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刻意提起, 温静语几乎不会想起梁肖寒这个人。
隔了这么久没见，他的长相在她脑海里已经有些模糊了，以前伤神的种种也是无迹可循。
他好像瘦了点, 五官轮廓也更加清晰, 都说一个人的眼神变化是最明显的, 现在的梁肖寒少了几分桀骜，多了几分沉冷。
此刻他站在这里, 回忆又像浪潮一般卷土重来, 温静语没什么感今怀昔的触动, 她只是警惕他此番过来的目的。
以及她无时不刻都在关注的, 周容晔的情绪。
“梁总。”
周容晔也礼貌打了声招呼，比起温静语的担心，他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今天真是热闹了啊, 刚刚还碰见冯越了，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不知道内情的人，蒋培南对于梁肖寒的出现显然是喜大过惊。
“不是。”梁肖寒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听说周先生在这儿, 我才特意跑这么一趟。”
语毕他瞧了眼蒋培南身旁的空位，问道：“和你们拼个桌, 介意吗？”
问这话时，他盯着的人是周容晔。
“当然不介意，请便。”周容晔淡然回应。
温静语有些坐不住了,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 梁肖寒压根没理她，她能用什么理由赶人家走呢？
桌子底下, 周容晔依然没松开她的手，还紧了紧力道以示安抚。
侍应生过来添杯，梁肖寒道了声谢后继续说：“今晚有些唐突了，酒费就记我账上吧。”
“不必。”周容晔晃了晃手中的窄口干邑杯，眼皮轻抬，“已经记过了，梁总尽管喝便是，不用拘束。”
蒋培南按捺不住，刚想插嘴说一句这里就是周容晔的地盘，但一想到好友的身份暂时还未公开，悬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都是朋友，千万别客气”。
“听说蒋总上个月喜得贵子，道一声晚来的恭喜。”梁肖寒与他碰了碰杯。
“感谢。”蒋培南举着杯子轻抿一口，“梁总呢？结婚也有些时候了，有身份升级的打算了吗？”
梁肖寒没急着回答，他垂首盯着杯中的琥珀色酒液，再抬头时目光掠过了斜对面的温静语。
“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我和钟家那位正在办理离婚手续。”
此话一出，蒋培南的表情最是震惊，也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梁肖寒挑起眼尾，不在意道：“迟早的事。”
短短四个字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众人皆知梁家和钟家是大张旗鼓的商业联姻，利益也跟着绑死，除非发生了什么严重的意外状况，这段关系应该是不能轻易改变的。
可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蒋培南也不好刨根问底，打了几句哈哈就把这个话题晃过去了。
接下来的交谈内容十分正常，三个男人你来我往，聊的都是些商业圈里的新鲜事，言语间置换一些信息差，连一直沉默的温静语都渐渐放松了神经。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
酒过三巡，蒋培南才渐渐品出气氛中的一丝不寻常。
从梁肖寒出现的那刻起，温静语就没说过一句话，不但不打招呼，看起来还有些安静过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人不是多年好友来着吗？
而且周容晔也有一点不对劲，他的酒量虽好，可平常都是点到为止，很少像今晚这样，只要是敬他的酒，通通来者不拒。
七百毫升的干邑白兰地才开封没多久，就在不知不觉中见了底。
温静语瞧在眼里，忍不住出声提醒：“少喝点。”
“没事。”周容晔宽慰她。
他看着她面前已经空了的鸡尾酒杯，又问：“要不要喝水？”
温静语点点头。
周容晔唤来侍应生，还特意嘱咐要温水，不要加冰块。
“阿晔，你现在真是心细如尘。”蒋培南忍不住打趣他，只不过用的是粤语。
周容晔也接下了这句话：“当然，要看对象是谁。”
水端上来后温静语道了声谢，她微微侧身，脖子上的丝巾在不经意间偏了位置。
而梁肖寒此刻的眼神正好落在她身上。
那白皙皮肤上的暧昧红痕清晰又刺目，像一把利刃，毫无防备地捅进梁肖寒的心脏。
漆黑眸子蓦地缩了缩，卷起翻腾痛楚，手上紧握的力道像是要把酒杯捏碎。
“你也喝，解解酒。”
温静语把杯子递给周容晔，看着他喝下几口自己才接过来，继续用着他喝过的水杯，动作自然，亲密无间。
梁肖寒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敛起晃荡心神，悠悠开口道：“周先生，听闻您酒量不错，我也想切磋切磋，今晚就是个好机会，不如我们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被点到名的周容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直视他为空气的温静语就抢先开了口，语气不耐：“谁要跟你切磋？”
她算是看明白了，梁肖寒虽然也喝了不少，但他在一直有意无意地给周容晔灌酒，是不是针对，她心里有数。
梁肖寒晒笑一声，他早已忍得牙根发紧。
这女人今晚从头到尾都在无视他，现在对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为了维护周容晔。
心里烦闷，于是说话也开始夹枪带棒：“怎么，你要挡酒？”
温静语正想发作，身旁的周容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温温。”
昏暗光线中，他的瞳仁明晰透亮，深蕴着一如既往的沉稳和坚定。
“先让阿中送你回去，好吗？”
明明是询问的语句，却透露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口吻。
“我……”温静语并不想走。
周容晔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了句没事的，然后捡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阿中就来了，温静语不太情愿地起了身，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别喝太多。
下行电梯里，她收到了周容晔的简讯。
【别担心，明天见。】
温静语怎么可能不担心，回程的路上她一直心神不宁，还暗骂了梁肖寒三百回合。
阿中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之后就要告别返回，温静语拦住他的去路，要了人家的手机。
她低头在屏幕里输下一串号码，交代道：“这是我的电话，周先生要是喝醉了或者收不了场，你一定要打给我。”
阿中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场面能难住老板，但还是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希阑的高空酒吧里，蒋培南是彻底被刚才的场面给弄迷糊了。
温静语对梁肖寒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然后又被周容晔莫名其妙支走，到现在那俩男人居然明里暗里地开始拼酒。
一切就像拼图碎片，已经完整摆在面前，至于怎么拼凑，就看他的想象力够不够大胆。
这场酒局持续到凌晨，离开的时候最清醒的人居然是蒋培南。
周容晔的醉态虽然不明显，但他也是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进的电梯。
至于梁肖寒，还是方励赶到场扶着出去的，他的脚步已然有些虚浮，只是不服输强打着精神罢了。
阿中取了周容晔的车停在酒店楼下等人，方励说他们的车也在边上，蒋培南确认两位爷都有人安排之后才安下心离开。
然而他还是放心得太早了点。
方励要上驾驶室的当口，梁肖寒居然推开他抢先一步坐了进去。
他被丢在原地，连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喊出来，梁肖寒就一脚油门往前，斜着逼停了正准备出场的黑色库里南。若不是阿中反应及时，此刻怕是已经撞了上去，向来处事不惊的他也被这举动吓了一跳，爆了句粗口。
“周生，没事吧？”
周容晔坐在后排，阿中转头去确认他的状态。
“没事。”
周容晔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抬眼恰好看见梁肖寒从驾驶室里出来，脸色沉郁地走到他的车旁，抬手敲了敲玻璃车窗，似是有话要讲。
“周生。”阿中在征求他的意见。
周容晔冲他摇了摇头，缓缓降下车窗。
因为他喝酒不上脸，所以瞧着比梁肖寒要清醒许多。
“梁总还有事吗？”
后脚赶来的方励连声道歉，他想拉开梁肖寒，却发现这人根本连扯都扯不走。
抛弃一晚上都在强装的镇静，梁肖寒借着酒劲也不管不顾了起来，冷声道：“周容晔，乘人之危应该不是你的作风吧？”
“这话有意思。”周容晔听罢弯了弯唇，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挺好奇，乘了谁的危？”
“温静语不在，你不用拐弯抹角。”梁肖寒嗤笑，“我跟她认识多少年，你才认识她多久？不过是被你捡了个趁虚而入的机会，你信不信，她最后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
隐藏的乱流在空气里涌动，一触即发。
方励急忙出来救场：“周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梁总今天喝得有些醉，胡言乱语别往心里去。”周容晔好像并没有被这些话激怒，面容沉静，声线平稳地讽道：“你们梁总醉没醉我不知道，满脸写着的不甘心倒是挺明显。”
方励有些错愕，身旁的梁肖寒已经俯身捂着胃，看样子是醉透了，难受的劲头也上来了。
“还是扶他回去早些休息，梦里什么都有。”
这话落下后，车窗也跟着缓缓合上了。
“阿中，走吧。”
“可是……”阿中目视前方，微微蹙眉。
跑车的车头还挡着他们，这条出口通道并不宽敞，四周都是造景绿化带，两辆车并行已是极限。
周容晔阖眼靠在车座椅背上，神情已浮上一丝倦意。
阿中刚想说自己下去让他们挪个车，后排就传来一道冰冷男声。
“那就撞开。”
第42章
温静语回家之后一直没有睡着, 阿中的电话是在凌晨两点多打来的。
他的语气很寻常，冷静阐述了周容晔喝醉的事实。
“醉得厉害吗？”
“刚从酒吧出来的时候还有意识，在车上就睡着了, 到家之后吐了一回, 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还没有去看。”
温静语还是放心不下，决定现在就去一趟月央湖。
“需要我来接您吗？”
“不用。”温静语起身去柜子里翻找衣服, “我直接打车过来快。”
“那您上车之后记得把车牌号发给我。”
阿中知道, 周容晔喝醉了没什么, 大晚上的温静语要是出点岔子, 后果只怕谁也承担不起。
“好，你到时候在小区门口迎一下我就行。”
在车上的时候，温静语给张允菲打了个电话, 她无比庆幸自己这位好友是个典型的夜猫子, 电话接通后对方果然还醒着。
“菲菲，帮我个忙。”温静语开门见山道。
张允菲有些担心：“大半夜的，怎么了？”
“我现在要出门，崔老师他们都睡了, 我留言说你喝醉了要去照顾你，明早你要是接到我爸妈的电话, 可千万别露馅儿。”
“哦哦好的。”张允菲应完声才觉得不对，“诶等等，你现在要出门？！”
“对。”
“去哪儿啊？”
“下次再解释。”
张允菲看了眼时间, 想确认自己没理解错温静语的意思：“不回家了？”
“嗯，今晚不回家。”
“……”
温静语到达月央湖壹号的时候, 那辆岩灰色宾利已经在门口等待，车子驶入南区, 十八号的庭院大门缓缓推开，阿中直接将车子倒进了停车位。
下车后温静语才留意到，边上的库里南被专用车衣罩挡了个严实。
别墅里大灯亮着，这会儿家政阿姨也没歇下，厨房还准备了小米南瓜粥，就怕周容晔胃吐空了会难受。
温静语进门后第一句话就问：“周先生怎么样了？”
“刚刚上去看过，人还在卫生间里，怕是又吐了一回。”
温静语接过家政手里的热粥和牛奶，又叮嘱道：“看看家里有没有解酒药。”
“应该是有的，我等等送上来。”
温静语点头：“辛苦了，送完药您快去休息吧。”
“好。”
周容晔的卧室在二楼，温静语还从来没进去过，房间门虚掩着，等她推开进入一瞧，内置浴室的门果然紧闭着。
她将手中餐盘原地放下，敲了敲门板：“周容晔，你在里面吗？”
浴室里有动静，但被水声覆盖，听着不太真切，温静语问了几遍都没有人回应，又怕他出事，干脆转下了门把手。
才推开一点，门又被人大力关了回去，还从里面上了锁。“温温，等一下。”是周容晔的声音。
“你还好吗？”
“没事。”
紧接着又是马桶抽水的声音，看来吐得不轻。
“需要我帮忙吗？”
“没关系。”
既然能回应，那想必还是有些自理能力的，温静语这才放下心来。
她重新端起餐盘四处打量，这卧室是个套间，外面是影音室，有沙发和投屏，往里走才是睡床和衣帽间。
不管是设计还是装饰，都延续了周容晔贯来低调又精致的喜好，他应该是拍卖会的常客，温静语总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艺术拍品。
就比如那张贝里安的云片柏矮桌，居然直接被他当成了茶几使用。
温静语往那上头放下餐盘的同时，家政阿姨也把解酒药送了上来，连带一小杯温水。
又等了几分钟，浴室门终于传来开锁声，温静语下意识望过去，结果这一瞥看得她眼睛都发直了。
周容晔是赤着上半身走出来的。
他明显用水拍过脸，额前碎发已经完全被打湿，水珠沿着下颚流到了脖子上，又有几滴顺着锁骨滑过胸肌，然后是紧致的腹肌，最后消失在人鱼线附近……
要命的是，他腰间的皮带也是松开的。
温静语从未这样近距离观察过男性的身体，何况还是这么有看头的身材，宽肩劲腰，肌肉比例刚好，皮肤看起来也很是细腻光滑。
要不是周容晔此刻的醉态，她觉得自己还能再盯着欣赏一会儿。
他明显是强撑着意识，从浴室门口走到沙发旁的这几步看起来轻飘飘的。
“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
温静语怕他摔倒，这样的大高个她可扶不起来，于是连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周容晔干脆卸了力，长臂一晃圈着温静语倒在了沙发上。
男人的肌肉紧实，皮肤还带着凉意，倒下的那一刻硌得她生疼。
“温温……”
周容晔半个身子压着温静语，整张脸都贴在她的肩窝处，灼热呼吸萦绕着丝丝酒气，他应该是刷过牙了，酒气里还参杂着沁人的薄荷香。
“你好重。”温静语艰难将他扶起，但周容晔还是赖在她身上，“还难受吗？”
他看起来是真的没什么力气，眼睛闭着，长睫轻颤，面色透着一丝苍白，温静语抚了抚他的脸，果然和身上一样凉。
“吃点解酒药就去床上躺着好不好？这样会感冒的。”
好在周容晔的酒品不错，醉成这样也没有撒酒疯，顺从地让温静语给他喂下药，又喝了点粥，这才躺到了床上。
担心皮带的金属扣头会硌到他，温静语干脆替他将皮带从腰间抽走。
她发誓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但抬眼看见周容晔这样毫无防备地横躺在柔软大床上，一股热意还是冲上了温静语的脸。
这男人现在看着，怎么都是一副予取予求，任凭欺负的模样。
房间里开着地暖，温度渐渐攀升，卧房也不知用的是什么熏香，跟周容晔身上的雪松味十分相似，不是浓郁的味道，而是隐隐约约地飘渺在空气里，时不时冒出来勾得人心痒。
温静语适时阻断自己的遐思，扯起被子将周容晔盖了个严实。
终于把人安顿好，她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落在客厅，下楼取完返回卧室的时候，周容晔身上的被子又被他掀开了，精壮的胸膛完全暴露在外。
温静语叹了口气，走近之后想替他掖一掖被子，结果手腕突然被人擒住。
周容晔半睁着眼，有些迷离地喊了声“温温”。
他的眼型偏长，眼睛偏内双，眼皮耷拉着的时候褶痕明显，睫毛不密但很长，遮掩着氤氲眸色。
温静语一时竟然分不清他是清醒还是迷糊的。
“怎么了？”
她俯身想去查看，谁知周容晔下一秒掀开了被子，顺手一扯将人带到了床上。
“你别走。”
周容晔从身后拥住她，又用被子将两人紧紧裹住，被窝被他的体温烘得很暖，四周都是他铺天盖地的气息。
温静语失笑：“我没打算走。”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温静语转头用余光去看他，果然又阖上了眼。
时间已接近凌晨三点半，温静语探手关掉了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下角落一盏昏沉夜灯，借着一丝光线想拿起手机设个闹铃，结果屏幕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地亮了起来。
来电伴随着疯狂震动，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虽然没有备注，但温静语知道是谁打来的。
她还没找他质问，这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也好。
温静语按下通话键，放低嗓音“喂”了一声。
“温温。”梁肖寒的声音沙哑，穿过话筒打破了一室寂静。
“你是不是有病？”温静语毫不客气道，“你给周容晔灌了多少酒？你到底想干嘛啊？”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不等我？”
“我说了我会处理好一切，我和钟毓马上就要离婚了。”和酒吧里的剑拔弩张不一样，梁肖寒此刻的姿态放到不能再低，“温温，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我要给你什么机会？梁肖寒，你……”
温静语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探出一只大手，强势地夺走了她的手机。
周容晔压着沉冷声音，伴随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怒火，朝着听筒那头干脆道：“滚。”
然后通话被直接挂断，温静语的手机也被他扔到了地板上，发出突兀响声。
温静语愣住了。
她没见过周容晔生气的样子，平时哪怕是大声说话也从来没有过，今晚可能是酒劲上头，他的耐性和教养也压制不了心口那股怒意。
“周周。”
温静语转过身子和他面对面，刚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炙热的吻就压了下来。
周容晔自己都是天旋地转的，但他根本不给温静语思考的机会，湿软舌尖长驱直入，似乎要汲走她的所有氧气，让人晕在自己怀里才好。
到最后，温静语发现自己的嘴唇都被他咬得发痛。
周容晔放开她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将头贴在她的颈窝处。
温静语出门的时候随意找了一件套头卫衣，但也是加绒的款式，此刻被周容晔严丝合缝地抱着，滚烫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温静语很快就出了一层细汗。
“周周，我有点热。”
她扭了扭身子想透口气，但是发现无济于事，这男人的胳膊太沉了。
“就睡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我知道，但是我衣服太厚了，你这样抱着着我好热，能不能让我先把手放到被子外面？”
“我要抱你。”
“……”
沟通完全失败。
温静语干脆放弃，她里面还穿了一件吊带背心，只能想办法在被窝里先把卫衣脱了，否则她真的怀疑自己会中暑。
周容晔的胳膊就挡在她腰上不肯撒开，温静语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卫衣从身上扯下，毫不留恋地丢到地板上，这才舒服了一点。
床垫松软，热意灼人，肌肤与肌肤紧贴，薄薄的吊带背心成了最后一层阻碍。
温静语可气地发现，自己居然睡不着了。
她垂眸一看，眼前的始作俑者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43章
温静语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 恍惚间身旁的暖意离开了她，紧接着浴室又传来不太清晰的水声，她想醒来看看, 但是眼皮根本抬不起来。
又将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 那股暖意便伴随着一阵海洋般清冽的香气再度围绕住她。
卧室窗帘的遮光效果极好, 温静语完全从睡梦中睁开眼时四周还是一片昏暗，这让她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她依然被人拥在怀里, 只是抱着她的那个男人看上去神清气爽。
“醒了？”
周容晔半靠在枕头上, 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温静语含糊地“嗯”了一声, 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这个动作有些稚气, 带着一种刚睡醒时的毫无防备，看得她身旁的男人眸色渐暗，慢慢收紧了搂在她腰上的大手。
“几点了？”温静语的嗓子有些沙哑, 音量很小。
“十一点了。”
周容晔边回答着, 吻就落在了她的额头上，脸颊上，然后渐渐往下。
“嗯……我还没刷牙。”温静语挡着嘴不肯让他亲。
周容晔轻笑一声，又低下头, 温热湿意贴在了她的锁骨和肩膀上。
温静语瞬间清醒了很多，她掀开被子一看, 自己昨天穿的那件棉质长裤还在，但是上身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吊带衫，那只不太老实的大手正在衣摆附近徘徊。
最重要的是, 她的手臂好像蹭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
周容晔的气息变得又沉又乱，他没穿衣服, 露在被子外面的肌肉线条紧绷，皮肤也越来越烫。
温静语是彻底醒了, 她立刻推开那颗即将埋在她胸前的脑袋，翻身下床。
“都十一点了？”她用故作惊讶来掩饰失律的心跳，“我先去洗漱。”奔向浴室的途中温静语根本不敢回头看，门关上之后，她才把滑落肩头的细细吊带扯回原位。
镜子里的人长发散乱，脸上已是绯色一片，就连其他地方的肌肤都泛着轻嫩的粉。
冷静过后，她才意识到这里是周容晔的浴室，岛台上放着他的牙刷口杯，旁边还有正在充电的剃须刀，就连护肤用品都充满了男性气息。
他应该是早就起来了，替温静语准备好了新的洗漱用品，整齐地码放在高脚柜上。
温静语先用洗脸巾擦了一把脸，然后拆了新的牙刷挤上牙膏，结果刷到一半的时候浴室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她含着满口泡沫，侧身望向来人。
周容晔裹了一件藏蓝色浴袍，敞开的浴袍里面除了一件丝质睡裤什么都没穿，就这么靠在门框上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
温静语刷牙的动作没停，目光也在他身上流连，从那张英朗俊脸开始，然后重点逐渐偏离，划过腹肌之后又往下，最后落在了睡裤的某一处。
支起的帐篷好像还没有偃旗息鼓。
她立刻收回视线，佯装无事发生，低头漱起了口。
擦拭着唇边水渍的时候，关门响动应声而起，温静语以为周容晔出去了，一口气还没松完，抬头就发现这人站到了她身后。
“怎么了？”她没话找话。
周容晔双手环胸，身子懒散地倚着一旁的高脚柜，浴袍依然没系上腰带，但他好像完全不介意温静语会看到什么。
“洗好了吗？”
“还没。”温静语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碎发，“我在想要不要洗个头发。”
其实她昨晚在家洗澡的时候就顺带洗过了。
周容晔唇边漾起笑意，突然直起身子，朝她慢慢靠近。
“很香，不用洗。”他从背后揽过她的腰，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温温，昨晚辛苦你照顾我。”
“还好，你喝醉了也挺乖的。”温静语说完又换上一副严肃表情，“但是以后不许这么喝了。”
她顿了顿，又道：“谁让你喝都不行。”
周容晔抬手将她脸侧的碎发拨到肩后，俯在她耳边说：“好，什么都听你的。”
不知不觉中，两人又紧贴在了一起，周容晔身上有浴液的香味，混合着男性的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温静语的呼吸再次变得不稳，她试图找回理智。
“你今天是不是要回香港了，几点的飞机？”
“不急，晚上才走。”
背心下摆已被推高，温静语极力不让自己去在意他手上的小动作，却没办法忽视身后一直硌人的触感。
“温温。”周容晔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欲。
他将她的身子翻过来，两人面对着面。
“我忘了准备。”
温静语的眸子水雾粼粼，显然也是动了情。
“准备什么？”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也变了，颤得发软。
“草莓味的糖。”
他的暗示太隐晦，温静语一下没听懂，周容晔就这么直白地盯着她，等她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热意直接冲上脸颊。
他说的是，草莓味的Condom。
“所以你得帮帮我。”
温静语攀着他的肩膀，胸口随呼吸起伏，周容晔抓住了她的右手。
“可以吗？”
温静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干脆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周容晔早就忍出了薄汗，他抱着人往后退，将温静语抵在墙上，然后引领她找到位置。
温静语是第一次接触，她发现，不管是触感还是size，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且好烫。
她捏得紧，也不得要领，力道还没个轻重，周容晔疼得倒吸一口气，再次抓住她的手。
“要这样。”
浴室里开着暖气，温度好像越来越高，混乱的喘.息声也分不清是谁的，温静语一直不敢低头，周容晔哑着嗓子逗她：“想不想看看？”
“……看什么？”“看它为你稍息立正的样子。”
“……”
温静语的内心天人交战，她当然是好奇的，但又觉得羞耻，周容晔看她煎熬，于是继续用没羞没臊的话哄她。
最终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
温静语快速地低了一下头，那一瞥好像被火灼烧似的，她迅速挪开视线，立刻把脸埋进周容晔的怀里，然后就再也不肯看了。
收拾残局的时候，温静语手酸得抬不起来，小臂肌肉都发了紧，周容晔拽着她走到洗手池旁，亲自为她打上泡沫，边洗边给她按摩。
他的睡裤也是没眼看了。
温静语脸上的热意未消，也不肯与周容晔对视，安静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周容晔用干毛巾给她擦手的时候，突然提问：“你觉得怎么样？”
“嗯？”
“验货通过了吗？”
“……”
温静语羞赧道：“周容晔，限你半小时内不许跟我说话。”
周容晔嘴角的弧度在扩大，闷笑声震荡着胸腔，他俯身往她唇上啄了一下，终于决定不再逗她。
“收拾好了下楼吃饭。”
……
周容晔先出了浴室，等温静语慢吞吞走出去的时候，卧室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刚才的旖旎还历历在目，温静语望着正中央那张大床，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些不可名状的画面，她立刻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昨晚扔在地板上的卫衣已经被好好叠起，搁在了床尾凳上，温静语捡起穿好，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找不到了。
跑到外间影音室才发现，她的手机正摆在矮桌上，旁边还放了一个未拆封的同品牌最新款手机。
温静语疑惑地走过去，近距离观察才看到手机的右上角边框有一小块凹陷，应该是周容晔昨晚随手一扔的成果。
外观虽然有瑕疵，但一点都不影响使用，而且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还犯不着拿个新手机做补偿。
温静语暗叹周容晔的心思太细腻，她的脾气虽说不怎么样，可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
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消息，是崔老师问她回不回家吃午饭，看来昨夜的借口找得很成功，爸妈并没有起疑心。
回完消息温静语就打算离开卧室，新手机她没拿，依然摆在原位。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家政阿姨，说是来取需要干洗的衣服，其中就包括了周容晔昨晚穿的那件外套。
那件衣服被温静语顺手挂在了立架上，她怕家政注意不到，于是帮忙取下。
检查衣服口袋的时候，她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卡。
正是周容晔在酒吧里出示过的那张的卡。
卡本身没什么特别的，白底银边，常规大小，拿在手里触感很好。
唯一吸引温静语的是卡面上的图案。
蓝白相间的旗帜，致恒集团的象征。
卡身翻到背面，没有任何特殊标识，只是在最底下有一小行文字。
【No.01 Chow】
无数个问号瞬间从温静语心底翻涌而起。
她记得，“Chow”是“周”的港拼，可是周容晔为什么会有致恒集团的东西？结合昨天酒吧员工的表现来看，这张卡的作用非同小可。
难道他是致恒的合作伙伴？那这个编号01又是什么意思。
思维发散之际，家政抱着衣篓从浴室出来，朝她打了声招呼：“温小姐，那我就先把衣服拿下去了。”
“好。”
温静语捏着手里那张卡，疑问像泡泡一样越吹越大，她决定还是亲自问一问周容晔。
餐厅里，丰盛午宴已经摆好了桌，叉烧拼脆鹅，酿焗鲜蟹盖，白灼响螺片，鸡丝炖官燕，全是色香味俱全的粤式珍馐，正中间还摆着一尾豉油清蒸的红纹老虎斑。
开餐在即，只是不见周容晔的人影。
温静语在家里晃了一圈没找到人，最后还是在院子的花架下发现了他。
和卧室里放浪不羁的形象不同，周容晔已经换了一身打扮，米白色的针织毛衣卷起了袖口，露出一截清晰腕骨，手里捏着一只透亮的青瓷茶盏，偶尔抬手送到嘴边，目光却停留在那棵盛放的腊梅树上。
一派庄重君子，风度翩翩的正经模样。
温静语靠近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周容晔朝她莞尔。
“温温，过来。”
温静语紧挨着他身旁的木椅坐下，右手插在兜里捏着那张硬卡，正想出声询问，谁知下一秒周容晔就掏出了手机。
“茵茵和她的爸爸妈妈想跟我们来场视频通话，可以吗？”
“视频？”
温静语有些错愕，周皓茵的爸妈，那就是周容晔的哥哥和嫂子。
他没有父母，那他们就是他最亲的家人。
“不方便的话下次再聊也行。”周容晔说着就要收起手机。
“可以。”温静语摁住了他手里的动作，“但是我连妆都没化，现在看起来还行吗？头发呢，乱不乱？”
“不乱。”周容晔轻抚着她的脸颊，“很漂亮。”
视频接通后周皓茵先露了脸，她那边已是深夜，客厅的灯还大亮着。
“Miss温，小叔！”她开心地冲镜头招招手，“新年快乐呀。”
“茵茵，新年快乐。”温静语也微笑招手。
“Miss温，我让我老豆和妈咪跟你打个招呼。”
“好呀。”
说着周皓茵就开始调整镜头角度，还不忘提醒周容晔：“小叔，你往边上靠一靠，不要挡着Miss温的镜头，今天主要不是看你。”
周容晔：“……”
周皓茵应该是找了个手机支架，镜头拉远后摆得很稳，温静语也调整了自己坐姿，让自己的脸可以尽量清晰地展露在镜头前。
视频那头也有了动静，先进入画面的是一个年轻妇人，穿着一件朱红色的圆领针织衫，头发干净利落地盘在脑后，鹅蛋脸柳叶眉，皮肤保养得极好，脸上的笑容很温和，气质更是优雅出众。
温静语感慨，周皓茵的眉眼和神韵简直像极了她妈妈。
初次见周容晔的家人，她心里本来就紧张，但是接下来入镜的这位却让温静语彻底震惊了。
这位气场十足，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这就是那位，只能在搜索引擎和财经新闻上才见得到的商界传奇，周启文。
第44章
这场视频通话进行得很顺利。
和温静语想象中的不一样, 周启文和柯佩婷都非常亲近随和，尤其是周启文，在他身上几乎感受不到什么身居高位的架子。
视频途中柯佩婷口渴了, 还是他主动起身去倒的水, 妻子说话的时候他就盯着她看, 满心满眼的爱意都快溢出屏幕。
整个聊天过程，温静语都感受到了十足的尊重。
他们没有上来就打听温静语的工作和家庭, 而是主动和她分享了很多与周容晔有关的趣事, 甚至是生活中微小温馨的琐事, 提到周皓茵在路海补课的那段时间, 夫妻俩同样表达了真挚的感谢。
视频的结尾，周容晔才有机会插话和他们打招呼，然而他们交代得最多的是, 一定要好好照顾温老师。
所以家风的重要性就体现在这里, 周容晔是如此，他的家人也是如此。
最开始的惊诧在那十几分钟里被慢慢消化磨平，温静语终于搞清了那张卡的来历，等周容晔挂断了视频, 她也将兜里的卡掏了出来，轻轻拍在桌面上。
“周致？”
温静语好整以暇的望着眼前男人, 喊出这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
这回惊讶的人变成了周容晔。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温静语用指尖点着卡面上致恒集团的标志，斜了斜嘴角：“我还不傻，知道有搜索引擎这种东西。”
周容晔挑着眼尾：“你还搜索过致恒？”
“拜托。”温静语睨他一眼, “致恒是我们乐团的首席赞助。”
“哦是的，你不说我都忘了。”
“……”
温静语被他的风轻云淡给刺激到了,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语气渐冷：“你不觉得需要跟我解释一下吗？搞了半天我连自己男朋友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周致先生。”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尤其重，兴师问罪的架势瞬间摆起，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温温。”周容晔也收起了疏懒表情，认真道，“你知道的就是真实的我，周致不是真名，周容晔才是。”
一顿午餐的功夫，周容晔将周家的情况以及周致这个名字的来历都交代得事无巨细。
在周启文十九岁那年，周家父母老来得子，怀上了一对龙凤胎，其中一个孩子就是周容晔。
致恒集团成立于七十年代，跨入九零年代后正好处在旺盛的发展时期，商场上尔虞我诈，树大招风，难免有犯红眼病的对家，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周容晔母亲怀孕的消息并没有对外透露，保密工作一直持续到生产那天。
但不知道是谁先漏了口风，周家多了一对龙凤胎的事情被传到了外头，就在周容晔母亲坐月子期间，一伙绑匪看准了时机和安保疏漏，绑架了龙凤胎中的女儿，也就是比周容晔早出生五分钟的姐姐。
这件事在当时造成了很大轰动，纸媒兴盛的年代，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在争相报道，这给绑匪带去了很大压力，同时也给警方的侦破工作增添了非常多的麻烦。
后来人是找到了，但也没了生命迹象，刚出生的婴儿，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世界就在襁褓中断了气息。
此事对周家的打击非同凡响，周容晔的母亲在月子里急出了一场大病，自此之后身体的健康状态也是每况愈下。
在已经失去一个孩子的情况下，对剩下的那个孩子就更是百般重视，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容晔都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周家干脆对外界编了一个假名字，将他的个人信息做到彻底封闭。
而周容晔的母亲始终不放心他在香港的生活，所以周容晔的童年，有将近一半时间都是在母亲的家乡京市度过的。
在周容晔高中的时候，他母亲因为身体和心理的长期煎熬郁郁而终，爱妻如命的周老先生也在次年离世。
后来周容晔去了英国求学，再到新加坡，用的都是真名字，也没人会把他和周家二公子联系在一起，直到现在回了香港，听从兄长的建议接触了家族事务，周致这个名字才慢慢地和他这个人有了关联。
但因为致恒换领导人这个举动的牵涉面太广，在官方正式公布消息之前，他的身份都还是保密的。
温静语安静听完这一切，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样跌宕起伏的经历对她来说太不真实，也离她的生活太远。
虽然事情发生的时候周容晔也只是个婴儿，但那毕竟是血肉至亲，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
现在为了她，他选择重新将这些伤口撕开展露，平静述说的表面下承受了什么，温静语不敢想象。
“周周。”
她轻唤着，眼神中流露出的哀戚和怜爱让周容晔心颤了一下。
他笑了笑，对她展开双臂，温静语毫不犹豫地从餐椅上起身，贴在他的怀里。
周容晔就这么搂着她去了客厅，自己靠在沙发上之后又将人抱到了腿上。
正在做事的家政人员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于是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明这些情况的。”
“你道什么歉。”温静语双手攀着他的脖子，微微皱眉，“我们在一起也没多久，本来就需要慢慢了解。”
周容晔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那刚刚是谁又差点生气了？”
温静语莫名觉得自己理亏，况且她现在对他的愧疚之情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想也没想就说了一句：“虽然不能保证效果，但我会尽量改改自己的脾气。”
“不用改。”周容晔的视线挪到了她粉嫩的唇瓣上，“你脾气挺好的。”
“你认真的？”温静语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有时候好像是挺……”
她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周容晔不再压抑自己的心猿意马，低头把她后面的话通通堵住。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吻，温静语又坐在他的腿上，周容晔很快就有了感觉。
“温温，你是内疚了吗？”
“有点。”
“那就陪我去睡个午觉。”
他贴着她的唇，嗓音低沉惑人，好像带了一把勾子，若有似无地勾着温静语全身的感官。
然而温静语根本不敢动，她已经感觉到某个地方在逐渐壮大。
“周容晔。”她的脸颊开始发烫，“我怀疑你在PUA我，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他低低地笑：“对你需要什么脸皮。”
于是刚起床吃完午饭的两人，又回到了卧室。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完全被打开，这会儿就只拉上了薄薄的纱帘，光线充足，倒是打破了一些旖旎氛围。
两人和衣躺下，周容晔替温静语掖好被子，接着从背后拥住她。
温静语的心脏跳得很快，但过了好一会儿身旁的男人都没有动静，就只是搂着她，中间还隔着一层被子。
真就纯午睡？？
她试探着清了清嗓，制造出一些琐碎声响，终于引起了周容晔的注意。
“怎么了？”
温静语诚恳道：“你不难受吗？”可能是她问得过于直白，周容晔愣了愣，热意又胀了几分。
“难受。”
隔了几秒她又喊了他一声，问道：“你跟别人，有过吗？”
“没有。”
“那你平时……自己解决吗？像浴室里……”温静语是真的好奇，也带了一点故意。
周容晔闭了闭眼，忍住心中翻腾叫嚣的火焰，但最终理智还是落了下风，他扯开两人中间碍事的被子，将温静语抱了过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温温，你确定还要再跟我聊这个话题吗？”他眸子里的温度烫人，“手不酸了？”
浴室里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温静语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但她忽略了自己现在的姿势，又不小心蹭到了某个地方。
周容晔倒吸一口气，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疯狂捶打着禁锢，眼瞧着就要突破极限。
“周周。”温静语的瞳仁已经覆上了水色，她的手在他裤腰附近徘徊，“要不要我……”
周容晔眉头紧锁，如果温静语再碰他，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得住，毕竟手边没有措施，他不想让她发生一点点意外。
这个午睡的馊主意，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容晔突然“靠”了一声，在温静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翻身下了床。
温静语有些懵，她看着那道紧绷僵直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
周容晔回香港的航班定在晚上七点，最晚五点也要从家里出发了。
两人中饭吃得晚，下午那样一番折腾之后也不饿，于是临出门前温静语亲自下厨烧了一碗汤面，和周容晔一起分着吃了几口。
上车时，温静语发现那辆被遮得很好的库里南不见了踪影。
“诶，车子呢？”她指了指旁边空着的车位。
周容晔淡然道：“拿去保养了。”
前排司机心生唏嘘，透过后视镜快速地往后排瞥了一眼，老板说这话时神色如常，波澜不惊。
其实车子一大早就被拖去维修了。
谁又能想到那辆库里南的惨状，这么结实的车子，前脸和大灯撞得一塌糊涂，车漆从车头直接划到了侧面，光是单个部件的维修费用都可以买一辆车了，损失的价值怎么说都有七位数。
现在却被他一句轻飘飘的“保养”给盖了过去。
去程的路上，崔瑾给温静语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手机被她压在兜里一直没听见，到了机场才发现崔老师的未接来电。
温静语连忙回了个电话过去。
崔老师冷冰冰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这个家你不打算回了是吗？”
温静语的心“咯噔”一跳，立刻应道：“马上回来了。”
“抓紧时间，你表叔他们今天来路海拜年，晚上和姑姑一家约了吃饭，我们先出发去餐厅了，地点我已经发给你了，千万别迟到。”
挂掉电话后温静语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着装，等会儿还得先回家换一身衣服。
“怎么了？”周容晔发现她的表情有些无奈。
“没什么，我妈妈的电话，催我去吃饭。”
“等会儿让司机送你。”
“好。”
温静语收起手机，周容晔盯着她的动作，挑眉问道：“怎么没用那只新手机？”
“这手机没坏呀，还能用好久。”
“边角不是磕到了吗。”
温静语突然扬起嘴角，踮起脚伸手揽住周容晔的脖子，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那我更得好好留着，这可是你吃醋的证据。”
周容晔一愣，然后也跟着微笑，眼底又全是纵容和宠溺。
他圈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问道：“什么时候回香港？”
“得初七以后了，到时候跟爸爸妈妈一起来。”
周容晔“嗯”了一声，又问：“我能来接你们吗？”
温静语顿了顿，她理解周容晔的意思，但一想到父母那番“不能远嫁”的理论，又怕他们会为难他。
她很了解崔老师和温院长，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变通的人，但是需要时间突破。
这也间接造成了她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想要的东西不会直接跟父母开口，而是先旁敲侧击搞清楚态度再做决定。
“周周。”
温静语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鼻息间全是他身上好闻的雪松清香，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
“没关系。”
周容晔轻抚着她的发顶，是跟她说的，又像是跟自己说。
“慢慢来。”
第45章
司机将温静语送到嘉和名苑之后让她先留步。
紧接着后备箱打开, 在温静语瞠目结舌的表情之下，司机拎出了六七个精致礼盒，说是周先生早就准备好的, 要送给温家父母的新年礼物。
崔老师和温院长已经提前去了吃饭的餐厅, 闵芝和姜莲也不在家, 温静语在小区物业管家的帮助下将这些东西运了回去。
除了常规的燕翅鲍参，最醒目的是一只几斤重的金钱鳌鱼胶, 温静语在香港也生活了一段日子, 知道粤港澳地区钟爱食花胶, 但这么大这么厚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当晚餐聚会结束, 一家人回到家里的时候，都被这堆名贵礼盒给震惊到了。
温静语绞尽脑汁，正想着要怎么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时, 崔老师突然发话了。
“看来菲菲最近生意做得不错啊。”
温静语：“……”
也是, 她报备的是去张允菲家，崔老师的逻辑没问题。
“这孩子每回都这么客气，你也真是的，人家给你你就收啊。”崔老师怪嗔道, “咱得备些回礼，菲菲明天有没有空？让她来家里吃饭, 刚好表叔他们上门做客，我多准备点菜。”
张允菲在温家向来不算外人，家里关系好点的亲戚也大半都见过她, 所以崔老师毫不见外地邀请她来参加家宴。
“好，我问问。”
于是大年初三的下午, 张允菲准时准点跑到温家来报道了，倒不是为了这顿饭, 而是她那颗八卦之心已经膨胀得快要爆炸了，恨不得将温静语铐起来细细审问一番。
温家表叔携家带口来拜年，还有两个六七岁的孙辈，家里一时间热闹得不行，再加上张允菲这么个会活跃气氛的，更是逗得闵芝和姜莲合不拢嘴。
“菲菲，你怎么又拿东西来了啊？”崔瑾指着她拎来的礼物问道。
“啊？”
“你也太客气了，昨天拿了那么多东西，今天又拿，以后来家里什么都不许带，记住了吗？”
张允菲一脸不解，这时低头沉默的温静语却忽然撞了撞她的肩膀。
多年默契让张允菲立刻心领神会，她笑道：“这些都是我爸妈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崔瑾笑着嗔了她几句才走开。
张允菲阴测测的眼神扫到了好友身上。
“等会儿要怎么解释，你好好想一想哈。”
温静语嘴角扯起一丝笑，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又在客厅和长辈寒暄了一阵，两人就找借口上了二楼，直奔温静语的房间而去，可是还没走到门口，温静语就发现自己的房间门被人打开了。
表叔家的两个调皮娃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上来的，此刻正在温静语的梳妆台上瞎捣鼓，开了她几支口红，画得台面上到处都是印子。
温静语两眼一黑，可是对着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好发作，她尽量让自己好声好气：“不可以在这里玩哦，楼下有玩具，你们去找婆婆要好不好？”
两个都是表哥的孩子，其中那个大点的晃晃悠悠举着一个盒子，好奇问道：“小姑姑，这个是什么呀？绿绿的好漂亮。”
她手里的盒子开了盖，里面正是周容晔送的那只翡翠手镯，不太稳地悬在边缘。一旁的张允菲早就没了耐性，故意粗着嗓子吓唬他们：“别人的东西不可以乱动，不然我就告诉你们老师咯。”
正在找孩子的表嫂这会儿也上了二楼，看到自家孩子闹出的动静，她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静语，是我没看住他们，头一回人就不见了。”
她批评了孩子几句，从他们手里夺过盒子，离她近的张允菲顺手接了过来。
“你看看这些口红都要多少钱，我转给你，真的不好意思了。”
表嫂的态度很诚恳，温静语的气也消了大半，她懒得计较：“没关系，也不值几个钱。”
“那我去拿块布把你这桌子擦干净。”
“没事儿，我自己来。”
送走他们之后温静语立刻关上了房门，收拾残局的时候她发现坐在床上的好友一直没出声。
“这么入迷干嘛呢？”
张允菲正死盯着那只镯子，表情是说不出的纠结复杂。
她没回答温静语的提问，而是突然翻身下床，以一种虔诚姿态将盒子小心地放在了被子上。
因为从事的是珠宝行业，她有随身带强光手电的习惯，就和车钥匙挂在一块儿。
温静语也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看着张允菲对那只镯子打光。
半晌后，张允菲又以一种更虔诚的姿态，将镯子轻轻地摆回盒子，然后突然卸了力，跌坐在地毯上。
“姐妹。”她的声音有些虚脱，“我现在手心里全是汗。”
“怎么了？”
一直旁观的温静语也走到了床边，她看了眼镯子，问道：“是不是太假了？我看你表情就知道了。”
“我靠。”张允菲突然激动起来，“我靠靠靠靠。”
“……”
“你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俩小鬼的手要是稍微不稳，砸掉的可是一套千万级别墅。”
张允菲想到刚刚那一幕腿都要吓软了。
她扶着床沿，伸手也将温静语扯到地毯上，指着那只镯子说：“这玩意儿我用十个脑袋保证，绝对是真的。”
“啊？怎么可能。”温静语不信，“你不是说了吗，这是八千都不要的什么BC货。”
“谁送你的？”张允菲抓着她的手臂，语气坚决，“来，你让他给我找出来，八千块的帝王绿，哪里的渠道？我现在就买断。”
温静语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内心也开始动摇了，张允菲是行家，实物几乎没有看走眼的可能。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就在这儿打，开公放。”
“……”
温静语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八五二开头的香港号码，在张允菲的注视下犹疑着拨通了电话。
没过几秒那头就接了。
“喂，温温。”
这道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时，张允菲就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有第三人在场，温静语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问道：“你现在有空吗？”
电话那头好像有Michael的声音，周容晔对他交代了几句，说的是粤语，温静语就只听懂了一句“等等再过来”。
“有，你说。”周容晔的声音再次变清晰。
为了不耽误他的时间，温静语单刀直入：“还记得你送我的那只翡翠镯子吗？”
周容晔顿了顿，答道：“记得。”
“你多少钱买的？”
可能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一丝不寻常，周容晔不答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快说，不许撒谎。”温静语是命令口吻。
周容晔只好换了个方式回答：“拍卖会上拍的。”
听到这句话的张允菲来了劲，她激动地拍了拍温静语的肩膀，用夸张口型无声比划着：“看吧！我就知道！”
温静语吸了一口气：“所以，不可能是八千块。”
周容晔突然闷声笑了一下，揶揄道：“有兴趣开始研究翡翠了？”
温静语才不会被他带偏，抓住了重点：“是哪场拍卖会？”
张允菲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周容晔一开口，她就直接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拍卖会信息。
那一整场就拍出了一只翡翠手镯，图片高清，和盒子里这只完全吻合，随便一搜报道都是满天飞，买家匿名，身份不详。
八千三百万，盯着手机的两人瞳孔里全是震惊之色，一时无言。
“温温？”
“周容晔。”温静语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你知道吗，刚刚这镯子差点摔碎了。”
对方好像不怎么在乎，淡声道：“没事，碎碎平安。”
“……”
电话挂断后，两人对着这只镯子都没了主意，就这么盯着发了好一会儿愣。
“不行。”温静语突然起身，“还是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等等。”张允菲又把她拽着坐了下来，露出一丝没感情的微笑，“先交代清楚吧，关于你在香港偷偷藏了个大佬这件事。”
“……”
温静语讲述的过程中，张允菲的眼睛越瞪越大，也慢慢地将这个神秘人物和在宠物医院见到的那个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那帅哥就是铂宇的周容晔？还是致恒那个周家的二公子？！”张允菲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温温，你这哪是找男朋友啊，你这是找了个财神爷啊。”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买下华印中心的那个铂宇……我去，他肯定认识梁肖寒吧？”
温静语平静道：“还是因为梁肖寒，我才认识的他。”
仔细想来是这么个道理，当时她还不知道周容晔就是周皓茵的小叔。
张允菲突然大笑，痛快道：“我要是梁肖寒的话我得气死，给心上人和情敌牵线搭桥，这可真是他的福报。”
“你可别提了。”
温静语又将酒吧那天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张允菲听完脸色也暗下不少。
“不瞒你说，他先前一直找我打听你在香港的事情，但是我没松口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怕他老婆生气？”
温静语敛眸道：“管他怎么想，反正跟我没关系。”
“说的也是。”张允菲调侃她，“有这样的男朋友，眼里怎么还容得下别人呀。”
这句话刚落下，房间门突然就被人推开了，来人是温裕阳，喊她们下楼吃饭。
“爸，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温静语心跳有些快，她不知道温院长有没有听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温院长主动道歉，“下次一定注意。”
张允菲知道温静语还没向家里坦白恋爱的事情，不停在边上偷笑，直到下楼前还在打趣她。
谁知温静语突然转身，故作严肃道：“菲菲，以后你别叫我温温了，叫我静静好了。”
张允菲不解：“这么突然？为什么？”
温静语微笑：“我答应过我男朋友，只有他才可以叫温温。”
张允菲：“……哪来的臭情侣！”
……
翡翠手镯最终被温静语锁在了崔老师的保险箱里。
她还是很难消化这块绿色石头的价值，于是张允菲充当起了入门导师的角色，并开始给她灌输这方面的知识。
返回香港的前一天，温静语收到了张允菲的邀请，相伴出席一场私人高级珠宝展。
说得具体点，这其实是一场私密性极高的沙龙品鉴会，由珠宝私藏家以及各大珠宝商提供作品，互相分享珠宝投资和收藏的经验，受邀名额不对外开放。
活动在毗邻胜岚江的亦丰洋行大楼里举行，藏品分为公开售卖和纯鉴赏两种类型，在高级雅致的茶歇时分，受邀嘉宾均可以参与试戴。
这样的场合张允菲自然是游刃有余的，现场有大半都是她的熟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淹没在社交的海洋里不得停歇。
温静语没有高谈阔论的天分，也不想打扰好友，于是选择退到角落默默欣赏。
精致透亮的玻璃展柜里，一串满绿圆珠翡翠项链吸引了她的注意，同样是翡翠，温静语就免不了在心里开始默默比较。
瞧得正出神时，那位说着“碎碎平安”的财神爷就来了电话。
“温温，我开完会才看到消息，你到现场了吗？”
温静语给周容晔留了言，告知了自己今日的行程，
“到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还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谈不上喜不喜欢。”温静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串满绿珠子，忍不住感慨，“我发现人还是不能看太多的好东西，容易眼高于顶。”
周容晔来了兴趣：“怎么说？”
“现在我面前就摆着一串翡翠项链，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没有你给的那只手镯透亮，你说我是不是太膨胀了？”
周容晔笑，突然插了句题外话：“你觉得我好不好？”
“好啊。”
“嗯，眼高于顶是好事。”周容晔悠悠道，“说明你也看不上其他男人了。”
温静语嗤笑一声：“阅读理解这方面，您是专家。”
“专家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为你散财，有看中的就买。”
温静语握着手机，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周容晔，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所图了？”
男人的轻笑声透过听筒传来，低沉悦耳。
“何以见得？”
“我们当时也没那么熟吧，你是怎么下得了手送那只镯子的？”温静语微眯起眼，“还是说，你对其他女人也是这样？”
“温温，这话有歧义。”
“嗯？”
“首先，除了你我没有过其他女人。”
周容晔还卖了个关子：“早有所图我承认，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可以慢慢猜。”
“答一半留一半？”
“这叫情趣。”
温静语被他的理论逗笑，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悬在嘴边的话却被一道清丽女声打断了。
听着有些耳熟。
“温小姐？”
第46章
温静语转头时, 将眼神中的惊诧之色隐藏得很好。
“钟小姐。”
喊住她的人正是钟毓。
温静语记得自己只见过她一回，在闲云寺的送子观音殿外，她和梁肖寒并肩而立, 明艳动人。
与之前张扬出挑的形象不同, 钟毓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斜纹软呢套装, 脚踩一双浅色羊皮平底单鞋，衬得整个人面容沉静, 气质柔和了许多。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眸子里的傲气, 不是虚张声势出来的, 而是骨子里带的, 与生俱来的自信。
这就导致她看人的时候，容易给人产生一种傲慢的错觉。
而在这一点上，温静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前一秒还是言笑晏晏, 此刻已经收起了外放情绪, 肉眼可见的冷淡和疏离自动析出。
“还真的是你，我以为自己认错了人。”钟毓微笑道，“既然碰见了，有空聊聊吗？”
温静语手里的电话还没挂, 周容晔听到动静后唤了一声：“温温，遇到熟人了吗？”
“不算。”温静语平静道, “晚点再打给你好吗？”
“好。”
手机揣回兜里，她转身望向钟毓。
“钟小姐想和我聊什么？”
“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钟毓突然点了点自己面前的玻璃展柜，里头是一整套祖母绿宝石首饰, 钻石作为陪衬点缀，造型别致, 取名“海上繁花”。
“我不懂行，但光看样式的话, 感觉稍微有些浮夸了。”温静语诚实道。“温小姐果然是实在人。”钟毓挑了挑眉，“我刚才还试戴了一下，可惜皮肤不够白，撑不起这个颜色。”
说罢她看了看温静语，又道：“你的皮肤白皙又细腻，戴上的话应该很美。”
“多谢夸奖，不过这个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话正说着，活动现场的侍应生恰好举着托盘路过，香槟起泡酒泛着诱人光泽。
“两位需要吗？”
温静语取下一杯道了声谢。
“谢谢，我就不用了。”钟毓婉拒。
侍应生走后，她站在展柜前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我怀孕了。”
有那么一瞬间温静语是惊讶的，她没表现出来，侧头刚好对上钟毓的视线，后者垂眸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
“不是梁肖寒的孩子。”
这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温静语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可她依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钟毓满不在乎道：“下星期我就准备出国待产了，对外就只说我们夫妻二人性格不合，婚姻无法维持。”
“其实我们早就拟好了一份离婚协议，附加条件对梁肖寒来说很不公平，但是他全都答应了，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就会找离婚的机会，没想到最后这个机会居然出在我的身上。”钟毓自嘲一笑，忽然感慨，“如果没有这段婚姻，我们应该都能过得更好。”
“钟小姐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他当时没有路可以选，或许我豁得出去的话就能把这件事情搅黄，但我没那个勇气，直到我发现自己怀孕了。”钟毓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我一直觉得，这段婚姻可能就是你和他之间最大的阻碍，今天既然碰上了，我想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清楚。”
杯里的酒已饮了一半，温静语盯着酒液内缓缓上升的气泡，问道：“这些话是梁肖寒让你跟我说的吗？”
钟毓否认：“你误会了，我和他平时都很少见面，更谈不上替他传话。”
“那我想钟小姐也误会了，我和他之间的问题自始至终都牵扯不到其他人，更与你们这段婚姻无关。”
温静语仰头喝完杯底的香槟，语气淡然。
“什么阻碍不阻碍的，自己想不清楚要什么才是最大的阻碍，已经发生的也没办法改变，不如朝前看，你说对吗？”
钟毓盯着她听完这番话，过了半晌忽然笑着点了点头。
“温小姐活得通透，我要是能早点想通的话也不至于此。”钟毓感慨，“梁肖寒确实配不上你。”
而会场另一边，一直跟人高谈阔论，聊得口干舌燥的张允菲也终于注意到了这幕。
刚才她只是觉得温静语身旁这道背影莫名眼熟，等她看清钟毓这张脸的时候，惊得立刻放下手中酒杯，对正在交谈的人说了句抱歉，然后就朝着那个方向直奔而去。
如此焦急的时刻，她依然不忘温静语的嘱咐，极不自然地喊了一声“静静”。
钟毓也发现了来人，并且感受到一束不太友善的防备目光。
“既然您的朋友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钟毓走后，张允菲马上拽着温静语问：“她找你干嘛？没为难你吧？”
“没有，随便聊了几句。”
温静语的表情看起来轻松平淡，张允菲这才放下心来。
“菲菲。”
“嗯？”
温静语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这声静静喊得极好。”
张允菲：“……”
……
晚上回到家后，温静语先把第二天要带的行李收拾好，厚衣服都收了起来，放进箱子里的全是春装和夏装。
洗完澡躺在床上，她给周容晔回了电话。
“你还在公司吗？”
“没有，已经在家了。”
温静语卷着被子，慢慢开口道：“下午我碰见的人是钟毓。”
“钟董事长的女儿？”周容晔换了一种问法。
“就是她。”
“嗯。”
“周周。”温静语喊了他一声，“想知道我们说了些什么吗？”
她以为周容晔会好奇，谁知他干脆道：“不想。”
温静语有些错愕，这话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周容晔先开了口：“想看一看现在的维港吗？”
温静语故意赌气道：“不想。”
周容晔笑了一声，他正站在空中花园的平台上，顺手对着夜景拍下一张照片，传给了温静语。
空气湿度极高，薄霾分散弥漫，氤氲笼罩着两岸的建筑群，高楼被半截挡住，看起来很像科幻电影里的场景。
“今晚的雾怎么这么大？”
单是看照片，温静语都觉得身上开始发潮黏腻。周容晔看了眼天气软件，悠悠道：“空气湿度百分之九十五。”
“路海却干燥得要擦护手霜。”温静语盯着床头柜，“我甚至还开了加湿器。”
在香港的衬托下，路海倒有点北方城市的味道了。
“明天可能会下雨，你们几点的飞机？”
“还是下午的，落地要五点了吧。”
“晚饭安排好了吗？”
“还没呢，我爸的行程应该是跟随他们医院团队的，我和妈妈两个人随便解决一下就行了。”
“好。”
隔着听筒，温静语感受不出周容晔的情绪，但是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正常，找不到丝毫失落的痕迹。
她的心里还是有愧。
“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准备好了就把你介绍给爸爸妈妈，好吗？”
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后周容晔的声音就伴随着电流的沙沙声传来，质感十足。
“温温，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就行，其他的交给我。”温静语发现，周容晔总有种让人愿意坚定跟随的魔力，好像在他眼里就不存在什么困难和阻碍。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交给他是指哪方面，但她还是认真地回了一声好。
香港的这场大雾困了一整晚都没有消散，到了第二天果然下起淅沥小雨。
温院长是随团队出发的，机票酒店都是队内统一制定，温静语和崔瑾照着他的航班号买了机票，下午在机场碰面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几乎占了半个航班。
因为目的地天气状况不好，飞机误点，真正到达香港国际机场的时候，比原定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下机后温院长让母女俩跟着团队的大巴车一起走，在转盘等行李的时候，温静语发现手机里有陈诗影的来电。
“晚上好温小姐，我看到您的航班落地了，我就在接机大堂的A出口等您。”
不用想，肯定是周容晔安排的。
“好，一会儿见。”
挂掉电话后温静语朝着崔瑾靠近了几步，斟酌说道：“妈，我朋友开车来接我们了，爸爸那边人多，跟我们去的也不是一个地方，一会儿我们就坐朋友的车走吧。”
温院长晚上要跟着团队住酒店，温静语便让崔瑾跟着自己回喜汇。
崔瑾看了眼那乌泱泱的人群，便也赞同了温静语的安排。
“你香港的朋友，是乐团同事吗？本地人？”
“也不是同事，刚来香港的时候认识的，帮了我很多忙。”温静语模棱两可道。
好在这时行李来了，崔瑾也没深问，她边拿着箱子边说：“真是有心了，还专程来接我们，等会儿请人家吃个饭吧。”
刚走到出口，温静语一眼就发现了陈诗影，对方朝她招了招手，身旁还跟着周容晔的司机。
“温小姐，好久不见，旅途辛苦。”
“你好，Fiona。”
温静语和她握了握手，两人脸上都挂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位是我妈妈，姓崔。”
“您好，崔女士。”
崔瑾也和她握了握手：“您好。”
陈诗影的交流方式和态度都让崔瑾起了疑问，但她也只是默默观察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司机主动要接过她们的行李，崔瑾连忙道：“没关系，我们自己拿就行，箱子不重。”
“崔女士，您千万别客气，车子就在停车场，那我们过去吧。”
陈诗影在前面引路，温静语跟在后头心里却在打鼓，直到看见黑色埃尔法的时候她才松了口气。
如果是那辆招摇的劳斯莱斯，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车子出了机场，沿着北大屿山公路往港岛方向开，温静语坐在后排给周容晔发信息，跟他报备自己现在的行程。
“温小姐，两位的餐厅已经订好了，一会儿你们先去用晚饭，行李直接送到喜汇放在物业管家那里，这样安排可以吗？”副驾的陈诗影回头询问。
“好的，Fiona，真是麻烦你了。”
“不客气，份内的事。”
车子最后停在了中环的盈置大厦，餐厅就在大厦一楼，是米其林二星的营致会馆。
在位置上落座后，一直没发言的崔瑾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刚刚那个姑娘是你朋友？我看不是吧。”
“她是我朋友的秘书。”温静语翻着菜单，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秘书？你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温静语酝酿了一下，答道：“坐办公室的。”
兜里手机震了震，是周容晔发来的信息：【到餐厅了吗？】
温静语：【刚到，这餐厅是你找的吗？】
周容晔：【嗯，我觉得你和阿姨应该会喜欢。】
温静语：【谢谢。】
她又发了一个比心的表情包，接着问：【你吃饭了吗？】
周容晔：【还没有，一会儿要见一个朋友。】
温静语：【好。】
温静语：【在点菜，那我先不回你了。】
周容晔：【好。】
在餐厅经理的推介下，两人最终选择了八道菜的尝味套餐，基本囊括了餐厅的特色菜，随餐附赠两杯香槟。
晚市的生意很好，温静语一眼扫过去，雅致的餐厅里座无虚席，像她们这样两位来的客人不多，除了她和崔老师这桌，就只有斜对面那桌的男士是独身一人。
菜品上到一半，崔瑾和温静语正聊着此行的安排，温院长和团队要留到下周，但是崔老师后天就得走。
“啊，这么赶吗？我们乐团下周就有演出，本来还想着让你和爸爸一起来看的。”
崔瑾将碟子里的葱爆乳龙虾肉剥出来后，和温静语那份还没剥的换了换，说道：“没办法，实验室那边还等着我。”
“我看你这大学教授也没比医生轻松多少。”
“这世界上哪有轻松的工作，你这个年纪就更别说了，要拼搏……”
温静语在心里暗叫不好，看来崔老师的“唯事业论”又要搬上台面了。
她紧握着水杯，思考着要怎么巧妙地绕开这个话题，结果眼风一掠，看到斜对面那桌的男士突然起了身。
他挥手，喊了个让温静语肾上腺激素直线飙升的名字。
“阿晔，这里！”
第47章
廖家明是在下午接到周容晔电话的, 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工作狂突然说要邀请他共进晚餐，他在家也是闲得发慌，自然乐意。
周容晔到达餐厅的时候, 一身笔挺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 宽肩窄腰, 长腿逆天，一派精英模样做得十足十, 吸引了边上好几桌的目光。
待他坐下后, 廖家明瞧了眼自己身上不成套的休闲装, 开口调侃：“你成身大老板的行头, 衬得我好似个揾工的。”
周容晔扯了扯嘴角没跟他贫，侍应生过来倒水，他抬眸道了声谢, 视线恰好和斜对面的温静语撞上。
两人的位置面对着面, 她那双清透美眸里充满了震惊和疑问。
周容晔用含笑的眼神回应她。
“菜我点了一部分，都是之前试过的，你要不要再看一眼菜单？”
“不用了。”
“你今晚这么有闲？”廖家明斜起眼尾，摆出一副疑惑表情, “最近应该忙到踢晒脚吧，我听说邱现忠已经离开致恒了？”
周容晔握着水杯抿了一口又放下, 修长指节敲了敲玻璃杯身，漫不经心道：“你消息挺快，上个礼拜离的职。”
“他肯乖乖走人？”
周容晔轻掀眼皮, 应道：“他又不敢去印尼。”
廖家明反应了几秒，哈哈大笑。
“条扑街怎么敢！还是你有办法, 对付这帮老嘢就是要快准狠，最难搞的解决了, 剩下的也是一盘散沙。”
周容晔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会公布消息了，我想在这之前该闹的也都闹完了，如果忍到那时还没动静的，往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下个月，那很快了。”廖家明激动之余又提醒道，“那邱现忠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不然你大哥怎会忍了这么多年都没动他，你要小心他鱼死网破。”
“我有数。”
菜上来之后，廖家明又跟周容晔聊了聊身旁朋友的趣事，但是他发现这人好像不怎么专心，眼风频频往另一桌扫，惹得他也忍不住回头看。
这一看，立刻就明白了。
“确实是个靓女，但你也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人家吧？”
廖家明不理解，在他们一众朋友里，周容晔一直被戏称为“A0一号”，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感兴趣过？
“就是靓我才看。”他回答得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廖家明立刻来了兴致：“不是吧，看上人家了？”
周容晔笑而不语，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一亮，是温静语回他的简讯。
温静语：【这个芝士汁星斑烩伊面好好吃，你们那桌有吗？】
周容晔：【有。】
周容晔：【我能过来打个招呼吗？】
周容晔：【毕竟你妈妈在，我要是一直不作声的话感觉不太礼貌。】
温静语收到消息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打字。
温静语：【来吧。】
周容晔收起手机，仰头灌了一口水，锋利喉结上下滚了滚，又捡起餐巾擦净唇边水渍，动作优雅流畅。
然后他突然起身。
“你去干嘛？”廖家明问。
周容晔慢悠悠道：“去搭个讪。”
“……”
这句话从周容晔嘴里说出来的几率相当于火星撞地球，在廖家明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他就这么直接往斜对面那桌走去，一刻都不带犹豫的。
然而此时此刻，温静语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在周容晔靠近的过程中，她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崔瑾不明所以。
温静语直视着前方，手心微微冒汗。
她应道：“碰到个熟人。”
崔瑾还没来得及问是谁，身后就传来一道年轻醇厚的男声。
“阿姨您好，我叫周容晔。”
崔瑾有些惊诧地回头，当她看清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时，脸上的讶异更甚。
周容晔很高，打招呼的时候他已经尽力俯身，但崔瑾坐在位置上还是得仰视他，虽说她是长辈，但这么坐着也不礼貌，于是她也起了身。
“你好。”崔瑾并没有搞懂状况，“静语，这位是？”
温静语和周容晔的目光对上，那人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似乎也在等待她的介绍词。如果贸然说是男朋友的话肯定会把崔老师吓到，她想了个迂回的解释：“周先生是我学生的家长。”
“学生家长？”崔瑾想了一阵后才了然，“哦，在路海当中提老师那会儿是吧。”
“您喊我小周就行。”周容晔莞尔，“温老师教了我侄女一阵，不但专业能力强，还很有责任心。”
“客气了，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崔瑾朝周容晔温和一笑，“能这样在香港遇见真是挺巧的，也是来旅游的？”
温静语立刻接上话：“妈，人家就是本地人。”
“是吗？”崔瑾微微惊讶，“普通话说得太好了，没往这处想。”
“您过誉了。”周容晔谦虚道，“希望您在香港玩得开心，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让温老师联系我。”
“谢谢，太客气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那就先不打扰您用餐了，晚餐愉快。”
周容晔颔首致意，等他离开后，崔瑾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女儿，温静语神色如常，只是加快了用餐速度，一副专心品尝美食的模样。
而另一头的廖家明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待周容晔坐下，他敲了敲桌板心急问道：“什么情况？你们本来就认识？”
周容晔盯着他，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揶揄之色，不紧不慢道：“那是我女朋友。”
不等廖家明反应，他又加了一句：“和我未来岳母。”
“……”
这顿晚餐的后半程廖家明根本没吃下多少东西，而是在慢慢消化周容晔交了女朋友这件事，直到结账时周容晔把斜对面那桌的单一块儿买了，他才渐渐有了实感。
离开餐厅后廖家明不想轻易放周容晔走，刚想问他要不要找间酒吧续摊，结果周容晔就无情开口了：“你先走吧。”
“那你呢？”
周容晔低头摆弄着手机，面不改色地说：“我建议寡佬还是不要多问。”
“……”
这时廖家明的司机也刚好将车子开了过来，周容晔朝他弯了弯唇：“慢走，得闲饮茶。”
上车前廖家明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我饮你个鬼啊，黐线佬！最好给我百年好合！”
周容晔笑得肩颤，目送好友离开后，阿中也开着车靠边停下。
“周生，现在回去吗？”
车子在路边不能停太久，他开门上了后座。
“先在附近随意转转。”
手机里是温静语刚刚发来的简讯。
温静语：【你怎么把单买了？我妈妈说要把钱给你。】
然后是一笔转账。
周容晔没点接收，回道：【别给我转了，你自己留着。】
温静语：【你收下吧，我妈说没有让小辈付钱的道理。】
周容晔：【在我这儿没有让岳母花钱的道理。】
温静语：【……】
她发了个老板大方的表情包。
周容晔：【回家了吗？】
温静语：【嗯，妈妈跟我一起回喜汇。】
周容晔：【打车还是坐地铁？】
温静语：【到湾仔就两站，坐地铁。】
最近的中环地铁口就在两百米开外，温静语和崔瑾挽着手准备走过去，手机又是一震。
周容晔：【想见面吗？】
温静语：【？】
温静语：【怎么见？】
然而发完这条消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
这个点的地铁站依然热闹拥挤，中环作为换乘站，人流量更是巨大，好在柴湾方向的列车隔几分钟就是一班，倒也不用等太久。
上车前崔瑾接了个电话，是温院长打来的，他们这列等车队伍人多又嘈杂，她握着手机朝温静语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往人少的方向背身而去。
温静语本想离开队伍跟上崔老师的脚步，但是身后又涌入了一波等车人群，将她围在中间，抬头再想找人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崔老师的身影了。
于是她低头给崔老师留了简讯，各自上车，湾仔站A3出口见。
收起手机后列车也进站了，温静语刚抬头，就在玻璃幕门的倒影里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刚想回头确认的时候，手就被人牵住了。
这时港铁的播报提示音也响了起来，列车门缓缓打开，周容晔牵着她随着人流挤了进去。
两人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站着，周容晔将温静语圈在自己身前，替她挡住了源源不断涌进的人群。
“你怎么在这儿啊？”
温静语仰头望着身前的男人，眼里的情绪是又惊又喜。
列车启动，惯性原因让她趔趄了一下，周容晔刚好顺手将人揽进怀中。
他眼神炽热，俯身低语：“温老师，想见你一面不容易。”
温静语突然被这话逗笑，她扫了一眼男人的着装，穿着高定西服挤地铁，怕也是他的头一遭。
“你是上来碰运气的？要是我妈妈在旁边，你打算默默跟到站？”
“跟到站，再去公寓楼下等。”
温静语忍不住调侃：“周生，你很痴情啊。”
“我愿意。”
没有任何预兆，阴影随着他的话语笼罩而下，温热的吻顺势压了下来。
温静语颤了一下，这儿还是公共场合，她下意识用手抵住男人的坚硬胸膛，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周容晔单手撑在列车墙壁上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将她搂得更紧，贴着她的唇喃喃道：“只有两站，别浪费时间。”
他们站的这个地方刚好是个死角，周容晔高大的身子能完美挡住其他乘客的视线，温静语缩在他的怀里，但还是紧张到不行，这种隐秘的刺激感让她心跳如擂鼓。
湿软舌尖很容易就撬开了她的齿关，长驱直入，在口腔里轻轻划过一圈，温静语嘤咛了一声，身子控制不住往后仰，整个背都贴在了冰凉的车壁上。
那只原本抵着男人胸膛的手也渐渐松开，转而拽住了他的西装衣领，在平整的布料上留下狼狈褶痕。
他吻得专心又细致，时而恶劣挑逗，时而故意退缩，温静语被折磨得不行，腿也开始发软，只能紧贴着身前这个唯一倚靠。
地铁车厢里的风很大，周容晔全替她挡住了，乱流在空气中躁动不安，列车的呼啸声充当了背景音，掩盖住两人不太平稳的呼吸。
到达金钟站的时候列车顿了一下，急停的瞬间，温静语的下唇也不小心磕到了他的牙齿，好像是破了皮，隐隐作痛。
地铁的播报声在头顶响起：“下一站，湾仔。”
温静语原以为周容晔总该放过她，没想到他又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舔舐，温软舌尖带过细小伤口，连心脏都开始发麻。
接着更加炙热的吻卷土重来。
意识涣散间，温静语听见他轻声低喃。
“还剩一站。”
第48章
地铁列车到达湾仔站的时候, 温静语才看见崔老师回复的简讯。
崔瑾因为打电话错过了这班车，上的是后面那一班，两人将按照原计划在A3出口碰面。
从车厢里出来, 温静语才发现在不远处默默跟随的阿中。
两人离开等车月台, 站在扶梯旁的角落里, 她好笑地望着周容晔。
带保镖挤地铁，真是难为他了。
“你们怎么回去？”
他风轻云淡道：“再坐回去。”
温静语盯着周容晔的衣襟, 原本平整熨贴的西装硬是被她拽出了褶皱, 仿佛在无声宣告着刚结束的那场荒唐。
脸上热意轻泛, 她抬手象征性地在那衣料上抚了抚。
“明天我打算陪妈妈到处逛一逛, 她后天就要走了。”
“这么赶？”
他说话时突出的喉结微微滚动，温静语的目光随之流连，手心一紧, 刚理好的衣襟又被她用力扯住。
周容晔的身子被带得朝前倾了几分, 两人的距离再次被拉进。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有些意外，但很快，深邃眸子里便浮起了清浅笑意。
“怎么了？”
温静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唇瓣轻启：“后天晚上来找我。”
这话里有深意, 周容晔的心脏好像被人轻轻捏了一下，又胀又酸。
逗弄她的心思萌生, 他故意装傻，凑近了问：“来干什么？”
温静语不吃这套，斜了斜嘴角：“也没什么, 从路海带了点新茶叶，想请你喝杯茶罢了。”
“喝茶？”
周容晔挑眉, 收了收搭在她腰上的大手，顺着话说道：“挺好的, 越喝越精神，我们可以一整晚都不睡觉。”
“……”
温静语认输。
周容晔很满意她吃瘪的样子，扬唇笑：“温老师，记得好好休息，我等着后天喝茶。”
……
温静语在出站口与崔瑾会合，马路对面就是太源街，两人在人行道上等绿灯。
隔壁南洋银行的广告招牌很亮，崔瑾在光线下注意到温静语的嘴角有一块小破皮。
“你嘴巴怎么了？”
“嗯？”温静语下意识摸了摸嘴唇，瞎扯道，“不小心咬到了。”
崔瑾皱眉责备：“就是不长记性，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老是咬嘴唇，会得唇炎的。”
温静语腹诽，也不是我咬的。
嘴上还是乖乖应道：“知道啦崔老师，下次注意。”
红灯转绿，信号灯急促的提示音登登响起，两人穿过庄士敦道往太源街走，清扫车刚离场，地面沾了水渍有些湿滑。
太源街两旁有一些是老旧的唐楼，生活气息很浓，崔瑾仰头张望，问道：“这里治安还好吗？”
“您放心，很安全的，阿sir晚上还会巡街查证件。”
“嗯，但是太晚还是不要出来了。”
喜汇五座近在眼前，看起来气派现代化多了，与那些老楼形成强烈反差。
走进公寓大楼后，崔瑾又问：“你那个房东怎么样，还好相处的吧？”
“很好啊。”温静语从前台拉出两人的行李箱，“最近这一带的房租猛涨，我那房东也没提过涨价。”
确切来说，是某位房东不肯收她房租。
年前转房租的时候，周容晔居然连带着之前几个月的一起给她退了回来，招呼也不打一声，温静语发现之后又给他汇了过去，两人来来回回僵持不下，周容晔拧不过她，干脆把银行卡悄悄塞进她的包里。
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替他守守财。
温静语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依旧按时往里打房租，弄得周容晔很无奈。
回家之后崔瑾又帮着打扫了一遍卫生，因为只有一间卧室，所以母女俩今晚要睡在一起。
温静语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和崔老师一起睡觉了，她独立得早，上了小学自己就是单间睡房，成年之后更是没什么机会。
像今晚这样的相处就显得尤其珍贵。
温静语洗完澡回房的时候崔瑾已经在床上了，架着一副老花镜半倚着床靠，手里开着笔记本电脑哐哐码字，应该是在整理她那些文献资料。
“妈，我换夜灯了啊。”
“你换吧。”
温静语关掉顶灯，打开了床边的落地灯，接着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伸手抹匀了脖子上的护肤霜。
她往崔瑾的笔记本屏幕上瞥了一眼，净是些她看不懂的数据。
崔瑾见女儿百无聊赖地开始刷手机，便一心二用找了个话题：“咱家对门那个薛阿姨的女儿洪雪你还记得吧，在温哥华上大学的。”
温静语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答道：“有点印象，是不是瘦瘦小小的，戴副眼镜。”
“就是她，今年过年人家把男朋友领回来了，是个外国人，那国家的名字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挺长一串，你薛阿姨一下子接受不了，天天在群里抱怨。”
温静语现在对“男朋友”三个字特别敏感，所以听完这些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崔老师是不是在点她。
“您放心啊，我找的对象肯定得是咱们自己国家的人。”
崔瑾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架，若有所思地盯着温静语，目光锐利。
“有对象了？”
温静语划着手机屏幕的手指突然凝滞了一下，半晌没吭声。
她确实有意无意地想引出这件事，所以晚上周容晔要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她也没拒绝，她知道对付崔老师最好的办法就是渗透，只要拿下崔老师，温院长那边就事半功倍了。
温静语放下手机，往崔瑾身上贴了贴，试探问道：“妈，你觉得在餐厅跟咱打招呼的那个小伙儿怎么样？”
崔瑾接着敲键盘，目不转睛地说道：“那是你男朋友吧。”
她用的是肯定句。
温静语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崔老师的语气听着不咸不淡，她拿不准母亲的态度。
“什么都瞒不过您。”
崔瑾笑了一下，又继续道：“晚上来接咱的那个小姑娘，是他秘书？”
温静语立刻竖起大拇指：“崔女士真是神算子。”
崔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几秒后干脆把电脑合上，温静语知道她这是要来一场走心交谈了，于是默默地给自己做着和盘托出的心理建设。
“他是香港人？”
“对。”
“今年多大了？”
“比我大三岁。”
“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哥哥。”
崔瑾点点头：“人长得倒是挺周正的，也有礼貌。”
温静语窃喜，但忍着没表现出来。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温静语有些犯难，周容晔这样的背景不管放到哪里都是相当炸裂的，眼瞧着地区这一关就要有所突破，可千万别卡在了家世这一块，崔老师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消化得了。
于是她含糊其词道：“开公司的，什么投资都涉猎一点，在香港和路海都有业务，能两地跑。”
“自己开公司？”崔瑾有些惊讶，“那是挺有本事的，你看看人家，年纪还这么轻。”
温静语接话接得很快：“是的，他比我有上进心多了。”
崔瑾有些无语地斜了她一眼，温静语立刻笑开。
“妈，你觉得他怎么样？”
“第一印象还可以，但就见了这么一面，也没说上几句话，我能觉得怎么样。”崔瑾说话向来实诚，“你是怎么想的，我要是不问的话就打算一直瞒着？”
温静语垂眸，放软了语气：“过年那阵你们聊到了这个话题，态度不是都很坚决吗，不希望我找个离太远的，怕你们反对，就忍着没说。”
崔瑾嗤道：“这会儿开始装乖巧了。”
“……”
“我还不了解你，自己有主意的很，我们要是反对的话你就会跟他分手？”
“不会。”
崔瑾叹了一口气：“父母是永远赢不过子女的，其实当年我跟你爸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外婆是很反对的，最后不还是这么过来了。”
温静语是第一次听母亲提起这些。
“什么远不远嫁的，其实说到底是我们离不开你，但你总有一天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我们就是想为你规避一些风险，希望你的人生能走得顺一些。”
崔瑾摘下了眼镜，眼角细纹随着表情而动，温静语这么近看才发现，母亲的鬓角多了好几缕白发，应该是很长时间没去染黑了。
“你跟谁在一起，结不结婚，那始终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不急。”崔瑾顿了顿，“先处处看吧。”
温静语知道崔老师这是松口了，还没来得及开心，听见她又叹了一声气。
“怎么了？”她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的。
“我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崔瑾望着温静语，摸了摸她的头顶。
“怕你在感情上受伤。”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后温静语的眼眶就开始发热，她靠在崔瑾的肩膀上，喃喃道：“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卧室静谧，灯光柔和，母女俩的谈心很彻底，只是这温情还没坚持几分钟，崔瑾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
“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嗯？”
“记得做安全措施。”
“……”
温静语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错崔老师的意思，有些僵硬地从她肩膀上离开，坐直了身子。
“怎么？”崔瑾转头看她，“都是成年人，这种话题有什么好避讳的。”
“没……”温静语抬手摸了摸眉心，“就是有点突然。”
崔老师在某些方面的直白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这种事情很正常，谈恋爱了那自然就可能会发生，不是什么羞于讨论的话题，你们措施要做好，为你好也是为他好。”
温静语觉得自己的耳根都开始发烫。
夜深以后，身旁的崔瑾早就进入了睡眠状态，温静语却怎么都睡不着，但是不敢翻来覆去的，生怕搞出动静吵醒崔老师。
她干脆打开手机，将亮度调到最低。
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她点开周容晔的聊天对话框。
温静语：【周周，你睡了吗？】
几秒后对方就回复了。
周容晔：【还没有，在看电影。】
他发来了一张照片，四周昏暗，只有投影仪开着，巨型幕布上正在播放法国电影《触不可及》。
周容晔：【睡不着？】
温静语：【嗯，好像失眠了。】
周容晔：【我也没睡着，所以起来看电影。】
温静语：【你为什么睡不着？】
对话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温静语盯着那几个字，隔了一会儿居然还没有动静。
温静语：【？】
周容晔弹来了一条两秒钟的语音。
温静语将播放模式切换成听筒，然后把音量调到最小，将手机靠近耳边。
周容晔低沉又磁性的嗓音穿透黑夜，带着一丝让人抓心挠肝的故意。
“我想喝茶。”
第49章
因为崔瑾只留一天, 所以温静语将这整天所有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晨起后母女俩先去了巴路士街的Fineprint咖啡厅，吃完招牌烤三文治后再坐六号公交车到达浅水湾沙滩。
从城市景观到自然风光，这一路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来的时间久了, 温静语就能更加深刻体会香港的魔力。
这里既有纸醉金迷的繁华, 又有人间烟火的市井, 但是二者并不冲突，而是相互融合, 相互映衬。
有很多矛盾的东西可以在这里得到很好的衔接, 上一秒明明置身于钢铁水泥的森林, 下一秒就能立刻感受海风阳光的抚慰, 离开密集的住宅群，转头就能呼吸野郊公园的新鲜空气。
宁静与喧嚣共存，这也是崔瑾的直观感受。
从浅水湾离开后温静语又带着她去了尖沙咀, 在香港文化中心兜了一圈, 参观完她平日的工作地点，崔瑾的心就更踏实了。
午饭随意找了间茶餐厅，温静语询问下午的安排。
“爸爸他们今天好像在圣保禄医院，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我先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说完崔瑾就打了个电话, 通话不过几分钟，温院长说午休时间可以见个面。
圣保禄医院位于铜锣湾, 于是两人饭后带走了几份下午茶，直接打车去了东院道。
温院长带领的是专家组，也是团队里资历最深的几个主任级医师, 有好些是温静语认识的阿姨和伯伯。
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队伍中居然有一个年轻帅哥，听他们交流才知道人家已经是心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了。
抓着空档机会, 温静语拿出手机查看简讯，她和周容晔已经断断续续聊了一上午。
温静语：【温院长的团队里居然有帅哥, 还是个副主任医师，太稀奇了。】
周容晔：【有多帅，我看看。】
温静语悄摸摸拍了一张，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长相。
她问：【怎么样？】
周容晔：【还行。】
周容晔：【就是看着比我老成。】
她刚打字，对方又是一条：【体力肯定没我好。】
温静语只能用竖着大拇指的表情包回应他。
周容晔：【不信？】
周容晔：【那明晚见分晓。】
温静语热着脸退出了对话框。
他有意无意的撩拨从昨晚就开始了，温静语本来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反正也是水到渠成。
但周容晔好像生怕她忘了似的，明里暗里都在提醒，明天会发生点什么。
并且时间越近，她的紧张感就越强烈，其中还夹杂了一丝不能言说的期待，很是折磨人。
这就导致温静语又成功失眠了一晚。
崔瑾回路海的航班在上午，周容晔的司机一早就在楼下等待了，温静语托着昏沉的脑袋把崔老师送去了机场，回程路上司机问她要去哪里。
“把我送回喜汇吧，谢谢您。”
此时此刻，她急需一个回笼觉来唤醒自己晕眩的灵魂。
待温静语再次从睡梦中醒来，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今天的天气一般，并没有出太阳。
她睁着惺忪睡眼看了看略显凌乱的床铺，还是起身换了一套床品，拆下来的那套洗净后直接烘干。
家务活一旦做起来就是没完没了，公寓里充满了洗涤剂的清香，温静语又将家里重新布置了一下，换了花材点了香薰。
这一切结束之后天色也擦黑了，周容晔的未读简讯来了好几条。
周容晔：【温温，还要再等我一会儿。】
周容晔：【我让家里送了晚饭过来，你先吃。】
温静语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温静语：【没事，你慢慢来。】
晚饭是派人从半山送过来的，黑松露野菌饺，虫草海螺炖鸡汤，血燕莲子千层酥，怎么看都是养生又滋补的食材。
吃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突然下起了雨，她又忍不住看时间，这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都说等人的过程是最煎熬的，温静语也有点坐立难安，将碗筷收拾干净后她冲了个澡，再回到卧室，目光不自觉飘向了角落的行李箱。
回香港前张允菲往里头放了一份礼物，她知道里面是什么，看了一遍就脸红心跳地塞回去了，再也没打开过。
这会儿袋子又被温静语拿了出来，她捧着那几层薄薄布料去了浴室。
穿上之后她才发现玄机，黑色的蕾丝布料近乎透明，纤细的吊带好像一扯就会坏掉，内裤更是研究了半天才看明白，那是一条双侧绑带丁字裤。
总之该遮的地方一点都没遮到，甚至还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温静语从没试过这么大胆的款式，对张允菲心生敬佩的同时又在想，这样穿是不是太过火了。
就在她纠结该不该换掉的时候，玄关门铃乍响。
温静语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换不换，赶紧将睡裙套好就离开了浴室。
门一打开，温静语看见的是一个淋了雨的周容晔。
他的头发半湿，搭在臂弯里的西装外套被雨水洇了一片，衬衫领子敞到了第二颗纽扣，还有几滴水珠顺着下颌滑进颈窝。
有些狼狈，又有些性感。
“怎么回事？”
温静语侧身让他先进门，然后抬手替他擦了擦额角。
周容晔捉住她的手亲了一下。
“路口有事故，车子开不进来。”
“那你就淋雨来了？”
周容晔盯着她，眉眼沉沉，嘴边悬着笑意。
“我不想等。”
温静语有些不自然地避开视线，嘟囔道：“那你也不撑把伞。”
周容晔没解释，他就算下了车也没想起这回事，满脑子都是快点见到她。
“我先去擦一下。”
说着他就往浴室的方向走，而温静语则折回卧室去给他取干净毛巾。
浴室刚被用过，镜子上还有半截水雾，浴液残留的花香味幽幽萦绕，周容晔的目光停留在岛台上，那里搁着一套淡粉色的文胸和内裤，布料看着轻薄柔软。
“你用这个擦吧。”
温静语拿着毛巾走到浴室门口，眼睛余光也发现了自己换下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内衣。
她轻轻吸气，伸手将那套内衣拎起来揣进怀里。
周容晔没着急去接毛巾，视线一直黏在温静语身上，她的睡裙瞧着也很柔软，长度垂过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细长的小腿，脚踩着一双浅色露趾毛绒拖鞋，连脚背都是白嫩的。
“怎么了？”温静语晃了晃手里的毛巾。
谁知周容晔居然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精壮胸膛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显露。
“我还是直接洗澡吧。”他脱衣服的动作没停，手也搭在了腰带扣子上，“要一起吗？”
“……”
温静语将毛巾往他身上一甩：“谢谢啊，我洗过了。”
周容晔顺势扯住她的手腕，俯身在她耳边深闻了一下，语气带点戏谑：“难怪这么香。”
温静语垂眸，目光又不自觉落在了他的裤腰附近，扣子解了，拉链刚扯到一半。
气势已经渐起。
她突然恶作剧般伸手碰了一下，周容晔身子微震，紧接着被人无情推开，浴室门转眼就关上了。
门外传来女人淡然的声音：“好好洗啊，洗得不香不许出来。”
“……”
在深水湾跌进泳池的那次温静语穿了周容晔的衣服，那套衣服送去干洗之后就一直忘记归还，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温静语将衣服挂在门把手上，叮嘱了几句再转身去客厅。
浴室传来的水声让人心猿意马，她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但依然不知道自己看进去了什么。
周容晔的西装外套被随意丢在沙发上，定制的面料娇贵，温静语顺手捡起，想找个衣架挂起来，这拎起来一抖就看见了口袋处凸起的形状。
她伸手一掏，还是大包装的……
温静语没仔细研究过这个东西，她拿近细看，上面标注了很多文字，她一下就注意到了那个Size，最大号。
浴室的水声停了，门把手突然转动，温静语心里一悸，立刻把盒子塞了回去，西装外套也没来得及整理，又被她扔回了原位。
周容晔湿着头发走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擦着脑袋，有水珠溅在地上。
温静语替他插好吹风机，重新坐回沙发上。
“温老师，茶呢，没泡吗？”
温静语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故意，抬头就看见了周容晔打趣的眼神。
她微笑：“当然有。”
然后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乌龙茶饮料，砰地放在茶几上，大方道：“随便喝，管够。”
周容晔笑得胸膛震颤，逗弄也点到为止，打开吹风机吹起了头发。
风机的呼呼声就在耳畔，温静语无视某人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捡起遥控器又开始换台。
她平时其实很少看本地台，对频道也不怎么了解，屏幕跳到十八台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行字。
本节目只适合十八岁或以上观众收看。
这难道是什么深夜成人.节目？
温静语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反正周容晔现在背对着电视机，她就看一眼他应该不会发现。
顿了几秒之后画面变黑，温静语屏住了呼吸。
然后屏幕里，出现了几匹赛马……
“有点失望？”周容晔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
温静语佯装镇定：“没有啊，我知道是什么，赛马会嘛。”
周容晔不戳穿她，关掉吹风机后坐到她的身边，重新拿起了遥控器。
“我来给你找。”
说着他长臂一晃，把温静语揽进了怀里。
他用了她的浴液，身上的香味和她一样，被温热的体温慢慢烘着，荡人心神。
温静语贴着他，伸手圈住了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温温。”周容晔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你想看这种？”
温静语抬头，直播频道已经被切了出去，点播页面上赫然显示着“限制级.电影”几个大字，往下的一列列图片更是看得人面红耳赤。
眼看着周容晔就要点进去，她立刻跳脚，死死摁住他的手，嗔道：“谁说我想看了啊！是你想看吧。”
周容晔闷笑，将人捞过来摁在自己腿上，指腹摩挲着她粉嫩的唇瓣，低声道：“我想看的是你。”
这个坐姿让温静语不得不分开双腿，睡裙也卷到了大腿上。
周容晔的眼神变暗，轻轻揉着她的软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炙热的吻就压了上来。
只要碰到她就不行了，理智也抛到了脑后。
这一次的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温静语被亲得狠了，呼吸也被堵住，好几次喘不过气，微微晕眩的感觉袭来，人也被放倒在沙发上。
她的睡裙被推到了腰上，周容晔低头，目光像是燃了火，小腹紧绷。
他低头在她耳畔问：“温温，穿给我看的吗？”
温静语这才想起自己穿的是什么，脸腾一下就红了，但依然不肯松口承认。
“你要把我搞疯。”
身体突然悬空，她被周容晔打横抱了起来。
卧室里没有开灯，但窗帘敞着，外头的光亮透进来，雨依然下个不停。
周容晔把她放在了床上，细碎的吻一点点落下，从额头开始，划过眉心，落在耳边的时候，他突然对着她的耳垂咬了一口，然后细细舔舐。
温静语颤了一下，喉间溢出的声音发.媚。
“周周……”
“嗯？”
温静语很紧张，不肯说话。
“怎么了？”
周容晔听不得她的声音，理智在悬崖边游走，但温静语还有些放不开，于是他往后退了一点，再俯下身。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这回该轮到我帮忙了。”
温静语的手被他扣着，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起初的羞耻感退去之后，意识也开始涣散。
迷蒙间她看见周容晔起了身，暖意离开，她不想让他走，抬手将他拉住。
“我去拿东西。”
温静语知道他要拿什么。
“柜子里有……之前买的草莓……”
“宝贝。”周容晔轻笑，低语道：“那个太小了。”
时间被无限延长，变得脆弱易折，窗外的斜风细雨也没有停歇的架势。
周容晔吻着她的唇，吻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用尽好话去哄，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给她。
不知过去了多久，温静语觉得自己即将虚脱的时候，这雨势才堪堪止住。
两人抱着躺了一会儿，温静语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周容晔去浴室拧了一块热毛巾清理狼藉。
手边没有任何能看时间的东西，但温静语猜测也就是十多分钟的光景，那人又把她捞了起来。
“你都不用休息的吗。”她声音带着浅浅哭腔，“要不我去热东西给你吃？那鸡汤还剩一大半呢。”
“我用不着。”周容晔抵着她，嗓音沉沉，“那是给你补的，怕你没力气。”
“……周周，我现在就没力气了。”
男人根本不肯放过她，厚着脸皮说道：“没事，不用你动。”
“……”
第50章
温静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漫长一夜。
就像是飘荡在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 浪急时她被高高掀起抛向空中，浪潮退去时她又随波逐流直至搁浅，无谓时间, 不知目的。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是瘫软在周容晔怀里的, 他抱着她去了浴室, 而她连手都不愿意抬一下，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早上是被附近工地的动静声吵醒的, 隔壁春园街在造新楼, 八点不到就开始动工了。
温静语有些不耐烦地翻身, 手一抻出去才发现枕边空空荡荡。
她一下子清醒不少, 迷茫地睁开双眼，窗帘依然紧闭着，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温存的痕迹, 但是周容晔居然不在。
房间外面好像有说话声。
温静语从地板上捡起睡裙套好, 趿着拖鞋慢吞吞走出去，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家门居然大敞着。
周容晔背对着她，光瞧那直挺的背影都是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 他靠在玄关的矮柜上，正和工人师傅聊着天, 顺便监督人家换门锁。
“周周。”
温静语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貌似在昨天夜里喊哑了。
周容晔循声回头，看见温静语睡眼惺忪地立在那儿, 连拖鞋的左右脚穿反了都没有察觉。
他好笑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说这话的同时周容晔也朝她走了过去，将人完全挡在自己身前。
温静语的睡裙领口在昨晚被他扯坏了, 要掉不掉地耷拉着，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 那一道道被自己折腾出来的痕迹十分醒目。
“你在那里干嘛呢。”
“换个密码锁，原来那个太不安全了。”
周容晔抬手抚了抚她有些蓬乱的长发，接着把人往浴室里领。
“你先洗漱，等等吃早饭。”
到这会儿温静语都是一副好商量的模样，直到她进了浴室。
周容晔在心里掐着时间，大概有个十来秒钟，浴室门果然被推开了，温静语飘来一道幽怨眼神，皱眉瞪着他，耳根也是通红。
“怎么了？”周容晔明知故问地笑着。
温静语没理他，转头跑回房间换了一件半高领的卫衣，接着再去洗漱。
那头师傅已经装好了门锁，让周容晔过去设置密码。
他敲了敲浴室门板，问道：“密码等你出来再弄？”
“你随便想一个吧。”温静语在刷牙，声音含糊。
等她整理好出来的时候，换锁师傅已经离开了，周容晔正在餐桌上布置早饭，看包装的样子应该又是半山那边送过来的。
“密码是什么？”温静语在餐椅上坐下。
“0324。”
这也不是他们两人的生日，温静语不解：“这是什么数字组合？”
周容晔取了餐具，不紧不慢道：“凌晨最后一次是在这个点结束的。”
温静语领悟完这话的含义之后，脸上热意也蹭地一下窜了上来，她埋头决定不再搭理他。
“温温？”
“你快别说话了。”温静语有些咬牙切齿。
她一会儿拿叉子，一会儿又拿纸巾，卫衣的领口宽松，大好风光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周容晔站在她身后，稍微一低眼就能看见那摆动下露出的暧昧红痕。
温静语刚拿起一个虾饺皇，人却突然被带离了餐椅，手中食物也掉到了地上。
“你干嘛？”
“吃早饭。”
周容晔抱着她就往卧室走。
“早饭不是在那里吗！”
“先吃点别的。”
“……周容晔！”
“我轻点。”
……
折腾够了，温静语最后又是迷着眼在他怀里颤抖，连时间都顾不上看。
从家里出来后，她立刻马不停蹄地奔往尖沙咀。
今天是乐团恢复排练的第一天，她却差点因为某人迟到，周容晔把司机和车子留给了她，到文化中心的时候距离排练开始就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温静语心急下车，将琴盒落在了后座。
好在司机并没有离开，温静语拿完琴盒刚碰上车门，斜后方就突然插进了一辆黑色的GMC商务车，速度有些快，把她吓了一跳。
和这车的气势一样，从车上下来的也不是一般人。
为首的是一位短发女士，穿着一身橄榄绿风衣，脚踩六七厘米的高跟短靴，脸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超墨镜，身后跟了两三个助理模样的工作人员。
温静语觉得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当她经过温静语身边的时候，有个非常明显的停顿动作，虽然隔着墨镜，但那道探究的视线却遮掩不住。
她看了看温静语，又转头看了看那辆劳斯莱斯。
温静语虽然疑惑，但也没时间耗，低头加快脚步走进了文化中心正大门。
去排练厅需要搭乘直梯，温静语按下电梯上行键，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女人也站到了她身边。
等待的时间有些煎熬，轿厢门打开的时候，女人微微伸手示意，让温静语先进。
排练厅的楼层灯亮起，短发女人和她身旁的工作人员依然没有动作，看样子和温静语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她的神秘面纱是在进入大厅那一刻揭开的。
团队里的人一见到她就开始不安骚动，久违现身的乐团经理也亲自上前迎接，女人摘了墨镜，温静语才看清那张美得很有攻击性的脸。
居然是祝文荟，华语乐坛屹立不倒的常青树，出道二十多年依然人气不减的香港籍歌手。
许是在保养方面下了苦功夫，她看起来跟实际年龄非常不符。
知子拎着琴盒在温静语身旁坐下，目光也一直追随着祝文荟，她问道：“你看公告了吗，‘港艺集萃’的晚宴上我们乐团要与她同台合作。”
“公告？”温静语一头雾水，“我好像很久没有整理邮箱了。”
“昨天晚上发的，群里也有消息。”
“是吗，那是我疏忽了。”
温静语扯了扯嘴角，昨晚她还在云雾里飘着呢。
港艺集萃是一个本地的非牟利性组织，多年来一直扮演着商界和艺术界之间的桥梁角色，每年都会以艺术晚宴的名义，争取更多商界力量来支持和赞助艺术团体。
培声乐团不仅是受邀嘉宾，还是晚宴的压轴演出方，和祝文荟的合作应该是多方讨论的结果，重视程度不容小觑。
今天的排练任务并不繁重，焦点都放在了祝文荟身上，她很有耐心，向乐团成员做了详尽的自我介绍，也展示了自己的选曲与唱功实力，气氛融洽，合作愉快。
温静语在团队里的话向来不算多，其他人侃侃而谈的时候她基本都在边上看着，也不找什么存在感。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祝文荟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
从排练厅离开的时候已接近傍晚，维港的夕阳再次登场，晕染在天边的晚霞迷醉得不像话，吸引游人不断为之驻足沉沦。
温静语站在码头梯台上给周容晔回信息，排练的时候这人就消息不停，她还没来得及看。周容晔：【几点结束？】
周容晔：【要不要我来接你。】
周容晔：【我把撒手没从深水湾接过来了，你好久没见它了。】
周容晔：【今晚跟我回家？】
……
温静语笑着翻完那一条条消息，又看了眼时间。
温静语：【看来周老板的工作也不忙，一天到晚就光顾着看手机了。】
温静语：【我要和温院长见个面，晚饭也在那边吃了，结束后你来接我吧。】
收起手机后她招手拦了辆的士，目的地是位于跑马地的养和医院。
交流计划启动以来温裕阳就一刻都不得闲，每天都带着团队在不同的医院奔波，连温静语的住所都没空去，每天结束后回到酒店还要接着开研讨会。
他们团队今晚组织聚餐，温静语这才有机会和温院长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况且她还是带着任务去的。
跟崔老师摊牌是第一步，温静语主要想弄清温裕阳的行程，想在他回路海之前，找个时间安排他和周容晔正式见个面。
车子停在山村道，付完钱后温静语给温裕阳打了电话，对方让她直接来中院六楼。
六楼主要是心胸肺外科、眼科以及肝脏外科，温院长此刻正在移植中心听报告，他让温静语先去休息区的沙发上等待。
玩了几把消消乐之后温静语又开始百无聊赖地刷片单，温院长应该不会这么快结束，她打算找部美剧消磨时间。
好不容易选中一部犯罪悬疑片，低头正输着英文字母，安静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道迟疑男声。
吓得她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温温？”
那声音太熟悉，但是出现在此时此地又实在不合理，温静语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惊得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梁肖寒正站在几步开外望着她，目光灼灼。
“梁先生，这边请。”
他身旁的护士朝着诊室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温静语扫了一眼，是心胸肺外科，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号文件袋。
她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有些凝固，梁肖寒没等到她的回应，看了她几眼，最终还是先拐进了诊室。
温静语稍稍松了一口气，同时内心冒起无数个疑问，像成团打结的线球，理不清头绪。
梁肖寒进去的时间并不长，莫约十多分钟后就出来了，他跟护士说了几句话，等人离开就朝着温静语这边走来。
真皮沙发柔软舒适，两人并肩坐着，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可她和他却像隔着一整个银河系。
温静语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她垂眸盯着地面瓷砖，脑子是完全放空的状态。
半晌过去，梁肖寒还是出声了：“把我电话都拉黑了？”
温静语沉默，并且没有否认。
梁肖寒不意外她的态度，这人决绝起来本就是让他望尘莫及的。
两人一时无言，突然“哗啦”一声，他搁在沙发上的文件袋掉落，滑到了温静语脚边。
里面有几张影像学片子抖了出来，温静语瞥到几眼，俯身替他捡起，再放回沙发上。
又过去几秒，她终于肯说话。
“生病了？”
“不是我。”梁肖寒身体前倾，双肘抵在膝盖上，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是我妈。”
他转头望着温静语，眼里有疲色。
“肺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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