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地问一句,郁先生,您很闲吗?”季云菏莫名其妙被郁元敬拉到了他的车上,虽然没有不爽,但还是想怼他一句。


    郁元敬抬头看向身边的人,他少年感极强,桃花眼中满是不驯的神采,正带着三分揶揄的笑意,向自己看来。


    “我不闲,”郁元敬微微一笑,“我只是怕有人赖账,答应过别人的事,转眼就忘了。”


    季云菏啧了一声,不为别的,前世他还真是这样的人。


    法场经文几万字,他通读两遍就能记得大概,可谁约了他吃饭,不在约定时间之前打电话,他是铁定不会记得赴约的。


    “不会赖账,”季云菏掂了掂手里刚刚从卫生间地上捡起来的手机,“那郁先生,加个微信?”


    其实他并不知道手机密码,不过面容就能解锁,密码他打算一会儿暴力逼迫系统告诉他。


    郁元敬依言扫了他的微信,加上了好友,还正经地把自己的名字打在对话框里发送了过来。


    加了好友,季云菏放肆起来:”郁先生不闲还跟着我出来,不会是对我有所图谋吧?”


    郁元敬还没说什么,系统先笑了出来。


    “宿主听说过人生三大错觉吗?”


    “啧,”季云菏果然还是看这个贱了吧唧的系统很不顺眼,“我不是指他对我的□□有图谋,我是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说是探究,可不带恶意,说是好奇,可他又似乎非常了解我。”


    他在心里和系统对话,郁元敬则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季三少觉得我对你有什么图谋呢?”


    和一人一系统说话,还不能说串,季云菏觉得这真是对自己的一大挑战。虽说他一手画圆一手画方玩得还不错,可一句话在心里说,一句话用嘴说,似乎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我哪儿知道,”季云菏索性把系统当个屁放了,“我一直都觉得郁先生是个非常正直的人,怎么会这样揣测你呢?”


    郁元敬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意味深长地笑了,“但愿你一直如此。”


    “你看,”季云菏把系统捞回来,“他果然不太对劲,这个心口不一的样子多像一只老狐狸。”


    系统觉得这个宿主比自己要贱得多,“我觉得心口不一这个词还是留着形容你自己比较合适。”


    季云菏挑了挑眉,正要接着骂,却发现车驶进了一个别墅区,速度慢了下来。他向窗外一看,见不远处的一片区域阴云罩顶,就猜到那地方应该是宋致的家,果不其然,车子缓缓地停在了黑云边缘。


    下了车,季云菏敏锐地感觉到异常。


    这里的风似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就站在漩涡中心,如同站在山谷,周围都是高耸的山墙。


    又或者说,像是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块缺失的空气,无论多少风奔赴而来,都不能填满。


    除此之外,宋家这片别墅区的风水倒还不错,大概房价也不低,想必建成的时候就找人专门看过。


    别说已经找人看过风水,就算找个荒野旧宅住进去,以郁元敬那一身耀眼的功德,宋家再是他旁系又旁系的亲戚,也能护得严丝合缝。


    只要家中没有进脏东西,万万不该是宋致惹了这一身骚。


    看来,这次的事还真未必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处理。


    季云菏跟在郁元敬之后下车,他也用不着人推,自己操控着轮椅前行,季云菏就跟在他身后,抬头打量别墅院子里的陈设。


    不看不要紧,一看季云菏就挑了挑眉,感慨道:“真是好一个黄泉路啊。”


    从院门通向别墅门口的路上,铺着宽大的青石板,左边则一溜儿栽了九棵槐树,茂密的树荫下,原本很宽敞的路看上去都如同羊肠小径一般细窄曲折。


    宋致听见了他的感叹,吓得打了个哆嗦,“大师?您说什么黄泉路?”


    季云菏正要和他说一说这九棵槐树究竟触犯了多少条禁忌,别墅大门一开,一位女士站在门内的大屏风跟前,气势汹汹地指着他骂道:“你还有脸不让我堕胎?!”


    她骂声清脆,响彻庭院,就连系统都吓了一跳:“嚯,这女人中气真足,不是说她怀孕了吗?宿主该不会看错了吧。”


    季云菏走在中间,很遗憾地成为了那个被指着鼻子的。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还有点好笑。


    “半吊子系统别乱讲话,“季云菏心道,”怀孕是以人气养生气不假,但若母体气势磅礴,就算孕育生命也能正气不倒。看他家宅院如此布置,女主人怀象依旧健康无虞,可见宋家平日便积德积福,是个和善有爱的好人家。“


    只是这样的好人家,却要被有心之人算计。


    真是倒霉啊倒霉。


    季云菏又看了看宋夫人的面相,果然是有福之女,命中带儿女双全,聚财敛气的好意头。宋致娶了她,再借一缕郁元敬的气息,只要过了眼下这一劫,以后必然能够事事顺遂,生生不息。


    也不知道帮了这样的人家,上天能降下多少功德给他?


    季云菏老毛病又犯了,手里暗搓搓捋着暖乎乎的功德金光,看着郁元敬那一身灿金,不仅眼馋心热,连手都痒了起来。


    想rua。


    也不知道像郁三爷这种人物,能不能给rua。


    *


    见到宋致带了好几个客人回来,女人也懵了,愣了半天,有点臊得慌,一边又把几人往里请:“那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宋致还带了客人回来,让您见笑了。您请进,请进!”


    她的目光落在郁元敬身上,似乎认出了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了宋致好几眼。


    宋致介绍道:“这位是郁家掌门人,郁元敬先生。”


    猜测被证实,宋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十分懊恼自己刚才的作为。宋致又隆重地介绍季云菏,“这位是我今天结识的季天师,他在婚宴上救了我一命,也是他算出来你可能要去打胎,让我快点给你打电话的。”


    “天师?”宋夫人还在满脸堆笑中,听到这个词直接懵了,“你是说天师?”


    其实宋致对天师这个概念并不是很了解,但宋夫人却是很相信玄学的,隔三差五就要到玄学世家去参拜,自然也知道天师意味着什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么年轻?!”她惊呆了,说话都有点结巴,“天,天师不都是百岁老人吗!”


    季云菏微微一笑,“夫人觉得,我今年多少岁了?”


    他说得慢悠悠,很有种仙风道骨的意味,这让宋夫人不由自主地怀疑起来,打量他一下,觉得自己很敢说:“嗯……三十?”


    季云菏笑而不语。


    宋夫人肃然起敬:“四十?”


    季云菏哈哈大笑。


    宋夫人眼神灼灼:“五十?!”


    季云菏背着手,心想,说出来吓死你,这具身体今年高寿十九!


    *


    “哎呀,郁先生,季天师,我家老宋平时也不怎么细心,如果有什么无意中冒犯到了,可千万担待一二。”宋夫人到最后也没猜出来季云菏多大,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把两人请进别墅,引到沙发上就坐。


    郁元敬微微颔首:“应该的。”


    季云菏则忙着看宋致家中这些奇奇怪怪的摆设,发现这人几乎把所有能触犯的风水禁忌全都碰了个遍,一时无语凝噎。


    一进门的那扇屏风,又宽又阔地挡在眼前,把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绕过屏风一看,客厅的正中央摆了一个巨大的敞口鱼缸,左手边的对角则搁着一个大花瓶,花瓶后面应该是窗户,挡着厚厚的一层窗帘。


    楼梯在东南角,墙边挂着一张瀑布流水图,楼梯下面的角落放了一棵大仙人球。


    伸长了脖子看完了一楼的陈设,季云菏抿了抿嘴唇,有点意犹未尽,又往上看了看,有点想去二楼再参观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次让他大开眼界。


    回过神来,季云菏就发现眼前的三个人全都眼巴巴地盯着他——郁元敬大概只是冷淡地看——宋致有点紧张地问道:“大师?我家是哪里有问题吗?”


    季云菏沉吟了一下,还是诚恳道:“宋先生不如问,是哪里没问题的好。”


    宋致当场倒吸一口冷气,宋夫人也吓得脸色微白:“季天师!我家的风水可是请过大师看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啊?”


    郁元敬都已经转过头去,慢慢扫视着室内的装潢了,闻言也看过来,漆黑的眼眸格外有存在感,季云菏一不小心和他对上眼神,愣了三秒,突然失笑。


    他本来不想这样唐突地问,只是郁元敬总这样盯着他,让他老不自在。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直言不讳,“那个,郁先生,您刚刚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您失散多年的狗。”


    郁元敬:“……?”


    他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重复道:“我失散多年的,狗?”


    “那我是什么?”


    季云菏没想到这人居然能接上他的梗,一时间反倒是他自己不知道接什么了,犹豫了一下:“猫?”


    郁元敬挑了挑眉,居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猫不错。”


    “哈?”


    郁元敬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说,猫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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