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林云笙一开始还以为是陆钧行给自己买的脚铃铛,结果拿到快递后才明白快递员用“封”这个量词来形容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到家,林云笙换下外衣,冲完澡,窝进陆钧行房间的床里,把这封薄薄的EMS快递文件袋拆开了。
文件袋里的几页彩印A4纸,林云笙大概扫了一眼,是一份导演型综艺的企划书。
接着,一个信封从企划书中间掉了出来。林云笙认出了上面陆钧行的字,他沿边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
[你好哇,林云笙。
见字如晤,我很想你。
因为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追赶无限的知识,我只好放弃手机(它总想诱惑我多跟你聊一会儿),通过这种方式来规训自己。
我目前计划的是,会在每周五晚自习下课后,专门腾出一段时间写信给你。如果每周各科的小测都有进步,我想奖励自己一次跟你打电话的机会,希望能征得正在读这封信的授奖人的同意。
林老师,我揉了好几张作业纸,一直打腹稿,却写不出来能准确表达我心情的言语。我现在的心情有些微妙,因为经由这样的计划,我的生活好像被简单粗暴地划分为了两个部分:
1.毫无保留地努力。
2.想你。
今天是一月十八号,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抱过你了,我很想你。
高三生是没有寒假可言的,但是好在还有半个月就要到春节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那个时候找机会拥抱你。
好吧,我之前也在网上查过的,在恋爱里保持独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好像是有些亲密得过头了。
但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们跟绝大多数人都不同吧?
就跟拼拼图一样,别人恋爱可能是我多了一块给你,你多了一块给我,但我们拥有的拼图太少了,所以只能先努力地抱在一起取暖。
不久前,白哥给我发了消息,说李安凯导演去世了,我作为他最后一部电影的男主角需要出席葬礼。
我很难过,明明几个月前李导才刚鼓励过我。他当时目光如炬,让我大胆地往前走,还说“野心是年轻人最好的勋章”。
林老师,你觉得我们国家的电影真的还有未来吗?
这些年,大导演+流量+资本运作的构成模式几乎完全挤占了电影市场,内容同质,观众流失,越来越多的演员与导演人才选择到别的国家实现电影梦……
我之前一直以为圈子里流传的那句“逃出去的希望你们落地生根,留下来的我们不做伥鬼”是一声打在耳边的骇人惊雷。现在回头再看,它好像摇身一变,成了一句未卜先知的预言。
我不情愿放弃我们国家的电影,又想不到任何的方法去拯救它。
全影视行业的分级制度?
虽然我知道里面有诸多难处,但这好像是世界范围内,权衡艺术表达与不同思想引导之间最普遍的一个选择了。
林老师,我们国家要是有一天能把电影还给观众就好了。
你肯定看到了其中更多难处,我有些好奇,当时你在听我不自量力地讲“想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笑出声来。
算了,不聊这个,我还是继续紧扣一下这封信的主旨吧——林老师,我想吻你了。
虽然我已经适应了学校的生活,但还是觉得孤单。
演员身份好像是一道天然的鸿沟,我与同学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我有时候看他们一起聊八卦、一起上下学、一起聚餐就好羡慕。
我也清楚,这都是代价。我享受到了公众人物的红利,就不能既要又要还想要,我只要有一个你就够了。
时间差不多了,这周就先写到这里吧。
林老师,我爱你。
每天都好累好累的陆钧行
1月18日
PS:王卫林导演想在今年的七月份邀请你参加综艺,综艺相关的资料已经整理出来附在后面几张纸上了,你可以看一看。
想去就告诉我一声,不想去就从日期后面把信撕掉,再重点看看前文的“我想你了”,这件事情比较重要。]
林云笙勾了勾唇角,又把这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都快怀疑陆钧行到底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怎么这么会啊。
虽然陆钧行没有明着说希望自己能回信,但林云笙还是在综艺企划书最后一页的背面,看到了陆钧行用黑笔写了又划的学校收件地址。
于是,林云笙坐到书桌前,拿起陆钧行留在这里的纸笔,仿照着他的开头,一笔一划地落下字迹。
[你好哇,陆钧行。
见字如晤,我很想你。
你申请的奖励批准了,但授奖人希望你最好每次小测都能有进步(我是指真的有进步,而不是让你花时间骗我)。因为不能跟你打电话,本身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惩罚。
与你谈恋爱的过程很新奇,好多情绪是我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拼图也好,取暖也罢,在这方面你当我的老师,我听你的。
其实我也很难回答“国内电影是否有未来”这个问题。
要知道,电影是反映时代脉动的载体。而我们国家颁布的《电影发展规划》序言第一句却是:电影是宣传思想工作的重要阵地。就跟李导在纪录片里暗暗提到的一样,所有的从业人员“没有任何跟规矩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我可以回答当初在听完你的一番话之后,我为什么没有笑话你。
因为我有一个被放弃梦想,与我现在从事的职业无关。更准确地说,在六年前中影导演面试的考场上,我也曾经对着所有考官表述过与你相同的想法。
我看了王卫林的综艺企划书。
陆钧行,你要小心,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好像快要掉进陷阱里了。
今年整个影视行业从前端到末端都有了一些新动向。
中影编导复试的所有故事写作,命题都新添了诗歌主题凝练。我在网络上看了大家分享的考题,被挑选的诗歌大多都与追求“自我”、“性”、“理想”有关。
学校里的一线导演蠢蠢欲动,八成是想尽快探底影视行业的新鲜血液,对这几块内容的认知与态度。
李导的纪录片除了以他为核心的回顾,剩下多出来引得网友遐想的一部分,就是关于我与你的那段描述。想必要不了几天,网络上关于你学导演的事情就会再引发一轮舆论。
还有王卫林的邀约。你可能不知道,网上已经有营销号发通稿试水大众,去了解如果你参加这个综艺能促成的关注度。
王卫林的电影《疮疤》六月上映,你是挑大梁的男主,又有流量明星作配,在影院里少说能占满一个月的排期。而他的综艺预计八月份播出,如果你答应出演的话,怕是又会成为外界的焦点。
陆钧行,电影分级制度完全依仗上层的意思,现在整个影视行业在拿你当撬动群众声量的旗帜。
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我和你两个人。明明你之于电影拍摄还有一段漫长的学习期,王卫林却希望你能立刻拍出好的影片,替他吸引观众对这档节目的注意,于是我才会收到他的邀请。
所以关于这档综艺,你大可以放心地再去跟王卫林谈条件。
我来做你的筹码。
林云笙去或不去,只会取决于陆钧行。
最后,最后,春节是跟家人团圆的日子,我不抢你的时间,但七天的假期你把最后一天分给我,好吗?
我也想吻你。
林云笙
1月20日]
林云笙就这样偶尔跟陆钧行写信,偶尔跟他打上一小时的视频,转眼间,日子便来到了除夕。
清姿工作室关门歇业,每位成员都从林云笙这里领了节日奖金,心满意足地回家过年了。
从初中开始,林云笙就没过这种节日了。长大到现在,他既没有要团圆的家人,也不觉得糟糕事会因为换了一本新年历就有所改变。
过年过节对于林云笙来说没什么意义,所以他如常地起床,下楼买早餐,看书、看电影、看工作项目,然后自己打开冰箱,翻一点食材出来煮午饭。
林云笙的午觉是被门口的门铃声吵醒的。
他从陆钧行的床上坐起来,缓了两秒才掀开被子,光着脚快步走到玄关,用猫眼看来人。等林云笙看清后,不免怔了怔神,有那么一秒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林云笙按下把手,推开房门,瞬间被屋外人搂住腰际一把抱进了怀里。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不是约好了最后一天吗?”林云笙没忍住蹭了蹭陆钧行的脖颈,熟悉的味道再次钻进他的鼻腔。
陆钧行被蹭得下意识缩紧了臂弯,不舍得把怀里的人放开,他闷声闷气道:“妈妈要回老家过节,但外公外婆不太喜欢我,她原本想像之前那样硬着头皮带我回去,后来我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让妈妈为难,所以跟她一起吃过除夕的午饭之后就过来找你了。”
“那先进来吧。”林云笙踮脚亲了一口陆钧行的额头,让他松开自己,去把行李箱先拿进屋里。
林云笙打开鞋柜,弯腰去找陆钧行之前穿的拖鞋,放到他的脚边,然后转身往客厅的方向走。
林云笙今天没有穿睡衣,宽松的衬衫套在身上,堪堪盖过他的臀尖,他每走一步路,每晃一次腰身,裹不住两半蜜桃的黑丁若隐若现,上面的绑带更是无所顾忌地在风中摇荡。
只听“咔哒”房门落锁声响,林云笙的手腕紧接着被人扯住了。
陆钧行的眼神黏过林云笙暴露在空气里的每一寸肌肤:“林老师,穿我衬衫是会被我讨要利息的。”
林云笙歪着头,在陆钧行的注视下,故意放慢动作,拿指尖一寸一寸地勾起衬衫的下摆。
“像这样?”
第62章
“这样是哪样?”陆钧行上前两步。
陆钧行的禁锢来得突然,他眼神里拆之入腹的欲望让林云笙险些恍神,挑逗小孩的衣料从指间滑落,腰腹袭来一丝痒意,他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直到背部碰上白墙,身前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高了的小孩。
林云笙眨了眨眼睛,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向没考虑太多,只是想看爱人为自己动情。又仿佛丝毫未觉陆钧行此时的危险之处般,林云笙顶风作案,指腹探进对方的衣服下摆,摸上里面硬邦邦的腹肌,不安分地又捏了捏。
见陆钧行陡然乱了呼吸,林云笙反而弯起眉眼,笑着无辜道:“白日作怪而已。”
下一秒,陆钧行的膝盖挤入林云笙修长白皙的两腿之间,他精壮的手臂兜起年长者浑圆的臀部,伴随着对方的惊呼出声,将人一把抱到了鞋柜上。
陆钧行的掌心覆上林云笙的后颈,强硬地撬开他的牙关,缠上对方软绵绵的舌尖,任凭魂牵梦萦的思念在其间不断地分泌、交换。陆钧行直勾勾地盯着林云笙,看着年长者逐渐在自己直白的目光之下沉醉地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沦陷进久别重逢的□□里,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吟,比他平日里的娇嗔还要鼓舞人心。
仅仅四个月过去,陆钧行看一眼女士睡衣就被羞到流鼻血的窘状,仿佛已经完全湮灭在了兀自扩大的欲海里。他像是一头不轻易亮出獠牙的野兽,只在必要的时候降下支配的惩罚,在悄无声息的攻守转换中夺走林云笙的主动权。
一吻结束,陆钧行再去看林云笙,他的黑发又浓密又清爽,服帖地垂散下来,乖得像是在发懵。
林云笙身躯泛软,脚趾微蜷,忽然被调出的臣服欲让他心有余悸。林云笙抿着嘴,捏了捏陆钧行的耳廓:“宝贝,你的进步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会吗?”陆钧行抓过林云笙的指尖,轻咬一口,比起惩戒更像是在调情。
陆钧行现在决计不会承认自己的成熟,有时候甚至想永远维持自己灵魂上的低幼,以确保林云笙对他过分独占欲的忍受。
林云笙没说话。
他系着红绳的左脚,从陆钧行的膝盖一路往上蹭,最终攀上对方的腰窝:“我腿软了,你抱我回房间。”
林云笙的骨架不算小,一米八的身高也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可陆钧行却甘之如饴。他托起林云笙的屁股把人抱在怀里,指缝里溢出来的一点嫩肉,不说心猿意马,却足以让他产生模糊“你与我”这个概念的渴求。
常人以为的太多亲密接触对于演员而言其实早就不算什么,表演入门第一堂课的命题就是释放天性,把自己的让渡给剧本里的人物,后来所有的肢体接触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陆钧行原本以为等自己往后恋爱了,可能会因此少掉很多脸红心跳的场景,但事实证明他从前的想法简直大错特错。
陆钧行仿佛被年长者亲手喂下了伊甸园的苹果,林云笙的智慧、林云笙的善恶,林云笙的一举一动,不管他本人有没有觉察到这些,但都对陆钧行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走错了,”林云笙拍了拍陆钧行的脑袋,“是去你的房间。”
陆钧行的脚步一顿,也没想太多,偏身调转了方向,等回到自己熟悉的卧室里,他才恍然惊觉林云笙刚刚蕴藏在话间的含义。
房间里胡乱堆叠在床头柜上的书籍、书桌上摆放着的面膜,臀膜等护肤用品、还有掀开的被子,明显是刚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陆钧行抬眼看向林云笙:“林老师,你这么多天都睡在我的床上?”
“这是我家,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林云笙瘪了瘪嘴,不愿承认。
可他还被抱着,折腾人的主动权在陆钧行这里,他没有理由放过这次机会。
林云笙被吓了一大跳,手指陷进对方的发丝,也没太多反抗,轻轻地推了两下埋在自己胸前作怪的脑袋:“乖,别弄我了,会起反应的。”
陆钧行却因为林云笙的这句话停下了动作,他忽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心跳得飞快,面上却不露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陆钧行顺从地把林云笙放到床上,两手搭在年长者的腰窝边,飞速瞟了一眼混杂在被子间的散乱衣物,果然都是自己的。
“林老师,你有拿我的衣服做坏事吗?”
林云笙被问得一愣,他的黑丁都被陆钧行讨走了两条,小孩应该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还要怪罪自己吧?
但林云笙看着陆钧行脸上的表情又拿不准他的态度,毕竟是自己没打招呼在先,林云笙抿了抿嘴,迟疑道:“你会介意吗?”
陆钧行一听心中便有数了,那就是有做过坏事的意思。
林云笙看眼前人没答话,心底不免生起三分紧张,试图含糊自己的罪状:“我有洗干净的。”
陆钧行挑了挑眉,不打算就此放过眼前的人,他继续追问:“林老师自己手洗的?”
林云笙没说话,两秒后,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耳尖有些飘红了。
“哪件?”陆钧行眼神慢条斯理地扫过床上的衣物,又不怀好意地拍了拍林云笙的屁股,“林老师找出来给我。”
林云笙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发展,他的牙齿咬着下唇,脸莫名红了个彻底。
在认识到陆钧行执意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后,林云笙便不敢再有糊弄的心思,他的双膝跪到床上,手撑着上身,塌腰去找衣服。
每个人对性的接受程度不同,林云笙害怕他不打招呼的贸然越界会引起陆钧行反感。
衬衣挂在年长者的身上,前面空空荡荡地垂下,露出一星半点的春色,后面附着出他腰背之间的好弧度,陆钧行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自己心底的骚动。
很快,林云笙就把陆钧行平时常穿的一件睡衣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就这一件?”陆钧行有些意外,明明原先自己好好收进衣柜里的衣服,现在多数都被林云笙拿出来了,“那其他的衣服是拿来干嘛的?”
“抱着,”林云笙对上陆钧行探寻的目光之后,难为情地把头扭向别处,这会儿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薄薄一层绯红,“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抱。”
林云笙知道,他与陆钧行现在黏腻的亲密关系,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自己的失责,是他对待感情患得患失,才让陆钧行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来照顾自己的思绪。
觉察到这点之后,林云笙便有些迷茫。他想依赖陆钧行,却又害怕自己的过分依赖会导致对方的离开。所以在陆钧行返校的这一个月里,林云笙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都是那边发来消息,他恰如其分地回应感情。
至于这些衣服,林云笙会赶在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收拾好,不会像这样让陆钧行迎面撞上自己的欲望。
反正林云笙现在想的是,只要陆钧行不生气,对他是惩罚是调笑都没关系。
可陆钧行却担忧地皱起了眉头,原本岿然不动的平静面色瞬间脱落殆尽,好像一下乱了阵脚,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为什么睡不着?是失眠吗?心情不好?”
林云笙呆呆地看着陆钧行,怔住了。
陆钧行自从得知林云笙患过抑郁症之后,就上网查了许多资料,也看过一些讲述相关病症的书籍。抑郁症每复发一次治愈的概率就会成几何倍地减小,而往往失眠便是触发抑郁症的先兆,这让他怎么不心惊。
陆钧行的目光环视过整个房间,在看到枕头边摆着的两包女士香烟时忽地停了下来。
是因为林暮南吗?
那人趁他不在又来找林云笙了?
他对林云笙说了什……
陆钧行的手忽然被人牵住了。
他回过神来,连忙去看林云笙,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扒拉了几件床上散落的衣服,把它们又抱进了怀里。
陆钧行下意识地放轻呼吸,他好像能大概猜到林云笙每晚抱着他衣服睡觉时的样子了。
“你别胡思乱想,我的抑郁症没有复发,之前是有吃药,但是跟你恋爱之后已经停了,”林云笙顺着刚刚陆钧行的视线方向看去,又回过头看自己面前的人,“我只是在想你而已。”
操。
陆钧行所有的理智在顷刻间轰然倒塌。他当公众人物有六年了,不骂脏是面对大众凝视的职业素养,但是,此刻,操。
陆钧行恨不得让无数是是非非全部滚蛋,他攥着林云笙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倒在床上。不等林云笙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陆钧行的气息浸泡,前有狼后抵床,只好乖乖地任人宰割。
可他却并不反感对方欺身而上的强势,大概是多巴胺肾上腺素在作祟,林云笙本能地仰头,亲了亲陆钧行的唇面。
陆钧行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轻笑出声,眼神里的侵占欲却不减分毫:“林老师,你是故意的吗?”
林云笙摇了摇头,抱紧了怀里的衣服,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就是忽然想亲你。”
陆钧行深吸一口气,几近失控地欺身蹭进年长者的颈间,他渴望打开林云笙身体的私欲,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但偏偏陆钧行又选择放低姿态,好似小狗要食般在林云笙的耳边低声讨允:“林老师,再过两个小时我的中影复试成绩就要出来了,你就答应我之前的请求吧,好不好?”
第63章
林云笙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拿陆钧行这样真挚的问话怎么办。
他没有遇见过什么好的爱情,自己也是,父母也是,如果让林云笙去回顾自己父母十几年的婚姻,那就是一幢惊悚的废墟。
他们也曾经浓情蜜意,相濡以沫,虽然后来因为柴米油盐经常有争执,但面上还是一对大体过得去的夫妻。
直到有一天,冯萍带着林暮南找了上来。刘贤诗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丈夫不仅出轨了,还跟别的女人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冯萍也是受害者,她被林楚骗了。
冯萍从国外回来后与往日的青梅竹马旧情复燃,她自诩不婚主义,不愿意受婚姻的财产共享、条条框框。原本冯萍还很庆幸林楚能理解自己的思想,到头来才惊觉这居然变成了男人酿造错误的温床。
于是,一个男人犯下的罪责,最后却要让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也是从那天开始,林云笙的家庭崩塌了。
当初,刘贤诗是与林楚相亲结婚,老房子的街坊邻居全都相互认识,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婚姻既没了里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所以刘贤诗只是一再把尚且年幼的林云笙拉倒林楚面前,又哭又闹,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恳求男人收心回归家庭。
可林楚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还当着林云笙的面,直白了当地对刘贤诗说,他爱冯萍。
把“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新生”当做人生观的刘贤诗,在无数生活的磋磨里,第一次感受到世事的无常。她跟发了疯似的甩开林云笙的手,冲上前去打骂男人,在咒他不得好死的同时,又不甘心地质问他当初为什么要跟自己结婚。
“因为我妈希望她能在自己死前抱上孙子。”
林楚的短短十几个字在林云笙记忆里留下的烙痕,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明明都已经从十二岁变成二十四岁了,也还是没办法抹去分毫。
这是“林云笙”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与普世价值里宣扬的“爱情结晶”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陆钧行,”林云笙两手捧着眼前人的脸,又忍不住拿指腹蹭了蹭他的嘴唇,“你都不怕自己未来会后悔吗?”
陆钧行歪着头,神色疑惑:“后悔什么?”
林云笙一时语塞,他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陆钧行解释自己的想法。感情一旦出现裂痕就会冒出许多值得后悔的地方,比如林楚就曾经指着林云笙的鼻子,骂过“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之类的话。
因为他是刘贤诗向外人证明付出与被背叛的证据,而偏偏每一声令林楚厌烦的“你过来给妈妈评评理”之后,这个小孩都会被刘贤诗一把拽到男人面前。
林云笙感觉自己好像总是会促成一个又一个的后悔,他对性.事的态度开放,却不想有朝一日连陆钧行都因为自己被带向更深祸端。
“你今年才十八岁,知道现在与我发生关系意味着什么吗?”林云笙皱着眉头,试着做出几个假设,“哪怕你以后嫌恶我、厌倦我、逃离我,但可能只要一动欲念就会想起,最开始把这一切教给你的人……”
“是我。”
陆钧行好像大概能明白林云笙的意思了,他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附身咬上林云笙的颈侧,带点多多少少的报复心:“我看着像是那么没有责任心的人吗?”
“啊?”林云笙没反应过来,“我不是……”
陆钧行没让林云笙把话说完,反倒绕了个弯问:“林老师,你听说过‘掘墓式定罪’吗?”
林云笙点了点头,那是一种在互联网上大行其道的审判方法。
网友们挖遍一个人的过往,只要他找到一处犯错的地方,就能为这个人的人品做出一个论断,从此往后,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便都有错可循了。
“我自从十二岁进入娱乐圈,之后那么多年都生活在这种审判方法之下,早就已经养成了‘在任何时间节点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的习惯。”
陆钧行捏了捏林云笙的脸:“林老师,你愿意相信我吗?”
原本林云笙虚无的恐惧好像被陆钧行瞬间具化成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只是针对这个问题来回答,他毫无疑问是相信的。
陆钧行明显看出了身下人的想法,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还有啊,林老师,你别总想着我,也想一想你自己吧。”
陆钧行学着林云笙,反问他:“你会后悔吗?
“哪怕以后嫌恶我、厌倦我、逃离我,可只要一动欲念……”陆钧行的手指逐一划过林云笙身上几处的敏感点,感受着对方情难自制地战栗,最后抬眼看向年长者,“就会想起第一个探索你身体的人,是我。”
除夕夜。
林云笙今天不知道陆钧行要来,所以没有特地置办什么食材。但好在两个人都不挑,打开冰箱看见中午剩下的排骨汤还有不少,便盘算着下线面,打鸡蛋,煮两碗长寿面当晚餐。
中影的查分系统不知怎么卡得不行,陆钧行从官方公布傍晚六点半的复试查询时间,一直刷新页面到晚上九点半还没个结果,哪怕换了林云笙的手机去查,也是刚输完准考证号就卡了。
一看微博上好多拿到复试合格的学生都晒了截图,还有人说一般拿到合格的学生就是会被系统优先安排查到成绩,陆钧行心里越来越没底。
林云笙洗完澡,见陆钧行绷着个背坐在那,想着小孩一个劲地僵在沙发上也不是办法,便走上前去,把他的手机抽走了:“做点别的事情,我来帮你查分数。”
“林老师,我觉得我可能过不了了。”陆钧行低眉垂眼,有些丧气,他跟别的考生相比备考中影的时间确实太短。
更别说就在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里,陆钧行闷头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复试的考题,感觉自己又想出了一个比考试时更好的故事写作角度。
林云笙揉了揉陆钧行的脑袋:“先去洗澡吧,现在没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不要自己吓自己。”
陆钧行这才不情不愿地收拾衣服往卫生间里去。
林云笙好不容易把人哄走了,自己却也开始头大了起来。因为他当初三场考试的结果都只刷十几分钟就出来了,根本没像陆钧行这样卡了这么长的时间。
陆钧行洗澡时还心不在焉,脑海里一直在复盘自己复试写作过程中的问题,差点把沐浴露当洗发露往头上抹。直到电吹风的轰鸣声在他耳边炸开,陆钧行深吸一口气,想着客厅里还在帮自己查分的林云笙,才算找回了一点平静来。
倏地,浴室门被人敲响。
陆钧行刚关上电吹风,就听到林云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成绩查到了。”
他猛地拉开门,视线扫过林云笙平静的表情,这才落到亮着的手机页面上。
专业:戏剧影视导演
复试成绩:81.3
考核结果:合格
“林老师!”陆钧行兴奋地大叫起来,一把将林云笙腾空抱起,愣是在原地掂了好几下才肯把人放回到地面,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林老师你太厉害了!”
林云笙哭笑不得:“这卷子不是你写的吗,夸我做什么。”
陆钧行哼哼两声没说话,把林云笙抱进怀里,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
中央电影大学复试的过线成绩在六十分,没有林云笙,陆钧行怕是自己再埋头考个三五年都不一定能拿到现在这个成绩。
“我刚刚洗澡的时候已经灌完了,”林云笙偏头将呼吸洒在陆钧行的耳边,“所以你给我买的铃铛今天带来了吗?”
陆钧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呐呐地松开拥抱:“在、在书包里。”
“行,我去拿,”林云笙笑了,他用指尖点了点陆钧行的胸口,“你先把头发吹干。”
在未来的十分钟,陆钧行整个脑子都是空的,他机械地重复着吹头发的动作,感觉与查分之前的心态形成了极与极的对比。
等陆钧行走进房间,他便看见林云笙正光腿坐在的床上,手上还把玩着自己几天前刚买来的铃铛。
铃铛确实符合林云笙提出来的要求,几层有质感的黑色蕾丝边缝合在一起,正面的蝴蝶结下端挂着颗银色的球形铃铛,但……
林云笙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东西:“宝贝,你是不是买错了。”
“啊?”陆钧行不明所以。
林云笙含着笑意,抬头看向已经快步走到自己跟前的陆钧行:“这不是挂在脚腕上的。”
于是,林云笙当着陆钧行的面,扬起自己的脖颈,把那圈蕾丝边环了上去,而漂亮的银色铃铛正好落在了他的锁骨之上。
陆钧行只听“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了,全身血液猛地冲上太阳穴,在他耳边砰砰直跳。
林云笙的视线却一路向下,落在某处,不禁失笑:“不就一个铃铛吗,至于这么大反应?”
陆钧行深吸一口气,这不只是一个铃铛的事情。林云笙现在甚至还穿着他的睡衣——下午坦言用来做过坏事的那件。
丝绸质的暗色宽松睡衣袖长遮住了林云笙的半个手掌,下摆堪堪盖到他的两瓣蜜桃尖,露出两条细嫩匀称的直腿,最过分的V领一直开到胸口,几个小时前留下的红痕若隐若现。而陆钧行的视线稍微一挪,年长者白净皮肤之上的脖颈,正戴那颗环有黑色蕾丝边的银铃铛。
林云笙跪在床上,两臂搂住陆钧行的后颈把人往自己这里带,在唇齿间交织的粗重呼吸声中,只剩他身上的铃铛在一晃一响。
铺好的床被揉乱了大片,碍事的衣物在被褥上不断擦出轻响,不一会儿,床尾窸窣,有什么东西滑落到了地板上。
陆钧行又忽地想起下午,自己把那句“会后悔我是第一个探索你身体的人吗”问出口时,年长者给予他的回应。
那时,林云笙也像现在这样动情地吻着陆钧行,唇齿相离后,他弯起眉眼笑道:
——“欢迎光临。”
第64章
隔日清晨,房间里开着暖气的空调正在兢兢业业地运作,闷闷的鞭炮声从远处传来,把林云笙惊了一个激灵。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陆钧行的睡颜,意识慢慢回笼,关于昨晚的记忆也在两秒后被周身的酸胀感逐一唤醒。
林云笙虽然知道男生对性的亢奋期大约在十七到十九岁之间,但陆钧行的表现属实有些太过分了。
现在的林云笙从嘴唇到脚腕,浑身上下无一不浮着几处掐揉过的红痕。偏偏他的体质又是天生敏感易留痕,一个晚上过去半点印子都不见消减。
倒是他脖颈上的铃铛先没了踪影,被人恶趣味地锢在了大腿上,黑色蕾丝边的周围溢出一圈软肉,林云笙只要微微一动腿,清脆的铃铛声便立刻在寂静的房间里阵阵回响。
“林老师,”陆钧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掌心兜着林云笙浑圆的臀部,把人又往自己怀里带了点,“起床吗?”
林云笙先是怔了两秒,然后才跟慢了半拍似的缓缓道:“宝贝,你先把手伸一只手到我面前来。”
起初连林云笙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的称呼,到现在已经能驾轻就熟地出现在两个人的对话里,尤其这会儿林云笙刚用嗓过度,声音放得很轻,全部软软绵绵地黏在一块,听得人心痒痒。
陆钧行抿了抿嘴,压下自己的想入非非,乖乖照着林云笙言语间的指令做动作。
“嗯,对,再把大拇指扣上。”林云笙感受着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用指尖将陆钧行剩下的四根手指抵到他的眼前,“你好好看看这个宽度,现在还敢问我要不要起床?”
陆钧行眨了眨眼睛,在反应过来年长者真正的意有所指后,脸上瞬间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他飞速地摇了摇头,顿时不敢再乱讲话了。
林云笙都要被陆钧行给气笑了,但还是忍不住又往他的怀里蹭了一点距离。
“林老师。”
“嗯?”
陆钧行环上了林云笙又细又薄的腰际,食指在他原先黑丁的蝴蝶结处打着圈,他忽然傻笑起来:“好喜欢你。”
林云笙弯了弯唇角:“怎么一副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是认真的!”陆钧行急了。
林云笙腿间的铃铛晃动,掌心向下探,使坏地捏了捏陆钧行的腹肌:“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陆钧行被问愣了,他直直地盯着林云笙,恍然惊觉自己好像确实没有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现在想来,陆钧行自己都觉得他对林云笙的爱慕之心由来已久,中间夹杂着独占欲与满天乱飞的陈醋,如果非要谈起一个开端……
“应该是我拍《焚烧》出不了戏的时候,你走上来抱了我。”陆钧行执果索因,给出一个更具体的理由,“你夸我很优秀,说‘我比同龄人’什么什么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林云笙纳闷:“记不清你就喜欢上了?”
“因为重点并不在你夸我的那些话上,”陆钧行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林老师,一般没有人会拿我跟同龄人作对比的,你是第一个。”
好多人都说陆钧行少年老成,就连白昊喊他“小祖宗”也带着几分调侃的意思。可陆钧行又不是生来如此,这些都是他在吃了不知道多少亏之后,一点一点磨成的性格。
初入娱乐圈的时候,陆钧行也不是没打过退堂鼓,可偏偏江颖《女人,女人》的片酬他底气坦荡地带着母亲搬离了外公家——那是陆钧行第一次真正逃离了压抑自己的地方。
于是,看到希望的陆钧行不愿意落到自己手里的机会白白流逝,但一个没资源没靠山的“小孩”是不可能在娱乐圈里生存下去的,他便只好逼着自己去接受社会工作的催化剂。
陆钧行褪去自己的天真,提防着慕名聚到他身边来的老油条们、也被名为粉丝实则私生的人侵扰过生活、甚至差点签下过隐藏着霸王条款的不平等合同……
可当时的林云笙却笃定而认真地跟陆钧行提起“你与同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十二岁亲手打出的子弹,在十七岁时借由林云笙的话,正中心脏。
一层层的伪装应声脱落,从今往后,一个习惯跟林云笙撒娇耍赖的陆钧行出现了、一个会在林云笙被别人搭讪时故意来捣乱的陆钧行出现了、一个将林云笙与其他人逐渐区别开来的陆钧行,出现了。
陆钧行的手指划过林云笙背部,陷进了他柔软的发丝里:“林老师,我那个时候还在心里想,你的名字肯定跟‘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句话有关。”
林云笙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这句话跟自己应该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这么说?”
陆钧行不免又想起清姿工作室二楼化妆间里的那块留言板,可他的林老师好像总是毫无自觉。
“怜多了芸芸众生,草木自然就成了林。”
林云笙怔住了。
他混沌虚无的名字,顶多值两页被翻开的字典,自己也一度对其倾注了恨不得胎死腹中的厌恶。某年六月夏日里落尽旷世持久的白雪,一切的开端,一切的终焉,一切难以割舍的亲缘,却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崭新的注解。
“陆钧行,”林云笙顿了顿,思考着措词,“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鸡蛋羹’的故事吗?”
陆钧行点了点头:“记得。”
“你愿意听它的后续吗?”林云笙又问。
陆钧行笑了:“林老师,只要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其实这个事情的后续说来也寡淡。从林云笙十三岁开始,父母自顾不暇的婚姻,在刘贤诗坚持不懈地纠缠了四年之后,终于宣告破产。
十七岁的林云笙哪怕心里清楚,他的妈妈是被世俗的眼光推着成为妈妈的,并没有真正做好赡养与爱护子女的准备,但他仍然顺着刘贤诗的意思,说自己更想跟妈妈一起生活。
因为林云笙觉得,比起转头就跟冯萍领证结婚的林楚,刘贤诗更可怜,而她起码还愿意收容自己这个失败婚姻的产物。
离婚后,刘贤诗仍然不愿意相信林楚的狠心,下班后开始一复一日的酗酒与哭泣。
林云笙所有的安慰在高三的压力下变得百无聊赖,更何况他也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自己的婚姻。
后来,林云笙想,可能这就是自己疏于关心的惩罚吧,跟被上天嘲弄一样,刘贤诗在他高考当天猝死了。
而根据手机记录显示,刘贤诗临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拨给了林云笙,电话无人接听至被自动挂断后,她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为:考试加油。
林云笙是在第一门语文考试结束后,才接到了林楚打来的电话。他听着林楚以“你妈妈”开头的话语,得知了刘贤诗死亡的消息。
林云笙瞬间懵了,他当时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想骂林楚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可林云笙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两秒后,六月的一阵冷风吹过,空气里袭来弥天盖地的懊悔与自责,林云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人突兀地哭了起来。
刘贤诗是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妈妈,林云笙有时也能感觉到她总因为父亲的事在迁怒自己,可林云笙仍然不愿意接受刘贤诗去世的消息。
那是一种由亲缘缺失缔造出的孤独感,母亲一走,林云笙便忍不住想,他以后大概是再也没有家了。
林云笙还跟陆钧行讲了许多积压在心底的琐碎情感,实际上,他比外界的所有猜测活得都要简单。
之所以能拿下中影的三个第一,只是因为小时候父母吵架的时候,他习惯闷头电影罢了。
之所以会放弃入学中影,只是因为高考崩盘,而他又不愿意顶用着别人的资格入学罢了。
之所以要拒绝出席1839摄影奖,只是因为评委们没有看懂他的影片,林云笙在闹脾气罢了。
而陆钧行用远超常人耐心的七遍观看,终于弄懂了林云笙那部名为《烂泥》的短片,越过他“渴望被人理解又害怕别人靠近太多”的拧巴,拿到了介入他敏感内心的第一把钥匙。
林云笙此刻的神情是陆钧行之前从未见过的,年长者总是习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哭不肯放声哭,笑也不开怀笑,他被时间白灼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流露出的半分伤感都叫陆钧行透骨酸心。
“林老师,我……”陆钧行正想说些什么,林云笙的五指却忽然钻进了他的指缝间。
“不要再逼自己长大了,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两人掌心紧扣,林云笙牵着陆钧行的手小幅度地晃了晃,刚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眼笑眉舒地看向眼前人,“我也好喜欢你。”
陆钧行愣愣地看着林云笙,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林老师真是太要命了。
“我想起床了,”林云笙推了推陆钧行,“你快帮我去挑衣服。”
陆钧行故意把人又按到自己身上,趁机亲了亲他的额头:“好。”
陆钧行替林云笙捻好被角,然后起身拉开自己房间的衣柜,里面除了自己先前没带走的衣物外,果然还混着几件林云笙的几套睡衣。
林云笙偏头盯着陆钧行的背影出神:“宝贝,你读过余秀华的成名诗吗?”
“好像没有。”陆钧行手上挑衣服的动作不停,心里琢磨着这个耳熟的名字,突然想起来自己中影复试就抽到她的诗歌当主题,“林老师念给我听。”
林云笙轻笑出声:“你确定?”
陆钧行这才转过身去,迟疑地看向林云笙:“怎么了吗?”
“没有。”林云笙还扬着唇角,他摇了摇头,开始念诗:“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陆钧行瞬间瞪大眼睛,他经不起任何逗弄,立刻冲上去又把有意挑事的林云笙好好爱抚了一通。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林老师,今天穿我的衣服好不好?”
“你是看我穿上瘾了吗?”
“嗯,有点。”
大半个国度,什么都在发生:
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再穿一次嘛。”
“好吧。”
“然后大腿上的铃铛不要摘好不好?”
“……”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成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也行,”林云笙从床上坐了起来,两手一摊,“那你过来帮我穿衣服。”
陆钧行眼神晦暗,虚握着林云笙的手伸进袖筒,他这会儿还是第一次完全看清自己昨晚的杰作。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做春天
把一个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我的丁裤穿哪条?”
“林老师,一定要穿吗?”
“……”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行吧。”林云笙深吸一口气,从床上起身,他垫着脚,两手捧住陆钧行的脸。
“宝贝早安。”
第65章
新年第一天的早饭是陆钧行煮的,从冰箱冷藏区拿出来的半成品汤圆下锅不到十分钟就熟了,等陆钧行把它们捞出来端上桌面的时候,林云笙还在卫生间里摆弄各种护肤的瓶瓶罐罐。
陆钧行有等人的习惯,没有先动勺,他现在光是盯着汤圆发呆嘴角都忍不住上扬,或许是因为林云笙不久前跟他说的“早安”,或许是自己终于能过一个不用再紧绷着神经的春节了。
不一会儿,一阵铃铛声响晃到了饭桌边。
林云笙身上穿着陆钧行的校服,深蓝色的学校LOGO印在左胸,款式像阿迪达斯的古着运动外套。林云笙自己也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打量过,这套校服用料柔软,版型漂亮,还有干净大气的蓝白配色,看着比他当年念高中时穿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林云笙没把校服的拉链拉到顶,堪堪停在锁骨下,露出脖颈上的诸多罪证。而这件宽松的校服总算能兜过他的屁股了,可腿根内侧的点点红肿却在校服深蓝色的衬托下,像是于无形中被强调了视觉效果一样,分外惹眼。
陆钧行有些说不上来自己呼吸一滞的原因,林云笙穿着他的校服,宛若一种青涩与成熟巧妙的糅合。
被衣着掩盖住的地方是乖顺与安分,目光随意往上或者往下一点,都仿佛窥见了一颗熟透了的荔枝。它饱满到压弯了枝头,远看是靡艳的红,拨开是无辜的白,手指一探汁水横流,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悉数袒露在陆钧行眼前,不留任何防备。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林云笙坐到椅子上,他拿起瓷勺碰了碰瓷碗,笑着望向眼前正在走神的小孩,“偷偷想什么坏心思呢。”
“林老师,”陆钧行目光灼灼,毫不遮掩自己内心的想法,“下次做的时候你也穿这套衣服好不好?”
林云笙眨了眨眼睛,没明白自己身上的这套校服究竟哪里又戳中陆钧行了,他手肘抵在桌面上,歪头撑着下巴,喉间捂出一个单音,拖着老长的调子,像是在思考。
而饭桌下看不见的暗处,林云笙却蹬掉了一只拖鞋,抬起脚,脚掌隔着陆钧行的一层薄薄的睡裤料子,精准地踩上了他的大腿根。
在如愿看见陆钧行眼底的欲望散化为一阵慌乱后,林云笙又挑了挑眉头,故意砸了声嘴:“穿不穿看我到时候的心情吧。”
饶是陆钧行再有定力也架不住年长者魔高一丈,他受着林云笙脚掌胡乱蹭按的力,勉强维持淡定,却还是把自己碗里的黑芝麻汤圆都搅得破了皮。
半晌,陆钧行才憋出一句毫无威胁的:“你别总招我。”
“你是我男朋友,我不招你招谁啊?”林云笙微微扬了扬下巴,说完便往嘴里送了一颗汤圆。
这句话对陆钧行异常适用,林云笙的男朋友是十八岁的陆钧行,不是二十六岁、二十八岁看着人模狗样的别的谁,要知道他之前对林云笙这条不成文的择偶标准屡次酸得牙痒痒。
陆钧行伸手圈住林云笙的一截脚腕,不让他的脚掌真的踩上某处:“林老师,那你之前为什么只找比自己年长的人谈恋爱?”
可林云笙却皱起眉头:“谁跟你讲我只找比自己年长的人谈恋爱了?”
陆钧行被问懵了,他当即瞪大眼睛:“不是我第一次帮你涂指甲油的时候,你自己跟我说得吗!?”
看坐在对桌的人没反应,陆钧行的圈着红绳的左手开始糟蹋年长者环着红绳的脚踝,脸上的表情看着委屈坏了,还跟记仇似的嘟囔了一句:“你还说我在你那里很安全……”
林云笙被揉得下意识蜷起脚趾,听陆钧行讲到这里才想起来:“我当初跟你说的明明应该是‘倾向于’吧?”
陆钧行愣了愣,他也记不太清具体的措词了,反正最后留在自己脑海里的印象就是:林云笙不喜欢他这款。
林云笙猜出了陆钧行心里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的原生家庭不是很美满,各种经历促成了我远长于实际年龄的心理年龄。”
“我渴望有人能理解我的精神困境,承受我情绪价值上索取,像我这种情况如果跟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相处,不管是我还是对方都会觉得很疲惫的。”
林云笙把自己吃不下的汤圆全部舀进了陆钧行碗里:“所以,其实不管年纪大还是年纪小,我只是在找精神上能跟我对等的人谈恋爱而已。”
陆钧行沉默了半分钟,忽然点了点头,笃定道:“那看来我生来就适合当你的男朋友。”
林云笙听完后不由得咧开嘴角,上齿磨着下唇,大胆地把脚掌偏了个方向踩上某处:“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嗯?”
陆钧行深吸一口气,绷紧了身子,左手扣住林云笙一节白净的脚腕,压低声音威吓着对面无法无天的年长者:“林老师,我的春节假期还剩好几天呢。”
林云笙猛地想起陆钧行昨晚的发挥,自己最近起码两天内承受不了第二次,他的放肆瞬间收敛了,剩下的气势准备留着佯装自然地把脚收回去。
可没被陆钧行一感知到林云笙的退意,就立刻发力把对方的脚腕又抓了回来,还用故意用指腹揉捏他的脚心。
林云笙怕痒,敏感的腰身当即软了大半。
陆钧行正是知道这点才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林云笙,他一只手从容地舀起自己碗里多出来的汤圆,另一只手在桌下白日作怪。
可硬要说的话,这一切明明是年长者自己先挑起来的。
现在落入他人之手的林云笙诉求明晰,陆钧行也不含糊,只见他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林老师求我。”
“可是我的腿昨晚就已经攀得好酸了啊。”
陆钧行听着林云笙的娇嗔,脑袋一空,手上的力顿时散了个精光。他看着得逞的林云笙把脚尖重新塞回拖鞋里,暗怪自己道行太浅,千年的狐狸精一句话就把他的三魂六魄勾没了大半。
新年第一天的对旁人来说可能极度特殊,鞭炮不停,亲戚串门,可在林云笙与陆钧行这里却只是简单的时间流逝,最多在清姿工作室的微信群里,看其他三个人过年期间遇到的奇葩亲戚。
中影的三试安排在春节假期之后,时间紧凑,但对于陆钧行来说任务却不算太重,他整日面对着镜头,也参加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剧组试镜,相比之下更困难的还是他的文化课成绩。
于是,陆钧行白天写学校里的各科卷子,晚上睡前抽一点时间跟着林云笙进行模拟面试。
转眼就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陆钧行明天飞京都,后天就要上考场了。中影招生办发给陆钧行的消息,仍然还在括号里强调陆钧行别让林云笙陪考。
被特地点名的林云笙没办法,只好在陆钧行出发前做着最后的叮嘱:“虽然你有表演优势,但是千万不要大意,因为中影的老师都认得你,对你可能会有更多的偏见和要求。”
中影的三试考官问什么问题都是说不定的,生活日常会问、诗与远方会问、时事热点会问、更何况是涉及电影的任何内容了。
陆钧行的头枕在林云笙的大腿上,看了好一会儿影视常识又把东西撇到一边去看林云笙。
林云笙抬手整理着陆钧行额前的碎发,引导他复习着这几天重点讲过的几种面试逆境:“如果考官问你的电影你没看过怎么办?”
考官比考生少说都差了几十岁,偶尔考官提到几部偏僻的电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考生能答上来自然加分,而答不上来的应对方法则各有千秋。
“不能慌,也不能不懂装懂,要先承认自己知识架构的不全面。”陆钧行回忆着,“如果看过相同导演的别的影片,或者别的导演的相同影片,一旦找到逻辑体系上的相似点,就把话题往自己熟悉的领域引。”
“考官就算不问别的考生,也肯定会问你为什么放弃表演,选择报考导演专业,”面试的不确定性太多,林云笙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记得每场面试都是有录像的,虽然一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千万不能碰涉.政的高线。”
陆钧行撑手坐了起来,背部贴上床头靠背:“嗯,我心里有分寸的。”
他最近跟王卫林新聊的综艺合同也快定下来了。
在林云笙的建议下,节目组切出来了一个特辑给陆钧行,形式也从原来的长线制作更改为了容易上手的短片,但具体的内容还需要王卫林那边再做商定。
陆钧行靠上床头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这应该算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指令,只要陆钧行一做动作,林云笙就会停下自己手里的事情,跨膝跪坐到他的大腿上。
林云笙捏了捏眼前人的耳垂,这次分开估计要等高考结束之后才有机会黏再粘一块了:“小狗又有什么坏心思?”
陆钧行没回话,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年长者唇珠上的一小块软肉。
其中的意有所指让林云笙下意识提高警惕:“不可以,最近几天已经够顺着你了。”
但陆钧行的吻来势汹汹,林云笙整个人都软瘫了下来,他眼尾泛着红,想推人却根本推不动,被松开时嘴角还流出了一点亮晶晶的涎水。
“小狗……”林云笙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小狗要湿了……”
陆钧行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林云笙的意思,他用指腹抚去年长者唇边的晶莹,耐心纠正:“明明是林老师湿了。”
紧接着,陆钧行兜着年长者的腰臀把人往床上一压,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林云笙的肌肤上。
“林老师,小狗还要。”
第66章
林云笙听懂了陆钧行的潜台词,但天底下哪有教男朋友用玩具玩自己的好事。
于是林云笙生气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不能再惯着陆钧行,不然小孩真的一天比一天过分。
林.:今天好好考
林.:要是考砸了我会更生气
陆钧行这会儿正在去中影的路上,准备再次确认准考证信息的时候,看到了林云笙故意踩着点发来的消息,他原本纷乱的心情立刻便平静了下来。
Lu:林老师你凶我!
Lu:凶我就算了,还不跟我说考试加油TVT
陆钧行看消息对话框上反反复复地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可对面的人却半天都没发出来一条消息,他勾了勾唇角,继续打字。
Lu:林老师,我也好怕我自己不小心考砸,我要是真的考砸了你会不理我吗?
林.:不会不理你的
很快,林云笙又发来了消息。
林.:考试加油
陆钧行见缝插针的得寸进尺。
Lu:再说一句爱我嘛TVT
林.:我爱你宝贝
白昊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发现陆钧行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不用想都知道他现在在跟谁聊天,他当即翻了一个白眼:“小祖宗,我友情提醒一下,恋爱脑是不纳入医保的。”
陆钧行嗤笑一声,没理白昊的垃圾话,毕竟这人才是真正的妻管严。
艺人的车子按照中影招生办的要求避开考生人流,驶入指定的停车位置。
“你自己保重,”白昊的手搭在摇下的车窗上,“我就在这里等你了,保守估计你起码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出来。”
中影不像有的艺术类院校,会给已经成名的艺人设立特殊通道,它顶多给你提供一个方便来去的停车场,剩下所有的考试步骤与其他考生一样。
陆钧行根据准考证上学校系统随机安排的时段,到场领取各自的号码牌,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等待。
直到被助考老师在轮到的时段里抽中编号,他才会跟与一同被随机抽中的其余五名考生组成一组进入考场。
能入围中影三试的考生不多,但无奈于中影考官碰到感兴趣的学生喜欢拉着人聊天,十五分钟起步,超过一个半小时会被监考老师敲门警告。
这种事情是福也是祸,既可能给考官留下深刻的影响,也容易被考官探出观影体系的浅薄,最后反而过不了面试。
陆钧行比较倒霉,不仅时段排在今天的最末,连轮到时段抽号也被剩了下来。
助考老师看着等候室里余下的最后三名同学,大手一挥:“你们出来排队吧。”
女生文静温吞,坐的离老师也近,领了一号考生的代名牌。
男生则趁着下楼梯的空档,一溜烟地跑到了陆钧行身边,悄摸道:“兄弟,你真没去报表演啊?”
陆钧行虽然讶异于对方的自来熟,但也习惯处变不惊地应付着:“真没报,表演的复试时间跟导演的三试撞了,我想报都报不了。”
同病相怜的三个人简单聊了几句,按照领到的序号排成一列,女生是排头,男生二号,陆钧行第三。倒不是说什么信息保密,毕竟考生信息表就放在主考官手边,只是这么标一下方便老师们称呼。
在助考老师的带领下,三个人弯弯绕绕地上了一层楼,在楼道里又等了十多分钟,才看见上一组的考生出来。
到现在为止,陆钧行已经等了快四个小时了,多少考生也可能是经历过比他还漫长的等待,最后换来一个无疾而终。
想着,陆钧行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考场。
三名学生依次站上讲台,正对着教室后排架着的相机。
而五位老师里,有三位看着稍显年轻的齐齐坐在第二排,一位中年男人窝在中后排眼睛都闭上了,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站在两排桌椅的走道中间活动筋骨,看到有新考生进来还主动跟他们打了招呼。
“你们是最后一组了吗?”一位年轻教师是看着陆钧行问的话,显然把他认了出来。
陆钧行点了点头,语气熟稔,丝毫不怯场:“候考室里就剩我们三个了。”
“Yes!”中年男人猛地睁眼,“准备下班!”
陆钧行:“……”
陆钧行好像认出了这位中年男人,徐峰,是国内如今还活跃在电影行业一线的知名导演。
在年轻教师的指引下,三名学生按序号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女生看着内敛,爱好却质朴到直接跟老师说自己喜欢吃饭和睡觉。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来了兴致,接连问了她几部美食纪录片里的镜头衔接设计,还有不同电影里关于睡觉与梦境的精神隐喻。
男生说自己平时最常往剧院跑,音乐剧、话剧、舞剧让考官随便挑着问。
考官没顺着他的意,提了一部由音乐剧改编的电影,让他分析两种不同载体下的表达方式。
陆钧行安静地听着,发现两位考生对于老师抛出的所有问题全部对答如流,逻辑和内容都很完善,这么算下来,三位考生里综合水平最差的人大概就是自己了。
轮到陆钧行后,他压下心中的忐忑,按要求先做完自我介绍,等待考官提问。
教室后排原本正在消极怠工的徐峰忽然开口道:“陆钧行,李安凯应该跟你说过,你想学的东西我们中影教不了吧?”
“为什么还要来考导演系?”
林云笙押对了,果然有考官问了这个的问题,但他与陆钧行都没想到的是,考官问话的切入角度却是如此咄咄逼人。
“因为考上中影不是我实现目标的最终手段,它只是我踏进导演行业的入场券。”
陆钧行此话一出,几位老师面面相觑,两名考生也不自觉地偏头看向他。
这句话太狂妄了,谁不知道中央电影大学在国内外响当当的名号?哪有人面试的时候这么讲自己心仪学校的!?
徐峰慢慢直起身子,四指在桌面上来回点着,若有所思后,他抬头看向讲台上的少年:“陆钧行,六年前有一个考生跟你说了类似的话,他最后没有入学中影。”
“老师,你吓不到我,”陆钧行落落大方,他笑着道,“如果今年考不上,我会明年再考,如果明年我发现了更适合实现我梦想的方法,我就会选择放弃报考中影。”
林云笙说,艺术类院校的校考本质上就是一次双向选择的过程,每所学校发出的招生简章就是一封面向外界的自我介绍,上面写满了学校师资、荣誉、资源,以及需要的人才。
面试是学校想进一步确认学生特点的环节,对于陆钧行这种“不以考上一所好大学”为人生目标的考生来说,只要诚实地告诉老师“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陆钧行为了能得到一次向考官介绍自己的机会,在过去短短半年的时间里付出了成倍的精力与代价。
“那肯愿意让你放弃中影的梦想是什么?”一个坐在前排的年轻教师低头翻阅着自己手边的考生信息表,顺势问道。
陆钧行不卑不吭:“我想把我们国家的电影还给观众。”
作为一名从业六年的电影演员,陆钧行知道如今商业片与文艺片的市场现状:商业片靠IP与流量保证票房,再被良莠不济的主旋律电影分去排片,而文艺片几乎死灰一片。
陆钧行希望有一天,国内的院线里可以拥有各种主题与类型的电影,观众与导演都能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氛围里,找到属于自己思想的徜徉地。
他想当不同年龄段的观众走进影院时,大家能逃离“一刀切”秩序下严苛审查的虚伪温床,逃离模板套路化的电影情节,获得不同年龄段应有的视野与活力。
陆钧行最最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具有国内视角与特色的电影,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国际的舞台上。
哪怕现实的情况是,距离第六代导演活跃影坛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可国内的第七代新生导演却仍然看不见苗头。
“你真这么说给那群考官听?”江颖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老成持重还是年轻气盛。”
陆钧行后来是在李安凯的葬礼上碰到了江颖,她的眼眶凹陷,布满了红血丝,面色间是难掩的憔悴。
陆钧行掰着手指替自己辩解:“江导,我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
江颖朝端放在追悼会中央的黑白画像看去,她自嘲道:“你也别太犟,不然就落得跟我们一个下场。”
李安凯的纪录片《我和我电影的关系》在网络上爆火了。
是有不少网友还在追着他骂“崇洋媚外”,但也有更多的人在为纪录片里所呈现的悲哀与苍白动容。
这段时间。关于李安凯最常被大家提起的一句话便是“李导是用死亡才替自己换来了一个走到大众面前的机会”。
可陆钧行听说《焚烧》的仍然被卡在审核线上,到头来李安凯真正想让大家看到的东西,最终还是只能被掩埋。
江颖又问:“感觉自己能上中影吗?”
“很悬,”陆钧行如实答,他那场面试被徐峰针对得很厉害,其他两位考生的水平也优秀到远超他的预料,“可能要再来一年了。”
“加油吧,”江颖叹了口气,神色如死寂,“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应该是最后一年了。”
陆钧行愣了愣:“什么意思?”
“上面有了通知,要撤销所有编导专业的艺考,以后一律按文化分录取。国内高校里的一大群硬骨头还在谈判,但如果事情没有转机,估计今年年底就会对外宣布消息了。”
陆钧行皱起眉头,比起愤怒、不解、苦闷,他却是毫无征兆地红了眼眶,一种蜉蝣撼大树的无力感压在他的脊柱上。
电影明明是一门艺术种类,与它相关的专业却仅仅靠文化分来培养人才?太荒谬了……
陆钧行这才意识到今年影视行业都急着做新动向的原因,照现在的趋势下去,以后别说带着镣铐舞蹈,怕是就连舞台都要被桥拆了。
李安凯给自己选的墓志铭是“以身外身,做梦中梦”。
陆钧行看着这行字怔怔出神。
他全程肃穆沉默地参与完了追悼会,场馆外自发地聚集了不少影迷,他们哭着排队想要最后再给李导献上几束花。
陆钧行站在一旁,望着头顶上灰扑扑的天空,他的脑袋忽然开始昏昏沉沉:“江导,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我演《女人,女人》啊?”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江颖的声音很轻,她看着一个个来悼唁好友的影迷,兀自陷入了回忆之中。
最早,电影《女人,女人》还不叫这个名字,剧本也跟现在大家熟知的完全是两个样,但其中小男孩的视角是江颖很早就定下来的。
因为女性主|义的本质是平权,是捍卫每一位弱者说话的权益,出于这个角度的考量,她设计了一个虽然是男性却不被男性凝视所接受的人物形象。
角色身上所蕴含的符号指代太浓重,江颖原来没想过启用陆钧行这颗异军突起的影坛草根。
她刚开始定的演员是一位表演世家出身的童星,他小小年纪演技精巧,在同年龄段里肉眼可见地脱颖而出。
直到有一天,选角导演把陆钧行在片场一个人发呆的花絮放给了江颖看,那是一种胜过精心雕琢无数倍的浑然天成,她这才动了联系陆钧行来试镜的心思。
可两场试镜落幕,剧组核心成员对于两位演员的支持程度旗鼓相当,童星与草根的优劣都很明显,这部影片的意义重大,一时之间连江颖也决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江颖带着两个人的试镜片段找到了林云笙。
“所以陆钧行,不是我选择了你。”
呼啸的劲风兜头而来,远处的柏树簌簌而动,陆钧行不由得放轻了呼吸,等待着一个呼之欲出的回音。
“当初看完两支试镜片段之后,是林云笙执意想让你出演这个角色。”
第67章
狂跳的心脏搅乱悬在天空中的浮云,陆钧行的思绪被江颖缓缓告知的始末鼓弄得厉害,他在回学校的路上没沉住气,给林云笙打了一通电话,但对面没接。
乌云稠密,天色渐暗,一种大厦将倾的诡异末世感,车窗外向后流逝的路灯忽地透出暖黄色的光,又脆又薄,让陆钧行凭白无故地想起了林云笙家里抽油烟机的照明灯。
长寿面的味道很好。林云笙拿筷子拨散线面的时候,陆钧行就站在他的身后。
少年人肆无忌惮地环着年长者的腰身,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抬眼去看对方手上有条不紊的动作。见煮得差不多了,陆钧行便单手拿起旁边备好的鸡蛋,往锅里连敲了两颗。
车身骤然摇晃,白昊一个刹车惊得陆钧行直接回过神来,他的脑袋差点撞上前排座椅的靠背。
“刚刚突然有一辆电动车冲出来,”白昊心有余悸,但一看导航只剩最后四公里就要到陆钧行的中学了,又语气镇定地安抚道,“没事,你赶快再多休息一下吧。”
这段时间,陆钧行的行程安排堪称连轴转,中影终试、参加追悼会、学校里还让他主持什么誓师大会,白昊本来想劝着陆钧行今天都周五了,先连着周末缓两天,但小祖宗不依,这会儿还要上赶着回学校去晚自习。
陆钧行随口应了一声,塞在右耳的耳机还在播放英语听力,他按亮屏幕,瞟了一眼消息提醒,还是没有等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回复。
林云笙从陆钧行复试结束后便逐渐恢复了自己接工作的频率,他这个点没回消息八成就是还在忙项目。
“王导的那份综艺合同我找人看过了,基本没什么问题。”白昊看陆钧行没有眯眼养神的意思,索性开口叮嘱,“我列了几个对你未来可能有不良影响的潜在隐患,昨晚注意事项已经发到你微信上了,你要记得提前看一眼,有个心理准备。”
后来谈下来的节目框架大体不变,主要的思路依旧是拍摄影片,向观众展示拍摄过程,形式分综艺剪辑与线上直播,两种同步进行。
出于陆钧行自身有限的导演水平考虑,他只是先导特辑篇的嘉宾,不作为后续综艺竞争赛制的选手参赛,而拍摄出来的影片会与另一位特邀嘉宾进行比拼。
“嗯,我已经看过了,改天就抽时间去跟王导签合同。”陆钧行脱下黑色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拉开书包去找学校的出入卡。
他参加追悼会回来,现在没穿校服,一身西装,不拿出入卡保安还要按程序打电话给班主任确认学生信息。
不一会儿,汽车在校门口停下,白昊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总算结束了这个月的奔波。
文博中学是沪都有名的重点私立高中,因为背靠龙头房地产公司,用高薪砸出了难出其右的好师资,学校的各项设施配置更是全市一流。
一进校门,镀了金的校名石碑映入眼帘,上二十层小台阶,左手边就是一排深灰橘撞色的欧式回型教学楼,引水渠靠在边上,连着大片带着坡度的草地,中间还用石板铺成了蜿蜒小路,路的尽头便是一幢上下两层楼的大型食堂。而教学楼的中间腾空横着一座回廊,直接通往操场边上极具雅致的小树林,偌大的操场上配备额外的游泳池与攀岩墙。
文博中学一个年段设有十个班,其中两个重点班,里面都是报考985或者211的学霸预备役。
陆钧行没那么厉害,他当初光是能一边拍电影,一边备考文博中学,就已经累得眼冒金星。所以陆钧行的成绩本来也只够得上普通班里的中游,中上还是中下取决于他的行程数量。
而偏偏陆钧行这半年又是拍《焚烧》又是准备艺考的,这趟回学校他的成绩已然成为了全班吊车尾。
六点半,文博中学的晚自习开始。
楼道间空无一人,教室里坐满了埋头苦读的学生,陆钧行高三二班的教室在五楼,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
当路过三楼平台的自省镜时,陆钧行看着里面倒映出的自己,后知后觉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镜中人单肩挎着书包,额头上布了一层薄汗,胸前的领带散乱,左手小臂上还拢着一件西装外套,学习与工作的割裂感让他分外狼狈。
陆钧行深吸一口气,把领带扯了,又开了衬衫顶上的一颗扣子,他拿出裤口袋里手机,低头滑开手机锁屏。
Lu:林老师,我每天好像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卷子越堆越多,胸口闷着块厚重的石头,行业隆冬将至,压力重重叠叠地裹上去,我站在学校的自省镜前,都快认不出自己是谁了。
Lu:但我现在还能下意识地分出一时片刻来想你,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Lu:林老师,今晚周五,我想奖励自己给你打视频电话,你有空吗?
发完大段的消息后,陆钧行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他把手机重新放回裤口袋里,重新思量了一遍今晚要做的卷子,迈步向教室走去。
晚上八点半,晚自习结束。陆钧行到讲台边问数学老师自己模拟卷上不会的错题,一直到九点半才被老师从教室里放出来,林云笙一通视频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林云笙含着笑意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还没回寝室?”
“嗯。”陆钧行的神经紧绷了一整天,他一看到手机荧幕里的林云笙,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林老师什么时候又买了新睡衣?”
“很早就买了,”林云笙低头去绑松开的腰带,“原本还以为春节的时候能送来,结果前两天才到。”
乍看之下,林云笙的这套睡衣规矩极了,适中的袖长露出他的一截手臂,下摆规规矩矩地盖到了膝盖以上,硬要说的话,只有领口开得有些低,根本不像他之前买睡衣的风格。
可直到林云笙走近手机摄像头之后,陆钧行才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他的呼吸一滞,气得牙痒痒,迅速把手机屏幕按到了自己胸口,回头看了一圈四周,在确认没人之后如同做贼心虚般松了一口气。
林老师不愧是林老师,挑的这件睡袍料子冰丝薄纱,根本遮不住衣下的身形,流畅的腰臀线条一览无遗,胸前透出的两颗小樱桃可比所有冠冕堂皇的规矩惹眼多了,他一跷二郎腿,睡袍的下摆滑开,陆钧行直直见着林云笙低腰黑丁的细线勒着他的大腿肉。
“怎么不让我看你啊?”林云笙懒懒道,分明知道缘由。
陆钧行被倒打一耙也不恼,着急忙慌地加快脚步,把话题岔到别处:“林老师最近忙吗?”
“忙死了,拿了特等奖之后什么活都来找我,虽然只挑了一些有意思的项目接,但还是够呛。”林云笙顿了顿,“你是不是快百日誓师了?”
为了给高三生鼓劲,在考高倒计临近一百天的时候开誓师大会几乎已经成为每所学校的传统了,文博中学自然也是这样。
“我们学校把百日誓师和运动会拼一块了,”陆钧行在这种时候会流露出意外的孩子气,滔滔不绝地跟林云笙告状,“其他年段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各种活动玩两天,我们上午誓师,下午运动会,晚上自习,隔天照常上课。”
林云笙轻笑两声:“这么辛苦?”
“我没报运动会的项目,原本还想偷个闲,结果学校还拉我那天下午去拍宣传片。”陆钧行伸手去书包侧边的两个袋子里掏宿舍钥匙,匙牙没入锁孔,他推开门,面对眼前一片漆黑,缓了两秒才去拍灯。
这个宽敞的单人寝室就是他在答应学校的宣传片拍摄后换来的。
陆钧行反手关上寝室门,放心地从胸前挪开手机,去看屏幕里的人:“林老师,你怎么又在系绑带啊?”
自己会寝室也就这么点路,他看林云笙都没怎么动,腰间的绑带也起码松了三次了。
“原本买的就是容易松的那种啊,”林云笙自己也被这个绑带弄得有些烦,他在原本的蝴蝶结上又不放心地叠了一个结,“谁知道你根本没放寒假,害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绑。”
陆钧行的心窍被情.欲迷了个彻底,他的舌头顶着腮帮子,一张欲壑难填的俊脸白了又红,堪称色彩纷呈。
陆钧行想玩林云笙腰间的蝴蝶结,抻紧了,惹人吃痛咽呜,扯送了,就伸手去揉裹在他臀上的黑色小料。
林云笙当初在对着那两支试镜片段选演员的时候,会想到自己选中了一个在未来对他满腹坏水的人吗?
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高三生的百日誓师大会在学校圆形会议中心如约召开。
陆钧行觉得以自己的成绩来看真算不上什么荣誉学生,他主持完全程后,有些尴尬地混在一群真学霸里带着大家念誓词。
整个会议厅里的口号的喊声气势如虹,一名学生寒窗苦读十多年就等着三个月后拼尽全力的最终一搏。
陆钧行在有序的引导完同学退场后,被高二的学生会主席喊住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同学,说是负责拍摄学校宣传片的老师已经到校门口了,主任让几个被选中有特写镜头的学生先去那里集合。
还不等陆钧行跟着一行人走到校门口,他就远远听闻一道嘹亮的女声:“小陆,这里!”
只见乔晗兴奋地朝他挥手示意,陆钧行当即瞪大了眼睛,又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去……
是他的林老师。
被人群团团围在中间的林云笙,正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拍摄计划,他低头看着手上的分镜头脚本,两边垂下的几缕碎发挡住了他的眉眼。
“你可以带着我的助理,帮忙在学校里找一下我画的这几处分镜吗?”
一个学生头如蒜捣:“好的好的。”
“我列出来的道具你可以帮忙按要求收集一下吗?”
“没问题!”又一个学生接到指令。
林云笙简单存了一下几位主演的联系方式,把脚本给到每个人之后也让他们离开了,说是等有正式开拍再联系他们。
忽然间,校名石碑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了陆钧行和林云笙。
陆钧行强忍着自己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故作正经地问:“林老师,那我做什么?”
林云笙抬起头,挑了挑眉,笑着道:“抱我。”
第68章
陆钧行哪里受得住这份邀请,他快步上前,径直把林云笙搂进了自己怀里。
陆钧行小臂揽过对方细腻温热的肌肤,顺着腰线一点一点地移动,带着阔别已久的万分珍重地,环上他另外一侧的腰窝,收紧、再收紧,直到两个人的下腹之间不留丝毫缝隙,内里所有的柔软尽兴地抵靠在一起。
两片难以与世界自洽的拼图终于填补了彼此的陷落与突出,好像对方本就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只要凑近就会感到无可比拟的安心与放松。
林云笙喜欢拥抱,更喜欢像这样被陆钧行占有欲作祟似的困进怀里,他希望在小孩年岁渐长、视野渐宽的每一天之后,怀里都只装得下自己一个人。
“好了,快把我放开,不然该被别人看见了。”林云笙的理智回笼,手指顺了顺陆钧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长了的发尾。
陆钧行松开了作用在林云笙腰间的力道,他抓住年长者落在自己后颈的右手,又牵到鼻尖处嗅了嗅:“林老师,你抽烟了?”
林云笙眨了两下眼睛,扯回手,自己试着闻了一下,没觉得哪里有味道:“你的小狗鼻子怎么这么灵啊?”
两个人对染上烟味的缘由心知肚明,陆钧行没照着林云笙故意搭建的打趣台阶把事情轻轻揭过,他瘪了瘪嘴,盯着眼前人,不说话了,好像非要听个具体的所以然出来。
“没有经常抽,就最近几天抽得凶了点。”林云笙只好一半真一半假地哄小孩,“林暮南被他妈管着呢,烦不到我。”
陆钧行皱起眉头,低头垂眉去玩林云笙另一只手的五指,他有些挫败:“林老师,你遇到烦心事怎么都不跟我说啊?”
“你现在高三,备考的压力又那么大,整天做卷子都嫌时间不够,还听我讲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林云笙惯着陆钧行的小脾气任人揉捏。
陆钧行被林云笙一句轻飘飘地反问给堵死了,确实,他最近甚至自顾不暇。
陆钧行也明白林云笙言之未尽的意思,这些东西的结症即便他讲了,也不是自己能去帮忙解决的,所以林云笙才会想着与其让两个人都徒增烦恼,不如让他自己一个人闷着。
对于时间的错位陆钧行无可奈何,他难得语气强硬:“那最迟等高考结束了,你要把事情讲给我听。”
“没必要,宝贝,等到时候事情可能也已经过去了,不用……”
难得林云笙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钧行抢了过去:“林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跟我讲这些确实用处不大,我也知道我没有能力帮你从一段血缘关系里理清太多的是非对错。”
陆钧行几乎不在林云笙面前提太多抑郁症的事情,但他私底下有去翻过几本书——不能忽视对方的感受、不要评价对方的情绪、不要讲假大空的道理……
几十条陆钧行归纳出来的相处原则,都被他一一记进专门的笔记本里。
“但,林老师,我是你的男朋友。”陆钧行抿了抿嘴,“其实我也不想理太多的是非对错,我就想让你开心。”
林云笙心底以沉稳之名筑起的高墙摇摇欲坠,他甚至觉得要不是在学校,自己这会儿就该倾身贴上陆钧行的嘴唇了。
但到头来林云笙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陆钧行,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两个人没有在原地待太久。陆钧行的政治卷子还没写完,林云笙一会儿也要去操场上给学校宣传片拍航拍素材。
“操场从这边的台阶上去,一直沿着坡往上走就到了。”陆钧行不放心地给林云笙指路,“今天运动会,老师发了手机,你要是迷路了就给我发消息,我都能看得到。”
“嗯。”林云笙依着方向走出两步,当他回头时,发现陆钧行居然还站在原地看自己。
林云笙不由得勾起唇角,摆了摆手,故意道:“学长再见。”
他没去看陆钧行的表情,撩完人转身就走了,林云笙不用想都知道小孩现在肯定气得牙痒痒,但又顾忌于被别人撞见,根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林云笙的手机传来消息震动,他点亮屏幕一看。
Lu:林老师,我的宿舍是单人寝。
陆钧行意犹未尽的下文仿佛在说,林老师你最好小心一点,这个人来人往地校园里,有一处只属于我的地方。只要我把门一关就能纵情地拥抱你、亲吻你、在你身上故意留下痕迹。
林云笙本来还想再回复陆钧行两句,但他眼看乔晗手上抱着一叠资料向自己跑来,俨然一副处于工作的状态,立刻反思着灭了自己的坏心思,把注意力投入到本职工作里。
这个项目刚被投到清姿工作室的时候,林云笙一开始是没想过要接的。
因为通常替学校拍宣传片这种活,干起来麻烦不说,摄影师能发挥的空间也很小。而且按理来讲,学校找人拍宣传片也不该找林云笙这里,毕竟他的报价不菲,只是去拍宣传片的话无疑大材小用。
可当林云笙看见邮件落款的校名后,便下意识停住了自己滑动鼠标的指节。
他好像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学校成立百年大概率都碰不上一个像陆钧行这样量级的明星,今年又是他待在学校的最后一年,校方这才忍痛拨预算来林云笙这里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做到宣传效应最大化。
林云笙心里门清,自己去了就是被文博中学占便宜,但他又怕要是真的换成别人去拍,那群摄影师肯定光抓着陆钧行设计分镜头,一个劲地耽误他学习……
夏光、余州、乔晗三个人还对“林云笙到底会不会接宣传片”这一决定打了赌,最后乔晗一个人含泪输了六百块。
林云笙来文博中学的事情很快便在网上传开了,热搜的位置虽然不高,但也引发了不小的关注。
【热知识,上届1839最高奖项的得主领奖后第一次公开露面,是在F国举办的全球青年摄影展。而我们浑身反骨的林老师,第一次露面帮陆妖妃看考场座位,第二次露面去陆妖妃的高中拍宣传片,他们俩究竟什么关系我不好说……】
这条微博底下的热评第一。
【DO过。】
但很快,舆论又反转了。
有文博的学生出来说了宣传片的始末,两个人碰面,林云笙在布置拍摄任务的时候,陆钧行跟他几乎没什么眼神交流,看着根本不熟。
【真的,明明在同所学校,林老师一个上午都呆在操场忙宣传片,小陆根本没来找他TVT】
【事实证明,CP粉是这个世界最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应该就是林云笙之前带了陆钧行一段时间的艺考,现在人家艺考都结束了,再联系干嘛?】
【可你难道要告诉我,他们在李安凯纪录片里的那个海边相拥是清白的吗!!?】
【成人世界没童话,好聚好散吧~】
只有为数不多的CP粉还在日渐冷淡的超话里,幻想中午“钧行云笙”能合体吃饭。毕竟学校总共就一个食堂,只要他们踏入同一块区域,CP粉就能自己找糖嗑!
【悲报,林老师的车已经从学校里开走了……】
【救——命——啊——!陆钧行!林云笙!CP粉的死活你们是真的一点都想不管吗!?】
【图片出来了,小陆一个人去食堂打包饭菜。PS:他甚至没想在食堂里吃……】
【我好恨,集年下、师生、狗姐我三种XP为一体的绝世CP就这么BE了??】
【大崩溃!连学校的宣传片女主现在都跟小陆聊上天了,林老师今天还没跟小陆讲过一句话!】
林云笙站在陆钧行寝室门口的走道上,眯起眼睛,看着驻足在楼下交谈的男女两人。
宣传片的女主是高二的学妹,听说还是同学眼里品学兼优的年段段花。
放在从前,林云笙估计能把自己批驳千百次,然后为郎才女貌的佳话黯然伤神。
但他这段时间好像被陆钧行惯坏了,不仅没了刚在一起时准备退出关系的自觉,还几乎失尽了年长者的稳重,开始介意起任何可能影响到两个人亲密关系的不稳定因素。
陆钧行刚滑开手机锁屏,上沿弹窗就显示“林老师”给你发来了两条新消息。
Lu:林老师,我的宿舍是单人寝。
他上午的话语现在才传来对面的回音。
林.:哦。
林.:床软吗?
陆钧行抬眼朝自己寝室门口的楼道看去,果然对上了林云笙的视线,可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见对方跟赌气似的背过身子。
紧接着,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林.:打扰你跟漂亮妹妹聊天了?
“你的手绳很漂亮,我可以问问是哪里买的吗?”女生语气礼貌,像是随口一提,她想着刚刚陆钧行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和气,拉近关系的小心思不言而喻。
“不是买的,”陆钧行答得含糊,面上表演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又晃了晃黑屏的手机,铺垫着对话的节奏,“我这边突然有急事要先回一趟宿舍,你如果面对镜头如果还有什么困难的话,其实也不用太担心,等到了拍摄现场摄影师会帮你引导表情。”
陆钧行大段的话音都没来得及落下,他就已经焦急地迈开步子,等说完之后,更是头也不回地加快步伐,低头拿起手机,拐进男寝的楼梯口,踩着阶梯上楼。
Lu:没有打扰。
陆钧行嘴角带笑,他习惯性地晃了晃左手,眼尾瞥到腕上的红线叠着头绳。
陆钧行贪婪地眷恋着林云笙留下的任何标记,享受对方被自己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独占欲。
爱要独立、要自我,陆钧行知道这是不对的,林云笙一定也清楚这些。可就像镣铐的另一端是脚链,他的林老师也不是什么被囚禁的长发公主,却自己主动登上了高塔。
Lu:漂亮姐姐等我,我很快就来。
第69章
陆钧行的寝室在三楼的最右边,当他刚拐进楼道,视野里就看见一个斜挎着篮球的男生把林云笙遮了个严严实实。
后腔里瞬间冒出的酸泡泡不止不休,陆钧行忍不住想,哪怕刚才林老师转身是因为生了自己的气,他也不情愿是有谁分走了本来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林云笙待人处事虽然疏离,却也有着一套礼貌,哪怕是不熟悉的人讲话,他都会有意识地去看对方眼睛,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迄今为止,陆钧行还记得当他第一次见到林云笙时,对方抱着自己送的那束向日葵,怔怔望向他的眼睛,看似深邃不见底的潭水里面,却浸着一弯柔和的月牙。
陆钧行希望在某个瞬间后的下一秒,林云笙能立刻觉察到自己的存在,把视线落到他的身上,再随便说些什么话都行。
可林云笙没有。
抱着篮球的男生是陆钧行的同班同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是一个体育生,网上都说这种类型很讨男同性恋喜欢。
陆钧行的喉结上下滚动,干不出莫名给人甩脸色的事情,他的舌尖舔过后槽牙,想起自己当时看李君洲搭讪林云笙都没现在这么懊恼。
可能就跟越是相差无几,嫉妒的情绪就越是容易被放大一样,陆钧行不会与世界首富比资产,不会与演了大几十年戏的前辈攀比演技,但偏偏这位体育生跟自己同班同龄……
陆钧行深吸一口气,当然他也知道是自己心底的独占欲在作祟,林老师没道理见一个爱一个。
于是,每当陆钧行靠近楼道尽头的两人一步,他脸上异样的情绪反而被愈发地收敛干净。
“也不算,他很和善的,从来没跟我们摆过什么明星架子,只是我们都知道他平时既要兼顾演戏又要忙于学业,心里都掂量着距离吧,不敢随意去打扰他。”
“哦,那你们……”林云笙下意识停住嘴边的话语,他终于对上了陆钧行的视线,连体育生都跟着他的目光回头去看来人。
林云笙多眨了一下眼睛,他上次见到陆钧行的这幅表情,还是自己在床事上有意逗弄,弄得小孩浑身的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体育生和陆钧行之间的关系也确实生疏,两个人相视一笑再点个头,就当尴尬地打过招呼了。
“林老师。”
“那我就不耽误你们聊正事……”
两道不同的声音齐齐在走廊里响起,两句话语的主人也被吓了一跳。
林云笙怔了怔,再度扭头看向体育生:“嗯,那你自己也先去忙吧。”
陆钧行抿了抿嘴,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他迈步走到自己的寝室前,低头去找钥匙开门。哪怕后来林云笙等同班同学走远了,去扯陆钧行的书包带,也不见小孩有多大反应。
寝室门开了。
陆钧行头也不回地走进去,闷声收拾好自己杂乱的书桌,等腾出一块像样的地方之后,他才替林云笙把打包的午饭拿出来摆上去。
陆钧行的寝室还算整洁,写字桌对着窗户,采光很好,旁边一个大型衣柜,木质双层床下面被子凌乱都是生活的痕迹,上面沿边随意堆放着各科的复习资料。
“林老师,你快吃吧,我已经尽量挑了符合你口味的菜了。”陆钧行一手拉开自己书桌前的椅子,垂着脑袋的样子明显是在闹脾气,“我去背英语单词。”
林云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见对方不想跟自己说话,便索性坐到了椅子上吃饭,让他一个人自己先消化情绪。
久违的见面却换来如今共处一室的沉默其实挺让人难受的,林云笙瞥见陆钧行还坐在床边,拿着语文六十五首必备古诗集背英语单词,他的午饭吃到一半忽然也吃不下去了。
林云笙筷子一撂:“我去找人聊一会儿天。”
陆钧行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愣愣地抬起头,眼看着年长者站起身往寝室门口走。
就当林云笙差点旋开把手要将门拉开的时候,只听耳边“砰”的一声响,陆钧行的掌心抵上宿舍门,气势汹汹地将年长者拉开的小缝又给按回去了。
“你要找谁?”陆钧行动作强硬地把人锢在两臂之间,眼眶却委屈得泛红了。
刚刚那个体育生?
今天上午去操场拍宣传片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结识了别人?
那个人能跟林老师聊得来?
谁能只花一个上午就让林老师这会儿惦记成这样,甚至还要抛下自己去找他?
陆钧行越想越憋屈,失禁的泪腺一点都不想给他面子,滚滚的泪水流出眼眶,看着可怜坏了。
他知道,占有欲太强就这点不好,聊天而已,明明只是一个再稀疏平常的举动,这会儿居然就已经让自己反应过度成这样。
林云笙的两只手主动攀上小孩的腰际:“非要我做这种事你才肯理我?”
陆钧行吸了吸鼻子,固执道:“所以你要找谁。”
“找陆钧行。”林云笙用掌心擦去小孩脸上的泪痕,“我在这个学校除了你还认识谁啊?”
陆钧行梗着脖子,刚才叫嚣的醋意现在卡在喉咙中间不上不下,他不服气地小声狡辩:“小乔姐不是也在学校里吗。”
林云笙耐着性子解释:“来你学校拍宣传片的事太高调,她为了帮我掩人耳目,早就开车去学校附近吃饭去了。”
“可以不用掩人耳目的,纸又包不住火。”陆钧行低眉垂眼,他虽然知道现在不是公开的好时候,但仍旧想跟所有人炫耀自己跟林云笙的关系不一般。
半晌,陆钧行又静了几秒,没头没尾地忽然开口道:“林老师,你现在说出我的三个优点。”
他不想问林云笙刚刚是怎么跟自己的同学遇上的,也不想问两个人聊了什么内容,他现在只想确认自己的位置。
见林云笙半天都没开口,陆钧行的一只脚熟稔地顶进年长者的两腿之间,他眼眶里的泪水差点又要蓄起来了:“只是三个优点啊,又没有让你讲很多!”
陆钧行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反应过度,但是、但是……
“喜欢哭、会耍坏心思、占有欲特别强。”林云笙抬起自己的手,掌心贴在陆钧行的面颊上,大拇指抚过他眼角的泪花。
陆钧行要被气死了:“这些明明都是缺点!”
陆钧行自觉难堪地抹着眼泪,他从与林云笙交往的第一天开始,就想着以后不要再随便流眼泪了。如果自己不够成熟稳重的话,又怎么托住林老师厚重的过往与心绪呢?
但是真的好难。
陆钧行到现在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失禁,可即便如此,他也仍然不愿意把林云笙放开半点。
“是优点的,宝贝。”林云笙贴身抱住了自己面前的人,“我也不讨厌你因为其中任何一项产生的情绪。”
林云笙刚刚趁着学生们都去吃饭了,也跟乔晗一起逛了圈文博中学的教学楼。
在通往高三那层的楼梯上,由低到高,贴满了所有主流211和985院校去年的录取分数线。
可能是因为昨天刚结束了一场模拟考,教室走廊两边堆满了成箱的卷子和资料,只剩中间一条小道可以勉强通行。
挂在每个班级对应的走廊外沿上的偌大横幅,红底白字,印着激人奋进的不同口号,其中依稀可见每位同学用黑笔签下的名字。
显而易见,在这层教室上课的学生们,每天都生活在极度的高压之下,好比在两座山崖间走钢丝,往前走是“再坚持一下就能成功”,但脚下两边全是“我真的受够了”的万丈深渊。
所以林云笙完全可以理解陆钧行现在突如其来的情绪,倒不如说,终于来了。
林云笙的鼻息轻轻洒在陆钧行的锁骨上:“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陆钧行低声嘟囔。
林云笙显然不信,但也没多说什么,还抱着小孩,等他慢慢与自我挣扎。
几秒后,陆钧行纠结道:“林老师,对不起,可能是我最近学习的压力太大了。”
“嗯,”林云笙蹭了蹭陆钧行的肩窝,“还有呢?”
陆钧行终于憋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大喊:“明明我才是林老师更亲近的人,你刚刚为什么不仅没看我,而且还先回了别人的话!?”
好的,真正闹别扭的原因出来了。
饶是林云笙也没料到自己居然是因为这个惹得小孩有了脾气,抬头去看眼前人,哭笑不得:“先回他的话是想让他赶快离开,谁知道你后来不理我了。”
陆钧行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林云笙直起身子,两只手轻轻捏了捏陆钧行两边的面颊肉,也算是报了自己被误会的小仇,“宝贝,你知道吗,你在楼道里朝我走来的时候脸色真的很差。”
陆钧行想拿自己的表演履历做反驳,明明他已经把情绪掩饰得很好了,但又想起上一次自己见完林暮南之后,林云笙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
“我当时都怕自己会忍不住当着别人的面开始哄你。”
陆钧行闷闷道:“那你现在这算哄完了?”
林云笙歪着头反问:“难道你没被我哄好吗?”
“没有。”陆钧行难得赌气。
“好吧,”林云笙也不恼,扬了扬下巴,“陆学长说说看,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点?”
这声“学长”叫得陆钧行心痒痒,他思量着下午运动会开始的时间,把能做的不能做的事情清单在脑海里列个遍。
“陪我睡午觉。”
“行。”
林云笙全都依着陆钧行,他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身上披着的风衣脱了,随手扔到不远处的椅背上,露出里面细腻的雾霾蓝垂感衬衫。
林云笙蹬掉福乐鞋,两只小臂环过陆钧行的脖颈,脚掌隔着白袜踩上他昂贵运动鞋的鞋面。
“学长,帮我脱裤子吗?”
第70章
过电般的酥麻感从尾椎一路通向心脏,陆钧行的眼神暗了暗,勾起唇角,算是应下了年长者的挑衅。
林云笙的两条长腿暴露在空气里,他弯起眉眼,环着对方后颈的手悄悄使劲,以此来换取陆钧行的主动贴近,最好能再索求到一个亲密的拥抱。
陆钧行拿他没办法,拍了一下林云笙的屁股以示报复,力道不算重,可却出乎意料的一声闷哼却从眼前人的喉咙里泄出了半个音来。
见状,陆钧行把脸埋进林云笙的肩颈,双手兜住他的腰臀,笑着将人腾空抱起。
这种感知的过程像是陆钧行遇到了千千万的水果,可他独独从中挑选出了一颗草莓。红色果实被陆钧行培育得饱满又柔软,哪怕有任何一点的变化都能被他尽收眼底。
或许也是因为陆钧行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年长者纵得无法无天,就算他直白地袒露坏心,林云笙也还是只会温着声嗔一句:“胡说八道。”
可事实却是陆钧行的一语成谶。
从门口到床边要不了几步路的距离,林云笙的脸颊逐渐发烫,耳尖是燥的,他正想起身去厕所自己想办法解决,却被陆钧行一把拉住,环着腰按坐回到了大腿上。
陆钧行垂下头,嘴唇落到林云笙的后侧颈上亲了亲,怀里人被惊得一个激灵,但仍然惯着对方紧随其后的舔舐。
太久不见的思念揉杂在这个吻里,直到陆钧行顺利地在年长者看不见的地方留下了一粒红痕,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场温存。
“我帮你吧。”说着,陆钧行的左掌随意一握,便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林云笙纤细漂亮的两只手腕。
偏偏林云笙乖顺地不做任何挣扎,只是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沿着禁锢住自己的手臂,偏头去看身后的人,眼神里乍一看还带着些许的可怜。
陆钧行的恻隐之心陡生,所以他才必须捆住那两只擅长反客为主的手,不然跟修炼了七千年的妖精比功力,自己是半点都比不过的。
陆钧行的掌心刚抚上去就听见了怀里人下意识的闷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云笙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湿漉漉的薄雾,他偏头想要索吻,却被对方后退半分给生生避开了。
林云笙的音调黏腻,难得委屈:“陆钧行……”
“喊我什么?”陆钧行又去吻眼前曲线漂亮的肩颈。
林云笙的眉头微蹙,下意识道:“宝贝?”
但没等来陆钧行的回音。
以前这样的事情大多都是由林云笙做主导,他从来没有像这样被冷落过。
林云笙不乐意了,他瘪着嘴,赌气似的把头转了回去:“坏小狗。”
陆钧行轻笑一声,他去吻林云笙裸露在外的肌肤,吻他温热的耳垂,吻他柔软的嘴唇,轻和得要年长者自觉不够,然后自己启开唇齿迎他进去加大力道。
很快,一股特殊的气味便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抽纸在书桌上,隔得太远,两个人都不想动。林云笙看自己双手还被束缚着,他索性抓起那一小块滑布料,笨拙地擦去陆钧行指尖上的湿痕。
“你帮我把乳贴撕了,我要去睡觉。”林云笙打了个哈欠,他这段时间忙的够呛,一直没怎么睡。
陆钧行愣了愣,掌心一松:“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贴在胸口凸起处的硅胶制品,”林云笙扯了扯自己的衬衣下摆解释,“这件衣服的版型前紧后松,真丝贴着胸口容易露点,我不太方便……”
突然,林云笙浑身微颤,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钧行居然没打招呼就直接上手把乳贴撕掉了。
“主动招我做坏事可不好。”陆钧行的指控理直气壮。
他看着手里梅花状的硅胶制品,有些新奇,话音刚落,又抬手把另一边的乳贴撕下了。
林云笙弯起眉眼:“宝贝,撕个乳贴而已,你对于坏事的判断阈值会不会太低了一点。”
“话不能这么说,”陆钧行低眉垂眼,继续去解年长者手腕上的束缚,原本做工精细的领带如今摊开一看早就变得皱皱巴巴,“现在要是在家里,谁知道你会不会被我按到床上。”
林云笙转了转手腕,见腰上的小臂松力,便直接面朝陆钧行站了起来。他的指尖跟逗小狗似的,轮流挑着陆钧行的下巴。
“宝贝,不用你按,我会自己爬。”
这句话多少有点故意挑逗的意思,林云笙把人赶去阳台搓黑丁之后,也确实自己爬上了陆钧行的床铺。
床单、被子、枕头,林云笙周身环绕着陆钧行的气息,他由着后来钻进被窝里的人把自己揽进怀中,闭上眼,沉沉睡去。
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睡在一张单人床上肯定拥挤,但谁都舍不得放弃这次来之不易的共枕。
最近这段时间,林云笙忙得几夜没合眼。他清楚,如果想要让工作室里所有人的拍摄资源都更上一层楼,不可能只仗着自己一个1839特等奖的名头。
这支宣传片是林云笙获奖后对外投放的第一个视频作品,势必会引起大众的关注。为此,工作室的所有成员们都对它花费了不少的心神,希望能让业内从一个本该中规中矩的项目里,看到独属于清姿工作室的创作能力。
中途,林云笙被手机的几声消息震动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翻身,摸到枕头边的硬物,迷迷糊糊地点亮屏幕看着陌生的手机壁纸,这才猛然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手机,是陆钧行的。
林云笙盯着上面显示的内容怔怔出神。
半晌,他支起身子,回头看了一会儿睡意正酣的手机主人,最后选择把手机塞回枕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样子,重新躺了回去。
下午一点半,闹钟响起,两个人起床。
自从有过第一次的使唤,陆钧行就享受起了给林云笙穿衣服的过程,尤其在看着仅自己可见的春光被一点一点地包裹在妥帖地衣物之下,他会产生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陆钧行撩起林云笙的雾霾蓝衬衫,替他粘上乳贴,又从床尾找出一条黑丁给林云笙穿上。
林云笙见自己给小孩的黑丁甚至没被放进衣柜里,忍不住调笑:“宝贝,平时要注意节制。”
陆钧行报复性地轻拍了一下年长者的翘臀,只觉得林云笙贼喊抓贼:“因为谁啊?”
林云笙笑而不语,大概还算满意陆钧行的回话,全都收拾妥帖后,两人便一道出了寝室楼。
林云笙上午按照分镜头脚本去各幢教学楼里勘了景,让乔晗到被选中的班级里录了上课的镜头,也用无人机把空镜和大远景镜头拍完了,只剩下主体的人物镜头。
陆钧行觉得林云笙在导戏时的状态与寻常很不一样,他虽然也会耐心指导演员们的动作与表情,但举止里却多了几分果断的掌控感。
现场的所有的演员、道具、灯光,怎么演、用什么、用多少都由导演一个人做最后的决定。
掌控欲就好像是刻在每位导演骨子里的本能,你必须控得了场子,才好把零碎的局部淬炼成一个统合惊艳的整体。
陆钧行面对镜头时的状态是所有学生里最没得挑的,他眼见着林云笙自然而然地掠过自己,把更多注意力分到了别人身上,寥寥无几的交流都快要坐实了网络上关于两个人负面关系的猜测。
拍摄的休息期间,椅子上的林云笙还在跟向他请教肢体动作的学生们解释正确的表演状态。
陆钧行在旁边跟乔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目光不到三十秒就要往林云笙那边瞟上一眼。
“老板这段时间抽烟确实抽得挺凶的,还经常会一个人拉着椅子坐到工作室的后院发呆。”乔晗没忍住叹了口气,苦恼滔滔不绝:“问老板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说,只叫我们别担心,夏光姐气得大叫,大余就差没给老板做满汉全席了……”
陆钧行抿了抿嘴,视线再度落到不远处的林云笙身上,他心下一动,当即迈开长腿,越过人群,在其他所有学生后知后觉地注视下,到年长者的身后站定了。
而此刻的林云笙背对着陆钧行,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仍旧时不时地低头翻看着脚本:“其实在面对镜头时不要想着怎么表演,你只要能做到忽略镜头,展示自己,就已经足够完成这支宣传片的拍摄了。但除此之外……”
前面的一群学生不禁瞪大眼睛,他们愣愣地看着陆钧行伸出手,把垂在林云笙耳边的几缕碎发细致地抓到了耳后。
林云笙的身形一僵,但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身后的人究竟是谁,他嘴边的话语不停,头不动,仍旧由着来了兴致的小孩继续拨弄。
陆钧行的指尖陷入林云笙的发丝,放肆地一遍遍捋过,再勾下自己左手腕上的头绳,熟练地替他绑完了一个漂亮的半马尾。
现在,陆钧行只要垂眼便能窥见自己中午在林云笙后勃颈上留下的红痕,他借着绑发的动作,拿食指在上面又揉搓了一圈。
除了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林云笙的另一面,不是此刻的正襟端坐,而是倚在自己怀里的腰身泛软,是脚趾忍不住的蜷缩,是被捆住双手时的无处安放……
林云笙感知着红肿处作怪的痒意,他抬起头,笑着看向自己眼前的学生们:“我刚刚说的你们听懂了吗?”
十几号人的视线在林云笙与陆钧行两个人之间来回流转,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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