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带头看热闹,马车里自然也就没人下来,都安静地等待着;齐云涵时而掀开车帘一角看一眼,只要没动手,不管吵成什么样,她都不担心。
因为她大哥在骂人这块,还没输过谁。
不过方才齐云沐只是骂苏枕堂,但后来因裴骆安在一旁相劝,也顺带将他一起骂了。
裴骆安是真正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他做不到像齐云沐那样嘴不饶人,也无法像苏枕堂一样爆粗口。
他被齐云沐盯着狠狠怼了一顿,硬是一句话都没憋出来,那一贯温润的眸子里带着些许震撼和茫然。
苏枕堂倒是能接上齐云沐几句,可他说一句,齐云沐能还他十句。
且句句不带脏字。
信上他尚有时间想如何骂人,但这面对面的,齐云沐那嘴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实在气的狠了,拳头就硬了。
若非苏晚棠褚妘在中间拦着,怕是早已经动起了手。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褚曣突然道:“下去吧。”
齐云涵闻言忙又掀车帘:“骂完了吗?”
褚曣:“…差不多吧。”
齐云涵看了眼,只见苏晚棠与公主各自拦在齐云沐苏枕堂之间,连拉带拽的将人往楼里弄。
二人即便被分开,目光还死死瞪着对方,似是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
沉着脸不语的裴骆安也被后面过来的裴珞清拉走了。
齐云涵不由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车帘。
这‘热闹’总算是看完了。
太子一行刚下马车,却见不远处的马车上正走下来一人,正是褚玥,看着似乎也不是才到的。
卫蓁眼神微闪。
这也是个看热闹的。
只是…她不是喜欢裴骆安?能眼睁睁看着齐云沐骂裴骆安而无动于衷?
褚玥也没想到还有人躲着看热闹,她愣了愣后,便上前一一行礼。
褚曣点了点头,几人一同进了金华楼。
而包房内
“逮谁咬谁也不嫌丢人!”这是苏枕堂的声音。
齐云沐:“是不如不长脑子的苏少将军威风。”
“齐云沐你没完了是吧!”苏枕堂。
“怎么,还想继续?”齐云沐。
“来啊我怕你不成?”
苏晚棠与褚妘对视一眼,皆无声一叹,赶紧将人分的远了些,这两个人凑到一处,跟三岁差不多。
裴骆安被裴珞清夫妇拉着坐到了另一边,隐隐就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
裴珞清的夫君是书香门第温养出来的公子,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虽然人进来了,但脑海里还在响着齐云沐方才骂人时的用词造句,他确实是听过些齐云沐的传闻,但还从未真正见识过,如今一见,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这一生,都不想得罪这个人。
他这是第一次见人骂人不带脏字,还能这么难听的。
他期间也是几次想开口劝的,但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也没找到合适的言语,最终只能立在裴骆安身侧,默默护着小舅子。
而此时,坐下的三人你瞪我我瞪你,好像下一刻就要拍桌而起,其他几人皆是如临大敌,像是随时准备拉架。
太子几人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见着太子进来,齐云沐到嘴边的狠话无声咽了回去。
屋内短暂的安静了一瞬后,纷纷起身行礼。
褚曣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齐云沐的身上。
太子轻轻勾了勾唇,走到他身旁坐下。
卫蓁也随后落座。
宋淮顿了顿后,拉着齐云涵走到苏枕堂身旁坐下。
如此,算是将三人彻底的隔开。
“坐吧。”太子道。
几人谢过恩,纷纷坐下。
气氛再次沉寂了下来。
好一会儿,太子才开口:“齐二跟容锦呢?”
所有人都沉默着。
齐云沐一到就与裴骆安碰上面,随后苏枕堂就到了,三人就吵起来了,其他人不管先到后到都在拉架,哪还有心思注意到谁没来。
一片寂静下,裴洛清的夫君轻声道:“堵在霞云巷了。”
所有人都闻声望向他。
被这么多道目光注视着,他也不显慌乱,先是看了眼卫蓁,才语气温和从容道:“顾小公子的马车在霞云巷短暂的停留过,随后就堵着了,齐二公子的马车在顾小公子后头。”
他说的委婉,所有人却都听明白了。
顾容锦逐渐长成,那张脸越来越惊艳,加上自幼养出来的卓越气质,惹得奉京城无数女子芳心大动。
当年郡马到奉京时万人空巷,但那时郡马已成了婚,且不纳妾,令无数人惋惜不已,而如今,顾容锦还未及冠,亦未有婚约在身,可不得叫人抢破了头。
卫蓁默了默,朝门外道:“十八,你去看看。”
“是。”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十八成功将顾容锦齐云澜带到了金华楼。
齐云澜额上有一层薄汗,而顾容锦则面色苍白,神情有异。
用齐云澜的话说是,他差点就被人群淹没,英年早逝在今日,而用十八的话说是,她像是一头扎进菜市场抢那株最新鲜的白菜的。
最新鲜的白菜只有一颗,自是万分难抢,十八动用了东宫令牌都没管用,最后是强行将顾容锦从人堆里提出去的。
顾容锦自小就见不得刀枪,不会半点武功,被飞檐走壁提溜了过来,整个人都是晕的,没当场吐已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顾容锦闷头坐了好一会儿才算勉强缓过来,一抬眸,面前多了一杯热茶。
顾容锦偏头道:“多谢四公主。”
褚玥轻轻嗯了声,挺直身板,目不斜视。
卫蓁不经意瞥见,心头突生一股异样,但随后就压了下去。
有了齐云沐苏枕堂这一闹,其他的好像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苏枕堂此时满脑子都是该死的齐云沐,根本没心思去想,去看一眼曾经的心上人,一直注意着他动向的褚妘见此,默默松了口气。
她是无意中知道苏枕堂曾喜欢过裴珞清,今日来时心里还很有些没底,直到现在,她才总算心安。
裴骆安虽然没有跟齐云沐吵几句,但人被气的不轻,虽然极力掩饰,但熟悉他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
而自称爱慕裴骆安的褚玥,从头到尾,几乎没看过裴骆安。
几段看似错综复杂的关系竟也就莫名的因此消弭。
今日算是给宋淮齐云涵的送别宴,至此,方才的恩恩怨怨都暂时搁下。
直到酒过三巡,苏枕堂突然提着一壶酒走到齐云沐跟前,说是跟他道歉,但实则是想灌人酒。
齐云沐哪能不知道他的意图,但...苏枕堂的道歉,他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接下来,又是好一阵的混乱。
太子和宋淮不知何时跟裴珞清的夫君坐到了一处,面前放着好几个空了的酒壶,眼神一个比一个迷离。
苏晚棠为齐云沐挡酒,醉的不省人事,而齐云沐不胜酒力,比她醉的还厉害。
苏枕堂裴骆安大概是因为一起挨了骂而‘惺惺相惜’,一杯接着一杯对饮。
齐云澜拉着顾容锦喝,二人双双醉倒。
四公主褚玥....不知道是怎么醉的。
总之,宴会结束,一桌子人倒了一大半。
留下卫蓁,齐云涵,褚妘,裴珞清面面相觑。
良久后,褚妘轻叹一声,看向卫蓁:“嫂嫂,怎么办。”
这样的情景曾经也发生过一次,只是那时醉的只有太子和褚暄,如今是醉了一屋子人。
卫蓁看向压在宋淮手臂上睡的正香的太子,心底微微一涩。
明日,宋淮与齐云涵就要远赴西雩,她不舍,褚曣比她更不舍。
褚曣与宋淮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几乎从未分开过,如今这一走,再见面也不知是何时,所以她没有拦,让他们兄弟二人喝了个尽兴。
卫蓁不开口,其他几人也都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卫蓁才唤来暗卫,将褚曣,宋淮送上马车。
顾容锦的侍卫随后将他带走。
裴家齐家的人也各自进来将自家主子接走。
卫蓁与齐云涵并肩,送所有人离开后,才上了马车。
马车中,褚曣与宋淮都已经睡熟。
马车缓缓行驶,齐云涵突然掀开车帘朝外望去。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奉京城灯火璀璨,繁华热闹。
齐云涵的眼底带着浓浓的眷念和不舍。
她几近贪婪的看着奉京的一景一物,好似要将它们深深的刻在心头。
卫蓁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齐云涵放下车帘,她才轻声道:“会回来的。”
齐云涵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弧度:“嗯。”
“希望那一天不会太远。”
卫蓁听出她的鼻音,心头一酸,眼眶也泛了红。
她快速垂眸,忍下哽咽后,才柔声道:“以阿兄的能力,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其实,此时此刻,二人都知晓这话不过是一个安慰。
西雩被纳入北阆,要处理的事物复杂无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更何况还要培养下一个有能力且足够信任的西雩王。
卫蓁与褚曣合计过,少说也要十余年。
离别在即,卫蓁越想,眼眶就越红。
齐云涵瞧见后,偏头抹了抹眼角,才抬头看向卫蓁,轻轻笑着道:“蓁蓁,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你放心,我会过的很好的。”
卫蓁再也没忍住,一行泪潸然而下。
世人都认为齐云涵娇生惯养,被宠的不谙世事,可却不知她骨子里是坚韧的,在大是大非上,她从不曾有过偏差。
即便心中万分不舍,难过至极,但当父皇问起时,她也是笑着柔柔弱弱道,这是宋淮的责任,亦是她的责任,他们义不容辞。
“云涵,有离别才有重逢,我们终会有相聚的一天。”
齐云涵偏头看向马车外的灯火,轻轻点头:“嗯。”
能为这太平盛世出上一份力,是她的荣幸,也是她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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