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府。
穆墚听完穆翃所言,顿时怒火中烧:“我看先前那一个月祠堂你是白跪了,不过自由了两日,就又无法无天了?”
因为穆翃宫门纵马一事,穆墚在打过他二十大板后又罚他跪了一个月祠堂,不得出门。除了半个月前穆翃举行了加冠礼自由活动了一日外,一直被关在大司马府。如今穆翃刚恢复自由两天。
“爹,我不过是想随陛下北上,晴晏哥能去,我就不能去吗?”
“他是陛下钦点一同前去阔苒的,你和他比?”
“那您帮我求下陛下,就说我想同晴晏哥一同北上去廉恒关和阔苒国,如何?”
穆翃早就想去边关看看了,何况这次还有机会见到阔苒独特的草原风光。
“你……”穆墚瞪大了眼睛,穆翃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爹,您别忘了我可是会说多国语言。晴晏哥他好像从五年前那场大病后,就把之前学的全忘了。此次去阔苒,我可以给他当翻译。这样我就有正当理由跟着去了。”
穆翃以前看的闲书中,有些是外邦人编撰,在锦国市面上出售。他为了看懂那些书,私下把各国语言都学了个遍。奇得就是平时课业门门不合格的穆翃,偏偏真的自学得不仅能看懂用各国语言编写的书,还能与外邦人交流。
穆翃因为这个特长,还被先帝称赞过。当初览文殿有一批外国典籍要翻译校对,先帝想加快进度就打算多找点人帮忙。
那时耿灼辅助岑劭处理其他事。先帝听闻穆翃也通晓各国语言,有意让他帮忙校对览文殿里存放的外国典籍。结果穆翃说他只喜看奇闻异事这类闲书,对览文殿里的典籍校对毫无兴趣。先帝也就再也未提过此事,穆墚也因此不满了穆翃许久。
“你当陛下和其他人都不会阔苒语吗?用得着你去给耿灼当翻译?”
“爹,陛下他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给晴晏哥当翻译。至于其他人,都有官职在身,肯定有自己的公事要办,总不能一直在晴晏哥旁边给他翻译阔苒语。我不一样,我没入仕,空闲时间多得很。我和晴晏哥的关系又很好,我给他当翻译正合适。”
“给耿灼当翻译都是借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去廉恒关。”
穆墚见穆翃是真心想去廉恒关,又想到孔旃此次也会前去,路上若有什么事,孔旃也可以护穆翃周全。于是思虑一番后,他还是答应了穆翃的请求:“马上就要入冬了,廉恒关居北,定然比京都的冬天更冷,你出去多带些衣物。若你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和大将军说,他定会帮你。”
穆翃听出了穆墚同意了他去廉恒关,立刻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爹!”
“行了,快起来。明日我就去和陛下说这个事。你切记此次外出收敛一点,别在陛下面前又犯浑。”
穆翃连连点头:“是是是,您放心。”
“行了,去忙你的吧。”穆墚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本书翻阅。
结果穆翃并没有立刻离开。
“说吧,还有什么事?”穆墚见穆翃如此,便知道穆翃有话没说完。
“明日阿鹕一家就要去岭南了,我和晴晏哥想去送送他。”
“……”穆墚合上了书,看着穆翃。
沉默了许久,穆墚才道:“罢了,就随你吧。反正以后你在京都,他在岭南,很难再见了。”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晴晏哥说!”穆翃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翌日。
早朝结束,穆墚将穆翃也想跟随众人北上一事告诉了岑劭。
“穆大人是说令郎考虑到丞相不会阔苒语,想做他的翻译?”岑劭想起来穆翃确实会各国语言,但以此为理由请求北上,穆翃还真是敢想。
“是。小儿说其他大人都有各自事务要办,但他却并无官职,可以随时在丞相身侧,为他翻译阔苒语。小儿虽然不才,但对于翻译他国语言,他还是有一定过人之处的。当年先帝也称赞过他这一特长。”
岑劭想了想让穆翃一起跟去也行,这样万一穆墚想趁他不在京都做些什么,定会有所忌惮。
“行。那就让令郎一同前去吧。”
与此同时,城门口。
“多谢丞相大人和穆兄。”段鹕接过了耿灼递来的包裹,包裹上恰好有一朵用笙绣绣法绣成的金银丝线交错的牡丹花。
穆翃连连摆手:“不用谢我们,你照顾好自己就行。还有,你别叫我穆兄了,你忘了我行过冠礼了?以后叫我广羿哥。”
“行。”段鹕点了点头。
“哎,你们还别说,我爹虽然前段时间罚我跪祠堂,但这冠礼可是没给我落下。”穆翃很满意自己的冠礼。
穆翃冠礼当日,穆墚免了穆翃的罚跪,于大司马府宴请各方宾客,场面异常宏大,轰动整个京都。
听穆翃提起加冠礼,耿灼有那么一瞬的失落。
这时,负责押送段滐一家人去岭南的解差走到了耿灼身旁:“丞相大人,这时辰到了,我们还要赶紧押送他们去岭南呢。”
耿灼当即恢复了正常神色:“行。”
解差押送着段滐一家离开了。耿灼和穆翃也回了城。
到了岑劭北上的当日。
趁着现场正在清点人数物资,穆翃走到耿灼身旁,小声对他说:“晴晏哥,你说陛下怎么把安王世孙也带上了?”
此时,岑劭正坐在玉辂上,在他的身侧是一名衣着华贵的幼童。此幼童正是安王世孙岑晅。
耿灼心想:怪不得岑劭将离京期间的事宜放心交由岑茌处理,原来岑劭将岑晅也带了过来。世人皆知岑茌极其重视岑晅,岑劭将岑晅带在身侧,就不用怕岑茌会趁机做什么不利之事了。
耿灼虽然明白岑劭此举何意,但却故作不知:“陛下和安王世孙这对叔侄关系向来好。此次阔苒国的可汗邀请陛下去阔苒游玩,陛下带上安王世孙一同去看看阔苒的草原风光有何不可?”
在堆放货物的马车中,有一辆是专门用来存放岑晅的行李的车。
穆翃看着那辆车,忍不住感叹:“他才五岁,就算出趟远门,那也犯不着带这么多东西吧。陛下还真是喜爱安王世孙。”
耿灼望了望不远处装着穆翃行李的三辆马车:“那也没你带的多。你都带了些什么?”
“旅途能带动的我都带了点儿。我这不是有备无患吗?你和其他人要是少什么,随时来找我拿。”
耿灼见随行官员快要将人数和物资清点完了,转身准备上车:“行了,回你马车上吧,该走了。”
“好吧。”穆翃只好回到了他的马车上。
耿灼见穆翃离开了,便也登上了马车。
没多久,马车外就响起了陈公公的声音:“丞相大人,陛下说安王世孙想听你讲讲笙州的民间故事,特意准许你和他同乘一辆车。”
耿灼的心触动了,原先他并未料到北上阔苒,岑劭会带上他。现在,他更未料到岑劭会让他与其共乘一车。
天子玉辂,臣何德以共乘?
耿灼望着前方,出神地呢喃了句。
不过只一瞬,耿灼就换上了平日的笑颜:“陈总管,你告诉陛下,承蒙陛下厚爱,但我觉得还是在自己马车里自在。等到了廉恒关,我再给安王世孙讲笙州的故事。”
“这……”陈公公无奈,只好离开。
耿灼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了,于是在马车里静待队伍出发。
结果没等到队伍起程,却先等来了岑劭。
“耿爱卿这是要朕亲自来邀请,才愿意给朕的皇侄讲笙州的故事?”
岑劭的声音近在耳畔。耿灼心下一惊:他居然亲自下了玉辂来到了自己的马车旁。
耿灼抬手挑开车帘,俯身走了出来。他一眼就望见了岑劭面带笑意站在他面前。
冬日曦光,虽不炽热,但却透亮,照得岑劭衣服上用金丝绣成的暗纹泛出光彩,伴着岑劭含着笑意又不失帝王威仪的俊朗面容,一同映在了耿灼的眼底。
“耿爱卿,注意脚下。”岑劭伸出手,准备扶耿灼下车。
天子亲邀,臣何才以蒙此恩?
耿灼并没有伸出手回应岑劭,而是自行下了车。
岑劭让耿灼同他并排而行去玉辂那里。
岑劭的玉辂与耿灼的马车相隔并不远。但耿灼在岑劭的身侧走着,却觉得这路比莲澄到丹怀的距离还要长。
岑劭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侧的耿灼。耿灼今日穿的虽是一身淡蓝色的长袍,但他琼林玉树之姿却是分毫未被掩盖。反而因这淡蓝色的衣着,多了分清雅之气,仿若山巅之素雪,更若深夜之明珠。
岑劭还注意到耿灼素日来含着笑意的面容,此时似乎带了些不一样的情绪。但耿灼此时所思究竟是何,他不知。
到了玉辂旁,岑劭先行一步上去。而后他又一次向耿灼伸出了手:“晴晏,上车。”
这次,耿灼犹豫地将手略微探出。而岑劭却是紧紧地握住。
此时,风将玉辂顶盖四角的白玉龙纹风铃吹得发出清脆的响声。铃声伴随着风声,连同岑劭的声音,一并拂过了耿灼的心上。
“谢陛下。”耿灼登上了玉辂。
随后,队伍启动,按着事先拟定好的路线,北上廉恒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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