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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倒是奇了,陆妘晨起后便再没见过萧怀野,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又或者,他就此消失了?
她心不在焉地舀着碗里剩下的粳米粥,嘟嘟囔囔道,
“白眼狼,好歹我也收留了他两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好生无礼……”
朝檀眨了眨眼,有些欲言又止,
“小姐这两日可是神思倦怠?怎么净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陆妘瞥了她一样,缓缓用手撑住下巴,出神开口,
“这两日发生的事超乎我的预料,我都还不明白呢……”
她揉着微涨的脑袋,撇了撇嘴,
“这酒后劲还挺大,你去给我熬碗醒酒汤来吧,脑袋晕得慌。”
朝檀应声称是,出去时把门也带上了。本就极为安静的闺房,窗外却突然传来咚咚的声响,待陆妘转头看去时,那位少年眼中含笑,拎着个纸包跳进屋里,往她桌上一放,
“尝尝这点心好不好吃,听说是京城里做得最精致可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妘闻言,视线在点心和萧怀野之间逡巡,
“你早上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个?”
萧怀野挑了挑眉,轻哼一声,
“怎么,有意见?来了此处还没好好逛过呢,还不许人出去透透气?”
陆妘这才后知后觉道,
“别人也能看见你了?”
萧怀野挑衅一笑,
“嗯,小爷我现在可不是幽魂了,看你怎么超度我。”
陆妘不知想到什么,轻蹙眉头,
“你从哪里偷钱买回来的点心?”
萧怀野抱手而立,显得愈发恣意,
“自然是赌坊,今日手气极好,若不是不想引人注意,我就再多赢些回来了……”
他凑近两步,眨着那双清亮的眼眸,
“你现在是不是很崇拜我,很想夸我?”
陆妘深吸一口气,淡淡看着他,
“萧怀野,人要脸,树要皮,你能不能别老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萧怀野白了她一眼,自己转身靠在柱旁,背对着陆妘,生气闷气来倒是好笑,
“是是是,陆小姐的话自然都对。”
陆妘扑哧笑出声来,走过去俯身探看,歪头道,
“真就生气啦?心眼到底有多小……”
正说着话呢,门外脚步声渐近,陆妘略显慌乱,将萧怀野推到窗外,小声道,
“如今你留在我院子里是不可能了,你先悄悄出去,在闲云楼外头等着我,等会儿我便过去。”
萧怀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似落叶般飘下,身形轻盈灵动,丝毫没有引起侍卫的注意。他不知道为何,如今本已没了束缚,自由来去,远遁江湖,可总也不想离开,这般轻易就答应陆妘,自己是魔怔了不曾?
他想不明白,更不愿意去细想,人生在世,难得糊涂,自当如此……
原本陆妘已然准备出门,却听见母亲身边的嬷嬷递话过来,请她和陆珩一会儿过去用午膳,又说父亲也在,陆妘只好应下。让萧怀野多等会儿也无妨,正好磨磨他的耐性。
陆妘垂眸一笑,拿起案上的书仔细看了起来。因着景深并不是每日都过府授课,只休沐时才得空,所以她不必每日都去书塾,上回景深留的策论她到现在还没头绪,是以十分苦恼。
她喃喃道,
“以术制衡朝局,又以何治民心呢……”
*
待陆妘来到前厅时,见哥哥站在门口并未进去,看这架势,是在等她了。陆妘扬了扬下巴,恍若不知,
“哥哥在这里站着瞧什么呢?为何不进去?”
陆珩抬眼朝她看来,挑眉道,
“今日父亲定是有话要嘱咐,你可别失言惹父亲生气,听到了没?”
陆妘轻笑,早知道他在这等着呢,摇了摇头,
“哥哥说什么?我怎的听不懂。”
陆珩深吸了口气,真想把自家妹妹吊起来打一顿,要知道平日他可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可总是被陆妘气得不轻……
“父亲素来不涉足立储之事,你就别在他面前提了。”
陆妘负手而立,梨花落在肩上,衬得人愈发出尘。
她睨了陆珩一眼,了然道,
“哥哥不是说自己要做个纯臣,并没有偏向哪位皇子么?这是怕我说漏了嘴,父亲责罚你吧。”
陆珩正准备反驳,王嬷嬷却出来了,
“公子和小姐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坐,这就准备传膳了。”
陆妘挂上甜甜笑,
“知道了嬷嬷。”
陆珩无奈一叹,不再多言,跟着妹妹进屋给父亲母亲请安。
*
陆妘坐在马车上,挑开一角帘子,见街上涌出许多人,不同寻常的热闹,偶有几句议论飘进来,便明白了大半。
白家回京,众人这都是赶去城门口看热闹的,多年沙场浴血,镇国公白溟的威望甚高。
遥想陛下登基之前,祁国乘虚而入,边疆三城沦陷,危急存亡之际,是白溟率兵迎敌,以少胜多,殊死搏斗,力保陛下登基而疆土收复,上一辈的人可都还牢牢记着呢。
如今年轻一辈,白玄少年将军,勇猛甚肖其父,银甲加身,更是英气逼人,民间皆云:白家兴,则国可安矣。
说起来白溟还有一女,闺名白玥,因生有不足之症,身子孱弱,所以鲜少出门。当年白溟将全家都带离京城,也曾有人担心这位小姐身体可还受得住边疆的风沙,只怕走两步便倒了。
陆妘撤手,坐直了身子,朝夕雾开口,
“他们兄妹二人总算回来了,不过今日宫中接风洗尘,应该过几日才能见着。白玄身体强健,冬天还能凿了冰面下水游泳呢,倒是不知白玥这几年身子可好些了。”
虽说她与白家兄妹常有书信往来,但总要亲眼见了才知道情形如何,陆妘掐着手指算起了时日,
“明后两日拜访镇国公府的客人不会少,便不去凑挤了,但三日后我还要去书塾听学……”
原本陆妘还算兴致勃勃,可提起镇国公府便想起来方才午膳后父亲似不经意的一句话,
“镇国公府毕竟是武将之首,朝中文武分流,日后来往还是注意着些才是。”
陆妘绞着腰间的玉坠穗子,闷闷不乐,夕雾说了几个笑话也没把人哄好。
直到她在闲云楼侧边下了马车,便对上那满含哀怨的眼睛,
“待会儿就来,你陆大小姐的待会儿是两个时辰?”
陆妘轻咳一声,强忍笑意,
“你也不必在门口干等着呀,朝楼内通报一声进去便是。”
萧怀野眼神幽幽,无语凝噎,
“我和楼里的人说了,他们非说我是骗子,小爷我能是骗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陆妘却不愿意相信,挑眉问,
“你怎么说的才能让人觉得你是骗子,是不是又信口开河了?”
萧怀野挠了挠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说我是陆小姐江湖上认下的大哥,有什么不对吗?”
陆妘缓缓抚额,连骂的力气都没有,径直走进楼内,这回总算没人再拦萧怀野了,他朝后头挑衅歪头,看着确实挺欠揍的……
苏鹤余正在屋里琢磨事情,浅闭着眼睛,闻得脚步声便扬声,
“小妘儿来了?”
陆妘熟稔坐下,轻飘飘回了一句,
“你就大我半岁,少占我便宜。”
苏鹤余微微一笑,起身却见她身后站着位少年,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看,可方才自己半点都没听见他的动静,似鬼魅般飘然出现。
她脸上的笑淡下,试探着问,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孤魂野鬼?”
陆妘嗯了一声,拿过盛消息的盒子,一条条扫过,
“上回他就见过你,这次你总算能瞧见他了。”
“现在他可不能再待我院子里了,这不,带他来找你。其实也不难养活,找一床被子来,让他睡地上就是。”
萧怀野剜了身前的姑娘一眼,
“我谢谢你……”
他转而含笑,看得苏鹤余发怵,
“楼主真是年轻有为啊,这样好的生意,想来匀给在下一间上等客房对楼主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在京城地界,在下就仰仗您了。”
苏鹤余哑然失笑,不住地朝陆妘点头,
“你说得一点没错,这厮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舌灿莲花,不可等闲视之。”
这个小忙苏鹤余自然会帮,就当楼里多了个唠嗑闲聊的,也省得陆妘不来她就无聊得慌。萧怀野原本就居无定所,住进闲云楼也适应得极快。
陆妘见天色已晚,出来逗留许久,若是再不回府,天就要彻底黑了,她已经准备离开,想了想却又转过身来,叮嘱萧怀野,
“你在闲云楼里不许对鹤余无礼,也不能给她添麻烦,我有空再过来,听见了没?”
萧怀野脸上分明写满不服,却还是耸肩道,
“听见了听见了,陆小姐唠唠叨叨,都快赶上寺里的老僧了。”
陆妘没忍住,捶了他一拳,落在萧怀野身上像棉花似的,轻飘飘没有力气,连步子都没让他挪动一点。
“对牛弹琴!”
陆妘说罢便朝楼下走去,那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入夜色。萧怀野和苏鹤余打了个招呼便回房里去,总觉得耳朵红红,怕不难猜到是谁在骂他。
*
这头陆妘狠狠骂了几句无赖,流氓,蠢才,不觉间便停在陆府门前。她定了定才掀帘出来,下意识搭上递来的手。
原本以为是夕雾,可当手碰到透凉的护腕时,陆妘才回过神来,抬头对上一张意气风发的俊美面容,他一身玄青绣蟒圆领袍衫,含笑而立,
“小九,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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