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爱意
◎“渺渺春水。”◎
应渺从没觉得哪一晚比今晚还要难熬, 难熬到那晚海鲜面提供的热量被完全消耗掉时,她还被抱着在热汗淋漓。
第一次在宅子这边睡到日上三竿,应渺睁开眼,疲软的身体陷在床被里, 乌黑的杏眼失焦地看着从雕花窗户流淌进来的白茫日光。
中午的日光过于强盛, 应渺盯了一会, 眼皮被光芒刺激的酸涩, 好似要掉眼泪,她眨了眨眼, 把那阵湿意勾回, 收了目光,伸臂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到十二点了, 陆家的阿姨没过来喊她。
应渺搁下手机, 颓丧地扯起被子蒙住脑袋。
被子下的身体完全赤、裸,腰酸的动一动就好像会断掉,她维持着一个姿势闭上眼一动不动。
她没再睡着,只是闭着眼放空着大脑。
过了好一会, 卧室门被推开, 不是家里阿姨轻且无声的脚步声,而是一阵皮鞋踏在木地板上沉闷的“哒哒”声。
陆志军不会不敲门就轻易推门进来她跟陆则怿睡觉的卧室,她知道是陆则怿进来了。
那阵脚步声停在床边好一会, 头顶的被子才被轻轻掀开。
应渺侧躺着, 仍旧闭着眼, 一动不动。
她现在不想见到陆则怿那张脸。
她的装睡很成功, 陆则怿又把被子给她轻轻掩上, 不同的是, 给她留了半张脸呼吸,没让她整颗脑袋都蒙进被子里。
皮鞋声远离了床边,似乎走去了沙发上坐下。
陆则怿接了个电话。
“紧急要批的文件你现在送到宅子这边。”
“我一点后去公司。”
简短两句就挂断了。
陆则怿那边没了声响,但人没走。
又过了二十分钟,应渺听见卧室门被敲了敲,陆家的阿姨在门外小声问:“先生,老太太问您跟太太什么时候过去,就等你们开饭呢。”
陆则怿起了身,走到门口,开了门,声是低的,“让奶奶先吃,不用等我跟应渺了。”
应渺睁开了眼,她不想单独跟陆则怿吃午饭,她抱着被子掩着胸口坐起身,故意制造出一点床榻噪音,引得陆则怿回眸,她半阖眸,手抬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没说话,一副刚醒过来的惺忪模样。
陆则怿看了她一会。
阿姨道:“太太已经醒了,那?”
陆则怿:“让奶奶再等一会,我跟应渺一会过去。”
阿姨应声走了,陆则怿关上了房门,走近衣帽间拿了她的衣服过来,“起床去吃午饭,早饭没吃,午饭再不吃胃会不好受。”
应渺捞过衣服,仍旧抬头看他,“你转过去。”
分明昨晚那么亲密过,身体跟身体胶合过,可她仍旧不喜欢青天白日里让陆则怿看光她的身体。
陆则怿冷眸瞧她一会,单手插着西裤口袋转过了身。
应渺从他宽厚挺直的后背收回目光,掀开被子,下了床套上连衣裙跟风衣,遮住从手腕到脚踝遍布全身的吻痕,缓步擦过陆则怿的肩膀,进了浴室。
陆则怿盯了会她的后背和紧漏在外面的一双纤细脚踝,那双脚踝昨晚还被他握住架在肩膀上。
餐厅里,陆奶奶闭眸等的满脸不耐烦。
本来一大早没见着应渺起来,陆则怿餐桌上也没交代她别喊应渺起床,她都打算等陆则怿一走,她就让家里阿姨去喊人的,结果陆则怿没交代是没交代,人竟然没去上班,直接在会客厅办公了一上午,她没逮着机会吩咐阿姨过去喊人。
等到了中午,陆奶奶言语问了声应渺,语气温和说了句昨晚闹再晚睡到这个点也该起了,又说闹一整晚不吃早午饭,肚子都要饿坏了,陆则怿才说回房喊人。
这一喊人直接喊了快一个小时,陆奶奶都怀疑是应渺那死丫头醒了又勾着她的宝贝孙子在卧室里白、日宣、淫了,喊了阿姨过去,叮嘱了要轻声细语,免得阿怿又认为她故意发脾气,没一会阿姨回来说应渺已经醒了一会过来。
行吧,她再等一会,结果这一等又等了快四十分钟,她脸色沉着眼瞧着就要起身亲自去喊人了,两人进了餐厅。
应渺在前,陆则怿在后面跟着。
陆奶奶一眼瞧的出陆则怿西装不是上午坐会客厅办公时穿的黑色那套,现在身上是一件深灰色的西装三件套,明显是换了衣服的,为什么突然换一套西装,陆奶奶哪能想不清楚那点子事,她看向应渺的眼神明显不好,就知道这死丫头不老实,闹一晚上还不够,大白天的还要拉着阿怿在卧室里胡闹,明知道到了饭点,还要她一个老太太长辈等她,真的是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明着挑衅她是吧?
眼下陆则怿还在,陆奶奶脸色也拉了下来,等两人前后入了座,陆奶奶直接问起应渺,“应渺,阿怿去喊你吃饭,你是知道的吧,你让我一个老太太等你这么久,你却拉着阿怿在房间胡闹是故意让我难看是吧?”
应渺掌心被摩擦地还在发烫,那股令她不舒服的黏腻触感无论洗多少遍手依旧挥之不去,她听见陆奶奶的训斥了,没吱声,只阖眸盯着自己的右手,很想再冲去卫生间清洗一遍。
陆奶奶见她爱答不理,怒气横生,正要拍桌子,陆则怿开了口,“奶奶是我的错。”
“阿怿,你别每次都替她顶罪!”
陆则怿神色淡淡,“不是顶罪,奶奶,这次是我的错,我刚才见她在浴室洗漱,没忍住抱着人闹了会。”
陆奶奶看应渺事不关己的神色,又看向陆则怿右脸上似乎还有淡淡的巴掌印,她语竭,片刻又沉声训斥起了应渺,道:“胡闹就胡闹了,打什么巴掌!他是你丈夫,跟你胡闹是夫妻情趣,又不是街边调戏你的混混男!”
应渺这次应声了,“下次不会了。”
陆则怿跟她同时出声,“奶奶,是我做的过了。”
陆奶奶见陆则怿句句话都是向着应渺,她心里狠狠憋了一口气,懒得再训斥了,纯属给自己找气受,她重重哼了一声,“你们爱咋地就咋地吧,我真的是懒的再管你们了!”
阿姨把饭菜端了出来,今天的午饭偏向西餐,有道菜是奶油意面,应渺一开始没对放在跟前的奶油意面有任何抵触,直到她用勺子挖了点浮在意面上的奶油,看着奶油挂在银色汤勺上往下坠落的模样,她幻视到几分钟前陆则怿将她抵在洗手台上,用她的手过后,顺着手指往下滑落的景象。
应渺觉得陆则怿心里有病。
她穿好衣服走进浴室洗漱,走路规规矩矩,衣服完整穿在身上,没做丝毫出格的动作,陆则怿跟进来浴室,一开始靠着浴室门问她生没生气昨一晚的事,她往牙刷上挤着牙膏说夫妻义务她没生气的必要,陆则怿不说话了,好一会他上前,将她翻过身抵在洗手台上,眼瞧着就要白日尽兴了,应渺安静提醒他奶奶在等,陆则怿吻她的脖子,停了一会,转而牵住了她的手,教她一些新的东西。
在此之前,应渺从没用手碰过,也没在天光大亮的白天跟陆则怿这么靡靡过,手上是忽视不了的不可言说,她抿唇,涨红了一张脸,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
她闭了闭眼,对这道奶油意面是如何也下不了口,她把盘子拨到一边,陆奶奶心里本就憋着气,见她挑食不吃正要发问,陆则怿率先出声,神色冷淡对厨房的阿姨吩咐道:“帮太太换一份餐点,不要用到奶油或者牛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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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糖》
温柠跟沈亦柏仅仅见过两次面便仓促结了婚。
他原本是姐姐的相亲对象,不过姐姐厌恶相亲,便指使她去见面敷衍了事。
温柠听人说过,沈亦柏是京大的化学教授,国内知名研究所的重要成员,每年发表两篇sci论文,学识渊博,为人绅士,脾性温和,家境优渥,在相亲市场中算是顶级配置,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他。
代替姐姐跟沈亦柏进行了两次见面,最后一次分开之际,沈亦柏喊住她,微笑道:“温小姐,实不相瞒,我急需要一段婚姻来帮我度过眼前难关,我对你很有好感,如果你也是,恕我冒昧,我们能在近日尽快领证吗?”
温柠觉得他确实冒昧,怎么会有人在仅仅见了两次面就唐突问领证,当然温柠觉得自己也有病,看着沈亦柏温和浅笑的脸,她握紧手上的奶茶杯,点了点头,“可以。”-
在温柠看来,她跟沈亦柏的这场婚姻开始的仓促,结束的也必定会同样仓促。
两人婚后分房,极少亲近,所以她一直等着领证后的某一天,沈亦柏对她说:“我并不喜欢这场无关情爱的婚姻,眼下我难关已经度过,我们可以考虑离婚事宜。”
但她一直没等到,她决定不再煎熬自己,主动提出离婚。
彼时沈亦柏正在厨房处理两人晚饭,煎的香气四溢的牛排香从厨房推拉门缝隙里钻出。
温柠坐在餐桌上,抱着温水杯,艰难开口,“沈老师,不如我们离婚吧。”
厨房里沈亦柏顿了顿,关了燃气,突然走进她。
温柠愣怔的瞬间,被他托着腰抱坐在了餐桌上,他第一次逾矩失礼地挤进她腿-间。
摘掉金属边框眼镜,丢之一旁,脸伏低,不再斯文地亲住了她。
良久,他退开,重新戴上金丝眼镜,摸她的头,温和一笑,“这事,改日再议。”-
温柠小时候特别爱吃糖,尤其酷爱吃一个牌子的草莓糖。
但母亲对她严厉至极,让她为了跳舞保持身材,十岁之后就严禁她碰任何糖果。
即便成年后她能自己做主买很多很多糖,但她路过糖果区时,十年被责骂的习惯会让她下意识快步走过。
婚后某一天,温柠低血糖发作,撑着身子去拉客厅抽屉,摸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巧克力,而是一颗颗包装精致的草莓糖。
她倏忽记起来,那一天她跟沈亦柏逛超市,草莓糖专区搞促销,她被促销阿姨塞进手心里一颗,那一颗她一直没吃,回家后放在了自己枕头下,后来沈亦柏在给她擦湿漉漉的额头,捞过她的枕头垫在她腰后想让她轻松一点时,他好像发现了那颗草莓糖。
*六月/七月开更
*温柔内敛舞蹈老师vs绅士腹黑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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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爱意
◎“渺渺春水。”◎
陆则怿吃过午饭去公司了。
应渺没在家呆, 跟在陆则怿身后出了门,开了自己的车去了电视台,坐班结束后,微信上收到黎晚邀请她出去吃下午茶的消息。
她回了句有事婉拒了。
没一会又收到薛景的微信。
薛景:陆太太下午有空吗, 昨晚见你身上珠宝都是珍珠, 想着你挺喜欢珍珠, 刚巧最近Y家出了新款珠宝, 要一起去逛逛吗?
应渺猜得出来跟薛景出去逛,最后薛景一定会买下那套新款珠宝送给她, 昨天她丈夫张嵘明显想跟陆则怿谈合作, 薛景想让她吹枕边风才找她,她垂眸打了个几个字回复过去。
应渺: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事。
她吹不了陆则怿的枕头风, 也不想跟不熟悉的富太太社交。
薛景:那等陆太太有空可以给我发消息, 或者您哪天在家?我买了那套珠宝给您送到家里去,那套珠宝很配陆太太。
应渺:不用破费,等哪天我闲了可以一起逛街去看看。
薛景:好,那您空了一定记得给我发微信呀!
应渺:好。
晚上回了宅子, 陆则怿不在, 微信上收到他发来说要出差一周的消息,她已读没回。
应渺的工作一直都很清闲,陆则怿出差后, 连晚上都闲了起来, 她一直没给薛景发消息, 那天说的『好』不过是客套话, 薛景很有眼色和社交分寸不会频频发微信给她, 反倒是黎晚年纪小, 又是未婚,每天不厌其烦在微信问她工作结束后出不出来玩,她都婉拒了。
陆则怿出差的第五天,应渺被陆家阿姨喊起床吃早饭,餐桌上陆爸爸不在,只有陆奶奶姜媛和她。
姜媛吃过饭去上班,餐桌上就剩下陆奶奶跟她。
她默不作声吃着水晶虾饺,陆奶奶搁下碗筷,拿纸巾擦着嘴角,眉搭着眼懒懒看她,“听媛媛说,黎家那小女儿约你出门玩你都用有事忙给拒了?”
应渺:“嗯。”
陆奶奶轻嗤:“你每天就上班四十分钟,你还有什么可忙的?”
应渺搁下筷子,没再吃,也没接陆奶奶这句话。
陆奶奶眯着双精明的眸子,看应渺,“我也不是要管你每天吃喝拉撒什么的,应渺,你还记得上次陈家来跟阿怿道歉你说过的话吧,你说老太太我可以要求你怎么做合格的孙媳妇。”
应渺平静地看向陆奶奶,等着她的下话。
陆奶奶:“我现在就教教你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孙媳妇,你嫁给阿怿,就是陆家的人,阿怿帮着他爸管理那么大一家公司,天天早出晚归,应酬不断,你身为他的太太,不说让你进公司帮忙,只说你能做好一个贤内助就足够阿怿受益了。”
“应渺,你要知道,如果你没跟阿怿结婚,我是属意阿怿娶了媛媛的,她学历高能力强交际能力满分,不用人吩咐,也能够自己想到帮阿怿打点好跟我们陆家合作的人际关系,即便阿怿不娶媛媛,阿怿的婚姻也只会是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
陆奶奶招手让家里的阿姨收走餐桌上的餐点,接过阿姨递来的新茶,抿了一口,继续道:“但是阿怿娶了你,一个服设专业毕业的本科生,一没家底,二没能力,三对陆家的事一点都不上心,你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合格的陆家儿媳。”
应渺一直安静地听。
陆奶奶问:“怎么不说话?”
应渺垂下眸,“没什么话说,我听您讲就行。”
“那你就好好听着,要不是你嫁给阿怿,我才没心思教你做事。”陆奶奶吭了声气,继续道:“你身为阿怿的妻子,本就应该担当起贤内助的责任,我们陆家本就家大业大,人际关系更是错综复杂,每年年底来我们家拜年送礼往来的人,你在陆家住这么多年也见识过,不止是别人家跟我们家主动结交,我们家也有需要主动维持关系的合作企业,这些你一定不知道,因为平日里都是阿怿或者媛媛打点,你呢,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就只知道床上那点子事缠着阿怿胡闹!”
应渺唇轻轻动了动,但并没吐出什么话。
陆奶奶斜斜瞥着她,“我呢,现在也不要求你巴巴地替阿怿或者媛媛去维系跟我们陆家有合作关系的那些人家,你这个性子不打磨打磨,别说热络了,估计还能弄巧成拙,将原有的关系搞僵,但是,你现在能做可以做的,就是出门多交交朋友,那个薛景,你不想结交没什么,反正她老公还上赶着求阿怿投资呢,没必要热络,但是黎家那丫头,你不能一直晾着人家,黎家是跟我们家有交情,但不往来,这交情很快就会淡了,虽说黎晚爸妈是白手起家,不比我们三代豪门,但黎家的产业不可小觑,多走动维持维持关系百利无一害。”
应渺没吱声。
陆奶奶拍了拍桌子,“我跟你说这么多,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应渺:“陆则怿不需要我做这些。”
“你怎么知道他不需要?”陆奶奶瞪眼,“说句不好听的,应渺,你就是恃宠而骄,阿怿也是太惯着你,什么都不让你做,明明这些都是你这个妻子该做的!”
应渺又不吭声了。
陆奶奶冷哼,笑了,“陈家来道歉的时候,你说的倒好听,眼下轮到让你做了,你就拉个脸给我看?应渺,难道这话不是你自己开口说的?还是说当时就是为了气我这个老太太才胡乱扯住这么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说了后又不认账?我看你妈妈倒没教你别的本事,光教会你撒——”
“我妈已经去世,希望您能尊重逝者。”应渺掀眸看向陆奶奶,“您说的那些我会做,您还有其他事情吗?”
陆奶奶:“希望你这次别是哄骗我这个老太太,别搞阳奉阴违那一套!”
应渺:“没他事情我出门了。”
陆奶奶放了人,盯着应渺走远的背影,带着帝王绿翡翠戒指的手指轻轻摩擦着上好的茶杯,眸底生厌,“应渺,你最好识相点早早跟阿怿提离婚,也免得我跟你相看两相厌。”
应渺出了门,坐进驾驶室,好一会没启动车子。
微信上到点跳出来黎晚约她吃下午茶的消息,她低头,额头压在方向盘上,一双杏眼失焦出了会神,胃有点痛,可分明才吃过热乎乎的饭,她揉了几下,用额头轻砸了几下方向盘,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她撑起身拿过看了眼,还是黎晚发来的。
黎晚:渺渺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每次约你你都说有事,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我就不给你发消息了,我妈说我这样一直打扰你很不礼貌。
陆奶奶那些话还在她脑海中回荡,怎么也挥之不去。
应渺面上没什么情绪,杏眼空洞着,手下却在手机键盘上打了一行字。
『没有不喜欢,下午下了班有空。』
对面立即回过来一个跳舞的小企鹅表情包。
黎晚:哇!渺渺姐我终于约到你了!我妈还说你不喜欢我让我不要再给你发消息,哼!怎么可能!
黎晚:那你有空的话,我们下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黎晚:可以喊上媛媛姐!
黎晚:我其实也知道我这几天一直给你发消息可能会惹你不耐烦,但我好想跟你做朋友啊,你好漂亮呀!我真的太喜欢跟大美女交朋友了!
黎晚:所以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对手指jpg.]
胃又开始痛起来,应渺一手摁着胃,一手在键盘上打字。
『好。』
黎晚当即又把时间跟地点发了过来,应渺没再看,手在车内储物柜翻了翻,找出一盒不知道多久放的止痛药,拆开扣了两颗塞进嘴里,拧开一瓶矿泉水就着咽进了肚子里。
晚上应渺开车到了黎晚定的中餐厅,跟黎晚姜媛一起吃了顿晚饭。
吃过饭后,黎晚热情邀约明天下午茶,姜媛婉拒说下午要去一躺工厂没时间参加,黎晚立即眼巴巴看向应渺,姜媛也浅笑着看过来。
应渺说,“我可以。”
*
陆则怿提前一天结束出差回了家,他到的时候是晚上,回公司跟董事开了个简短的会议,便开车回家了。
晚饭的餐桌上不见应渺,陆则怿问陆奶奶,“应渺呢?”
陆奶奶看一眼姜媛,姜媛笑眯眯替陆奶奶答了,“渺渺姐最近新交了个朋友,这几天跟朋友玩的很好,经常一起约饭逛街看展呢。对了,阿怿哥也不用担心,是女生,就是黎晚。”
陆则怿没说什么。
陆奶奶补了一句,“之前还以为她不喜欢交朋友,原来是没碰到喜欢的,那个黎家的小女儿,跟她那个叫什么朵的朋友性格差不了多少,她倒是喜欢活泼会说话的。”
姜媛附和道:“说起来,晚晚跟渺渺姐那个朋友性格确实有几分相似,怪不得能玩到一起去。”
陆奶奶见自家孙子并没再问的意思,放下了心闲聊着说起其他话,“这次出差累了吧?虽说小别胜新婚,但你晚上可不要再跟应渺胡闹一整夜了,出差那么累,先歇一晚上养养身体要紧。”
陆则怿喝着陆家阿姨炖的乌鸡汤,嗓音淡淡,“嗯。”
陆奶奶笑了笑,又问:“你这次去江南那一带出差,有没有给奶奶和媛媛带什么礼物?”
陆则怿:“饭后拿给您。”
用过晚饭,陆奶奶跟姜媛各自拿了陆则怿带回来的礼物,姜媛的是一只女士腕表,牌子货,在哪个地方的专柜都能买到,陆奶奶的是一套上等茶具,是当地出了名的青瓷器,陆奶奶见了很喜欢,爱不释手摸着一只茶杯的边沿,余光瞥见客厅的茶几上还有一个礼盒,她好奇问,“那是给你爸的?”
“不是。”陆则怿:“给应渺带的。”
陆奶奶撇了撇嘴,但她动作收的很快,只笑淡了点,“给应渺带的什么,给奶奶看看。”
陆则怿递过去,陆奶奶接过打开看了眼,眼里没了笑。
礼盒里面是一枚玉坠,那玉明显是上等的羊脂玉,稀奇的是羊脂玉的形状似心脏,明显不是后天加工,像是天然形成。
本来好玉特养人,眼下这块形状似人的心脏,更是寓意吉利,不说它的价格不会低,只说稀有度,估计再难有第二块天然形成心脏状的羊脂玉了。
陆奶奶合上礼盒盖子,递了回去,嘴边只余一点笑,“这玉倒是稀奇物,那些赌石开玉的地盘开上十年八年的也开不出来这么一块。”
陆则怿:“偶然碰见,就买回来了。”
姜媛多看了几眼那只礼盒,笑道:“渺渺姐应该会喜欢。”
陆则怿把礼盒放在茶几上,“奶奶,我先回卧室。”
陆奶奶摆手,“赶紧回去洗漱,风尘仆仆的。”
等陆则怿一走,陆奶奶盯着茶几上的礼盒不动,她怎么看都觉得那只礼盒特别碍眼,她看向姜媛,漫不经心道:“你前些天不是天天会喂旁边景区里钻出来的流浪猫吗?你现在去看看还有没有饿着的流浪猫?”
姜媛懂陆奶奶的意思,“奶奶这不好吧,好歹是阿怿哥花了大价钱买的。”
陆奶奶扭头,眉头竖着,“你想让我今天晚上睡不好?”
姜媛迟疑片刻,起了身,“那我去看看吧。”
陆则怿洗完澡换了身家居服出了卧室,他微信上问了应渺几点回,应渺没回,他便拿了手机打算去前院客厅坐着等她。
刚进客厅,就见一只黑不溜秋的野猫窜上了客厅茶几,那只装玉的礼盒就在茶几上,野猫身体肥壮直接把礼盒碰掉在了地上,地板是大理石,礼盒跟地板相撞的一瞬间,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陆奶奶余光瞄见了后院走廊上的陆则怿,忙起身呵斥,“哎呦!哪里来的野猫!”
野猫被呵斥后,立即又飞一般地跑出了客厅,穿过院子,一跳上了院墙,钻入旁边景区的地盘去了。
陆则怿迈步过去,弯腰捡起那只礼盒,里面的玉坠碎成了好几掰。
陆奶奶心疼道:“哎呦,这景区的野猫是真的无法无天了!明天就让阿姨去景区管理处举报,让人把那些野猫都逮住!”
陆则怿把剩下的碎片捡了起来,装进了盒子里,面上没什么表情,“没事,碎就碎了。”
陆奶奶回房睡了。
陆则怿把礼盒丢到茶几下面一层,人坐在沙发上,揉了下眉心。
他没在客厅坐很久,应渺就回来了,她没进前院,直接往后院走。
陆则怿坐在沙发上,隔着开合的两扇雕花大门和葱葱郁郁的院中绿植,目光追了会应渺纤瘦的身形,直到她身影消失在后院拱门处,他才起身,慢步往后院走。
应渺进了卧室直接进了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陆则怿已经坐在了床上,他拿着手机回复消息。
按理说他提前一天结束出差回来,搁在寻常人身上是要问一句怎么提前回来了,但应渺没问,连目光都没多放在他身上一秒,耸拉着眉眼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她连书都没看,没精力,除开坐班电视台,余下的时间都用来陪着黎晚逛街,她现在提不起来一点力气。
闭着眼正要入睡,身边有悉索动静。
应渺睁开眼,侧了侧身,一只手抵在了他就要压在自己身上的胸膛,她脸上没什么情绪,“你出差刚回来,估计很累,今晚别做了。”
室内只他那边亮着一盏床头灯,光在他背后,他面容隐在暗中不太清晰,只隐约瞧得见线条锋利的脸。
他握住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腕,扯开,摁在枕头上,缓慢着将她覆在身下,他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让她抬起腰贴近他,“奶奶让你说的吗?”
男人的气息太具有侵略性了,冷檀木香不再是被子上的味道,还有他身上,被体温烘发的,扑了她满面,应渺另只手抬起,继续抵在他胸膛上,不想他靠近,她说:“不是。”尽管手机微信上还躺着陆奶奶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陆则怿将她的两只手都捉住,声低了下来,“出差不累,可以做。”
应渺双手被捉摁在头顶,腰被抱着贴近他的,她发丝有点乱了,贴在嘴角,她睁着双清棱棱的杏眼看着他,说:“陆则怿,我累,我今天出去玩了一天,真的很累。”
她在说完这句话后,对陆则怿大发善心放过她不做一事并不抱期待,他那么重、欲,没道理因为她的一句很累就放弃。
所以她说完后,就完全放弃挣扎了,腰软着任由他抱住,双手也软趴趴的举在头顶。
应渺闭上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做一次就睡,行吗?”
陆则怿停了一会,松开了她的手。
应渺没睁开眼,只觉嘴角粘着的那绺发丝被顺到了耳后,随即腰肢一松,身上也没了那具温热高大的男性躯体,她睁开眼看着头顶雾蒙蒙的天花板。
陆则怿退回了他那侧,嗓音也没什么起伏,“睡吧。”
隔天的早餐桌上,应渺坐在陆则怿身侧安静吃着饭,陆奶奶看了眼姜媛,不知道看到什么,立即扬声笑道:“媛媛,阿怿的眼光不错吧,看看这块表戴你手上多漂亮!”
姜媛看了眼陆则怿,像是解释,“早上出卧室太急,随便拿了块表戴。”
陆奶奶似有似无瞄一眼连头也没抬的应渺,继续道:“阿怿出差回来给你带的礼物,当然可以随时随地戴出来,哎呀,你这块表好看,比阿怿给我带的那套茶具还要漂亮。”
陆则怿余光看了眼应渺,他道:“奶奶,吃饭吧。”
陆奶奶见应渺还是没什么反应,撇了下嘴,真不知道这死丫头是强撑着面子,还是真的无动于衷,按理说,陆则怿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唯独少了她的,心里不该难过的要死吗?就好比期末考后,班主任给所有进步退步的学生都奖励了小红花,唯独只落下她一个人,她不该委屈的嚎啕大哭吗?
陆奶奶认定应渺就是强撑着面子,她心情很好地应了一声,吃起了饭。
应渺吃完饭出了门坐进了车子里,手机微信不停弹出消息,她拿过来看了眼,黎晚将她拉进了一个微信群,群里是一群完全陌生的人,黎晚发了一条消息介绍了她,又介绍了群内成员,大多数都是上流圈子的富太太。
黎晚单独私发给她一条消息。
黎晚:渺渺姐,今天天气好,可以出海玩!我爸游艇正好空着,我还邀请了其他人,都是性格很好的人,人多热闹!到时候你也认识认识,有些人的老公是跟你老公还认识呢!
黎晚:可以吗!
应渺敲下『可以』,按了发送,看着联系人那里多出来的几个好友申请,胃又开始熟悉地绞痛起来,她熟练地摸去储物柜,摸到一盒新的止痛药,她拆了封,抠出来两颗正要往嘴里塞,驾驶室的玻璃窗被人敲了敲。
四月的天不冷不热,应渺驾驶室的车窗是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虽然有缝隙,但不走近盯着缝隙也看不清车内情况,她不紧不慢把手上两颗药塞进嘴里,拿了水送进喉咙,咽了进去,又把止痛药的盒子塞进储物柜下面,用一包纸巾遮住,才把车窗降了大半,扭头看过去,外面是陆则怿。
她没看的时候就知道,陆奶奶不会敲她的车窗,姜媛敲她的车窗会说话,只有陆则怿会敲完车窗一言不发。
“有事吗?”应渺问他。
陆则怿西装革履站在车外,他人高,轿跑的车底座跟着整体都比较低,他垂着眸,长睫半覆着冷淡漆黑的眸,他道:“本来给你带了礼物,是一个玉坠,但昨晚放在客厅被野猫撞到地上碎了,等晚上另送你一副玉坠。”
应渺说:“不用,我平常不戴。”
陆则怿垂眸看着她,“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哪里不舒服?”
“昨晚没睡好。”应渺扭过头,看向正前方,“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走了。”
陆则怿:“如果不舒服就在家休息。”
应渺:“我没事,走了。”
她说完,就把车窗升上去,把车子从陆则怿身侧开走了。
一连好几天,应渺早出晚归,到家洗完澡跟陆则怿说一声很累不想做后倒头就睡,陆则怿没有勉强她也没有碰过她。
他其实知道她白天都跟谁出去玩,她一起玩的那些富太的丈夫会跟他提起这事,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很多大佬的太太很擅长交际,把丈夫的各种人际关系处理的井井有条,让丈夫完全无后顾之忧,甚至还能因此多有裨益。
但陆则怿并不需要应渺为他这么做。
不过她要是玩得开心,他不会阻拦她出门社交游玩。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他出差回来的第七天,那天电视台团建,应渺开车到了团建集合的地点,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上了团建的大巴。
中午的时候,陆则怿接到卢朵的电话,说是应渺的车子被人撞了,需要有人过去处理,应渺拜托她去帮忙看下车子情况,但卢朵人在山里工作,没办法赶过去,卢朵想了想只好打给了陆则怿。
陆则怿挂了电话,让助理开车送他过去。
车子被撞的挺严重,驾驶室的车门往里深深凹了进去,开车的是个富二代醉鬼,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交警赶了过来。
陆则怿让助理去交涉,他打开完全变形的车门,想看车上应渺的东西有没有折损,车门一开,陆则怿就瞧见储物柜里放着几盒没开封的止痛药,后排车座上更是丢了好几盒用完的止痛药。
他面色冷然皱了下眉。
什么病要痛到一连吃掉那么多盒止痛药,而且应渺这几天在家里表现的完全正常,根本看不出需要每天服用止痛药的模样。
他出了车子,手上拎着一盒开封过里面少了四颗的止痛药,面色冷淡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给应渺打过去电话询问。
应渺的电话却率先打来了他的手机上。
陆则怿接通后,电话那端却不是应渺,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嗓音。
“喂,陆总吗?应渺现在在市中心医院,您方便过来一下吗?”
陆则怿把这里的事情全权交给助理,自己开车去了市中心医院,在住院部找到了应渺的病房,她还没醒,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输液,巴掌大的脸上毫无血色。
应渺的同事见了他起身道,“陆总,您过来了。”
陆则怿站在床尾,眸光搁在应渺脸上,薄唇平抿着,问:“她怎么了?”
同事道:“本来团建时还好好地,就是吃饭的时候突然呕吐,然后人就晕倒在了地上。”
门口进来一个医生,带着口罩,看向陆则怿,“你是病人的家属是吧?”
“我是她丈夫。”陆则怿看向医生,“她身体怎么了?”
医生道:“病人是胃溃疡导致的消化道出血,她最近是不是经常胃痛?”
陆则怿想起应渺车上的止痛药,他点头,“嗯,她车上有很多止痛药的空盒子。”
医生诧异地掀了下眸子,说落起来,“好多空盒子?她吃这么多?她胃痛你们就不能督促她来医院看病对症下药,胃痛了就一个劲吃止痛药,万一吃到胃出血不要命了?”
陆则怿面冷着没出声。
医生看了面前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眼,没再多说,“病人现在没事了,不过要住院治疗,你去办下住院手续吧。”
陆则怿办完住院手续,手机上接到卢朵的来电。
卢朵:“陆则怿,渺渺的车子处理好了吗?”
“我助理在处理。”
卢朵:“那你助理处理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告诉渺渺,让她别担心。”
陆则怿:“不用了,我在应渺身边。”
卢朵惊讶了下,“啊?你在她身边?你去她团建的地方了?”
陆则怿按了电梯上行键:“不是,她晕倒被送来医院了。”
卢朵:“渺渺住院了?!!她怎么了?!我下山就过去看她!”
陆则怿说:“胃溃疡。”
卢朵:“胃溃疡会晕倒吗?这么严重吗?”
陆则怿:“吃太多止痛药导致了消化道出血。”
卢朵:“啊?渺渺怎么又开始狂吃止痛药啊?她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电梯开合,陆则怿长腿迈出电梯,走向病房,长廊靠北,太阳照不进来,一片阴凉。
他低垂着眉眼,面色冷然,抓住卢朵嘴里的关键词,“又?她还有什么时候狂吃过止痛药吗?”
卢朵:“很久的时候了,就是我们大一刚入学,那个时候我跟渺渺还不熟悉,她那个时候长的漂亮,军训时就靠一张脸出名了,很多新生老生都喜欢跟她搭讪聊天,班上的人在校园贴吧爆出她的q、q号,很多男生加她,也有女生加她想要拉她进社团,那个时候她白天好好的,晚上就会吃药,我一开始跟她不熟,以为她是吃养身体的保健药,后来看到药盒的名字才知道是止痛药,但是那个时候她没胃病,也没来姨妈,身体上也没受什么伤,但是就是会吃止痛药,很奇怪,我不敢问,后来熟悉了之后,朋友固定了之后,她很少再狂吃止痛药了,我也就没问。”
卢朵停了会,不太确定地说,“陆则怿,我其实怀疑,渺渺她对交友有恐惧症,这么多年她身边始终只有我一个女性好友,男性好友除了陈简舟外,也没几个,她这么漂亮,性格也好,完全没道理就那么两三个好友,你最好关注下最近是不是有陌生人想要跟她交朋友她又拒绝不了,所以她才狂吃止痛药,她大学时候好像也是很多人要跟她交朋友,她才晚上狂吃止痛药的。”
陆则怿到了病房门前,卢朵的话一字一字落在他耳中,他手去推病房门的动作停在那里,他阖着眸,说:“知道了,谢谢。”
电话挂断,陆则怿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他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向病床上的应渺。
她这么多年没有交过新朋友,不可能出席一场宴会就有了结交新朋友的想法,只有可能是被逼迫着。
被谁逼迫也显而易见。
但为什么会那么排斥交朋友?以至于交新的朋友要靠吃止痛药来平复疼痛。
陆则怿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站在床边,看着应渺。
他印象中除开十五六岁那两年她是健康地稍丰腴些,之后就一直很瘦,这些天却像是又瘦了很多,下巴削尖,清减地过分,一张小脸苍白着,好像被什么折磨着。
他伸了手,长指指背轻轻碰了碰应渺的脸。
一会,他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过床头柜上她的手机,试了试她的生日,密码成功解锁。
他点开她的微信,没看她的聊天记录,只是把好友申请那里最近的几个联系人名片推到了自己微信上,随后删除这几条名片推送记录,打开自己的微信,逐一添加那些富太和富家千金,备注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发了一条仅应渺不可见的朋友圈。
@陆则怿:太太身体有恙,最近一年不宜外出运动,也不要在微信上打扰她,谢谢。
作者有话说:
预收《哄你入睡》专栏里球球臭宝们收藏u3u。
三年前温杳跟奶奶回了江南,在江南上学三年,再回北城,温父再娶,她多了一个大她两岁的继姐,少了一个未婚夫江曜。
继姐和未婚夫狼狈为奸结为夫妻,对她少不了言语讥讽,温杳毫不在意,一心只读圣贤书。
奶奶却急到上火,势要给她重新找一门比江曜还要高门的婚约。
这一找找到了北城首富祁家,凭借着跟祁家奶奶过命的手帕交情,祁家要出一位品德高洁容貌卓绝的男人同温杳订婚。
祁家小辈有三,个个人中龙凤,不过长子已婚已育,幼子还在读书,只有次子祁肆礼容貌卓越,年纪轻轻独当一面,但性子冷清,不近女色到令人发指,好友都戏称其祁二和尚。
温奶奶觉得嫁个和尚似得男人也比嫁个三心二意的渣男好,况且这祁肆礼比江曜能耐多了,所以她一口凿定,行!
于是温杳刚被未婚夫背叛就跟祁肆礼新结了婚约。
她并没把这位不是和尚却胜似和尚的新未婚夫放在心上,逢人来问,搪塞不得,就笑眯眯道:“这事祁肆礼知道的多,你去问他。”-
朋友听说祁肆礼有了个聪明貌美的女大学生未婚妻,酒吧小聚时纷纷来问漂不漂亮?
祁肆礼想起没见过一面的温杳,不太感兴趣地应一句,“应该……漂亮?”
朋友:“?”什么叫应该?
正说着,楼下路过一美女,朋友指着那美女问,“跟这位美女比较,你未婚妻漂亮,还是她比较漂亮?”
祁肆礼瞧都没瞧,说:“未婚妻漂亮。”
这边话一落,听见有人喊楼下美女,“温杳!”
祁肆礼这才抬眼一瞧,正正对上温杳回头找人的脸。
鹅蛋脸,圆杏眼,嫣红唇,神态娇娥,确实一等一的漂亮-
温杳跟祁肆礼婚约初始,祁肆礼没找过她,连微信也没加,就在她快要把这位和尚似得未婚夫忘记的时候,某天微信收到一个好友申请。
来自于祁肆礼。
然后是婚房钥匙。
接着是共进晚餐。
直到一次雨天接送,祁肆礼把她接回了婚房,她很不好意思在客卧洗了热水澡,穿上烘干的衣服,天色已晚,准备告别回学校寝室。
祁肆礼递给她一杯热牛奶,面目冷清,眸底却黑,说道:“雨大别回了,在这睡一晚。”
温杳:“……”
男人继续道:“反正关系合法,婚房有你的一半。”
温杳:“……”
温杳跟祁肆礼住进一栋婚房时,两家奶奶都担心一个冷清和尚,一个温吞性子,会处的不好闹出矛盾分房睡,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约好在一个晚上突袭婚房。
補一进婚房,两位奶奶就跟刚出主卧的祁肆礼打了个照面。
祁肆礼微愕,很快拢好衬衫,眉眼尚有欲色,他喊人:“奶奶。”
祁奶奶只觉她那不沾情爱的孙子腹肌上好似有几道抓痕闪过,不等她细看,一双纤细的玉白手腕从背后环住祁肆礼的窄腰,软软糯糯的撒娇腔调,“才一次,没尽兴,还要,你不许走。”
祁奶奶跟温奶奶对视,眼神对话:要什么?
温奶奶老脸一红:哎呦喂,你个老货别装不懂!
软糯可人富家女x冷清冷欲和尚男
婚后恋爱/男主一见钟情女主被撩的深陷/男主不是真出家,只是没遇见女主前过的清心寡欲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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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爱意
◎“渺渺春水。”◎
夜里三点, 应渺醒了过来,她手抬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逐渐清晰的视线看清眼前的房间布局时,她怔了一小会, 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 有光线, 但不算太亮。
沙发那边有人坐着, 看背影很容易认得出来是谁。
应渺没出声喊他,睁眼平躺着看了一会白涔涔的天花板, 胃里还不太舒服, 轻微地痉挛,她手按了按,没什么作用, 她放弃了, 任由它疼着。
躺着无聊,她又闭上了眼,胃部的疼痛减少之后,她很快又再次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早上的九点。
护士在给她输液, 针头刺进静脉血管, 微微地刺痛惊醒了她。
刚睁开眼,就对上陆则怿黑沉的眼眸。
应渺垂下眸,不跟他对视, 只看着护士继续往血管里推进针头, 然后用医用胶布固定。
护士扎完针就走了, 单人病房里只剩下她跟陆则怿。
陆则怿扯开椅子坐在床边, 他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西装, 他坐着, 冷淡眉眼直直注视着应渺。
应渺被他看的烦,掀眸道:“你有病?”
陆则怿:“应渺,为什么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上次在山上是,这次进医院也是。”
应渺看他,面上没什么情绪,她说:“陆则怿,同样的答案你想听第二遍吗?”
陆则怿眸黑了许多,周身温度似乎都降了下去,片刻,他开口问起其他,“为什么交朋友会让你痛苦?”
应渺别开脸,看着手背上白色的医用胶布,她道:“这不关你的事,还有陆则怿,别把自己脑补的东西当做事实。”
陆则怿静了一会,黑眸紧紧笼罩着她,他低了声,“好,我说跟我相关的事,应渺,以后不用逼自己出门社交,如果不想跟那些年轻贵妇社交,就直接断了,不用顾虑我,我不需要我的太太为我维系任何关系。”
应渺扯了下嘴角,却没说什么。
陆则怿明白她想说什么,“奶奶那边,我会跟她说明白,以后她让你做什么,你不乐意做就不做,不要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应渺。”
应渺看向他,不说其他,只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行吗?”
陆则怿起身,“我回家一趟,半个小时后回来,有事你按护士铃,或者给我打电话。”
应渺不作声,扭头看向窗外。
陆则怿开车回了宅子,陆奶奶坐在会客厅听戏,见了陆则怿回来,脸上不大高兴,她看见了陆则怿那条朋友圈。
她让应渺出门社交,陆则怿那条朋友圈却直接杜绝了应渺社交的路,他微信上那么多合作伙伴,一见他那条朋友圈,可不得立马吩咐自家老婆这一年都别去打扰应渺了。
陆奶奶本想抱怨几句,但见陆则怿脸色不太对,她迟疑着没抱怨,只问了句,“怎么了阿怿?脸色这么不好?昨晚你跟应渺睡哪的?一夜没回来也没个消息,真急死个人了。”
陆则怿把西装外套搭在沙发后背上,他看向陆奶奶,说:“应渺住院了,我在医院陪床。”
陆奶奶没把应渺住院当一回事,只心疼起来陆则怿,道:“陪床一晚上不得累死,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找个护工陪床不就行了?”
陆则怿揉了揉眉心,喊陆奶奶,“奶奶,应渺是您孙媳妇,是我的妻子,您以后对她别那么苛刻了,可以吗?”
陆奶奶不满,“我哪里对她苛刻了?我不就是让她多交点朋友活泼点,整天宅在家里,又丧又不爱说话,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陆则怿:“她不用讨人喜欢,她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就行,奶奶。”
陆奶奶见陆则怿十句话里九句话都是给应渺说好话,她拉着脸,没继续说。
陆则怿道:“在宅子住的这些天我看您身体不错,等应渺出院,我跟她就搬回婚房那边住,之后也会隔两天回来看您。”
陆奶奶不愿意,“不行,阿怿,你这不就是明摆着怪奶奶?奶奶也没对应渺做什么过分的事吧,让她交朋友是对她好,谁知道她能因为这事去住医院?你要是怪奶奶你就直说,你爷爷去世后,你爸爸又经常在外面住,你妹妹更是常年在国外,节假日都不回来,我身边就只有媛媛一个人,但她也不是我的亲生孙女,你要因为应渺远离奶奶让我孤身一个人在宅子里面养老是吗?”
陆则怿静了一会。
陆奶奶开始抹眼泪,“你也知道奶奶的性子,就是倔了点,你爷爷在世时,要把应渺带进陆家养着,我犯倔,也学他带媛媛进来养着,可我那几年又没对她苛刻过,我就是性子倔,又不是心思坏,我总想着应渺那丫头以前活泼热热闹闹的多好,现在性子长成闷葫芦,我想着她出去交朋友能活泼点,也没报什么坏心思,你要因为这事,以为奶奶故意针对应渺,跟奶奶疏远,那奶奶也不活了,反正也没人给奶奶养老,不如我一根绳子吊死在宅子里得了!”
陆则怿面容冷峻揉了揉眉心,“您别把上吊一事放在嘴里行吗?”
陆奶奶:“我跟你保证,我不让应渺出去交朋友,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会再管她,阿怿,奶奶老了,就是想儿孙们都在身边,你别让奶奶伤心成吗?”
陆则怿没再提,他道:“我回卧室换身衣服,您别哭了,我一会还要过去医院。”
陆奶奶抹掉眼泪,说道:“那我现在让阿姨炖点补汤,你一会给应渺带过去。”
陆则怿:“不用,她现在不能进食。”
陆奶奶道:“那好,等到她身体好点,奶奶再让阿姨做补品送过去。”
陆则怿去了后院回了卧室。
陆奶奶抹掉眼泪,坐在沙发上,脸色沉下来,“让交个朋友还能进医院?应渺,你为了让阿怿跟我离心,手段是真的多。”
陆则怿冲完澡换了身衬衣西裤,开车折返回了医院。
进了病房,病床上却空空如也。
陆则怿顿了片刻,走去护士站问情况,护士赶过来看了眼,也不清楚应渺去哪了,陆则怿皱眉,掏出手机拨了应渺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秒,应渺接听了。
陆则怿走到窗户边,问:“应渺,在哪?”
应渺没隐瞒,“陵园。”
应渺等陆则怿一走,就自己拔了针头,用酒精棉签摁住出血的针眼,换掉病服出了医院。
她只是很想跟她妈妈说说话。
她的车没在这,打了车过去陵园,到了何睨的墓碑,她胃还不太舒服,站不了多久,就跪坐在地上,静静看着墓碑上何睨的黑白照。
来的路上她想跟何睨说很多话,到了地方,张嘴却只是说,“妈,可以不听您的话吗?我真的有点累了。”
只说了这一句,余下的都是沉默。
陆则怿驱车赶来陵园,他知道何睨的墓碑在哪,不用多费力气便找到了应渺。
今天天不太好,阴沉沉的,微风,应渺就跪坐在墓碑跟前,身形消瘦,风把她长发吹得凌乱,贴着脸颊和眼睛,她也不拨开,始终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陆则怿走过去,弯腰直接把应渺从地上抱起来,面容冷淡,垂眸看她,“跟岳母说再见,你身体不适合在这里吹风。”
应渺只在心里跟何睨说了声再见,她阖眸,没挣扎,任由陆则怿抱着她,“走吧。”
陆则怿打横抱着她,出了陵园,将她放进副驾驶,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他绕过车前头,坐进驾驶室,将车子开向市中心医院。
路上应渺靠着椅背睡着了,陆则怿等红绿灯时,偏头看她,她脸色苍白着,紧闭着眸,一只手抓着安全带,好似没什么安全感,面上也不平静,眉头紧蹙着,像是被噩梦环绕。
他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只手倚在车窗撑着额头。
心里却开始浮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受了委屈,不跟他说,也不跟陆志军提,只一个人拖着生病的身体默不作声跑去墓地找去世的何睨。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的渺渺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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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爱意
◎“渺渺春水。”◎
到了医院, 陆则怿抱起还在睡着的应渺,将她抱进病房,让护士重新输了液。
他脱掉西装丢在沙发上,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着, 黑眸静静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应渺。
他手伸过去, 搁在她右脸上摸了摸, 婚戒在病房白炽灯的照射下, 散发着细碎的光,他附身过去, 薄唇亲了亲应渺的额头, 黑眸平静,嗓音极低道了句,“对不起, 从始至终你没有任何错。”
陆则怿给她掩结实被子, 拿着手机出了病房,将病房门关了严实,他站在走廊窗户前,给助理打过去电话。
“太太高三以及大学四年所能找到的全部资料, 你尽快整理好给我。”
“这两天去趟4s店重新买一辆太太开的那辆车, 手续办完后,把车子开到宅子那边。”
“我这几天都在医院,要批的文件直接送到这里, 日程里的会都推迟或者改为线上。”
电话挂断, 陆则怿站在窗户吹了会风, 才折返回病房。
下午六点, 应渺醒了过来, 输过两次液, 胃痛缓解了很多,她醒来躺着没动,只睁着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病房太安静了,以至于钢笔摩擦纸张的声响能轻易被应渺耳朵接收到,她歪了歪头,看向沙发区域,陆则怿坐在那,茶几上堆了一沓文件夹,他侧对着她,手上钢笔在A4纸张上流畅滑过几笔,留下三个字形飘逸不失遒劲的签名。
应渺不想注意到他,侧了侧身,背对着陆则怿。
床榻有了动静,陆则怿注意力从文件上收回,掀眸看向病床。
“饿不饿?医生说可以简单吃点流食,饿的话我让家里阿姨给你做点滋补的粥。”
应渺不吱声,闭着眼装睡。
陆则怿搁下文件,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应渺侧向的那一侧床边,喊一声,“应渺。”
她仍旧装睡,眼皮都不带动。
陆则怿眸黑着,伸了手,捏了捏她的脸。
应渺还能忍着不动。
陆则怿滑到她的耳朵,食指跟中指捻住她的耳垂,长指一错,揉了下她的耳垂。
应渺控制不住反应,抿了唇,睁开眼瞧他,“松开。”
“想喝粥还是想喝补汤?”陆则怿长指从她莹白的耳垂上移开,放进西裤口袋。
应渺闭上眼,不想多说,“粥。”
陆则怿拿起电话给家里打过去,“一会就送过来。”
粥跟补汤都是炖好的,一直在家里用小火煨着,接到陆则怿的电话,陆家的阿姨便坐车把粥送了过来,应渺靠坐在病床,被陆则怿一口一口喂了小半碗。
晚上的时候陆志军过来看她,心疼道:“爸上次跟你说的,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你就当耳旁风,胃一直痛也不能一直靠吃止痛药,你这孩子是真的就会死撑。”
应渺乖乖当个做错事的小孩,听完训扬唇淡淡笑了下,说:“下次不会了,爸。”
陆志军点点她的脑袋,“倒真的希望你下次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再憋心里了!”
应渺住了五天院,陆奶奶过来看过一回,姜媛来过两次,卢朵来了两次,陆志军天天来,陆则怿是白天晚上都陪床在这里。
病床小睡不开两人,陆则怿晚上都是躺在沙发上,沙发对他来说有点拘束,两条西装裹着的长腿是架在沙发扶手上的,陆奶奶心疼,想让他回家睡,找个护工过来陪着,陆则怿没让,亲自陪了五天床。
病愈出院那天,应渺胖了两斤,全因陆则怿一顿不拉让她吃下的三顿早午晚餐,脸色也比入院那时候好很多。
回了宅子,陆奶奶象征性地让厨房做了满汉全席庆祝应渺出院,用过晚饭,应渺跟陆则怿回卧室。
她以为陆则怿憋了快一个月,会等不及她洗完澡直接在浴室来了,但没有。
直到她跟他各自洗好澡躺在了床上关了灯,他都没任何动静。
应渺觉得陆则怿有病,但也落得轻松,她侧过身正要闭上眼安睡,陆则怿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炽热鼻息隔着一层单薄睡裙落在后背,他高挺的鼻梁抵在她后脖颈上,他低声问:“困不困?”
屁股那忽视不了,应渺睁开眼,良久才说:“想做就做,陆则怿。”
陆则怿没掰正她,就侧躺着抱着她,嗓音低哑,“今晚可能要辛苦点。”
应渺觉得他很奇怪,以前会有这种辛苦预告吗,他是吃错药才神经错乱说这么一句。
诚然这句话也不是陆则怿信口胡诌,应渺第一次体会到干枯荒草园遇到灼灼烈火后那种一触即燃的恐怖,他久旱逢甘露似得永无止境的渴求快要让她无力招架。
夜里三点,应渺坐起身,身似水洗,满脸浮汗,脸庞绯红着坐在卧室茶几旁吃一碗清汤面,她身上披着件新的睡裙,露着的脖颈锁骨上面都是新鲜的嫣红草莓,腰塌着,眼神还是呆呆的。
这碗面是陆则怿喊醒家里做饭阿姨给她弄的。
她白天在医院睡太多,眼下第一次到夜里三点体力耗尽还没睡意,本要闭着眼逼自己入睡的,陆则怿起身时,听见她肚子发出“咕噜”声,让她一会睡,他去喊阿姨弄点夜宵。
应渺说:“不用。”
陆则怿却已经起身捡起掉在床尾的睡袍披在了身上出了卧室。
没一会端了碗清汤面进来。
汤底是鸡汤,面条上面放了几片鸡腿肉和青菜,应渺披着被子起身,进了衣帽间,身上原本的睡裙脏了,她拿了件新的睡裙穿在身上,坐在茶几上吃起了面。
陆则怿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后背,道:“以后奶奶让你做事,你不想做不用做,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她如果跟你讲道理,你说我不让你做。”
应渺没吭声。
陆则怿没继续说。
一碗面吃完,应渺从茶几旁起了身,往浴室走,打算重新刷牙洗澡。
陆则怿起身,挡在她面前。
应渺险些一头撞进陆则怿怀里,他身量高,她微微仰头看他,“还有事吗”
陆则怿垂眸,话有点低,“我刚才的话听见了吗?”
她抿唇,不言不语。
陆则怿看她还泛着潮红的腮,缀着薄汗的额头,他视线搁在她抿起的唇上,他道:“我跟你结婚,不是为了让你在我身边受委屈,应渺。”
应渺忍不住道:“那是为了什么?为了解决你的生理需求是吗?”
陆则怿定定看她一会,突然弯腰抱起她,应渺没挣扎。
他抱着应渺往浴室走,“跟你做很舒服,但不是因为这个,应渺。”
应渺不想问还能有什么原因,陆则怿也没继续说,他把应渺抱进浴室,“记住我的话,不要继续因为别人委屈自己,奶奶的话听听就把它忘了,别当真也别真的做,你开心点。”
他把浴室空间留给她,应渺垂着眸刷牙漱口,洗漱好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是激烈性、事过后还没消退的潮红,脖子上肩膀上,还有睡裙裹住的身体部位上都是刚被弄出来的吮痕。
她怎么开心。
应渺能告诉他吗,她要开心的话,只有跟他离婚,彻底远离他。
接下来几天,应渺的日子恢复了常态,每天只需要去电视台坐班四十分钟,前段时间疯狂热络约她出门逛街吃下午茶的富太像是一瞬间人间蒸发,就连黎晚都不再在微信上频繁私信她,应渺猜得到原因,左不过是陆则怿交代过,她懒得问。
出院的第四天,宅子里来了个客人,应渺从电视台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前院的会客厅说笑着,笑声清脆如铃铛,越过了大半个前院飘到了应渺的耳朵里。
她到了会客厅门口,还没进去,女生从会客厅的沙发上起身,勾着头引着颈朝她打招呼,“嘿,表嫂!你下班了吗?!”
陆奶奶在会客厅坐着,不咸不淡地介绍道:“这是阿怿的表妹倪念,过来打个招呼吧。”
应渺进了会客厅,对倪念礼貌笑了下,“你好。”
倪念今年二十岁,长的娇俏,穿一袭小香风的套装,看起来是乖巧可人。她笑弯着一双桃花眼,热情道:“上次你跟表哥的婚礼我也在,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我,人太多了,表哥敬酒都快敬迷糊了。”
应渺淡淡笑了下,说:“你坐一会,我回房换件衣服。”
倪念说:“你去,不用照顾我,我很自来熟的!”
晚饭的时候,应渺知道了倪念过来的原因,她过来参加一项钢琴比赛,因为比赛地点就在江城,倪念的妈妈又是陆奶奶的女儿,倪念妈妈担心她安危,不想让她住酒店,便让倪念住在陆奶奶家,陆奶奶对于外孙女过来住自然是乐得接受,餐桌上笑的合不了口。
倪念性子活泼,又极会说话,餐桌上一派热闹。
陆奶奶开怀大笑的间隙,瞥一眼始终安静吃饭的应渺,笑道:“女孩子还是要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才艺才讨人喜欢,你妈妈让你学钢琴大提琴倒是有眼光,我光是想想你站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就特喜欢,哎呀,不过媛媛也是个好孩子,小时候也勤奋,虽说钢琴大提琴水平比不上你,但好歹是一门才艺能拿得出手,总比什么都不会的笨丫头强一点。”
倪念不知道应渺不会这些东西,但直觉陆奶奶这话里藏话,她笑眯眯地,说:“奶奶您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女孩子怎么样都可爱的呀!”
陆则怿坐在位置上,给陆奶奶用公筷夹了菜,放进碗碟,他道:“奶奶,您多吃点。”
陆奶奶:“我就是说句话,怎么还想用饭堵我的嘴。”
陆则怿垂着眸,嗓音淡淡:“没有,这道菜味道不错,想让您尝尝。”
陆奶奶轻哼一声,再看一眼事不关己的应渺,没再多说,说再多这死丫头总有一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本领。
倪念的比赛在三天后,她这几天住在宅子,也不是宅的住的性子,白天跑出去玩,晚上才回来,陆奶奶问她人生地不熟白天一天跑出去干嘛,倪念脸庞羞红说她男朋友在这里读博,她白天都是跟男朋友玩,陆奶奶笑着让她把男友带回家吃顿饭,她给她长长眼,倪念害羞着推脱说不行,说还没到带回家的地步,陆奶奶也不勉强,不过应渺倒是率先见到了倪念男友,巧的是,是她的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
那天她在电视台坐完班,又拍完了日常营业写真,本约了卢朵吃火锅,到了火锅店等位置的时候,撞见了倪念。
倪念见了她,热情邀约她一起,她推不掉说了还有一个朋友,倪念仍旧热情让她朋友一块来,不然要等位置还要等很久。
今天是周六,前面排号还有快七十位,要等的话起码要等两个小时,应渺思量片刻,微信上问了卢朵介不介意,卢朵性子跟倪念差不多,说一点也不介意,还省了等位置的时间,应渺便跟着倪念进了火锅店的包间。
两人坐下。
倪念给应渺倒着茶水,说:“表嫂,我今天还约了我男朋友,他人性格很好,超级好相处,你别担心。”
应渺说:“没事。”
倪念说完,又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给陆则怿发了过去。
应渺以为她在跟男友联系,没放在心上。
卢朵一会就过来了,她跟倪念性格相投一见如故聊得火热,包间里一时是两人黄鹂鸟一般的嬉笑声。
应渺不插一句话,淡淡笑着看倪念卢朵嘻嘻哈哈,她也不觉得被冷落,她很习惯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中有自己的安静空间。
十分钟,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倪念看过去,笑着道:“蒋司!表哥!你们俩一块来了!”
听到蒋司这个名字,应渺脑中记忆被波及到,她下意识掀眸看过去,一眼落在陆则怿身边的高瘦男人身上。
五官是记忆中的模样,没变分毫,只是比记忆中更挺拔。
时隔快十年,再见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应渺脸上不无诧异,眼睛都睁大了一些。
蒋司也是一眼就注意到应渺,他错愕了下,眸间盛了笑,看过去,径直道:“好久不见,渺渺。”
应渺跟着笑,眼睛却酸了一点,她说:“好久不见。”
倪念跟着惊讶,“呀!蒋司你跟我表嫂认识吗?”
陆则怿目光直直落在应渺脸上,他一进来就只看到应渺,看到她不曾放到他身上的眸光一直在看着蒋司,那杏眼里微不可察的泪光也是因为身边这个男人。
他解开西装的两颗纽扣,坐去了应渺身侧。
蒋司在倪念身边入了座。
应渺的斜对面就是蒋司,蒋司笑着答倪念的话,“很小的时候在大山里就认识了,后来她离开大山就再也没见过了。”
倪念惊叹着这段缘分,“那真的好巧!她现在跟我表哥结婚了,你又在跟我交往,这就叫缘分吗哈哈哈。”
蒋司微讶,看向应渺,“你结婚了?这么早?”
“嗯,结婚了。”应渺停顿片刻,介绍起了陆则怿,“这位是陆则怿,也是倪念的表哥。”
陆则怿看了一会应渺,他接到倪念微信就从公司赶过来了,西装三件套还一丝不苟穿在身上,他听着应渺忽略丈夫这个词介绍他,眸底漆黑,面上冷淡,朝蒋司道:“你好,我是应渺的丈夫陆则怿,也是倪念的表哥。”
蒋司把眸光放在陆则怿身上,一眼看得出是个气质冷峻的高阶男士,跟他们这种还在大学象牙塔里生存的男人不一样,而且似有若无的,还对他多了一些男性之间的敌视,蒋司多看了眼应渺,他了然,笑着说道:“陆先生好,我是倪念的男朋友蒋司。”
简单的寒暄过后,锅底上来了,倪念知道陆家人都不喜欢吃重口味的,所以叫的是鸳鸯锅,一个是牛油辣锅一个是三鲜锅底,倪念道:“既然都是熟识,大家都别拘谨,边吃边聊。”
应渺吃的是辣锅,她没遮没掩,陆则怿看了她一眼,给她倒了杯橙汁放在手边,还没等他说什么,蒋司道:“你口味倒是一直没变,还是这么能吃辣?”
陆则怿顿了顿,他从来都不知道应渺的喜好是重口,陆家的餐桌上一年到头是见不到一次辣椒的。
卢朵附和道:“渺渺一直都很能吃辣,上大学那时候,宿舍聚餐吃火锅,锅底吃到最后爆辣,其他室友都掉眼泪,就渺渺一个人八风不动,连哈气都不带哈的。”
应渺笑了下,没说话。
倪念抱着果汁狂喝两口,道:“表哥,那表嫂在你们家可要遭罪了,我这两天住你们家,你们餐桌旁上都是口味偏淡偏甜,我不算重口都快要吃的六根清净想皈依佛门了,不过你们应该会照顾渺渺姐,专门有做重口菜的阿姨吧?不然几年如一日让一个重口的人吃淡口的菜那真的是要人命啊。”
陆则怿看向应渺,他不答倪念的话,眸黑着盯着她,问:“怎么从来不说?”
这一问,倪念知道刚才那话问错了,她悻悻着吐了吐舌,往蒋司肩膀上倒了倒。
应渺垂着眸,“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挑,能吃饱就行。”一开始刚进陆家,跟谁都不熟悉,怎么好意思开口跟陆家的人挑剔说你们这些饭菜我不喜欢吃,可以做我喜欢的口味吗?她本来就是寄人篱下,有陆爷爷疼也不想仗着疼惹人厌烦,等到后来跟陆家的人熟悉了后,她又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开口了。
陆则怿看她清瘦的巴掌脸,削尖地过分的下巴,开始明白她餐桌上始终少言少食的原因。
蒋司笑着扯开话题,“说起来渺渺现在在电视台工作吧,我之前偶尔在电视上看过一面,就是觉得面熟,没敢认,没想到倒是真的。”
应渺抬头冲蒋司淡淡笑了下,“嗯,是在电视台。”
蒋司道:“工作不错,清闲不累,女孩子还是不要太辛苦。”
应渺还是笑。
蒋司多看她几眼,开玩笑道:“我总觉得你其实变了好多,不是说长相,你现在好像不太爱说话,也不怎么活泼了,怎么了,是被生活压倒了吗?”
卢朵咬着一边火锅年糕,抬头插了句话,“啊,渺渺不是一向这么安静不爱说话吗?从我认识她那天起,她就这样的。”
蒋司摇头笑笑说:“你没见她十五六岁的时候,特别活泼能闹腾,精力特旺盛。”
卢朵大吃一惊,看向应渺,“渺渺,真的?”
应渺说:“人哪有不变的。”
陆则怿没说话,他靠着椅背,漆黑的眸搁在应渺的身上,蒋司说的不是假话,他见过她活泼闹腾的性子,刚来陆家那两年,也是高一高二那两年,她像个小太阳,热情活泼爱说话,陆老爷子很喜欢,常常夸她像个喜鹊鸟,叽叽喳喳又不讨人生厌,不过高二下学期到高三初始,她性子一瞬间变了个样,不爱交朋友,始终独来独往,那个时候陆老爷子已经去世,她也不在陆家住了,申请了住校和转班,除开那些他在楼上长廊往下看她的日子,她跟他也很少再见。
一顿火锅有倪念和卢朵在,总体吃的还算热闹。
应渺橙汁喝多了,起身出了包间去卫生间,出来时在走廊上看见了蒋司,他像是单独等在这里。
她走过去,喊人,“蒋司。”
蒋司比记忆中高了很多,跟陆则怿差不多高,不过比陆则怿要清瘦些,许是博士学业恼人,他带着黑框近视眼镜,面庞瘦削,不过五官周正,穿一件英伦风毛衣内搭一件格纹衬衣,气质斯文干净,面上始终带着笑,身上有一股邻居家大哥哥的温暖和煦。
他低头看她,“包间人太多,不方便问你很多话,就在这等你了。”
应渺看着他。
蒋司镜片下的眸光温和带着探究,“你这几年是不是过的不好?我总觉得你跟我记忆中那个爱笑爱闹的小丫头一点也不一样了。”
应渺很快地眨了下眼,她垂下眸,道:“没有,挺好的。”
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笑叹声,蒋司道:“渺渺,我跟你可是很久的玩伴了,你说没说谎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不用骗我,你过得不开心,你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应渺说:“真的没有。”
蒋司定定看她一会,“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应渺顿了一会,仰头看他,眸子里的情绪根本遮掩不住。
蒋司看着她眸子里的脆弱,忍不住抬头拍了拍她的脑袋,“咱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渺渺,你如果想跟我说,我会很乐意倾听,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但是渺渺,我要说给你听的是,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在能有选择的情况下,不要让自己一直过得不开心。”
应渺唇动了动,她眼睛已经是不受她控制红了,她快速地眨眼,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笑了笑,扯开话题道:“你还记得我妈吗?”
蒋司:“当然。”
微顿片刻,他开起玩笑,“当年你妈妈还说让你长大嫁给我,我说我可不要你,你那么活泼能闹腾,娶回家家里要翻天了。”
应渺说:“表妹性格很好。”
蒋司低头扯了个笑,“是很好。”
应渺已经收拾好情绪,她说:“回去吧。”
蒋司“嗯”了声,走在她身后。
快到包间时,他看着应渺清瘦的背影,低声又说:“渺渺,开心点啊,如果生活让你不快乐,那就换一种生活,如果婚姻让你不快乐,那就结束这段婚姻,你还很年轻,不能把一辈子都耗在让你不开心的人身上,人要为自己活,何姨也希望她唯一的女儿能过的开心点。”
应渺听的清楚,她一直没吱声,等到手扶上包间门时,她才低不可闻“嗯”了声,说:“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蒋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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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爱意
◎“渺渺春水。”◎
倪念见她跟蒋司一起回来, 笑着打趣道:“老朋友私下说什么悄悄话还不能让我听见,哼,蒋司,我生气了!”
蒋司走过去, 摸了摸倪念的脸, 笑道:“一会偷偷告诉你, 别生气了。”
应渺走到陆则怿身侧坐下, 他偏头看她,注意到她眼尾几乎一闪而逝的洇红, 他收回视线, 重新看向蒋司。
倪念道:“蒋司,你说你跟表嫂小时候就认识,那你快跟我们说说你们小时候都在山里干嘛呀?我好想听!”
蒋司注意到陆则怿投过来的冷淡眸光, 他冲陆则怿笑了下, 说:“就是上山爬树偷邻居家的果子掏鸟蛋什么的,你别看你表嫂现在文文静静漂漂亮亮,小时候可皮了,她那时候穿裙子爬树, 树杈不小心把裙子划烂了, 怕被她妈妈说她顽劣,就硬是要我去跟她妈妈说是我用刀子划烂的。”
倪念听的津津有味,“看不出来你小时候还是个背锅侠。”
蒋司莞尔:“那你看得出来渺渺小时候第一次来例假, 染红了裤子以为自己要死了, 语文课上泪眼朦胧写了一封遗书要我转交给——”
应渺咳了咳, 吃火锅没红的脸现在红成晚霞, 她燥红着脸道:“蒋司, 可以了, 小时候的糗事就别说了,你也不想我把你的糗事说给表妹听吧。”
倪念眼睛瞬间睁大,“表嫂!我想听!”
蒋司搂着倪念的腰,手捂着倪念的嘴,“你不想听。”
他又偏头冲应渺笑道:“好,我不说了。”
陆则怿看着应渺燥红的脸,很多年了,他第一次在应渺脸上看见这种鲜活清灵的情绪,好似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不过也就是几秒钟的事,蒋司不再说两人间的事情后,应渺又变回原来那个他所熟悉的,沉闷的,安静的,一言不发的应渺。
火锅吃到晚上十点钟,各自散场。
卢朵率先跟几人分开开了车走人。
应渺跟陆则怿并排,倪念亲昵地抱着蒋司的手臂走在两人前面撒着娇,悄悄话顺着晚风传到应渺耳中。
“蒋司,我今晚不想回表哥家,我们去开房吧。”
“念念,我今晚要回学校,明一大早老板要开早会。”
“哼哼哼,你不想跟我开房是吧?蒋司,你真是个木头!哼哼我生气了!”
“别生气,明天开完会带你出去玩。”
“开房!开房!开房!”
“一会让你表哥听见了,羞不羞。”
“哼哼哼,蒋司我生气了!”
……
最终还是没开房,倪念坐上了应渺的车。
蒋司站在路边打车,陆则怿跟他并排站了一会。
倪念扣上副驾驶的安全带,好奇地隔着车前玻璃望着路边的两个齐高的男人,她同应渺道:“表嫂,你觉得表哥是不是在夸蒋司正人君子,我都主动开房了,他都不愿意。”
应渺看向不远处站在路边的两人,陆则怿面容冷淡,蒋司温和带笑,两人嘴唇都在动,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摇摇头,“不知道。”
倪念道:“我觉得一定是,不然表哥跟蒋司有什么好聊的,总不能是聊表嫂你吧……唔,也说不定,表哥说不定是想跟蒋司多打听你小时候的糗事呢!所以——”
她笑的娇俏可人,冲应渺偏头,两只手合掌,拜托道:“所以表嫂,蒋司都出卖你了,你也把蒋司小时候的糗事告诉我吧!拜托了!”
应渺想了想,其实并没有多少,蒋司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刚才餐桌上也只是想制止他继续讲她的糗事信口胡诌而已,她无奈道:“他没什么糗事,如果勉强要算的,就是我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把遗书……咳咳交给他的时候,他把我领到天台上告诉了我月经的意思,并且把他的裤子换给我了,他穿了带血的裤子回家,一路上被围观了个遍。”
倪念忍不住窝在副驾驶上大笑,“哈哈哈哈他穿带着月经血的裤子回家哈哈哈哈,我下次见面要笑他哈哈哈哈。”
外面两个男人并没交谈多久,便分开了。
蒋司上了出租车,陆则怿走去自己的车子跟前。
应渺开着车跟前在陆则怿车子后面回了宅子。
倪念回了自己的房间,应渺跟陆则怿并排往卧室走。
时间不早了,后院的小路上亮着几盏路灯,有两个阿姨在院子里给观赏绿植浇水,水声哗哗,是这后院除了脚步声外唯有的悉索声响。
两人都没说话。
到了卧室。
应渺率先进浴室洗澡,洗完后她出来靠在床头看书,手机嗡嗡两声,她拿过手机看了眼,微信上有个新的好友申请,备注是蒋司。
她选择同意,蒋司发来消息。
蒋司:问念念要的你的微信号,早点睡。
应渺刚编辑好『你也早睡』时,陆则怿洗完澡裹着黑色丝绸睡袍上了床,她没看陆则怿,专注看着手机,点了发送,然后就把手机锁屏搁在了床头柜上,继续看书。
手机又响了一声,应渺以为蒋司还有事,拿过看了眼,是卢朵发来一张新开餐厅的消息。
卢朵:下次等你得闲去吃!看起来好好吃!
应渺唇角带了点笑,回了个『好』。
陆则怿余光注意着她,刚才上床时不小心浏览到了她的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方显示是蒋司,他看着她回复完消息,搁下手机,消息过来,又不做停顿拿起手机然后嘴角带着笑意打字回复,他阖了阖眸,神色冷淡。
应渺看书只看了一会就合上了书,关了床头灯侧躺了下去。
她有预感陆则怿今晚会做,所以早早躺下,早早结束她早早睡觉。
刚躺下不过一会,腰被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抱住,她被翻了过来,男人温热宽厚的身体覆了过来。
应渺闭着眼,不推拒,两只手抓住了枕头边角。
陆则怿并没做下一步,只是抱着她的腰,撑在她的身上。
久久没动作,应渺掀眸看他,“做还是不做?”
陆则怿面容冷淡,眸比平常黑,他低下头,应渺很快别开头,说:“陆则怿,我说了,别接吻成吗?”
陆则怿停在那,他看着应渺,看她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不抗拒地躺在他身下,巴掌大的脸雪白美丽,神态分明该是柔弱无依缱绻多情的,可那双清凌凌的杏眼平静无波,对即将要发生的床事没抱任何期待,那双漂亮的眼睛在说这具身体只是在走流程做任务,无关任何感情。
他第一次问:“为什么能接受我跟你做,却不能接受我跟你接吻。”
应渺抿唇:“接吻很恶心。”
陆则怿:“是觉得跟我接吻恶心,其他男人呢?也会觉得恶心吗?”
应渺没答反问,“陆则怿,你为什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陆则怿眸冷着定定看着她雪白的脸脆弱的脖颈,“如果我坚持要接吻了?”
应渺也定定看他,看他眼里的冷淡和坚定,她毫不犹豫,直接抬起手打了他一个巴掌。
陆则怿脸被打的偏向一边,他面上没任何愤怒情绪,冷淡又平静,他说:“只是这样吗?”
然后伸手捏住应渺的下巴,他低下头,低语:“一个巴掌一个吻,应渺,很值。”
应渺瞪着他,看他靠近,看他薄唇就快要碰到她的,她胃里突然一阵翻涌,揪着枕头的双手猛然用力推开他,力道很大,陆则怿推到一边,她侧起身,趴在床头不住地干呕。
陆则怿坐起身,他看着她附身趴在床头,因为他执意要接吻在不断干呕,面上冷意好似寒风过境。
她那么厌恶他吗?厌恶到让她生理性反胃吗?
他起了身,下了床,走去床尾斗柜拿了瓶水,然后赤脚走到床边,走到不再干呕的应渺床这一侧,他坐下,拧开矿泉水递到应渺跟前。
脸上再次挨了一巴掌,脸上有了明显的巴掌印,陆则怿面上始终平静,没有生气,他阖眸,将水搁在她这侧床头柜,起了身,“睡吧。”
这是第一次,两人即将要做却连开始都没有就半途而废。
室内的灯全部关了,窗帘不透光,任凭外面月光再怎么挥洒光芒,也透不进来分毫,偌大的房间漆黑一片。
房间太安静了,安静到两人的呼吸都被无限放大。
应渺侧躺着,睁着双无神空洞的杏眼躺了很久,她脑中很活跃,想到没去世前的何睨,想到久远到快要忘记的大山生活,想到蒋司,想到陆则怿,她睁着眼,身后的呼吸平静而深远,像是睡着了,但她不熟悉陆则怿的呼吸频率,她不知道陆则怿是睡着还是跟她一样失眠,她这一瞬间有点想说话,所以她开了口,极轻地声,说:“陆则怿,我们可以离婚吗?”
陆则怿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应渺的声轻地像隔了十里远的一声蝉鸣,细小的几乎要听不清,又像是擂鼓近在耳边,重重地一下一下敲打他的耳膜。
他看着雾蒙蒙的天花板,心脏开始细密地疼。
他没出声,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应渺似乎只是梦中呓语,这一声过后,再也没有出声。
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陆则怿闭上了眼,却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说:
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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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爱意
◎“渺渺春水。”◎
隔天一早, 应渺神色无恙,没有再次说起离婚的事,仿佛昨晚真的是是梦中呓语,不是清醒状态下的真心话。
倪念睡得很好, 精神状态极佳, 她笑吟吟地跟陆奶奶撒娇, 瞧见陆则怿跟应渺一前一后进了餐厅, 顿时讶然,“咦——表哥表嫂你们俩昨晚是通宵奋战一夜吗?怎么看着一个比一个劳累!”
陆奶奶不爱听两人晚上恩爱的话, 笑着打了一声倪念, “你这丫头还没结婚嘴里就成天挂着这话,不觉得害羞!”说着抬眼去看陆则怿应渺。
陆则怿其实还好,深眸高鼻, 面容冷峻, 面上瞧不出憔悴,反倒是应渺,她没化妆,眼底乌青明显, 唇色也白, 眸底都是倦意,像极了熬了一整夜,熬一整夜不就是跟阿怿胡闹一整夜, 陆奶奶本想训斥几句说夫妻间要节制, 但余光扫着倪念, 不想在外孙女跟前做一副刻薄样, 便作罢了。
应渺冲倪念笑笑, “昨晚没睡好。”
倪念误解的很彻底, 笑完着眼,“我懂的!”
应渺也不解释,这事也没解释的必要。
用过早饭,倪念本来溜出门去找蒋司,但微信上蒋司说今天有事要忙,她只好求去应渺那边,想应渺陪她玩。
她是陆家的表妹,应渺对亲戚没抗拒心,答应了上午陪她出门。
蒋司一连几天跟着博导老板出差,倪念钢琴赛比完,因为想等蒋司回来再玩几天,她在陆家又多住了几天,这几天都是应渺陪着玩,倪念活泼是活泼,但跟姜媛玩不到一起去。
晚上陆则怿反常地不再压着她做、爱,两人各自睡各自的。
晚上不做、爱,白天也不说话,倪念发现了她跟陆则怿之间的异样,问两人是不是吵架陷入了冷战,应渺想除开晚上做、爱,她跟陆则怿寻常相处就是这样,如果算是冷战,那两人以往相处的日子都是冷战。
应渺说:“不是,陆则怿平常就不爱说话,你也知道。”
倪念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也对,我表哥真的就是一个行走的大冰块,不过这种在高中可吃香了,那些高中小妹妹真的很爱高冷大哥哥,我都能想象到,我表哥长那么好看,高中指定是一大堆迷妹那种,表嫂,你跟表哥一个高中,是这样吧?”
应渺垂了垂眸,“嗯,是这样。”
倪念道:“说真的,表哥这样的,高中要是谈恋爱,绝对会惹众怒,要是让人知道了恋爱对象是谁,那她可倒霉喽,完全就是全校女生的公敌。”
应渺想,不止是谈恋爱会成为全校女生公敌。
倪念戳应渺,“表嫂你在走神嘛。”
应渺很淡地笑了下,“没。”
隔天倪念就不用应渺陪了,蒋司跟老板出差回来了,倪念天天吃过早饭就溜出家门,跟蒋司玩在一起。
玩了快五天,倪念被妈妈一个电话喊了回去,她离开江城那天,应渺没去送,是陆则怿开车送她去的机场。
车上倪念没像寻常一样活泼,明显不开心,坐在后排,手撑着脸忧愁地望着车窗外。
陆则怿受陆奶奶所托,问她原因。
“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高兴着?”
倪念叹一口气,“表哥,我快失恋了。”
陆则怿想到蒋司,想到应渺跟蒋司的关系,他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倪念,看她神态不似作假,他低了声,问:“蒋司要跟你分手?”
倪念:“嗯。”
陆则怿薄唇平抿起来,“原因知道吗?”
倪念气不打一出来,“表哥,那我跟你讲,你可不许跟外婆似得对我念经。”
陆则怿扯了下领带,“你说。”
倪念:“我跟蒋司不是异地恋吗,一个月也见不着几回,好不容易这次能见这么多天,我想着我跟他都谈了快一年了,想临走前跟他开个房那什么嘛,他一直不愿意跟我去开房,我就生气了,跟他大吵了一架,说他不爱我,说跟他谈恋爱一点都不开心,他被我闹得也生气了,说不开心就分手吧。”
倪念挠了挠头,面上伤心又崩溃,“我好难过,别的男人都是巴不得跟女朋友上床了,他怎么就跟个老古板木头似的,一直不愿意跟我上床,这都什么年代了,谈恋爱一个月都有上床的了好吧!”
她独自抱怨了很多,陆则怿没再接话,倪念看过去,“表哥,你是不是想念叨我,让我女孩子矜持点什么的?”
陆则怿摇头,“没有,你们只是闹点小矛盾,不至于分手。”
倪念:“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跟我道歉也没有打电话哄我!我真的很生气!要是我上飞机前再不打电话,我就真的跟他分手!”
倪念想到应渺跟表哥最近的情况,又问:“表哥,你跟渺渺姐是不是也吵架了?”
陆则怿看着正前方,很久没说话。
倪念接着道:“表哥我跟你说一点点掏心话吧,你别看我平日里话多的要死,其实我心很细的,我总觉得渺渺姐心里有很多事情,那些事情一直压着她,她都不怎么爱笑的,我听蒋司说,渺渺姐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表哥,你如果真的关心渺渺姐的话,最好多开导开导她,让她敞开心扉跟你聊聊,人不能一直这样子在重压下生活的,不然早晚心理会出问题的。”
“而且,渺渺姐就比我大几岁而已,都是年轻女孩子,表哥,你可是男人,渺渺姐又是你的老婆,你娶了她可不能让她一直不开心。”
车子稳稳停在机场入口,陆则怿解开安全带,“到了。”
倪念下了车,陆则怿帮她拿着行李去办理值机,办完后,倪念临进候机大厅前,她看了看手机,上面还是没有蒋司的电话,她撇嘴,跟陆则怿道:“表哥,我决定了,我要跟蒋司分手!”
陆则怿不理会小女生的赌气,只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倪念仍在恼火蒋司,边走边道:“所以表哥,你就记住我这个教训,女孩子生气后如果男生不及时去哄,那他很大可能就会失去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女朋友!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陆则怿看着倪念进了候机大厅,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出了航站楼,坐进了驾驶室。
将车子开上机场高速,陆则怿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只手捏着眉心。
他跟应渺算是吵架吗?
那晚他执意要接吻,她生理性作呕的画面在脑海里根本挥之不去。
而且,相比于自己凑去应渺跟前,她更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那晚的离婚她不就是在说,她想跟他永远不见。
陆则怿点开微信,往微信群『』丢了条消息。
陆则怿:出来喝酒。
江佑:来!马上来!
贺雎:艹!你俩资本家不做人,本打工狗还在苦逼出差中!
*
倪念一走,陆家的餐桌上安静了不少,外加上陆则怿没回来吃晚饭,陆奶奶寥寥扒了口饭就不吃了。
姜媛跟着不吃,应渺顿了一秒,也没继续吃。
一顿晚饭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应渺回了卧室,先进浴室洗了澡,天已经开始热了,出去一会身上就开始浮汗。
她洗完澡靠坐在床上看书,看到夜里十点时,手机在床头柜响了几声。
应渺拿过看了眼,是江佑的电话,她停了几秒,才按了接听键。
江佑:“喂嫂子,睡了吗?”
应渺:“有事吗?”
江佑:“您没睡的话,能过来接下阿怿吗?他喝多了,车钥匙不知道丢哪里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忙没办法送。”
应渺:“你打一辆车让出租车送过来,到了宅子,奶奶会安排家里的阿姨帮忙照顾的。”
江佑:“现在社会多不安全,阿怿都不省人事了,万一丢出租车上被人拉去噶了腰子,那我不就成罪人了!嫂子拜托您了,您赶紧过来一趟吧,我真有事,不骗嫂子!”
应渺抿了抿唇,才说:“地址发到我微信上。”
江佑:“好嘞!马上!嫂子您真好!”
应渺重新穿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正碰见陆奶奶坐在会客厅里开着门窗吹着凉风,见她这么晚还要出门,撇嘴扬声嘀咕一句,“这么晚去哪?哪有结了婚的女生这么晚还出门的?”
应渺眉眼不动,“陆则怿喝醉了,我去接他。”
陆奶奶语塞片刻,见她快要走出宅子,又起身忍不住叮嘱道:“你回来路上开慢点!听见没有!”
应渺按着导航开车到了江佑发来的会员制会所,门口的侍者像是被江佑交代过,没检查她的会员身份,只问了名字就放她进去了。
她问了一路服务生,上了三楼才找到江佑微信上说的包厢。
她推门进去,扑鼻就是浓烈的酒味,应渺被酒气呛了一口,站在门口咳了一声,才抬眸往里看。
包厢就陆则怿一个人,他坐在沙发正中间,两条西裤裹着的长腿大喇喇敞着,西装外套脱了扔在一边,身上只一件白色暗纹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露出一小片精致结实的胸肌。
一开始他手上拿着酒杯,半勾着头看着手里的酒,听见一声细小的咳声,掀了眸,那张冷峻的脸浸了酒,好像更冷,不过在瞧见她的瞬间,那双灰败的狭长的眸像是亮了一下,然后便紧紧盯起了门口的应渺。
应渺站在门口,看着他说,“回去了,陆则怿。”
陆则怿不动,像是酒喝多了,听不懂人话,那双黑眸却仍旧直白又滚烫地盯着应渺,一眨也不眨。
应渺抿唇,只能上前,试图把这个醉酒的人从沙发上扯起来。
只不过刚走近他,还没伸手去拽她,陆则怿却率先伸过来抓住她的掌心,然后猛地一拽,将她抱进了怀里。
应渺低喊一声,人直接被拽进了陆则怿腿间,她脸砸在陆则怿肩膀上,腰上瞬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紧紧抱住,腰上束缚的力道好似要把她深深嵌进他的身体,鼻子间都是浓厚到不能再浓厚的酒气。
她觉得陆则怿今晚是把会所的酒全部都搬进了这间包厢。
她开始挣扎,试图从陆则怿怀里起来。
但陆则怿抱得很紧,腰上那只手臂像是铜墙铁壁。
应渺两只手只能推他的腰,她抿唇,“陆则怿!你松开!”
许是她的抗拒过于明显和直白,耳边的喘气声变得粗且重,应渺只觉不妙,下一秒,酒杯落到地上,她只觉腰被抱起,双腿被掰开,她由在他怀里变成了坐在了他腿上。
陆则怿想去亲应渺的嘴,却在某一刻本能停住,转而亲住了她的脖子,薄唇沾了酒,又烫又湿,颈间被亲的啧啧作响,应渺被他毫无规律的亲吻弄得气喘吁吁,衬衣裙的扣子掉了一颗,她气息不顺,也气极,直接反手拿了身后茶几上的一杯酒泼向了陆则怿脸上。
她看着陆则怿湿漉漉的脸和衬衣,急促喘息着问:“清醒了吗陆则怿?”
陆则怿大手摸了一把脸,冷峻的脸漆黑的眸静静瞧着她。
“清醒了就起来回去。”应渺推了一把他的胸膛,从他腿上下来,拢好开合的衬衣,疾步往外走,
陆则怿揉了几下太阳穴,手摁着濡湿的衬衣布料扣上了衬衣纽扣,拎着西装外套大步跟了上去。
到了会所外,夜色很深了。
应渺走得很快,柔软顺滑的白色裙摆随着她的疾步微微摇曳着。
陆则怿看着应渺的后背,大步上前,抓住她的一只手。
应渺不耐烦,扭头正要骂人,陆则怿不言不语,直接将她抱进怀里,她的头发在空中飘起,她的鼻梁狠狠撞在他的肩膀上,她被他以一种不轻的力道拽进怀里。
他两只手臂环着她的腰和背,很紧很紧,他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他身上酒气重的像是在酒里浸了三天三夜。
应渺被腰上环抱的力度和这种在床上之外的拥抱弄得哑然了几秒。
耳边响起陆则怿醉酒的嗓音,很低很低。
他说:“应渺,我不同意。”
同意什么,他这话毫无厘头,应渺却瞬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那天晚上她的话他听见了。
应渺没出声,垂手站着,任由他紧紧抱着,快被勒地喘不过气,她没挣扎,只是仰着头静静看着他身后空旷漆黑的夜。
她不知道陆则怿为什么说出不同意这种话。
他对她一向是不大看得上。
夜很深了,街道上车流变得稀稀落落,霓虹灯静谧亮着,会所的logo大而显眼,名字叫『醺』。
醺,半醉不醉的状态。
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幸运很幸运的人才能清醒着快乐,大多数人都只是半醉着麻木着得过且过着。
清醒是痛苦的无解的,不如同这糟烂的生活一起麻痹着。
应渺失了力气,垂下眸,轻声说:“陆则怿,回去吧。”
到了宅子,回了卧室,应渺被陆则怿困在浴室。
热气蒸腾,酒精蒸发。
她被两条修长结实的手臂抱起,两条腿不得已缠在他的劲腰上,后背靠着濡湿的浴室墙壁,两只手抓在陆则怿的肩膀,指尖用力的泛白,唇却咬的鲜红,上半身软着,额头抵在他滚烫的胸膛前。
醉酒的陆则怿不是她能招架,这一夜混乱的如同应渺的大脑。
室内天光大亮,从雕花床沿投进来的白茫茫日光静谧流淌着。
腰上搭着一只手臂,应渺睁开眼,看着家里阿姨一早进来放在窗口桌子上的一瓶新鲜百合,花瓣粉白,内里吐着鲜蕊,花香清淡,沁入鼻尖,她阖了阖眼皮,身上的酸痛开始醒转过来,一一提醒着她昨夜的荒诞。
她复又睁开眼,想挪开腰上搂着她的那只手,手扯了扯,他却搂的更紧。
应渺不知道陆则怿醒没醒,除开晚上的夫妻生活,他作息算得上规律,很少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她说:“不早了,陆则怿。”
如果应渺这时候回头就会发现陆则怿一直醒着。
他生物钟是早上六点,即便昨晚闹再晚,他也会在六点钟准时醒来,他睁着眼,清曜的黑眸看着应渺的后脑勺,他已经看了快有五个小时,也不觉得厌烦,闻着近在咫尺来自于她身上的暖香只觉得心安,他声有点低哑,“嗯。”
应渺见他醒着,开始再次扯他的手腕,“该起来了,不然奶奶会生气。”
陆则怿收紧手臂将她彻底收进怀里,鼻梁抵在了她的后脖颈上,“一早我让阿姨跟奶奶说了,你可以再睡会。”
随后,停顿片刻,他问:“肚子饿不饿?”
他太奇怪,不做的时候没必要抱她的腰抱那么紧,她整个人都贴向了他的胸膛,他身上冷檀木的气息将她完完全全包裹住。
应渺不太适应,挣扎了下,说:“我很饿。”不是为了逃离他的怀抱说的假话,昨晚被索取太多,已经严重超出了她的负荷。
陆则怿亲了亲她的后脖颈,她一直没扯开的手臂也主动松开了她,“起来去吃饭。”
午后十二点半,太阳光强盛又炽烈。
还不是盛夏,庭院里的绿植被阳光直射着,并不萎靡,反倒是春末夏初里的勃勃生机葳蕤向上。
应渺走在前面,身上是宽松长袖长裤,昨晚种的痕迹太深太多,即便可以穿了长袖长裤,耳后手腕也遮不住。
陆则怿跟在她身后,简单雅致的衬衣西裤,他单手插进西裤口袋,眸光一直看着应渺,看她扎起的低马尾,看她衬衣收腰的细腰,看她走路时极轻的脚步。
进了前院,陆奶奶正跟姜媛并排往餐厅走,见了他们,陆奶奶先是看了眼应渺,下意识撇嘴,后看向陆则怿,扬唇笑道:“起来了,正好赶上饭点,一起吃饭吧。”
陆则怿往前一步,牵住应渺的手,进了餐厅落了座。
陆奶奶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狠狠皱紧了眉。
一入座,应渺手就毫不留恋地从陆则怿大手中抽了出来。
今天周末,姜媛没去上班,她坐下后,看着应渺衬衣领口处往外冒的几个深红色的印子,垂下了眸。
昨晚陆奶奶听说应渺把陆则怿接了回来,让厨房做了醒酒汤,让她帮忙送过去,她端了醒酒汤走到门口就听见房内掩不住的声,时高时低,都是应渺的声。
门内是怎么样一副荒唐,她不用想,那种声音自觉在她脑中为她构建了画面。
她静静在门口站了很久。
一直没停歇。
她没把醒酒汤送进去,也没自我折磨,原路返回了。
在这之前,姜媛一直以为应渺跟陆则怿离婚是件特别水到渠成的事。
作为应渺陆则怿高中三年生活的围观参与者,她清楚知道应渺永远不会喜欢陆则怿,也清楚知道陆则怿再爱也永远不会对应渺开口说爱,甚至连一点点殷勤暧昧示好他都绝不会对应渺做,再加上她熟知陆奶奶对应渺的看不上眼也熟知陆奶奶的尖酸刻薄,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人结婚,离婚只有早或者晚的区别,她一直这么笃定。
只是让她想不到的是,到今为止,她没等到,她看得出来,应渺跟陆则怿之间的关系一如既往地冷淡,但却从没有闹过离婚。
姜媛本也不急的,可她昨晚站在陆则怿卧室门外,听见他跟应渺的那种声音,长久未歇,她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等不来这一天,应渺会麻痹自己跟陆则怿这么得过且过着,陆则怿不说爱但也不会放手,那她永远也不可能站在陆则怿身边。
可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不是为了看他身边一直有应渺在。
姜媛本来不打算插手两人婚姻,等他们顺其自然地离婚,但她这一刻,她想自己确实应该做点什么,她也确实能做什么。
第27章 爱意
◎“渺渺春水。”◎
日子一如既往地往前走, 应渺的生活没什么大的变化,除了微信上经常收到倪念的消息,偶尔是日常偶尔是逛街碰到想要送她的珠宝首饰,当然也夹杂着对蒋司的抱怨和吐槽。
这天应渺坐班结束正在化妆间卸妆, 倪念发来消息。
倪念:表嫂, 蒋司真的跟我分手了呜呜呜, 渣男!
应渺回过去一个『怎么了』。
倪念:他好烦, 我这几天学校课不多,我想着再去你们那边找他玩几天嘛, 他让我不要请假奔波, 我就说你是不是不爱了竟然不想见我,他直接不回我消息了,我真的很生气, 就给他发了分手, 然后他就同意了!
倪念:他同意了!!!表嫂,你说他是不是出轨了呜呜呜,竟然都不哄我就直接同意我的分手呜呜呜。
自从得知蒋司跟她认识后,应渺已经从倪念嘴里听过不下五次分手, 每次都是跟她吐槽蒋司是根木头她要跟蒋司分手, 接着即便她不问,倪念也能自己说出来原因,就比如说她想视频通话看蒋司洗澡蒋司不给她看, 应渺时常是回一个呆呆的小表情, 然后倪念会问表嫂你说说这像是谈恋爱吗?又问她跟陆则怿平常不做也是会看彼此的身体的对吧, 应渺没谈过恋爱, 有时候对倪念的问题完全没办法回答。
她卸完妆去洗了脸, 回来后拿着包包和手机, 边下楼边给倪念回。
『需要我帮你去问问他吗?或许他最近事情多压力大并不是真的想跟你分手。』
倪念秒回。
倪念:呜呜呜好!表嫂谢谢你!
应渺退出倪念的对话框,从联系人里面找到蒋司,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蒋司,你跟倪念分手了吗?她那句分手是开玩笑的,你要是也不想真心分手的话,去哄哄她吧。』
应渺收到蒋司的微信时正巧走出电视台,她边往地上停车场走边查看消息。
蒋司:最近事情多她又太能闹腾,想着先关她一会紧闭。
这样啊。
应渺低头打字。
『她看起来像是很难过,你不然给她发条消息安抚一下——』
还没打完,额头撞到了人,手机差点撞到,她握紧了手机,抬头下意识道歉,“抱歉。”
随即目光愣了下。
蒋司率先笑道:“路上不要玩手机,渺渺。”
他穿的正式灰色衬衣黑色西裤,身边还跟着两位同样着装正式的男士,年纪相当,也都架着眼镜。
应渺微讶,“你怎么在这?”
蒋司偏头对其余两位男士说:“你们先去吃饭,我跟一位老朋友叙叙旧。”
其余两位男士对应渺笑笑便走了,蒋司这才答她的话,“在附近参加一场学术会议。”
应渺:“这样啊。”
蒋司微微侧身,跟她并排,镜片下的眼睛微微弯起,“正巧遇见,一起吃个饭。”
应渺:“好。”
就在电视台附近选了一家人气很高的中餐厅,晚饭的点餐厅里人声喧闹着。
应渺坐在蒋司对面,拿过手机给陆则怿发了不回家吃晚饭的微信,便接过蒋司递过来的菜单,选了两道川菜。
蒋司又选了两道,才把菜单交给服务生,他拆开桌上的消毒湿巾,擦拭手背手指,看向应渺,笑问:“最近怎么样?”
手机上收到陆则怿的消息,她没看,搁下手机,抬眼,“嗯?什么怎么样?”
蒋司:“前几天听念念说你跟陆则怿似乎吵架冷战了,现在和好了吗?”
应渺停顿了下,她跟陆则怿算是和好吗?不过是恢复了往日的表面平和,晚上做夜里夫妻,白天做哑巴夫妻。
她回答蒋司,“不算冷战,也说不上和好。”
蒋司看她几眼,笑着不再多问,转而说起其他闲聊话题。
期间蒋司手机一直嗡嗡嗡震动,他面上无奈起来,拿着手机对应渺道:“她是真的能闹腾,分手都不带停歇的。”
应渺:“她还是个小姑娘,性子活泼了点,你让点她。”
蒋司说:“还想再让她安分两天,会议太累人了,她一直吵着要过来,我没时间陪她,她白跑一趟费心费神的。”
应渺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什么,她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移开视线,专注地吃起饭。
蒋司见她张了口却没声音,纳闷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扭头朝身后玻璃窗外看去,就见玻璃窗外陆则怿的身影一晃而过,他身边有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士陪同着。
蒋司收回目光,了然道:“刚才怎么不打招呼?看样子是真的在冷颤。”
应渺看了一眼手机,才开始查看陆则怿刚才回复过来的消息。
陆则怿:还在电视台?我在你们台里办事,晚饭一起吃。
她当做没看见似的锁屏手机,把手机搁在一边,往嘴里送了口米饭,“他身边有工作人员,没必要打招呼。”
蒋司笑笑没说话。
*
“陆总太有眼光了,这档节目台里也很看重,前期准备了快两年,相信后面收视一定不会让陆总失望。”台里的副台长是个肚圆腰肥的中年发福男,面上常年堆笑,很是和善的一张脸,如今陆则怿对台里一档正在拉赞助的节目大手笔投资了一笔,更是让这位副台长笑的没了眼睛。
不过他这话落地半晌,陆则怿没应分毫,副台长纳闷着自己刚才那话应该没什么过错吧,他反复咀嚼了几回,没觉得那话会令投资商不开心,迟疑着正要喊一句,还没出口,就见陆则怿偏过头,视线定定看向身边一家中餐厅。
副台长很有眼色地小声询问,“陆总偏好中餐吗?我跟这家餐厅老板认识,我立即让人定位置。”本来他在前面一家品味高雅的私房菜馆定了位置,据说陆则怿经常去那吃饭,他投其所好便订了那。
陆则怿还是没出声。
副台长以为自己真的哪一点触到了陆则怿眉头,正要开口,陆则怿的助理李勉微笑着冲他摇头,示意最好不要开口,他可是瞧见了总裁夫人正在这家中餐厅跟一位斯文英俊的男士在笑吟吟吃饭。
副台长虽然觉得莫名,但得到李勉提醒,也谨慎着没开口。
陆则怿只看了几秒便收回了视线,他大步掠过中餐厅的门口,薄唇平抿,面色冷峻。
副台长莫名觉得这位陆总心情倏地下降了许多,眼神扫向李勉,犹豫着该开口调节氛围还是闭嘴保持沉默比较好时,陆则怿开了口。
“不是我有眼光,投资只是因为我太太在你们电视台。”
副台长一直知道台里那个工作清闲不是黄金档收视也普普通通随时可能会被台里换掉的节目是陆则怿的太太在主持,他试探着接话道:“陆太太确实天资聪颖,台里最近正考虑着把陆太太调去一档黄金节目呢。”
陆则怿偏头看他一眼,“不要在台里宣传我因为她投资的事,更不要调动她的工作岗位。”
副台长听懂了,忙接话道:“是是是,陆总放心。”
*
吃完饭,应渺跟蒋司分别开车回了宅子。
陆则怿很晚才回,应渺已经躺下快要睡着了,最后是被他大手弄醒的。
她脸是靡丽的红,迷蒙着攥住他的大手,想扯开,陆则怿顺她的心意,手撤了回来,却将真正的东西递了上去。
应渺不知道陆则怿又犯什么病了,她汉林立着,几欲要梦庄周,醒撞他被又。
她气到了,铆足了劲咬破了他的手腕,才换来她所剩不多的睡眠。
隔天陆则怿坐下跟陆奶奶一起吃早餐,陆奶奶一瞧他手腕上糊了三个创可贴,紧巴巴关心了句,陆则怿道:“洗澡时不小心磕到浴缸边角了。”
陆奶奶嗔一句,“这么这么不小心!”
应渺安静吃着早餐,不关己事般不闻不问。
一连几天,陆则怿手腕上又新添六个创可贴,除了手腕,侧边脖子上还多了三个,陆奶奶眼睛这才清明,又心梗起来,她看向应渺,就见她吃着早饭还频频打着哈欠,陆奶奶眉头皱的像地图上的山川沟壑,不过碍着陆则怿还在,陆奶奶什么也没说。
饭后,陆奶奶拉着姜媛长吁短叹,“媛媛,我都快要烦死了,我看着阿怿跟那死丫头晚上越来越恩爱了,这夫妻生活一和谐,那死丫头又不是白天能跟阿怿吵嘴的性子,那这离婚什么时候才能有盼头啊。”
姜媛垂眸道:“奶奶,您就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阿怿哥跟渺渺姐离婚或者不离婚都是命里定数,您啊,养好身体优吃优睡才是正经事。”
一周后,应渺去电视台上班,四十分钟坐班结束后,她卸了妆收拾东西往外走,等电梯时,她掏出手机打算回复卢朵的约饭消息,正打着字,身边过来一个人跟她并排站着一同等电梯。
电视台最近在招聘,面试地点就在这一层,她没在意,微信上回复了卢朵,约好了时间,便把手机塞进了包包里,垂手掀眸看着锃亮的电梯门。
电梯还没到,液晶显示屏上数字正在不断地上升,身边那人接了个电话,语气兴奋地聒噪起来。
“老同学!真的是谢谢你了!我都没想到你会帮我!要不是你,我现在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一开始应渺等电梯时,眼睛是放空地,听见身旁女人的声响,她眼皮动了下,忍不住扭头去看身侧的女人。
女人穿着正式,米白色的女士西装和一步裙,但明显是廉价的地摊货,西装布料皱起,一步裙的裙角还缀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线条,背的LV包一眼仿品。
身量不高,及肩短发,发质也不顺滑,发梢毛躁刺着,短平脸,有雀斑,高鼻梁大眼睛微凸嘴,整体五官跟记忆里青涩的面容融合了九分,她平抿了唇,把头扭了回去。
电梯开了,身边女人率先进去,应渺没进,她转身往卫生间走过去。
谁知电梯里女人看见她的脸,登时伸出一只手臂拦住正在关闭的电梯门,身子探出电梯门外,嗓门大着喊,“诶!应渺!”
应渺听见女人的喊声,步伐越走越快。
但女人已经追了出来,小跑到应渺身侧,抓住应渺的手臂,惊喜道:“应渺!好巧!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应渺没看她,使劲抽出了她的手臂,冷声道:“不好意思,请你松开。”
女人仍旧带着热情笑意,“哎呀,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章米啊,咱们高中可是好朋友啊!”
应渺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步伐停了下来,她扭头看着章米,面上没什么情绪说:“你有事吗?没事的话,再见。”
说罢,她加快脚步,拐过走廊,把章米远远甩在了身后。
章米站在原地看着身形窈窕穿戴高奢的应渺走远,皱了皱鼻子,本就卡粉的鼻翼两侧似乎有干掉的粉簌簌往下坠落,她盯着应渺价值快六万的包包,鼻腔里哼出一声气,嘴里嘀咕道:“嫁了陆则怿富太太的样子就撑起来了,哼,没有陆则怿我稀罕认她。”
章米站在原地拨了拨颊边的头发,又对着应渺刚站过的地方哼了一声,面上讥诮地提了下嘴角,转身朝电梯处走了。
进了电梯,她又想起什么,重新给姜媛发了条微信。
『哎呀真的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能得到这份工作,姜媛,老同学里面就你重情重义。』
隔一会姜媛回了过来。
姜媛: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听说你最近生活不太顺利,我能帮得上也就帮帮,毕竟同学一场。
章米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被丈夫长期家暴两年,好不容易花了全部家当离婚让家暴丈夫成了前夫,就遭遇了公司裁员,身无分文又走投无路,过了好一段灰头土脸的日子,正茫然着未来时,姜媛说可以给她提供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不亚于雪中送炭,她简直要给这个老同学磕头致谢。
转而又想到刚才应渺冷淡的态度,章米鼻腔里再次哼了一声气。
这人跟人之间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都是老同学,一个成了富太太眼高于顶到不屑于跟穷酸同学寒暄,一个恨不能尽自己所能给予帮忙,这样看来,啧啧,姜媛跟应渺两人真不是一个量级的。
应渺拐过走廊,直奔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打开一个隔间,手扶着隔间门冲着马桶呕吐起来。
吐完了胃里的东西,应渺神色怔然了一会,才走到洗手台旁漱口洗脸。
她看着镜子里仍挂着水珠的脸,苍白没一丝血色。
脑海里再次想到章米那张脸,呕吐的感觉重新涌至喉间,可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好吐了,她干呕几声,卫生间有人进来,应渺匆匆扯了张纸巾捂着嘴提着包包走了出去。
开车回了陆家宅子,正赶上晚饭的点,姜媛喊她,“渺渺姐过来吃饭。”
应渺往后院走,说道:“你们吃,我在外面吃过了。”
陆则怿在餐桌上偏头,也只能看见她走远的单薄背影。
陆奶奶道:“也不知道外面的饭菜是有多香,家里做好了不吃,非得在外面吃,是不是就是不想跟我这个老太太一起吃饭。”
陆则怿收回眸光,道:“奶奶,应渺有朋友,偶尔在外面跟朋友聚聚很正常。”
陆奶奶听陆则怿帮着应渺说话,心里更不开心,但嘴上不念叨了。
用过晚饭,陆则怿回了卧室,推开门,应渺正坐在床尾擦拭头发,他把手机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来搁在墙边斗柜上,解着衬衣纽扣进了浴室。
冲了个热水澡,陆则怿只在身下围了张浴巾出了浴室,他目光掠向床尾,微怔了怔。
应渺还坐在床尾擦头发。
她双腿搭在床尾,赤脚踩在床尾地毯上,微低着脑袋,长睫掩着那双清凌凌的眸,一只手抬起拎着毛巾摁在头上擦拭,刚才没注意,现在在看看过去,她擦拭的动作像是机械,毫无意识的肢体动作。
陆则怿走过去,拿走她手上的毛巾,低头看她。
应渺像是没有察觉,手还在一下一下动着,陆则怿看了一会,伸手握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应渺这才反应过来,手下意识抽走了。
陆则怿偏头看她,看她擦了半天仍旧半湿的头发,看她低垂的长睫和平淡的眉眼,问:“怎么了?”
应渺手撑着床尾下了床,往浴室走,“没事。”
浴室响了一会吹风机的声音。
陆则怿把手里半湿的干净毛巾丢在斗柜上,起身走到自己床那一侧平躺下去。
隔一会,应渺吹完头发上了床,伸手拿了遥控器关了顶灯和床头灯。
灯光一暗下去,陆则怿还没动作,就听见应渺侧身背对他的悉索声,还有她很平淡的一声,“今天不想做,陆则怿,你别碰我。”
第28章 爱意
◎“渺渺春水。”◎
不用专门打听, 应渺也知道了章米入职了电视台,几乎每天下班应渺都能在电梯间碰见同等电梯的章米。
应渺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连吐了五天后,她开始在化妆间呆坐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来避免跟章米碰面。
看着化妆台上的手机屏幕, 时针静静由数字四跳到五, 最后再跳到六, 应渺空洞的眼眸逐渐聚焦, 微信上进来一条消息,来自于陆则怿, 应渺没看, 将手机锁屏塞进包里,将包挎在肩膀上,她从化妆椅上站起身, 眼前却突如其来的一黑, 头也眩晕起来,她抓住桌角,勉强撑住身体,她闭上眼缓了缓。
等到脑中清明, 视线恢复, 应渺才抬步出了后台化妆室。
六点钟是电视台正常职工下班的时间,应渺跟着其他工作人员挤进一辆电梯,她抱着双臂, 身形消瘦沉默着挨着电梯壁站着, 眩晕感又袭上心头, 她闭了闭眼。
空间狭隘人一多空气沉闷起来, 单是下行的几分钟, 都足够令她胸闷气短。
电梯到了一层, 开合之后,涌入大量新鲜空气,应渺仍觉得难以呼吸,可她面上平静,眼神放空着往电视台外走。
地面停车场要过一个人行道,应渺跟人群一同等待红灯,变绿的那一刻,她夹在人群中走过人行道。
过了人行道,方才拥堵的人群各自往左右分开,人群一下疏落起来,应渺眼前再次一黑,这次身边没任何搀扶物,眩晕感比前两次都要重,她人直接没了力气往地上倒了下去。
身边有人接住了她,并没让她在大街上以一种狼狈的脸着地姿态趴在地上,她被人抱着,耳边想起熟悉的嗓音,十足十地关心,“怎么了渺渺?”
应渺听出来是谁了,她靠着蒋司的肩膀,失了力气地讲全身重量都放在蒋司身上,她唇色苍白着,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今天没怎么吃饭,低血糖犯了。”
蒋司左右看了眼,最后眸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上,他直接弯腰打横抱起了她,担心道:“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啊,看着比前几天瘦了好多。”
应渺全身手脚都发软,干脆地靠在了蒋司的肩膀上,她闭着眸,没说话。
她这几天因为呕吐胃口不好,人瘦了不止三斤,她本来就是很瘦的类型,再瘦下去,人就有点脱相。
蒋司大步将应渺抱进了咖啡馆,不论是蒋司还是应渺都没注意到电视台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卡宴。
助理李勉坐在驾驶位,他视线跟随着蒋司,直到两人进了咖啡馆,复古色的墙壁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谨慎地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陆则怿深色西装系着领带一丝不苟端坐在后排座位上,他眸光生冷沉静,一眨不眨地盯着蒋司应渺两人。
这几天的餐桌上,应渺吃的都很少,说是小鸟胃都不为过,吃得少瘦的自然也明显,两颊肉少了很多,一双清棱棱的杏眼也没以前炯炯有神,总是灰蒙蒙地,偶尔吃着米饭就能不自觉陷入走神,半天不动一筷子菜。
床上的事,应渺也直接拒了。
种种异常都显示应渺有问题,陆则怿去问过陆奶奶,陆奶奶直接抹眼泪说她这段时间对应渺不能再好了,要是有任何私下训斥的话,她就不得好死。
发这种毒誓,让陆则怿头疼半天,又跟陆奶奶认了错,找不到问题源头,陆则怿决定亲自来看。
今天应渺早就下班却迟迟没回宅子,陆则怿给她发了条微信便等在电视台楼下了。
然后就目睹了蒋司抱着应渺进咖啡厅那一幕。
应渺没任何反抗,温顺地依靠在蒋司身上。
陆则怿面色冷峻,从西裤口袋掏出手机,点开倪念的微信对话框,发了一行消息。
『你跟蒋司分手了吗?』
倪念秒回。
『表哥你怎么知道!表嫂跟你说的?表哥我失恋了QAQ』
陆则怿:不是。
他锁屏手机,再次望向红墙复古的咖啡馆,眸底沉静而汹涌。
进了咖啡馆,蒋司将应渺放在靠墙处的座位上,他走去前台点了杯热可可和一份甜点,回到位置上,将饮品和甜点放在应渺跟前,他走去了应渺对面坐下。
“先吃点稳住身体。”
应渺用勺子慢吞吞吃了小半块蛋糕,那股眩晕感逐渐远离身体,她把甜到发腻的蛋糕推到一边,用银勺搅拌着热可可,垂着眸长睫掩住了眸子。
蒋司:“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渺渺,你这个样子——”
他停顿片刻,推了推眼镜,一双温和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接着道,“你看起来很难过。”
应渺还是垂着眸在轻轻搅拌热可可,只是在某一刻,她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咖啡馆的玻璃窗外,眼泪就在这一刻毫无预兆的流下来。
没有任何抽噎哭泣声,只是眼泪大颗大颗从应渺那双清凌凌漂亮至极的杏眸里落下来。
蒋司眸光沉了沉,“渺渺,怎么了?”
应渺转过头看向蒋司,嘴角扯了个笑,但眼泪却仍旧在静静流淌,不过片刻,她已经泪流满面,瞧着美丽至极又脆弱至极。
她轻声说:“蒋司,我想离婚了。”
应渺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到现在为止,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陆则怿的场景。
她从落后的大山被带进堪比宫殿辉煌的别墅,已经入夜,别墅依旧亮如白昼灯火辉煌,她站在一楼,心里忐忑着,她不是自卑,何睨教会她很多东西,唯独没教她自卑,她乐观开朗自信活泼,所有能赋予十五岁少女的美好词汇都属于应渺,那一刻她只是有一点背井离乡即将寄人篱下的拘谨和不知所措。
她当时站一楼一处镂空描金堪比人高的青花瓷旁,陆则怿从二楼某间房间出来,昂贵的白衬衣黑色西裤,赤脚站在雕花围栏旁,垂眸看着她,少年漂亮到好似星空的眼里全然都是冷漠,就那么低低俯视着她,好似在看一具早已咽气的冰凉尸体。
应渺一向是不在意旁人眼光的,所以她并没把陆则怿的冷漠放在心上,她听陆志军的话,转学进陆则怿的学校,高中两年,她跟陆则怿上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坐同一辆接送车,期间陆爷爷去世,她的十六岁生日,何睨去世后的第一个生日,她自己一个人在学校楼梯间用插蜡烛的汉堡包代替,她吹完了蜡烛,看着教学楼明亮的灯火,小声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呀应渺渺。
也记得因为陆则怿亲耳听见最好朋友的背刺。
应渺反应不算迟钝,发觉自己身边没了一个朋友时,是在她第三次喊最好的朋友章米一起去洗手间,她一如既往拒绝了,她只好一个人去了洗手间,洗手间人很多要排队,回来时路过窗边,听见章米在跟前后桌说话:“不想跟她做朋友了,很烦。”
应渺茫然着停了一下,听着章米继续用从未有过的鄙夷语气说:“明知道陆则怿不喜欢她,她还上赶着,大山里来的粗野丫头,身上都是脏泥巴和酸臭味,怎么敢肖想陆则怿那种富家少爷,真的好贱啊。”
她低了头,迅速从窗口走过,进教室的瞬间,章米跟同桌的耳语停了,又拿起了笔写起了试卷。
应渺一整个下午都在写试卷,她低着头,窗外日落西山的阳光打在她面容上,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沉默的虚影。
她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消瘦,双肩跟脊背上骨骼明显,单薄一层校服明显罩不住她的瘦弱,她像是不舒服,拿笔的手在微微颤抖,同桌是个男生,发现她异样,偏头问了她一句,“你没事吧?”
应渺说没事,然后下一秒喉间上涌,她扭头哗啦啦狼狈着吐了一地。
上着自习,教室很安静,应渺的呕吐引来不小的围观,一大部分同学回了头,包括陆则怿,他们见应渺吐完惨白着一张脸,不言不语起了身从后门出了教室,不一会洗了个脸回来,拿起桌上的纸巾,抽了一大半出来盖在呕吐物上,然后走去教室后排拿扫把簸箕。
陆则怿在教室最后排坐着,他手拿着化学书在看,在她路过他后背的一秒,他目光继续看着书,只是低低开口说了句,“身体不舒服吗?”
应渺没回答他,像是没听到,但距离过近,不可能听不到,她只是低头默不作声把呕吐物扫了起来,然后丢去了走廊上的垃圾角里,回来把扫把归置好,回了座位。
一整个下午,应渺没再说一句话,也没人再过问她。
高三的第二周,应渺跟班主任提出调换教室,班主任问了她原因,她说了班主任不能拒绝的事情,她说班上有她暗恋的人,她不换班会影响学习效率和成绩,她的成绩一直很好,班主任立即帮她调了班。
在章米之前,一直一直不断有女生会说这种话,让她故意听见或者只是私下用尽恶毒的言语揣测她,这些对应渺来说并没什么,她永远也不能理解章米为什么会同其他女生一样,她跟她是无话不谈最好的好朋友不是吗
转班后,应渺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像只是一夜之间,全校所有女生都统一了战线,开始因为陆则怿孤立她,她桌洞里常常会有不明物,因为是调班,她一个人坐最后一排,刚开始几天的早自习,她伸进桌洞拿书会摸到活着的□□大肚子的蜘蛛和雨后被截肢扔在蠕动的蚯蚓,在城市里上学的女生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对童年就是在山中度过的应渺来说并不算什么,应渺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不声不响安安静静打开窗户把它们丢进室外的白桦林。
于是她们开始变本加厉,往应渺的桌洞里塞其他会让人生理性犯呕的东西。
第一次让应渺犯恶心的东西是一个生蛆的肉包子,那个时候的她身边再也没了一个女性朋友,她生活除了学习,再也没丝毫乐趣,沉闷地像是一潭死水,所以她甚至开始对桌洞里的东西保持期待,期待能给她沉闷至极的校园生活带来一点点意料之外的乐趣,那天她上早自习前,照例往桌洞里拿书,摸出来一个湿软的东西,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个被咬掉两口坏掉的包子,里面开始腐烂生蛆,一堆堆软蛆纠缠着滚成一团,然后蠕动,应渺的手指摁住了一团,它们在她指腹下蛄蛹,应渺丢掉包子,毫无预兆地开始附身呕吐。
那天之后,应渺准备动手收集证据准备举报,于是她起了很早就躲在教室窗帘后,拿着手机等待着除她之外第一个进教室的人,然后她看见了章米,连同高三一个很有名头的美女一同将袋子里腐烂生蛆的五六个包子统统塞进应渺的桌洞里。
应渺举着手机偷拍的手开始僵硬。
章米在跟同行的人说话,她屁股坐在她的桌面上,得意道:“听她班上的人说那天应渺直接吐了好大一片,看来还是这玩意对应渺管用。”
“哼,陆则怿厌恶她都恨不得她退学了,人还围在陆则怿身边打转,坐一辆车身上的骚味和泥巴味也不怕熏到陆则怿,真的好恶心啊她,跟这蛆一样。”
“你在学校里有见过比应渺更讨陆则怿厌恶的女生了吗?陆则怿跟她说过一句话吗?也就是陆则怿孝顺,听家里话也没把她从车上赶出去,你等着瞧吧,早晚有姐妹看不惯她出面收拾她。我这恶心她的事都是小孩子洒洒水,哼,陆则怿讨厌她自然会有其他小姐妹给她好果子吃。”
应渺在她们走后,从窗帘后出来,她走到自己桌子旁,看着塞满了她桌洞间隙的臭包子,里面的蛆开始往外掉,一个一个落在地上滚动着令人作呕的躯体。
她捂着嘴,开始一阵阵地干呕。
不是因为蛆,是因为陆则怿这个名字。
当然往桌洞里塞东西只是小儿科,应渺的午饭体育课要穿的运动服挂在外面晾晒的秋季校服外套,应渺总能在里面发现各种白胖恶心的蛆,她们笃定应渺对这个东西会生理性作呕,所以不厌其烦地将这种东西塞进她的常用物。
应渺私下找过班主任,班主任不闻不问,除非家长来学校闹,不然就只是班主任口中说的同学间的小小恶作剧。
她没有家长,所以她沉默。
高三那一年,应渺瘦的很快,她开始变得安静,变得不那么活泼,变得对这种恶心至极又摆脱不了的生活麻木,她开始远离陆家,远离陆则怿,所以高考毕业后,她一声不吭删了陆则怿的微信号,大学报考极远的城市,四年只回几天陆家,也只在陆则怿不在家的时间里。
她讨厌章米,也讨厌让她无故承受这些的陆则怿。
如果可以,她想永远都不跟陆则怿再见。
可是何睨自杀后留给她的遗书上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除了应渺父亲,就只有陆则怿,说如果陆家希望婚约进行,何睨希望她能嫁给陆则怿,他性子冷归冷,但不会出轨伤害她,陆家家境富裕,即便没有爱情,她的日子也会顺遂一生。
应渺不在乎好日子,她只在乎何睨,在乎何睨欠陆则怿的东西,在乎何睨留给她的那封遗书。
所以她将因为陆则怿所受的孤立和委屈都抛之脑后,答应跟陆则怿履行婚约,跟他结婚,跟他上床做夫妻间应该做的事情。
可应渺的记忆很好,那些被她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一旦有一丝外溢的缝隙,那些记忆便肆无忌惮地充斥着她的脑海。
应渺很想忘掉那些事情,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跟陆则怿还可以继续过下去,反正已经结婚走了那么久,剩下的日子也可以像以往一样麻木着苦熬着,但她再次遇见章米,她的生活好似再度被拉回那个常年有雨的高三。
她不想再重复一遍那种日子。
应渺一直在掉眼泪,她在哭却没有一丝哭声,只是安静着掉眼泪,眼泪好像用之不尽,一颗接一颗。
蒋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很心疼。
怎么会有人连悲伤都那么安静。
记忆中的应渺是那种笑会大声笑,哭会大声哭,而不是这样眼神悲伤神情隐忍掉眼泪时嘴角还无声笑着,好似在安慰自己不要哭这没什么好哭的。
蒋司拿纸巾倾身过去帮她擦眼泪,叹了口气,“渺渺别这样,离婚就离婚吧,过得不开心就早早远离,这没什么好犹豫的,人这辈子总该只为自己活。”
应渺看着蒋司,她扬扬唇眼里却还是溢满了眼泪,她说:“陆则怿不会同意,蒋司,你帮帮我吧。”
蒋司:“你要我做什么?”
应渺开始擦眼泪,她脸瘦到已经快要脱相,唇苍白着,鼻头哭的通红,她两只手背上都是泅成一片的眼泪,她垂着眸,喃喃道:“不会太难,但我知道,这会让陆则怿同意离婚。”
第29章 爱意
◎“渺渺春水。”◎
陆则怿的车子在咖啡馆外的街边停了很久, 快要七点,天色渐渐暗下来,街边的霓虹灯逐一亮起,光线投不进卡宴车内, 车内昏暗一片。
陆则怿端坐其中, 漆黑的眸长久地望向咖啡馆的门口。
就在刚刚微信上收到应渺的回复, 回复他那一条等在电视台楼下的消息。
渺:我现在不在电视台, 你别等我,晚上有事会晚回。
他搁下手机没一会, 咖啡馆的推拉门被推开, 蒋司推着门,一只手虚虚护着应渺后背,之后应渺走了出来, 蒋司走在她身侧, 跟她并排,微微偏头面带笑意同她低语。
陆则怿看着两人并排走远走远,直到拐过街角再也不见。
李勉装了快一个小时的空气人,此刻他不得不开口, 低声询问, “陆总跟不跟?”
陆则怿收回目光,上半身靠向椅背,闭上眼, 声音无波无澜, 道:“太太约朋友吃饭, 不用跟, 回宅子。”
李勉:“是, 陆总。”
夜晚的霓虹灯璀璨又迷离, 晚上高峰期,无数车流跻身街道中心,红色尾灯连成串,走走停停间,恍若一串串红黄相接的灯笼。
陆则怿坐在车内,目光瞥向车外。
应渺从没骗过他,刚才那条不在电视台的微信消息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她跟蒋司吃饭就吃饭,何必说这么一句谎话骗他。
车流开始龟速往前移动。
应渺那张清瘦到令人心疼的巴掌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突然出声,吩咐李勉,“回电视台那边。”
李勉应声:“好的陆总。”
终于龟速行驶过最拥堵路段,李勉驾车在前面路口右转折回,车子行驶到一半,陆则怿手机上收到一条消费短信。
『xxxxxx银行:您于2023年5月2日在君豪酒店消费5600元xxxxxxxxx』
跟应渺结婚后,陆则怿在应渺那放了一张卡,让她随意使用,但是结婚这么久以来,她从没动过里面的一笔钱,眼下这条消费短信是她第一次使用,却是用来在酒店开房。
应渺从不用他的卡,也不会马虎到认不出自己的卡,只有可能是旁人从她包包里拿了卡支付,误拿了他给应渺的那张卡。
还能有什么旁人,刚才跟应渺一起喝咖啡的只有蒋司——应渺小时候交情匪浅的玩伴、跟倪念刚分手的单身男人。
陆则怿唇抿成一条直线,低声:“去电视台附近的君豪酒店,李勉。”
李勉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陆则怿,见他沉冷的眉眼,心中一颤,直觉不好,他低声应允,“是陆总。”
但晚间高峰,路上拥堵不堪,几乎寸步难行。
陆则怿扯松领带,眉眼漆黑深沉,问李勉,“预计要多久?”
李勉恭敬答道:“陆总,最少需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能做很多事情了。
陆则怿直接推开车门,大步下了车。
李勉惊呼:“陆总,您注意安全!”
陆则怿关了车门,将李勉的叮嘱抛之脑后,他长腿快速走过几辆龟速行驶的车,走过街道中间,到了街边人行道。
他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往电视台附近的君豪酒店大步走过去,已经五月,天气燥热不堪,走了没几步路,额头颈侧便浮了薄汗,他面色冷峻,抬手脱掉西装外套,握在手中大步朝前走。
他走了十分钟,额头上的汗珠濡湿了黑漆漆的短发,发梢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他看着腕表上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烦躁,他手粗鲁至极地濡湿的发梢掳到头顶,直接大步跑了起来。
修身西裤跟高定皮鞋只适合在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顶端的办公室优雅踱步,并不适合疾跑,陆则怿却不管不顾,好似再快一点,应渺就不会做出他掌控不了的事情。
陆则怿在二十分钟后抵达君豪酒店,君豪酒店是贺雎家的产业,酒店的管理层没人会不认识江佑陆则怿,经理大步上前准备接待,他唇平抿成一条线,接待的酒店经理上前还没说话,陆则怿开了口,压抑的语气显得声格外地冷沉,“3001号房的备用房卡给我。”
经理为难道:“陆总,这涉及客户隐私……”
陆则怿扭头看着他,目光发沉,他没为难他,直接按了电梯上楼,余光扫见酒店经理就要跟过来,他眼风扫过来,年轻总裁的气场威压并不可小觑,他冷冷道:“别跟上来,30层的监控最好也断掉,你如果决定不了,电话询问贺雎,他会告诉你该如何做。”
酒店经理点头哈腰,“好的,陆总。”
电梯数字键一路上升,最终停在30层。
陆则怿靠着电梯墙壁,看着电梯门开合,他直起身体,迈步走了出去。
3001号房门跟前,陆则怿抬手叩门。
他跑了快十分钟,气息这时候才湍急起来,他听着自己呼吸又粗又沉,掀着黑眸,静静看着闭合的房门。
没人来开门,陆则怿再次扯了下领带,他看着房门上的3001铭牌,开了口,“应渺,开门。”
依旧没任何动静。
陆则怿猛地用手锤了下房门,他声极低,没有凶她,宛若平常对话一般的平静,“应渺,开门,不要让我备用房卡开门。”
这一次,门内响起一声轻轻地“啪嗒”声,门朝内打开。
开门的不是应渺,是身量修长正在戴眼镜的蒋司,他整理好眼镜腿,掀眸看向陆则怿,面上笑笑,“陆先生。”
陆则怿盯着他看,一言不发,直接伸手粗鲁抓住蒋司的领口,将他拽了出来,“你跟念念的事,我一会跟你算账。”
话落,他直接大步进了房间,将门锁上。
蒋司在门外道:“陆先生,希望您不要冲动,不然我会报警处理。”
隔着一道门,蒋司的话只能隐隐约约传进来,没人在意,也没人理会。
陆则怿走过玄关,到了客房室内。
应渺坐在床尾,衬衣靠近脖子的一颗纽扣还没扣上,头发微乱着,长及脚踝的白色软裙凌乱在膝盖处堆着,一双细白笔直的小腿挨着酒店床铺的侧边。
陆则怿没看到画面,但他脑海中会自动构建画面,蒋司解了应渺的衬衣,所以纽扣开着,把她压在了床上,所以头发乱着,抚、摸了她的小腿和膝盖,所以裙摆往上堆起。
他将手上的西装外套丢在应渺身侧,垂着黑眸,手按着太阳穴,眸光直直地盯着应渺,呼吸不受控制地开始变粗。
应渺垂着眉眼,长睫蜷起美丽的弧度,掩着她空洞的眸,她轻声道:“你有事吗?陆则怿。”
“应渺。”陆则怿冷冷道:“你觉得我有没有事?”
应渺停了一会,抬了头,面上始终安静,她道:“你既然看到了,我也没隐瞒的必要,陆则怿,如你所想,我喜欢蒋司,跟他开了房上了床,而且,不止今天,不止一次……”
陆则怿觉得自己脑仁生疼,应渺那些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把锐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削掉他的脑仁,他觉得自己不太能思考,说话只是嘴巴在动,“应渺,你说话前最好过过脑子。”
应渺笑了一下,飞快地扯了下唇,因为太快,又像是没笑,她道:“陆则怿,那些话我过了脑子,也句句真话,下面的话也是真话,陆则怿,我们离婚吧,我有喜欢的男人,不想再跟你虚以为蛇过下——”
触及离婚字眼,陆则怿语气生冷打断她的话,“我没看见,也没别的人看见,应渺,你跟蒋司的事就当做没发生。”
应渺愣了一下,扯了下嘴角,“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陆则怿帮她拿起床边的风衣外套和包包,侧对着应渺的脸冷峻至极,他平声:“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应渺,回家。”
应渺看着陆则怿弯腰帮她拿包包的动作,她知道陆则怿在乎什么,所以她不做停顿一字一句道:“陆则怿,我跟他接过吻,就在刚刚进门的瞬间,我跟蒋司接了好长一个吻。”
房内安静地过分,这句话像是平地一声雷。
陆则怿所有动作僵在那,片刻后,他倏地把已经拎在手上的包包风衣狠狠掼在了床上,他疾步过去应渺跟前,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双一直冷静也一直冷淡的黑眸此刻红了一圈,没落泪,就是生红,他低头趋向她,快要面贴面,他气息急促又沉重,压低的声像是低吼,“应渺,我说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跟他什么也没发生,你听明白了吗?”
应渺看着他,轻轻地笑,巴掌大的脸脆弱又绝情,“陆则怿,你要跟一个和别人上过床的女人继续婚姻?你要一个心里只有别人永远不会爱你的女人?要一个永远不会跟你接吻,只要想到跟你接吻就会呕吐的女人?这样有什么意思呢?你从来不是这种人,陆则怿,我不懂你。”
陆则怿面色阴沉的可怕,眼圈红地也可怕,他紧紧盯着应渺蓄水的杏眸,低声道:“应渺,这些都没关系,都没关系,你跟别人上过床没关系,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不愿意跟我接吻也没关系,应渺,我们不会离婚。”
“陆则怿,你这种天之骄子捡别人穿过的破鞋不觉得丢面子吗?’应渺觉得自己这一刻已经用尽了一生所有的刻薄,她道:“不离婚,你能一直接受我跟蒋司开房上床吗?陆则怿你可以吗?”
陆则怿沉沉地盯着她,应渺平静地跟他对视,她继续道:“陆则怿,我跟他不止会上床,还不会戴套,如果我怀孕了,陆则怿,你要养我跟他的孩子吗?你还敢说你可以吗?”
“应渺!”陆则怿面色沉如水,眼圈红的像是下一秒要流出血,他低吼,“别继续挑战我的忍耐力,应渺,我说不会离婚,就不会离婚!你敢怀蒋司的孩子我就敢打掉他,应渺。”
应渺看着眼前被她那些刻薄剜心的话逼到快要发疯的陆则怿,她突然沉默下来。
她将所有的刻薄都收了起来,她不知道陆则怿是哪根神经错乱,到这地步也不愿意跟她离婚,他那么厌恶她把她绑在身边有意思吗?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踩在酒店地面的白色板鞋,她想着自己离开大山后一年不比一年好过的日子,想着因为陆则怿受过的所有委屈,眼泪开始一颗一颗落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她声低下去,不可抑制地抽噎起来,她喃喃自语似地控诉,“陆则怿,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我欠你什么啊?我欠你什么啊?”
一开始她控诉的声是轻的,低不可闻,后来情绪逐渐崩溃,应渺毫无形象的大哭,她眼泪决堤,大喊大叫起来,“陆则怿,我欠你什么!我欠你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过这种生活!你明知道,我跟你结婚不开心,从头到尾一点也不开心,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她吼着,双手开始用力往他身上打。
陆则怿脸被她指甲刮到,血溢出来,成了一条条血痕,他看着她委屈大哭的模样,唇抿的生紧,双臂抱住她,将下巴压在她已经消瘦到开始硌人的肩膀上,他眼眶红着,阖着眸,低声重复道:“我不会跟你离婚,应渺,不会。”
肩膀上的衬衣很快被应渺的眼泪打湿,直接烫到他皮肤,耳边一直有她的嚎啕哭声,委屈到压抑不住的哭声,她没再说话,也没再跟他争论离婚的事,不过一会,就连耳边的哭声都开始微弱下去。
陆则怿察觉到不对劲,鼻间飘过血腥味,一开始只是轻微的,现在却越来越浓重,血的味道厚重到他想呕吐。
他猛地松开她,握紧她的双肩,低头看她,然后瞳孔倏然猛缩。
应渺还在流着眼泪,却不再出声,她苍白的巴掌脸带解脱似的笑,嘴角一直往外流着新鲜血液,他下意识用手死死捏开她紧抿的嘴巴,里面血肉模糊,她的舌头已经被她咬烂了。
陆则怿一瞬间乱了,从进酒店开始所有的平静,君子风度统统消失不见,他像一头愤怒又不知所措的狮子,朝应渺怒吼,“你在干什么?应渺,你在干什么!”
应渺还能出声,不过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笑着,又开始掉流眼泪,泪痕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漉的泪痕,她眸子直直盯着陆则怿,语气微弱道:“陆则怿,我不想跟你结婚,我也不想跟你过下去了,你不愿意跟我离婚,那我就去死好了,因为我真的真的真的讨厌你,反正生活不会好过,那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永远也不想。”
她说完,嘴角跟下巴已经被血掩埋,眼睛无力地闭上,气息也微弱下去,脸上迅速没了血色,像极了一个已经失去所有生机的死人。
“应渺!”陆则怿心被她那些话凌迟,钝痛着,却在瞥见她闭上眼睛气息微弱时,他大脑发白,什么也没想,他只知道应渺不能死,他打横抱起她,大步往外走,房门还关着,他直接粗暴地踹开了酒店的门。
蒋司一直等在门外,听见这声踹门锁地声响,他吓一跳,转身看向房门,见应渺满嘴血晕过去被陆则怿抱出来,他惊在那里,随后沉了脸,看向陆则怿,“陆先生,你未免过于暴力!她现在全身重量不及你一半!”
陆则怿毫无形象地冲蒋司怒吼,“叫救护车!你他妈地叫救护车!”
蒋司没做耽搁,也明白现在不是跟陆则怿讲道理的时候,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
应渺被带进了救护车,陆则怿陪同。
他看着医生在给应渺做急救,他紧紧盯着昏迷不醒的应渺,那张脸那么小,那双眸子那么安静,那张唇那么苍白,他双手掩了面。
急诊室外,蒋司打车赶来,看了眼急诊室紧闭的门,他收回目光看向陆则怿。
他没坐,站在急诊室的门外,昂贵妥帖的衬衣已经皱的不成样子,肩膀上更是被眼泪和血糊成一片,身上狼狈地不像样。
蒋司走过去,站在陆则怿身侧,他开口,“不知道你对渺渺做了什么,但我要说的是,陆先生,何必强求呢,渺渺她即便是死都不想再跟你过下去,你难道还不能放手吗?”
陆则怿偏头看他,“你们做了吗?接吻了吗?”
“我不用骗你,我跟渺渺没做也没接吻,我跟她只是朋友。”蒋司无奈地耸肩,“可现在,陆先生你也明白,你跟她的婚姻走不下去了,除非你想看渺渺一直试图自残折磨自己,直到成功自杀。”
陆则怿没说话。
蒋司道:“虽然我不是百分百确定,但渺渺这几年的不开心应该都是因为陆先生你,你如果见到过她十五六岁张扬活泼无忧无虑的模样,陆先生,你该心疼她,你如果真的爱她,那请别再伤害她,放开她吧。”
陆则怿看向急诊室,神色冷淡,“请你离开。”
蒋司耸耸肩,“我还会过来看望渺渺。陆先生,我的那些话你好好想想,哪怕你觉得我啰嗦,我还是要说,她十五岁没了唯一的家人,跟着别人背井离乡寄人篱下惶惶终日,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女孩,她受了委屈没人说自己撑着,这么多年,她很辛苦,心理健康兴许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不过是在强撑,陆则怿,你……让她开心开心,同意离婚吧。”
蒋司走了,应渺被医生处理好舌头上的咬伤,人还昏迷着送进了单人病房。
陆则怿坐在床侧,看着躺在床上瘦到快要脱相的应渺,她满嘴流血的那一幕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些凌迟的话吵的他脑子钝痛。
他拿过她的手,轻轻亲了亲她的手背,这种明显带着暧昧亲昵的小动作,他习惯在她不清醒的状态下做,仿若她不知道他对她做的这些,就代表着他不爱她。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他知道。
他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对自己说,不要对她有任何的示好和亲近更不要爱上她,但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违背了他的本能。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厚重,窗户紧闭着,房内格外安静。
很久,病房里才想起一声低不可闻的痛苦自语:
“我知道,应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你想离婚,是我不想放手,是我想让你待在我身边,即便我们两个都不能对彼此敞开心扉。”
第30章 爱意
◎“渺渺春水。”◎
应渺醒来是在第二天的晚上, 失血过多低血糖外加身体亏空严重,让她昏了一天一夜。
窗帘半拉着,夜晚的霓虹灯照不进来,房内只亮着一盏床头灯, 白晃晃的光, 有些刺眼, 应渺平躺着, 抬手遮了遮眼前。
病房内很安静,静到好似都能听见她手背上药水流进血管里的动静。
眼前逐渐适应了白晃晃的光, 应渺将手抬起几分, 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
耳边响起椅子悉索声,随后是卢朵担忧的声音,“渺渺, 你醒了, 你觉得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应渺没有扭头,她仍旧在看着天花板,她轻声道,“怎么才算好?”
舌头因为说话开始变得钝痛, 应渺面上仍无所觉, 好似成了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躯体。
卢朵看她一片死灰般的眼眸,欲言又止,片刻后, 她把床头柜上的文件递给应渺, “渺渺, 这是陆则怿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卢朵迟疑道:“渺渺, 你要跟陆则怿离婚吗?”
应渺闻声扭头, 她看向那份文件, 文件上离婚协议四个字很显眼,她空洞的眼神猛然松动,像是一瞬间,那张脸鲜活了起来,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状态,她咧着嘴无声笑了下,同卢朵道:“是,朵朵,我要离婚了。”
陆则怿来没来病房,以后会不会来,应渺毫不关心,她没看协议具体内容,直截了当在文件上签了字,另一方已经签了名,她的名字一签上去,协议立即生效。
最后一个笔画落地的瞬间,应渺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身体上所有的痛觉开始复苏,她觉得好饿,舌头好疼,她看向卢朵,卢朵面上纠结着,她弯了弯眸,轻声说:“朵朵,不要担心我,我很好,我明确知道我很好。”
卢朵面上仍旧担忧,“渺渺,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但是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婚啊?陆则怿出轨了吗?”
“没有。”应渺摇了摇头,而后偏头看向窗外,她轻声道:“朵朵,我不喜欢他,甚至很讨厌他,跟他离婚我会很开心很开心。”
卢朵呆滞着,完全没料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见应渺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只纠结了几分钟,便耸肩轻呼一口气,道:“好吧好吧,你觉得开心那就勇敢去做吧,人嘛,开心最重要!”
*
陆则怿在医院待到半夜三点,手机上陆奶奶打了三个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家,他搪塞了过去,直到姜媛发来消息说陆奶奶还没睡就坐在客厅说他电话里情绪有异,有点担心他,要等他回去才能放心睡觉。
他看了一眼那条微信,锁屏手机,目光重新放在了仍在昏睡中的应渺脸上。
许是药效和点滴起了作用,应渺的脸色没那么苍白,只是唇很干,他用棉签沾了水润湿了她的唇瓣,陆奶奶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陆则怿挂了电话,微信上回了陆奶奶一条消息。
陆则怿:这就回。
他起了身,将手机放进西裤口袋,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平和,他垂眸看着病床上消瘦仍不减美丽的应渺,他手忍不住伸过去,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眼下跟她这么近距离相处的一分一秒以后都不会再有,陆则怿长久地站着,久久没有离开这张病床这间病房。
陆奶奶的电话再次打过来,陆则怿按了接听键,他把手挪开,垂下眸,迈开长腿往病床门口走,目光偏移,余光接上,电话里陆奶奶困倦至极地问,“你到哪了?阿怿,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余光再也看不到应渺,陆则怿手握上病房的门把手,低声:“奶奶,我回去了,您别担心,困了就去睡。”
陆奶奶说:“不行,我觉得你情绪不太对,我要等你回来确认你健健康康的,我才敢睡觉,阿怿,你好好地,别让奶奶担心。”
“奶奶,我……很好。”陆则怿手握着门把手开了一半病房门,他倏然停在那,心脏开始莫名地钝痛,皮鞋静静在门口停了一会,然后他转身,大步朝病床那边走,到了近前,他弯下腰,手拨开应渺垂在额侧的碎发,低头,薄唇轻轻在应渺额头上落了一吻,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无形抓紧,他哑声道:“奶奶,我其实不太好。”
*
陆则怿开车回了家,半夜的街道上车辆寂寥,宽阔的大街上只有陆则怿一辆黑色卡宴。
他将油门踩到最大,车窗降下,狂风喧嚣吹进车内,头发被吹得很乱,像他此刻的心。
车子很快到了宅子,他手上拎着西装外套进了宅子,绕过春末吐绿繁花葳蕤的幽深长廊,进了会客厅。
陆则怿喊了一声,“奶奶。”
陆奶奶听见脚步声就从沙发上起了身,她迎上来,拉着陆则怿的胳膊左右翻看,“你大晚上不回来也不说干什么事你是要急死奶奶吗?”话落,她目光落在陆则怿左肩膀上,她瞪大眼,惊道:“你这怎么这么多血!阿怿,你哪里受伤了!怎么硬扛着不告诉奶奶!你快点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陆奶奶面上着急地要去扒陆则怿的衬衣,陆则怿制止了陆奶奶,他面上平静,说:“奶奶不是我的血,我没事,您早早去睡吧,我回房间了。”
“真的不是你的血?阿怿,你别骗奶奶,你刚才电话里说不太好是不是就是受伤的事,不行我得看看才放心!”陆奶奶急的大喊起来。
陆则怿为了安抚陆奶奶,解了两颗衬衣的扣子,把衬衣从肩膀那扒开,“奶奶,不是我的血。”
陆奶奶垫脚去看,见陆则怿肩膀上没伤口,长舒一口气,“你真的吓我一跳。”
姜媛也还没睡,她在厨房给陆奶奶炖安神的中药,听见陆奶奶那声惊呼,从厨房里出来,问道:“阿怿哥受伤了吗?伤在哪了?重不重?”
陆则怿见姜媛出来,拢好了衬衫,将两颗解开的衬衣纽扣扣好,没看姜媛,对陆奶奶道:“您早睡,我先回房了。”
陆奶奶冲陆则怿后背道:“一会把衬衣丢在外面走廊,等一会我让阿姨过去收,别让带血的衬衣在房间一整晚,不吉利。”
陆则怿没说话,没一会,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前院的拱门处。
陆奶奶觉得有哪里不对,看向姜媛,“那死丫头今晚没回来吃晚饭不说,到现在还没回来休息,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阿怿身上的血不会是那死丫头的吧?”
姜媛眼神微动,她笑道:“不然您给渺渺姐打个电话问问。”
陆奶奶,“我才不问,那死丫头出事就出事了,我关心她?吃饱了撑的。”
姜媛笑笑,“安神汤我给您炖好了,您先回房,我一会给您端过去。”
陆奶奶拍拍她的手,欣慰道:“辛苦你陪我熬这么晚,等到阿怿跟那个死丫头离婚,媛媛呢你可要争口气,让阿怿娶了你啊,我也好早早享抱孙子的福。”
姜媛仍旧轻轻地笑,“哎呀奶奶,您别这么说,我呢,别的不敢想,只想陪您久一点再久一点。”
陆奶奶道:“你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啊。”
*
陆则怿上了小楼,站在楼梯最后一层阶梯旁。
卧室的门紧闭着,门窗半掩,屋内黑漆漆一片,已经夜里三点,这栋小楼走廊上的灯已经被阿姨关掉了,陆则怿整个人站在黑暗中。
他就停在楼梯那,记起来集团周年庆那天晚上跟江佑喝酒回来的情景。
小楼依旧是这栋小楼,不同的是卧室门半开着,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间隙泄出来,在长廊地板留下一方斜斜的光斑。
应渺还没睡,靠坐在床头上看书。
那一刻,他觉得特别美好。
应渺爱不爱他无所谓,起码那时候她还是他的妻子,会在他住很久的卧室里坐在他的床上看一本书打发时间。
陆则怿在走廊上停了一会,黑眸静静看了会黑漆漆的走廊和卧室,他清楚明白周年庆那一晚的情景再也不会出现,除了在他的梦里。
他解开衬衣纽扣,将西装外套搭在长廊上的美人靠扶手,走近门边,推开了门。
他没开灯,照着记忆力的路线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香薰是应渺常用的,清甜微涩的橙子香。
陆则怿抹黑走进淋浴区,开了花洒,热水喷涌下来,顺着短梢的黑发流下,打湿了衬衣和西裤,热气蒸腾间,他想起很多次他在花洒下抱着她,实打实将她拥在怀里。
他关了热水阀门,出了浴室,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一大半都是她的衣服。
陆则怿垂着眸,拿了新的衬衣和西裤穿上,一整面的镜子里,他系衬衣纽扣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在镜子里落在应渺放包的透明柜子上,她常背的包包都堆在一格格柜子里,柜子最下面有几个没拆开的礼盒袋子,是他给她赔罪送的,她从没打开。
他没在卧室待,穿戴好后出了门,下了小楼,顺着只有路灯亮着的昏暗小院往外走。
陆则怿将车子开往医院,他没上去,只将车子停在了住院楼后面,应渺住的那间病房下面。
一整晚,他没阖眼。
早上他开车去了集团公司,交了助理李勉和集团法务过来。
不过两个小时,离婚协议拟了出来。
他跟应渺结婚前签了婚前协议,是应渺主动要求,陆志军也撼动不了分毫。
新拟的离婚协议,陆则怿将集团5%的股份赠送给了她,名下十五套房产和十辆车子以及他现有可流动资产的一半也一并赠送给了她。
律师拟完协议,沉吟片刻,委婉提醒道:“陆总,这份协议您确定要这么拟定吗?您赠送给应小姐的股份都足够她余生过的很好。”
陆则怿坐在老板椅上,他靠着椅背,手捏着额,闭着眼,面容冷淡平静。
“协议留在这,我一会签字,你可以出去了。”
律师不再多言,安静着退出了这间宽敞的办公室。
陆则怿拿过那封协议,垂着眸,长指摁着A4纸的边角,他拿了笔,签了无数遍早就熟练无比的三字签名却在这张纸上落笔时,格外滞涩。
落下最后一笔,陆则怿放下钢笔,摁下座机,喊了李勉,声音无波无澜,“进来,帮我送一份文件。”
这场婚姻以及他的存在让她那么难过,难过到要咬舌自尽,他想给她赔罪,但她再也不会接受他的赔罪,他能给她的只有这些。
她没其他家人,电视台的工作只是体面工资不高,况且,她一定会辞职,她这几年积蓄应该不够她肆意生活,他不希望,她离开了他之后,再因为物质上的原因过的举步维艰,他想她这一生都自由快乐,不为金钱忧愁,只用开开心心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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