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烟也不抽了,转头诧异地看向季云菏。
“小伙子能掐会算啊,”他稍稍正了正身子,“听说这次有大师一起过来,难道你不是明星,是大师?”
【什么情况我靠?季云菏猜中了?】
【这有什么难,蒙的吧?】
【楼上蒙一个试试?能蒙中废祠堂和赶人出去的先后顺序,难道还能猜中调转房子朝向这种事?】
季云菏垂眸微笑,“您看我像什么,我就是什么。”
直播画面里,清瘦的少年轻轻低头,额前碎发在阳光下颤动,将疏疏落落的树影再次分割,化作细碎的斑驳落在脸颊上。
他似乎打了个禅机,又或者只是随口一说,但却莫名地令人信服,令人心驰神往。
坐直了身体,大爷把烟两口抽完,急着问:“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来过,小辛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很简单,”季云菏把饮料递到大爷手边,自己也拧开一瓶喝了一口,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小辛村如此闭塞,当年又没通电通网。废祠堂,驱赶村民这等巨变,总不可能是内部自己说发生就发生了的。”
“我问您是何时抽到过这样的好烟,您便说知道我想问什么,那这两者之间必有联系。那么,自然就是有外来者让小辛村发生改变,也让您尝到好烟了。”
“至于房屋朝向,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您水烟袋杆的方向指向南方,而桌上有茶杯四只,我用这一数一方位来算小辛村房屋之变,算了个二十四年前。”
季云菏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大爷水烟袋杆上点了点,反手装模作样地掐了两下手诀,笑了,“您说,这些事情的具体年份,是否是二十四年前呢?”
大爷目瞪口呆,浑浊的眼珠滚了两下,最终定在了季云菏掐着一个四的手上。
“你……您真的会算?”大爷说话都有点颤抖了,连称呼都改了敬语,“是,就是二十四年前……我记得那年先是来了一群警察,然后又来了一帮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人,去了村长家里,没过多久,村长就让人关了祠堂,又提着好烟好酒来,让我们离开小辛村。”
“我们本来确实是想走的,可是……小辛村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这里的男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开始我爹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妹妹嫁给了村子里的人。她男人成天对她又打又骂,我们要是真的走了,恐怕她也没命了!”
【woc,真的准了?这季云菏神了?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本事!】
【二十四年,这个数该不会是剧组透露给他的吧……这也太准了】
【是啊是啊,季云菏不是季家少爷吗,他家也有娱乐公司来着!】
【楼上多吃吃瓜吧,他刚被养兄抢了未婚夫,还被爆出受到豪门虐待,想也知道季家不可能给他出钱买答案。】
季云菏凝神听着,皱皱蹙眉思索。
这种闭塞的小山村,对媳妇不好是寻常事,只是有一点他很在意。
一开始他以为,大爷虽然住在了小辛村,但和村中人没有过多的来往,因此才会被赶出村去。
可是,大爷的妹妹已经嫁了小辛村的人,兴许他娶的老婆也是小辛村出身,既然已经有了姻亲,又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村长连姻亲都防着,不得不让他们离开呢?
还有来的那些警察,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才让警察千里迢迢地来到这个闭塞的小山村?
郁元敬一直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打量着季云菏细瘦的胳膊。
这时却开了口:“老先生,您的妹妹现在如何了?她的孩子们呢?”
季云菏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
这也是他想问的。
姻亲被排斥,想必这个姑娘也不会被接纳,就算父母兄弟在不远处为她撑腰,终究不能事事参与其中。
“我妹妹早就没了,”大爷神色黯然,“她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再生第二个女儿的时候难产没了。女儿倒是留住了,不过我们也没见过几面,不知道被她爹嫁到哪家去了。”
“小辛村缺姑娘,家家户户养女儿的时候稀罕着呢,到了年纪嫁给别家,能换厚厚的彩礼。至于自家娶来的媳妇,却都刻薄着。”
【靠,真不要脸,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地方……】
【这种地方还少吗?姑娘们擦亮眼啊,女生不让上桌吃饭的,生了儿子才给领结婚证的,男人不止是外表那样子!】
季云菏捋了一遍思绪,又想起一个他十分在意的点。
“小辛村门口挂了一盏红纸灯笼,您知道吗?”
大爷愣了一下,“好像瞧见过,怎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天灯。”季云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三,过两天便是中元,开鬼门的日子。按照传统,不祭祀的地方要点天灯,用红纸蒙住灯笼,从早点到晚,好告诉过路的鬼魂,这里是阳间。这叫避阴躲煞,也算是祈福的一种。”
“只是……”季云菏挑了挑眉,“只有那种得了恶疾,且是被折磨多年而夭的小孩儿死去的地方,才挂鲜红的纸灯笼,否则应该挂暗红色的灯笼。”
“火灾之后去世的那三个小孩子听说已经十岁往上,算不得夭折,而且是急病而亡。只有这三个小孩死去的话,不该挂鲜红的灯笼才对。”
大爷皱着眉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村口那户人家,叫金国的,是我妹妹男人的弟弟,他家之前有个小孙子得了什么病,从小就身体不好。拖着拖着拖了这么多年,前两个星期没了,算算岁数,应该正好九岁。”
季云菏打了个响指,“那就是了!谢谢大爷告诉我这么多,这两盒烟您拿着抽,我就先回去了。”
问到了想问的,季云菏也不打算在这里耗时间,就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大爷却叫住了他,满脸恳切,神色殷殷,“小伙子,你能不能给我算算,我那个苦命的外甥女儿现在在谁家受苦呢?我想去看望她,每次都被小辛村的人挡回来。我实在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好惨啊,大爷对妹妹真好,外甥女儿也一直想着。】
【怎么不见他问问外甥……】
【救命,楼上怎么乱开炮,想也知道外甥平时是可以见得到的啊……】
季云菏无奈地摊摊手,“大爷,我顶多能帮您算她嫁了没,过得好不好,身体如何。嫁到哪家去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算得准呢?”
大爷紧接着说:“那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我外甥女儿名叫金珊珊,你们是要进村的吧?你帮我留意一下,这个人到底嫁到了谁家去……他们一直不让我探望,我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生怕孩子已经没了……”
他说得哽咽,浑浊的双眼蒙了雾气,很是伤心。
季云菏叹了口气。
他一向不愿理这些繁杂事,认为有缘自会相见,无缘便是错过,也不应该懊悔。可大爷这样情真意切,他若拒绝,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那好,我会多留心的。”他到底把这事应承下来,只是心里却总是有些惴惴。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
季云菏跟郁元敬回到了祠堂,此时下午已经过半,导演组正在树荫底下乘凉,段安挽着袖子端着水盆,站在院子里和他们说说笑笑。
她身材颀长,这样站着确实很有姬圈天菜的感觉,利落而干练。
看见季云菏回来,段安放下水盆,“小云菏!你聊完回来啦?”
“嗯,聊完了,”季云菏也笑着招招手,“安安姐打扫完了吗?要不要我来帮忙?”
段安笑着拒绝,“不必了,马上就好,只剩收个尾了。”
季云菏没什么事干,索性跟着导演组坐在了树荫底下。
郁元敬不愿意跟他们挤,远远地坐着不过来,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季云菏丢给他一颗洗干净的水蜜桃,笑着勾了勾手指,“你想什么呢?”
郁元敬下意识地接住,手里凉丝丝沉甸甸的,垂头看了眼晕着粉红的水蜜桃,又看了眼季云菏相同颜色的眼尾,他心中突然爬上三分悸动。
手指在蜜桃薄如蝉翼的皮上捻了捻,当即把皮搓破了一小块,流出粘稠香甜的汁水。
他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人的脸,说不准也是这样的手感。
轻薄,脆弱,一掐就冒出甜汁儿,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见郁元敬出神,他索性站起来凑到对方跟前,歪着脑袋问:“我说元先生,你到底想什么呢?”
难道是在思考小辛村的事?没想到大总裁也有着一颗推理心啊。
季云菏摸摸下巴,如是想到。
然而郁元敬一向实话实说:“我在想,皮真薄,一掐就坏。”
“??”季云菏看向他手里那颗水蜜桃,表情一言难尽,“哥,那是一颗桃子……”
【啊啊啊啊让我去死吧!桃子!桃子!在座的淑女想到了什么?】
【啧啧啧楼上的发散思维真不戳!】
【他真的在说桃子吗?我不信,我看是在说云菏的小脸蛋吧!】
【对啊对啊,云菏的小脸蛋!快来给妈妈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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