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我复苏了整个虫族[星际] > 12、十二只虫崽子
    “喂,都醒醒”


    大冒险家语调下撇,沾了水在手上,挨个撒向瘫倒一地的队员。


    那水珠就像盛夏中的一场及时雨,是即将干渴而死的稻田上降落的甘霖。


    沁透的水融掉了憋闷的膜,伊莱卧在人堆中间,将梦将醒。


    维克多掂量了下容器中所剩不多的水,全泼在了伊莱身上。


    清润的水毫无阻碍地染湿了伊莱的内衬。


    甫一接触水分,伊莱浑身通红的皮肤上就冒出了‘白烟’。


    “怎么会烧的这么厉害?”


    维克多自言自语道。他等不到队伍到来,机甲停止运转,通讯又中止了,只好原路返回看出了什么事情。找到阿尔伯特等人时,白雾早就无影无踪了。


    他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扒掉了那些没甚卵用的防护机甲。


    “再泼点水。”有人撑起身体,慢慢地说,“他之前为了降温,出了很多汗,可以动用的水分全排了出来,还濡湿了地面上的浮土,后来就只能干烧着了。”


    维克多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被他单独拎出来安置的执行官。


    “你这是坚持了多久?怎么这么了解他的情况。”


    阿尔伯特阖着眼,抓紧养精蓄锐,没有答话。


    维克多也只顺口提了一嘴,没有细问深究下去。


    伊莱纤弱的躯体上淋过一遍又一遍的冷水。


    好半天,过于红润的肤色才褪了下去。


    但满负载到爆裂的毛细血管不能立即被吸收掉,苍白的皮子映着淡色血丝,像极了文明刚开化时用于祭祀的人皮鼓,瞧上去仅有一丝生气,真真是可怜。


    队员们陆续打着摆子坐了起来。


    只有伊莱还无知无觉地睡着。


    维克多问道,“要不,试试疼痛疗法,施加外界刺激?”


    简单来说,就是给昏迷者一巴掌,物理唤醒。


    阿尔伯特视线的落点从伊莱身上精确地向上平移到了维克多的眼睛中。


    “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让他再歇一下好了,大家都需要时间调整状态。”维克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找了块空地,双腿一敞,也坐到了地上。


    而伊莱在浑噩中不知过了多久,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才缓缓抬起了眼帘。


    呼吸是通畅的,他迷瞪地想,单手无力地捂住胸口。


    【我该把多长出来的那张嘴巴闭上】


    手在胸膛上探寻着不存在的口子,伊莱觉着自己能触及胸腔内部,然后再把肉抹平,却怎么也寻觅不到裂开的那两截胸骨。


    “饿了?”他头颅斜上方似是有人爬过来贴近了嘘寒问暖。


    伊莱才发现自己的手没能放到胸脯,而是搭在胃的位置。


    接受了血的供给的脑神经不再是皱巴巴的一团,而是可以开动了。


    伊莱像推磨般费劲地转起了迟缓的思维。


    “饿?我吃过饭了,但……好像还是饿。”


    少年睁着眼睛,眼里却什么也没有,好一片空茫茫,嘴唇、舌头与操控喉咙的肌肉蠕动着发出需要进食的信号。


    阿尔伯特怜爱地轻抚他胭红的眼尾。


    “别急,伊莱。”


    他手指的指腹压住伊莱的下唇。


    下一刻——就被捉住了手腕,提到了半空。


    大冒险家先生眯着眼睛,叼了支营养液,粗声粗气地质问,“干什么干什么?!”


    吓死人了,他眼睁睁看着阿尔伯特像鬼魂一样,无声无息刷得一下就窜了过去。


    “伊莱饿了。”阿尔伯特听见自己的嘴巴说道。


    维克多拆了三支营养液,还怕不够,又给了两支没拆的。


    伊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接过营养液,吨吨吨灌到肚子里。


    饱腹感强烈的营养液在胃部就越过消化环节,渗透胃壁。


    “还是饿。”


    饿到无法完全地使用大脑。


    伊莱到现在甚至都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舔了舔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资源包。


    营养液貌似没有什么营养,但他想不起该吃什么。


    维克多撒手把阿尔伯特扔到一边去。


    这人醒来后像条橡皮糖,四肢可以任意摆动,偏偏又立不起来。


    “不会是消化系统坏掉了吧……”维克多不敢给伊莱太多营养液。


    阿尔伯特幽幽地说道,“营养液,吃不饱的。”


    年幼的王,比茧内的蛹还要更柔软。


    祂无法忍受四十度以上的高温,十五度以下的寒冷。柔嫩的舌尖、细窄的喉与洁白却软绵的贝齿,仅能吞咽品尝巢穴中的蜜汁。


    在【王】为【王】以前,要先喂食虫巢酝酿的蜜,再叫匍匐者献上血与肉,剥开心脏来证实它们的忠诚,令它们的胸甲下长出最鲜嫩可口的血食。


    机械工厂里浓缩的营养剂,要怎么能喂得饱长个子的【王】?


    “还有吃的吗?我真的好饿。”


    伊莱揉着喝掉三支营养液后微微凸起的肚子,眼睛仍是发昏,冲着空气问话。


    阿尔伯特则递给了伊莱一颗宝石红的水果味糖果。这糖果没有独立的包装盒,是不规则的晶体,看着好像不是阿尔伯特会放在贴身口袋里的东西。


    但发自魂灵的饿,是什么都能吃掉的,伊莱转手就将艺术品般的糖果送进了嘴里。


    莓果的香气随着糖果表层被吃掉,变为了清爽的薄荷味。


    好香呢……


    那香气能勾起腹中馋虫,缠缠绵绵地翻腾,极尽所能折磨人的神智,吃一口,再吃一口。


    乳白的牙齿咬住红宝石般的糖,舌头将它拨向臼齿,下颌发力,狠狠地把糖果磨碎成甜蜜的粉末,唾液中的酶分解糖分。


    伊莱着迷地舔食着糖块。


    嚼碎的糖爆出香甜的流心,仓促间来不及吞咽,就从唇边溢出了些许。


    红舌珍惜地卷走了唇角夹心糖果的汁液。


    维克多垂下眼睑,头皮发麻,不敢看他。


    阿尔伯特用迷幻的眼神凝望着伊莱不间断的进食。


    “要不要再吃一点?”他问。


    伊莱听不见他的话,全神贯注于唇齿。


    盘旋于脑海中怎么也无法驱除的饿意被‘糖’填满了。


    但探索队中颓丧的气氛却久久不去。机甲是人类发展至今,最高科技的结晶,是引以为傲的个人武装,可是顷刻就成了垃圾站都不屑回收的破烂。


    没了身外的那层防护机甲,所有人都像剥了壳的蜗牛和乌龟,任由宰割。


    伊莱填饱了肚子,才捡回了理智,去找队伍中熟悉的人。


    狄卡罗和约瑟并不在伊莱身边,这让他有几分焦灼。


    “人都在这里了吗?”


    伊莱只好问坐着歇口气的维克多。


    对方灰黑色的甲壳将躯干部分的肌肉和五脏六腑保护在其中,是人堆中最不像人的那一个,却因那身铠甲而有着无可匹敌的安全感。


    “都在。”维克多指着凹下去的小坑,“你的组员在那里。”


    密密的人全身发软地凑在一起,伊莱找了找,方看见了狄卡罗,还有后方的约瑟。


    知道他们是安全的,伊莱就没有再操着导师的心。


    “好,那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得到真相。”伊莱的嗓子眼发干,呼吸都是热的,那场炙热的梦境后遗症还遗留在他身上。


    维克多斜着眼睛,瞅了一眼神不思属的阿尔伯特,点点头。


    “你问吧。”维克多意识到伊莱接下来会问什么问题了。


    伊莱从回忆中抽丝剥茧,半晌,说道,“白雾……算了,这都属于未知之谜了。我要问的是,你到底探查到了什么东西?”


    “噗……你是说‘心脏’?”


    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维克多还以为,伊莱会问他,为何没有探出前路潜在的危险呢。


    大部分没有接触过探索工作的人总会有这样的疑问。


    不过这个问法,却是很贴合文艺作品里面的疯狂科学家人设,居然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刚刚命悬一线,差点在地下全军覆没。


    “就是你想的那样。”维克多用两只手大致划了个形状,“我看见了【王】。”


    伊莱抿起唇,唇角上有股咸腥的味道,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


    站在维克多的视角,少年不知怎的,对之前喜欢极了的糖果夹心的残渣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小巧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过了会才舒展开来。


    “我后来想想,这不对。”伊莱向后一仰,抬起头,透过高耸的石顶望向目光不可见的表层沙漠,“信号桩的位置距离地面是一百二十米深,巢穴上下直径却至少有五公里。”


    伊莱碧绿的瞳孔折射着幽暗的光线。


    “这个种族争夺下第三纪元命名权前,他们就履行着以【王】为中心的中央集权制度,直至文明断绝。王令出其帐,则一定会被坚决地执行,他们臣服并拱卫【王】,一如行星绕着恒星转,是来自基因与灵魂深处的法则。”


    阿尔伯特目眩神移地仰望着人群中心的伊莱。


    “上过古文学课吗?有句话叫【为政以德,譬如北辰,众星拱之】,蓝星时代蒙昧的人类还会笃信‘天赋王权’。但对蒂卡兰虫族而言,【王】的地位不需要任意前置条件来赋予。


    在蒂卡兰的语言体系中,【王】与【母亲】是同一个含义、同一个发音。


    高高在上的王者与天然掌握权威的母亲,只会居于巢穴的中心。”


    地下一百二十米,绝非是王座所在。


    维克多笑了下,“你说得对。”


    伊莱抑住往上冒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与他对话,“欺骗,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理论是正确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冒险家低低地叙述尚无人证实的故事。


    “二十年前,我和从联邦大学肄业的好友约定去人类疆域的边际看看。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小型巢穴,那里,曾供养着【王】的一部分。”


    维克多说到那位联邦大学肄业的好友时,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伊莱袖子口的刺绣。


    可伊莱寒着脸,严肃地审视着冒险家。


    【王】的……一部分?维克多怕不是在胡诌。


    蒂卡兰虫族没有供奉遗体的习俗,另外人为的分尸是一种亵渎。


    维克多依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


    “是,其实我们都不能确定当初看到的是什么东西,我们过往的学识和经历毫无用处,全然不能使我们利用眼界辨认出伟大的【母亲】。


    但那又怎么样,人类自己主动接纳了异族的基因,让埋没时光的种族得以在两个纪元以后延续。既然这样,身为蒂卡兰的后裔,我有什么理由眼拙到认不出我的【王】!”


    伊莱才注意到他异化出的触角。


    那对霸道刚猛的角随着他说话时的弧度前后扬抑,像极了小儿愚戏中耀武扬威的斗虫。


    “宇宙的辽阔是虫族进化途中的一道难题,如何跨越光年的距离聆听【王】的指引,克服掉阻止王命传达的阻碍,是蒂卡兰文明跃升的槛。


    如果不能感应到王座所在,为【王】奉上星辰,那么占领宇宙将会失去其意义。”


    维克多的声音愈发洪亮,像从肺中振动着全力吼出,神情激越而狂热。


    “我,和他,有幸见到了【王】。”


    伊莱冷然地旁观着发癫的冒险家。


    他举目四望,空洞瘫软的队员互为支撑,似额叶被破坏后的活死人;异化程度高的人展露出惊人的亢奋,脸上却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表情。


    巢穴似乎并不止能截断通讯与机甲信号。


    按理说发现自己身处狼窝虎穴,应当捉急起来,害怕丢了命,也得忍着惊惶,暗地乞求命运给个活下去的机会。


    但伊莱看的开,没了防护机甲,队员从精神层面上被操纵了,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从巢穴中逃出去,索性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而当下,他更想从维克多口中得知后续。


    “然后呢?”伊莱不急不缓地接着问。


    维克多的神志被拉回来了一小段,“【王】是不可替代的惟一,蒂卡兰人离不开祂,于是早在文明前期,就有‘王舍肉’分布在巢穴各地。


    那是母亲的慈悲,是至高者的恩泽与赐福!人类懂什么?他们鱼目混珠,只会暴殄天物,傲慢地将‘王舍肉’当成诱导群体发情的玩意儿。”


    ‘王舍肉’在蒂卡兰虫族的旌旗与号角下,随着虫族的战舰,奉至世界的边界。


    【王】的血肉塑了祂的像。


    那不就是舍利子吗?


    伊莱的鼻端萦回着无法言喻的腥,钻入脑中,营造了来自远古的幻觉。


    圣洁柔嫩的幼虫从珍珠大小的卵中咬破壁垒,饮入巢穴酿出的蜜,蠕动着吐出光华的细丝,闪耀着珠光的丝搭在香木百草之上。


    终其一生,要倾尽星域去供养,要昼夜不息地呵护。


    那‘王舍肉’永远也不会长大分毫,时刻被蒂卡兰人遥拜着朝圣。


    有朝一日,【王】的意念会降临在‘王舍肉’之上,巡视蒂卡兰帝国的疆土。


    维克多说道,“钉下的信号桩,就在‘王舍肉’边上,不足三米。”


    伊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死去的心脏’确切就在不远处,而且其影响力还没有消失。


    “你有见到埃尔文留下的线索吗?”伊莱得到了回答后,就只关心埃尔文。


    从维克多本人的视角供述推断,埃尔文该是亲眼见过‘王舍肉’的,会不会上一支探索队也因那舍利子陷入了无可自拔的狂乱?


    伊莱忧愁地看着二百多号有脑子但不多的队友们。


    他着实想不到该拿这些人怎么办。


    饿了是晓得找营养液吃,渴了也晓得找水喝,可精神头好的那批眼睛会放光,活跃过了头,精神萎靡不振的那批则能不能站起来都不好说。


    就算维克多说有线索,大概也没几个人可以去接应。难听点说,这时候遇见危机,可能就是二百口人的免费自助餐。


    “看到了。”


    维克多像耗光了精力,眼皮开始往下耷拉。


    “你得、你得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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