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医先开的是催吐药。
宫人用最快的速度将催吐药熬制上来。
金兰和银兰两人喂给冉鸢。
但昏迷中的人怎么喝的进去药。
汪太医详观后只能去请示坐在一旁的邵湛:“皇上,娘娘情况紧急,若不及时把催吐药灌进去,只怕毒性会侵入五脏六腑,所以还望皇上批准,让两个宫女把药给贤妃娘娘灌下去。”
邵湛幽深难辨的黑眸停驻在冉鸢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人看懂他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薄唇轻启:“灌。”他的嗓音很淡,淡到似乎没有情绪。
这一声下令。
金兰咬了咬牙捏开冉鸢的嘴,银兰则流着泪把药往冉鸢嘴里灌。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
金兰和银兰两人神色悲痛,一直在默默流泪。
不过好在,结果也如她们所期盼的那样,冉鸢将方才所有吃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她迷迷糊糊,似醒非醒。
汪太医见状,马上递给宫人下一封药方。
宫人赶快下去熬制。
而冉鸢只醒了片刻便又很快昏睡过去。
金兰和银兰两人在屋里伺候冉鸢。
而汪太医则走向屏风后向皇上汇报贤妃的情况:“皇上,贤妃娘娘待会儿服下解毒药后,若是没有高热,便无大碍。”
冉鸢的身体里虽然有两种毒,但另一种毒是在一月前中的,留的余毒,所以在碰上柴藤的毒后才会导致她吐血昏迷。而汪太医方才开一幅催吐药,把冉鸢喝下去的八荤锦都吐了出来,再开一幅解毒药,若是没有高热,便说明她身体里残留的余毒只是寻常毒药,他开的解毒药方可解,若有高热,便说明不是寻常毒药,那就需要找出药引制造出解药对症下药。
对此汪太医心里也没有几分把握。
但如今也不知贤妃娘娘一个月前究竟中的是什么毒,情况紧急,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
若是不行,就只能看娘娘的造化。
毒气侵体,若无解药,是撑不了几日的。若奉顺能在一日内顺利查出贤妃娘娘一个月前中的是什么毒,那汪太医也有把握可制造出解药救治贤妃娘娘。但若是奉顺没能在一日内查到是什么毒,且贤妃娘娘中的毒并非寻常毒药,那汪太医也束手无策。
但一切,还是要看命。
而奉顺也正在为此事焦头烂额。
但皇上下令彻查,哪怕是半年前的事都不一定能躲得过。
也正因为此,此刻在昭阳宫待客殿堂的叶常在和徐修仪才会越等越慌。但现下所有妃嫔都聚集在此等待,她们两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去求助于淑妃,怕被人看穿,就只能干等。
而这件事牵扯到皇上,那些妃嫔们尽管好奇却还是心里有数,知道哪些是她们可以谈论的,而哪些是她们不能谈论的,所以此时皇上下令封锁昭阳宫,后妃们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殿堂里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夜幕降临,灯光摇曳,整个昭阳宫都处于安静之中。
直到奉顺回来,才将这长时间的安静打破。他低头穿过妃嫔们好奇、怀疑、打量、忐忑的目光,走向坐在殿堂最上方的男人面前,躬身低声道:“皇上。”
邵湛的声音不怒自威:“查出来了。”
奉顺道:“奴才在尚食局里找到一个藏有毒药的小太监。”
事实上,邵湛的要求奉顺根本不可能完全办到,一个月前的毒,要想在一日之内查到不太现实。但皇上只说今日之内要知道下毒之人是谁,却并未严明是一个月前下的毒还是今日中的毒,奉顺自然先从今日的毒查起。
但就算是今日这毒,奉顺查的也并不顺利。
但他也不傻,皇上的怒火自然要有人承担,所以他将那个藏有毒药的小太监带了上来。
那个小太监名唤福喜,年龄不大,约莫二十来岁,他一上来,叶常在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邵湛坐在殿堂最上首,他高高在上地睇着跪在殿堂中间的福喜,福喜哪里见过皇上,一入殿堂便被那浓烈又强大的帝王之威震慑,所以哪怕并未靠近,他也被吓得全身颤抖,连说话都说不明白。
“奴……奴才拜……拜见皇……皇上。”
奉顺道:“见到皇上要好好说话。”
闻言,福喜颤抖地更厉害:“是……是。”
“我问你,你柜子里可藏有毒药?”八荤锦里的毒,奉顺自然先从尚食局查起,所以他下令搜查尚食局所有宫女太监的屋子,包括掌事。
这就是皇上下令彻查的好处。
强权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得原形毕露。
奉顺也成功在福喜的房里找到毒药。
但这毒,却并不是柴藤。
奉顺也不能一直让皇上等着,所以哪怕不是柴藤,他也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他只能把福喜带上来让他自己说。
“回……回皇上,是……是。”福喜磕磕巴巴地道。
“皇上,您看。”奉顺躬身请示邵湛。
男人的脸色阴沉,他终于开口:“这毒是从哪里来的。”
邵湛身上的威势比奉顺强上几百倍,他一开口,福喜便似乎感觉他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刀,阴风阵阵。
“是……是……”福喜汗流浃背、两股颤颤,面对邵湛的发问,他恐惧害怕,深知自己难逃一死,可福喜却也知,他若是将幕后之人暴露出来,他也是死。所以今日,他开口是死,不开口也是死。
像是知道福喜心中所想,邵湛的声音充满诱惑:“若是你从实招来,朕可法外开恩。”
这话让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福喜瞬间看到希望,他咬咬牙,愿意赌一把:“回皇上,这毒药是叶常在给奴才的,她让奴才将毒下在贤妃娘娘的生辰宴膳食里。”
话音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叶常在身上。
原本隐藏在人群中的叶常在刹那间成为焦点。
叶常在也没想到福喜会这么快便把她招供,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不,不是,这个奴才胡言乱语,他说谎,他冤枉嫔妾。”
邵湛对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印象。
叶常在也顾不得什么,只一口咬定不是她:“皇上,这个奴才没有任何证据便栽赃嫔妾,嫔妾冤枉。”
闻言,福喜当即便颤颤巍巍道:“皇……皇上,奴才房里还有叶……叶常在当初给奴才的银票,银……银票上还有……有叶常在的首饰,您一看便……便知。”
这些奉顺在派人搜查时便找出来了。
他吩咐宫人将那些首饰拿出来。
谁知叶常在一看那些首饰便讥笑道:“这的确是嫔妾的首饰,但这些首饰嫔妾在一个月前就不小心遗失,嫔妾还去尚宫局记过档,皇上您传尚宫局的人一问便知。”
福喜哪里想到原来叶常在一开始就留有后手。
他惊慌失措地朝着邵湛磕头:“皇上,不是奴才,不是奴才,奴才没有说谎,这一切都是叶常在指使的。”
形势逆转,叶常在只想尽快让福喜彻底闭嘴,所以她指着福喜狠狠道:“你这个奴才居心不良,曾经想进我挽月宫办事我没同意,没想到竟然想出这种方法陷害我。”
说完话,叶常在便看向邵湛,跪下道:“皇上,这样的奴才必须要把他的舌头割下来,然后再乱棍打死,拉入乱葬岗,杀一儆百,否则宫里的奴才要是都动了这个念头,诬陷嫔妃,只怕后宫要大乱。”
人在无忧无虑时还能图财,可在性命攸关时却只顾活命,福喜虽然只是个奴才,但听见叶常在要将他处死,也就什么都不顾了:“皇上明鉴,那毒药分明就是叶常在给奴才的,否则奴才一介小小宫人,哪里能弄得到。”
“哼!”叶常在冷笑一声,顺势反驳回去:“你这个奴才真是好狠毒的心肠,你自己弄不到断肠散难不成我就弄得到吗?”
这话一出,邵湛的眼眸便变了。
而淑妃也意识到什么,双手握紧丝帕。
但叶常在却浑然不知,她依旧铿锵有力地说道:“皇上,嫔妾自入宫以来,从未请示过淑妃娘娘让家人进宫探视,所以根本不会有机会弄得到断肠散,还望皇上明察。”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义正言辞。
但回应叶常在的不是邵湛,而是奉顺。
奉顺的声音从殿堂上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尖细,但却不疾不徐:“可叶常在如何得知福喜宫里的毒药是断肠散呢?”
“轰!”
什么?这话一出,叶常在猛地抬起头。
她看向殿堂上,邵湛的脸色阴沉恐怖。
她心里慌乱:“是,是这奴才自己说的。”
她现在也是慌乱极了,根本不记得福喜究竟说过哪些话。
而奉顺也知叶常在不会轻易认罪,所以从一开始,他问福喜的话,便是他柜子里藏的是否有毒药。
而不是藏的是什么毒药。
奉顺能一直跟在邵湛身边,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他低声向邵湛道:“皇上,福喜柜子里藏的毒药,的确是断肠散。”
叶常在无论再怎么狡辩,事实已经在众人面前显现。
邵湛的笑阴沉又冰冷,没想到他后宫里的毒药还真多啊。
男人凉薄的嗓音在殿堂里响起:“叶常在心思歹毒,下毒谋害后妃,传朕旨令,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叶常在哪里承认这个结果,她大声哭喊:“皇上,皇上,您真的冤枉嫔妾了,这毒药……这毒药……”
她在想着如何脱罪。
突然,她想到什么。
“这毒药的确是嫔妾给福喜的,但嫔妾并未让福喜谋害贤妃娘娘,而且贤妃娘娘中的毒也并不是断肠散啊。”
事实的确如此。
奉顺低头向邵湛道:“皇上,听福喜说,叶常在那毒药确实不是要下给贤妃娘娘,而是打算下到安婕妤的膳食里,嫁祸给贤妃娘娘。”
这话让正在听审的安婕妤一脸震惊。
她有些后怕地看向叶常在。
而叶常在也深知事迹败露,隐藏不了,只能通过其他办法脱罪,她哭着道:“皇上,就算嫔妾打算这么做,可这一切并没有开始不是吗?安婕妤还好好的,并没有中毒啊皇上。”
可这样一个随时可能下毒陷害妃嫔的女人,谁又愿意她继续留在后宫呢。
此刻,没有一个妃嫔站出来替叶常在求情,因为她们也不愿身边留有这样一个恶毒的人。
而邵湛早已没有耐心,他挥挥手,奉顺了然,便示意宫人将叶常在拖下去。
而叶常在见皇上毫不留情,只能抓住一直不曾说话的淑妃求助:“淑妃娘娘您救救嫔妾,救救嫔妾。”
事到如今,淑妃怎么可能救她。
连眼神都不曾看向她。
众人对于叶常在的求救非常冷漠。
叶常在看向站在殿堂下依旧雍容华贵的淑妃和藏在众人身后的徐修仪,想说什么,但她的脑海里突然想到她平阳县的娘亲和幼弟。
她父亲只是小小县令。
所以她若是此时供出淑妃和徐修仪,她们两人不一定会有事,但淑妃的父亲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这么一想,叶常在原本惊慌失措想鱼死网破的表情渐渐变得心灰意冷,连求助都停了下来,她绝望又无力地被宫人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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