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我复苏了整个虫族[星际] > 18、十八只虫崽子
    “如果说到了这一步,我们还没有看明白这一切的话,‘荒原’佣兵团就不可能活到今天。”加梅里亚平视着伊莱,放慢语气说道。


    伊莱不知要如何张口接住她的话。


    埃尔文若是全然的无辜,他们是决不应该有外骨骼设备的。


    加梅里亚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掀起了帐篷的帘子,“我喜欢纯粹的人,托马斯说我好骗、还说我不长记性,其实不是的,只是我有很多很多的真诚可以消耗。


    亲爱的,但愿你不是另一个黛丽。”


    伊莱垂下眼眸,加梅里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得不说,托德作为父亲是尽到了责任的,他将伊莱保护的很好,把与学术研究无关的所有事情都隔绝在自己的臂弯之外。


    踏出实验室和学术圈,伊莱头一次以局中人的身份回过头去思考,自己到底身处怎么样一个环境中,k4-679这颗行星上被发掘出虫族巢穴到底是多么重大的事件。


    伊莱原以为蒂卡兰集团是虫巢的第一发现者,不惜下了重金去捂住这条消息,但看来,i037号探索飞船所撞破的,也可能是另一个组织辛苦掩藏起来的秘密。


    再或许,也有内部分裂的可能。


    既然外骨骼设备到防护机甲之间的飞跃带来的巨大利益,可以使得当年的飞星科技四分五裂。早期虫族巢穴这样的宝库,为什么不能使集团内部的某些人也起了分家和单飞的野望?


    路德维希和加梅里亚口中言之凿凿的‘献祭’还有待商榷,但两套不同的设备和集团高层才能掌握的机甲权限却暴露了这其中的核心问题。


    伊莱想,埃尔文在整件事情中一开始扮演的角色,大约就是暗处势力的黑手套。关闭机甲权限的目的,则无非是将外包安保公司请来的星盗赶出巢穴。


    全队出现异化症状,深陷幻觉和记忆篡改,应该也是埃尔文预料之外的事故。


    少年抿紧了淡粉色的薄唇。


    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责怪埃尔文。


    蒂卡兰集团是庞大的利益综合体,宇宙中最雄厚的资本之一,招惹上蒂卡兰集团并不明智,但伊莱不关心这个,他只对埃尔文的隐瞒生起怒火。


    就如同蓝星时代,药企为了牟利大肆鼓吹滥用抗生素药物,游说议员阻挠立法,使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相关法度迟迟不颁布修订,一度造成了地球上高抗性超级病毒的肆虐。


    蒂卡兰集团几百年来做的事与这并无分别。过度宣传加深对不属于人类力量与寿命的迷恋,无限度地进行基因改造,售卖胚胎基因改造针。


    基因崩解症就是人类随意修改基因密码后的自食其果。


    在伊莱选择了这个专业的时候起,他就知道,在星网下有数不清的反对者无法发声。伊莱还与埃尔文谈过自己的理想,说一昧地用外来基因的侵染,不如稳扎稳打改进人类基因本身。


    那时的埃尔文骄傲地亲亲他,眼睛里看不出半点阴霾,亮晶晶地称赞他的梦想。


    “骗子……”伊莱无声地骂道。


    难道他在埃尔文眼中其实不值得被信任吗!


    加梅里亚拍了拍伊莱的肩膀,“快走吧,要是老大回来了看到你还没走,肯定不高兴。搞得像被甲方拖欠百八十万似的,西蒙又要花时间去哄他。”


    伊莱抬眸看了眼帐篷外,对加梅里亚道谢。


    地底没有阳光,只能靠计时器和电子表确定时间流逝的快慢。


    伊莱只是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不是很记得这是在地下的第几天了,也想不起不久前还与他对话、交流、讨论的队员们的面容,连丰盛的情感都被稀释。


    他晃神了一瞬。


    加梅里亚领着伊莱穿过挤挤挨挨的帐篷和满地搜来的物资。


    黑暗像淡墨般萦绕在他们周围。


    扎着帐篷的临时营地不足以应对大批量的敌人,防御设施和外骨骼设备都是旧货,有经验的佣兵团不会让自己成为夜中吸引飞蛾的火把。


    伊莱没有夜视的能力,失去了防护机甲的辅助,只好磕磕绊绊地跟在她身后。


    安置伊莱这批人的帐篷距离主帐不近不远,没两步就到了。


    帐篷内像是死一般的安静。


    伊莱的注意力全在帐篷里,不小心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绊了一下。


    加梅里亚侧着脸,扶了一下伊莱,她的瞳孔扩散到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珠,就像一架设计精巧的照像机,利用瞳孔/光圈的大小控制进入眼球光线的强弱。


    “你……”加梅里亚似乎想说,但她迟疑了一会儿,没有说出口。


    总不会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人想冒险去找那个疯子吧。


    “算了,你进去吧,等下会有人给你们送营养液。团里这两天在扫描营地附近的地形数据,建模师会把数据模型做出来,你们最好不要乱走。”


    加梅里亚捉着自己的小辫子,把它在手指上绕了两圈,再松开,“好了,我走啦,你的队友情况基本稳定了,以后你就他们一起住吧,再说一次哦,不要乱走。”


    死了还好说,撞大运返回了地表,佣兵团可差不多就是倒霉到家了。


    加梅里亚看了看两眼摸黑、四肢不勤的研究员,很有良心地说道,“地下非常不安全。”


    伊莱懒于人心,又不是真的一窍不通,自然听得懂加梅里亚的意思。


    帐篷外没了声响。


    伊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帐篷内。只够三人使用的帐篷内,几张行军床依次紧凑地堆放着,原来就不宽裕的空间塞进了六个人,就更显局促。


    他一眼就看到了最外边的高瘦青年。


    那些仿佛被大脑强行阻断的悲伤和后怕像被锥子凿开了围墙的池水,一股脑地往外冒。伊莱许久没有好好打理过的栗色卷发乱蓬蓬地耷拉着,鼻子一酸,橄榄色的眼眸浮上一层水色。


    伊莱在原地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走过去细看。


    路德维希和西蒙救回来的人里面有设备操作员,两个卫队,和一个探索科的科员。这几人身上的铭牌都没有拆下来,紧紧闭着眼睛昏睡。


    狄卡罗被夹在行军床中间的位置,脸上一片死白。


    伊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有发热,体温冰凉,好像只有十几度。


    伊莱不可置信地换了只手,再探了探狄卡罗的体温。


    他没有感知错误,就是十多度,最多不会高于二十度。蒂卡兰虫族的体温可以是十多度,但人类,哪怕是改造度偏高的人类的体温都不可以是这个温度!


    刚想疾步出门去找医疗舱,伊莱就察觉到了有人在拽他的衣角。


    “组长……”


    狄卡罗动了动嘴,张开口,只叫了他一声‘组长’。


    伊莱赶紧回身,关切地看他。


    “你有没有感觉到冷?”


    狄卡罗在他的搀扶下从行军床上爬了起来。


    顷刻,脸色就好了不少。


    “不冷。”他欲盖拟彰道,“可能是短时失温。”


    伊莱皱着眉,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


    比之前暖和了一点。


    “现在……探索队里还成人样的,就剩我们了。”伊莱斟酌着说道。


    狄卡罗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撑着伊莱小臂的手,“我看到了。”


    两人相顾无言。


    飞船和虫族巢穴中发生的种种就像一场梦。


    跋涉、搜寻、争吵以及突如其来的异变,如同那场不知何处而来的迷雾,冷不丁把细枝末节全都模糊掉,到了眼下,连死亡都变得与舞台剧般顺理成章。


    就好像、就好像……他们是为了笑话一样地死掉,才全副武装地走到地下来丢盔弃甲。


    狄卡罗的体温升到了近四十度,又被他降了三度。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问,“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狄卡罗惊觉,自己其实更想叫伊莱为老师。


    不知不觉,年龄最小的伊莱在狄卡罗眼里竟然是可以依赖的人了。不过,学识丰厚、公正且会正视学员劳动成果的‘达者’当然可为人师长。


    “救我们的人,是第一批探索队的成员。”


    伊莱坐到那张空着的小床上,倒豆子一样,小声地把全部的消息都告诉了狄卡罗。


    “加梅里亚说,埃尔文他们也有异化的迹象。我……我想去见他。”


    狄卡罗扫了眼昏睡的队友,怕打扰其他几个人休息,压低声音,“你还想去见他?”


    伊莱攥紧了拳头,“我都到这儿了,不去见他,我不甘心。”


    “是,以她的说法,埃尔文不会离信号桩太远,但你不怕‘王舍肉’诱发异变吗?”狄卡罗不解地问道,“更有可能,你在路上偶遇的异变怪物里就有他呢?”


    想想看,说不定埃尔文会和阿尔伯特、和维克多别无两样。


    他也许腹部臃肿、行动迟缓,像一座肉山,也许纤细高挑,神出鬼没,在阴暗处挥舞着死神镰刀般的两只刀臂;也许会有一节节的环状结构,长满了成千上万只足;还有刺,他的尾勾高高卷起,刺里的毒液能腐蚀掉骨与肉。


    伊莱抬眼与狄卡罗对视。


    “那就要把我的命,安心交到佣兵团手里?”然后在集团高层的争斗中选择隐姓埋名,跟星盗一起,糊里糊涂地躲着、藏着,找机会逃走离开?


    最后的最后,被当成掩盖丑闻的遮羞布,放到公众当中做只替罪羊。


    “狄卡罗,我不强求要见到埃尔文,但事到如今,重要的是要得到我们应该得到的。不管集团内外怎样争利,只要我能与我的导师联系上,以帝大在蒂卡兰虫族研究学上的地位,把事情端到桌面上来说,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荒原’佣兵团做不到的,不代表伊莱也做不到。


    维克多、阿尔伯特、约瑟……他们都是为了开拓虫族巢穴死亡的,妮娜也生死不知。


    他们不应该在利益的斗争中被污名化为星盗的帮凶。


    少年柔和的眸色中展露出一抹锋芒,“埃尔文如果没办法救回来,我会第一个放弃他。目前,想法子返回地表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角落里的探索员抽搐了两下。


    谁也看不见,红褐色的眼睛蔓延上了缕缕黄金般沉凝的物质。


    伊莱噤了声。


    行军床上的探索员坤直了腿,发出一声呻|吟。


    伊莱心里担忧,拍了下狄卡罗,让他去观察一下探索员的情况。


    狄卡罗挺着背坐直了,撑高身体,凑过去看了看。


    “好像是抽筋,没什么大事。”他说道。


    伊莱安下心,撇开人道主义关怀不说,有一个接受多年探索科训练的同伴,是他们摆脱佣兵团、走出地下巢穴中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组长,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间走?这也不是他张一张嘴就能说的。


    伊莱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如果狄卡罗接触过‘荒原’佣兵团,他会知道他们的警惕和排外的。


    在和路德维希的会面与加梅里亚的多次对话中,是完全可以看出这些救命恩人身上属于混乱善良阵营的优良品格。


    讲‘义’字、帮扶弱者,恩仇必报。


    但相对的,他们认定了一个真相,就会困在这种认知中。


    狭隘的自我定位与偏激的边缘立场使他们有极高的集体荣辱得失感。


    “我们的帮手,只能从这里找。”伊莱色彩分明的眼睛望了望帘帐缝隙中透出的那抹黑,轻声细语地说道,“他们,是阻碍,但不是敌人。”


    只要绕开笨重的‘阻挡物’,达到了伊莱想要达成的目的,没人会再关注‘荒原’佣兵团,他们也能顺畅地实现他们预想中的‘逃生方式’,从纠纷中隐身。


    “就当是我们对路德维希的报答吧。”


    狄卡罗一点就通。


    鲶鱼游进了波澜不惊的水池,沉淀在池底的烂污泥都被搅了个天翻地覆,游客马上要来,管理池塘的人一心想保住原来的观赏鱼,把鲶鱼放归,怎么会注意到浑水中的蝌蚪呢?


    “端看这几个人是愿意搏一搏,还是被吓破了胆子,只想着逃了。”


    伊莱说完,给自己盖好了小被子,平躺了下去、


    体力活就得养足精神,哪有抽干了池水网起所有的鱼,一顿吃到吐的。


    少年的卷毛软软地压在枕托上。


    他竖起食指,“嘘——”


    狄卡罗闭上了眼。


    一直等到伊莱的呼吸变得深长,全然深睡过去,他才又睁开眼睛。


    浅金色盖住他的瞳孔,像结了一层厚厚的膜。


    探索员黄金般闪耀的眼睛也睁开,扭着脑袋与他对视。


    淡金的色泽在即将侵入眼珠并围住整个大脑的时候,狄卡罗的心脏狠狠地搏动了近三分钟,血液被强壮的心脏泵压至全身各处,高速地在人体血管内循环。


    沉闷的机械与齿轮声在他的躯干中奏乐。


    那声音极轻,极细。


    浅金色的膜像流干了血的胎盘般干瘪下来。


    少顷,帐篷中的人才算是真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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