是一个眨眼，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累了吧？”
虽是问话，周向海的语气里却满是笃定。
刚才，他看到她手放在脖子处，应该是脖子不舒服。
“你来，我给你揉。”
他说着，不由分说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一只手轻轻拉着她，引导着她转了半圈，让她背对自己。
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脖颈上。
她的脖子好细啊，好像一用力就能掐断。
周向海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在林茉的脖颈处揉捏着。
一下又一下。
“舒服。”
林茉满足地哼哼着，声音轻柔婉转。
不知道为啥，周向海想起来，夏夜里的猫。
第199章
不知道是第几回, 两个人一起在山路上。
和盛夏相比，此时的夜风有点凉了。不过吹在人脸上却特别舒服。
林茉伸手轻轻揽住了周向海的腰。
然后把脸靠了上去。
周向海身子僵直一下，过了几秒钟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得强迫自己习惯, 这是他媳妇了, 以后的亲密动作还有很多。
“怎么了, 累到了？”
周向海的声音被晚风送到林茉耳边，低沉醇厚, 似乎天然就有着某种安稳人心的力量。
“嗯, 有点。”
林茉的声音闷闷的，又细又柔。
周向海一下子心疼起来，一只手放开车把, 绕到后面来, 握住了林茉的手。
“要是这个工作太累, 就别干了。”
他的媳妇, 细皮嫩肉，娇滴滴的, 就该天天养尊处优。
多干一点儿活, 周向海都会心疼。
“不, 我得干。其实也还行，估计也就这几天比较累, 以后就会好一些。”
林茉解释着。
她刚去，得乖顺一点, 让刘师傅放心。
等过一阵子, 她掌握了主动权, 就不会再干这些杂活了。
毕竟, 路叔叔招她进食堂，不是让她干杂活的。
周向海就知道, 自己刚才那么说，自己媳妇压根不会答应。别看林茉长得娇滴滴，其实内心十分要强，这一点，和她接触越多，就越有体会。
所以，别人劝了也是白劝。
周向海心里叹气，说：“要是你觉得累了，就别硬撑着，咱不要这份工作也是可以的。”
以他的收入，完全养得起媳妇。
将来有了孩子，也是养得起的。
“嗯，我知道的。”
林茉把脸重新贴靠在周向海的后背上，翘起嘴角。
虽然，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靠男人养，可是听到心爱的人这样说，她的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你饿不饿？”
骑行了一会儿，远远地望见星星点点的灯光。林茉知道这是马上要到村子了。就听到周向海这么问道。
林茉：“不饿，晚上在食堂吃过饭了。”
毕竟工作地点是食堂，再咋的，也不能饿着肚子，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这个道理了。
就是味道不太好罢了。
“不好吃吧？”
“啊？”
林茉正在想晚饭那黑乎乎的颜色，跟黏糊糊的口感，一时没有听清周向海说的话。
周向海又重复了一遍，这下子林茉听清楚了。
“你咋知道？”
周向海轻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奶奶给你留了饭，要不要去尝尝？”
老中医几副药下去，周奶奶从缠绵病榻变成现在的健步如飞。做家务做饭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给周向海减轻了不少负担。
“真的？去，我去！”
林茉十分惊喜。
她前几天吃过一回周奶奶炒的一碗菜，肉丁炒黄豆，特别好吃。
至今回味无穷。
悄悄地说，林茉觉得，周奶奶的厨艺跟自己不相上下了。
肯定是比宋桂枝好的。
可这话，她并不敢在宋桂枝跟前说。
林茉飞扬的声调，显示了她雀跃的内心。
周向海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双腿用力，自行车跟离弦的箭一样往前窜去。
“啊，哈哈哈！”
夜风吹拂，随着车速增快，风速也变大了。林茉张开双臂，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飞起来了。
两个人来到周奶奶家的时候，屋子里还亮着灯。
“奶奶！”
没等到进屋，林茉就迫不及待地在院子里喊上了。
这几天有点忙，她都没工夫来看看这位老人家。
她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应答声，听着声音，不说特别有中气吧，至少比以前是强多了。
“是茉茉来了，快点进来！”
老人家的声音里都是欢喜。
被着情绪感染，林茉也欢喜起来。蹦跳着跑进屋里。
周奶奶脊背挺直坐在炕上，看到林茉，她眯起一双笑眼，身子前倾，手朝林茉的方向伸过来。
“快过来，坐下，坐到奶奶的身边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哎，好嘞！”
林茉欢欢喜喜坐过去，顺势伸手拉住了周奶奶的手。
“奶奶，您还没有睡啊呀，是在等我吗？”
“最近精神好了，早睡也睡不着。”
周奶奶越看林茉越是喜欢。
这姑娘，人才是万里挑一的。能干又懂事。
每次见到她，都是对她这个老婆子态度特别好，特别热情。一点儿都不嫌弃。
向海那孩子命苦，小时候不受父母待见，能找到林茉这么好的媳妇，也算是有后福了。
“茉茉，奶奶这里有点钱——”
周奶奶说着，从炕席底下摩挲一阵，拿出一个布包来。
灰扑扑的一片布，像是做衣服剩下的碎布头。老人家用来包钱了。
布头上零零碎碎放着钱，什么面值都有，最多的是十块的大团结。厚厚的一摞。
“奶奶，您这是干什么？”
林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她当然明白老人家是要给她钱，可是她不忍心要。
从订婚开始，周奶奶就总是张罗给她钱。订婚那天还给了个玉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后来，自己给，托周向海给，林茉都没要。
老人家心意是好的，对她这个孙媳妇掏心掏肺的，可是林茉不想要一个失去了劳动能力的老人的钱。
林茉往后退，手却被周奶奶给拉住了。
其实周奶奶手劲儿不大。
也许年轻的时候，这个老人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干一辈子活，练出一身的力气。
可是，她现在到底是上了年纪了。
加上一年多在病中，力气跟以前完全没有办法比。
其实林茉可以挣脱开的，但是她怕自己一动，把周奶奶带倒了，就不能太用力挣脱。
所以，也就被拉着，几乎动不了了。
周奶奶把钱，连同那个灰扑扑的小布包，整个塞倒林茉的手里。
“拿着！奶奶给你买衣服的。”
林茉：“奶奶，我不能要！”
她扭着手腕，想把钱和布包重新送回到周奶奶的手里。
可是周奶奶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老人家还故意冷了脸，说：“你要是再不收，奶奶可要生气了。”
林茉十分无奈，看向了旁边站着的周向海。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向海此时开了口，“奶奶给你，你就拿着吧。”
啊？
林茉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周向海居然会这么说。
周向海冲她眨眨眼睛，林茉心头一跳，突然就明白了。
“好的奶奶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您！”
林茉不再推拒，笑眯眯地把布包攥在手里。
周奶奶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连点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你拿着这钱，明天上县城买些好衣服。你俩领证儿，得买点好衣服。”
周奶奶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非常苦。
结婚的时候自然是没有钱做新衣服的，只从现有的衣服中找出一件相对来说比较鲜艳的。至今周奶奶都记得，那是一件深红色的上衣。
是她娘给做的。
用白布染成了深红色。
把那件旧衣服洗一洗，结婚当天就当新的穿。
结婚那天没有穿新衣服，就成了周奶奶一辈子的遗憾。
现在，她最疼爱的大孙子要结婚了，她必须得让孙媳妇儿穿上新衣服，也算是弥补了自己年轻时的遗憾。
林茉其实已经有了结婚时的衣服了。
那天周向海陪着她买了。
一件鲜红色的连衣裙，和同色的皮凉鞋。
这一身，即便拿到县城里头去，也绝对不会漏怯。
不过，面对周奶奶殷切的目光，林茉还是笑着点点头，“好，不过明天我没有空，我得上班。等礼拜天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去买结婚的衣裳。”
林茉拍了拍手里的小布包，继续说道：“到时候就用您给我们的钱。”
“好好好，还是茉茉懂得我的心意。这样最好了，这样最好了。”
林茉坐在炕上跟周奶奶说话，周向海转身出了里屋，去到灶间，给林茉热饭。
其实天现在是夏天，气温比较高，直接这样吃也是可以。
但周向海不想委屈自己媳妇。
他想让林茉吃热乎饭，一辈子都吃热乎饭。
灶膛里留着火，塞一把干柴，吹上几口气，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映照着周向海的脸，他的脸一片光亮。
屋里有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偶尔有几声笑，或大或小，或是周奶奶的，或是林茉的。
听着听着，周向海也忍不住跟着翘起了嘴角。
40多分钟以后，林茉从周奶奶家出来，再一次坐到了周向海的后车架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生活可真的是美好！
肚子饱饱的。
周奶奶的手艺真是不错，两道家常菜，经她的手一做，都有了一种饭店都不具有的浓香味道。
林茉添了两碗饭，一点儿都拘束。
当时吃得高兴，现在就觉得有点撑。
她打了个饱嗝。
自行车速慢下来。
“怎么了？”林茉有点奇怪。
周向海醇厚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好听。
“咱们要不然走着回去？也消消食。”
那敢情好！
林茉欣然同意。
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周向海也下来，两个人并排走着，速度不算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那钱，我就这样拿着了？”
小布包现在就放在林茉的裤兜里，她还是有点不落忍。
周向海：“拿着，那是奶奶的心意。回头以后找个机会给她钱就是了。”
周向海说得混不在意。
林茉嗯一声。
想想也是，毕竟是一家人，用不着分那么清楚。以后周奶奶肯定是跟着他们过的。
“那咱们礼拜天，再去一趟百货商店吧。我买件衣服，你也买一件，结婚的时候咱们就穿着，奶奶肯定高兴。”
周向海说好，攥住了林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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