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白十九将对方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对方的时候,陆遥遥沉默了。
她不信白十九不知道任知秋旁边站着的那个女子是谁。可他还是这么怼回去了。
大哥,你别太勇。
要不是她和白十九是一伙的,陆遥遥一定会忍不住赞一句“吾辈楷模”。
此时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不仅没有,陆遥遥夹在中间还很窒息。
华服女子,哦不,应该是女帝,尽管看不到她的脸,可陆遥遥却能感觉到白十九话音刚落后周遭骤降的温度。
不愧是身负龙运的天命之子,这威压之强大,得亏她前几日在白十九的领域中完成了淬体,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够支撑得住……
嗯?等等,威压?
凡人有威压吗?
是任知秋!
“放肆!”
昨日还算亲切接待他们的任知秋如今似变了一个人,眉眼带着戾气,好似下一秒就要动手。
陆遥遥心下一凛,条件反射上前将白十九护在身后。
看到这个动作少年一愣,而后有些无奈。
“陆十八,我看上去有那么弱吗?”
白十九一边说着一边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到我后面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陆遥遥纹丝不动,一脸防备盯着白十九,“我不是要护着你,我是要拦着你,我怕我一个没看住你就成脱缰野狗了。”
白十九:“……”
白十九觉得很委屈,闷闷开口,“你搞清楚一点,是那个女人先欺负我的好不好?你怎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
一个阿尔罕也就算了,现在又来。
她莫名,“她怎么欺负你了?”
陆遥遥是真没明白对方这生气的点在哪里,人又没呛他,还给他花钱买面具。
他不偷着乐就算了,怎么还发起火来了?
白十九白了不远处的女人一眼,冷哼着回答,“她拿钱羞辱我。”
陆遥遥震惊:“你管这叫羞辱?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十九:“……”
忘了,这是个见钱眼开的穷比。
“噗嗤”!
几乎是在陆遥遥话音刚落的瞬间,那华服女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前一秒还恼怒白十九对女子无礼的任知秋听到笑声一怔,垂眸,压低了声音询问。
“陛下?”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女帝陈辛择。
她摆了摆手,笑着道:“没事。”
“还有你,人也没把我怎么样。赶紧把威压收回去,别惊扰了两位贵客。”
女帝走上前,在距离两人一步位置停下。
她将面具掀起,露出了一张美艳逼人的面容。
“好啊,小友这般慷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说着当真走到了面具铺子前面,逐一认真挑选了起来。
最后拿起一个青鸟面具,语调平和问道白十九。
“这个,小友看如何?”
白十九看也没看她手中的面具一眼,敷衍着点头。
“凑合吧。”
女帝也不介意,笑着将面具递给任知秋。
“这个是给你选的。马上祈仙节了,每年这个时候你总是忙前忙后的,估计这一次也还没来得及准备面具吧。”
陆遥遥被女帝这从善如流的一番操作给惊了。
好一招借花献佛。
这也太草率,太随便了吧?
任知秋堂堂一介国师,应该不可能看得上这种市井玩意儿吧。
她刚这么想着,下一秒,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青年愕然地微睁眼睛。
缓了一会儿,他似恍若梦醒,伸手接过了那张面具。
动作小心翼翼,又莫名珍视。
任知秋喉结滚了滚,沉声道:“多谢。”
女帝似被他这反应给愉悦到了,勾唇笑了笑,又道:“你谢错人了,这是白小友付钱给你买的,你要感谢就感谢他吧。”
任知秋沉默了一瞬,而后抬眸看向白十九,薄唇微启。
“你也多谢。”
白十九:“……”
这谢了还不如不谢,态度敷衍,还瞧得人瘆得慌。
本就不喜任知秋的少年对他是更不满了。
好在两人这么一番“互动”后,还算相安无事。
陆遥遥这下才从白十九身前退回,女帝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从后者那里移到了自己身上。
感觉到了对方的打量——
她抬眸,两人恰好四目相对。
女帝神色如常,一点儿也没偷看被抓包的尴尬。准确来说她早就知道自己十有会被发现,毕竟陆遥遥是修者,他们的感知一向敏锐。
因此她看她,看似不着痕迹,实则光明正大。
女帝虽是人皇,但修者并不似凡人那样臣服于王权。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和女帝是地位是平等的。
其他人不敢直视的龙颜,她并不需要回避。
陆遥遥朝她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
先前她的注意力都被白十九给吸引了,女帝这时候才真正看清楚了陆遥遥的脸。
和摄影石里投影出来面容消瘦,无甚起眼不同,此时她眉目如画,齿白唇红。虽不及白十九来得惊艳,却也教人眼前一亮。
“想必你便是闻将军提起的陆十八,陆小友吧。”
陆遥遥:“闻人杰向陛……向你提起过我?”
因为现在在外面,怕暴露对方的身份,她很快改了口。
女帝笑了笑,“是啊,我也有些意外。因为二十年前的一桩事闻将军对修者一向没什么好感,小友却能让他改观印象不说,他那么固执一个人还能听你的话回王城疗养,这是连我也办不到的事情,可见他是真心信任小友的。”
她听不出女帝是随意提起,还是意有所指。
要说信任是有,毕竟对方体内有闻浩然的神魂,但是越过女帝,就有些重了。
陆遥遥解释道:“你误会了,闻将军并非是因为信任我才回的王城,而是因为想坚持到活下来看到山河安定的那日。”
不提闻人杰还好,提到这里她看向一旁低头直勾勾盯着手中面具看的青年,问道。
“不知他可有治愈的可能?”
任知秋将黏在面具的视线移开,想到少年的情况脸色不是很好看。
“你虽然帮他将寄宿在体内的魔物拔除了,可他的五脏六腑早就被魔气给侵蚀得差不多了。他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迹了。”
在陆遥遥以为回天乏术的时候,他话锋一转。
“不过好在你们为他渡的那道神魂给了他一线生机。”
任知秋顿了顿,“只是那一线生机,也是需要契机的。”
一听到闻浩然这劫数还有救,她忙问。
“是何契机?”
他没有回答,目光隐晦投向女帝。
女帝道:“这便是我今日找你们的原因。”
陆遥遥想要追问,她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给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稍安勿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知秋。”
任知秋闻声收了面具,双指一引,地面金纹浮出——是一道传送法阵。
灵力隔绝了周遭凡人的视线,金光闪过,眨眼之间他们便消失在了热闹的玄武长街,来到了一处清幽的山中古庙。
陆遥遥抬头,仙人庙三个字赫然映入了她的视野。
门口一个扫地的童子瞧见了他们,他对他们的突然出现并不意外,朝着他们合什行礼后,便引着他们进去了。
刚一踏进寺庙,她先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尊正中高位,巨大无比的金身仙人像。
那仙人像高约五丈,一身及地长袍,浮雕花鸟草木纹路,手持拂尘,眉眼慈悲地注视着苍生。
“这便是当年点化开国始祖的仙人金身。”
陆遥遥仰头看得脖子都酸了,“这金身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儿?”
女帝淡淡望向那仙人金像,“起初这金身其实只有一丈,并不算大。这剩下的四丈,是在这二十年里慢慢镀上去的。”
白十九敏锐觉察到了这个数字的特殊,“也就是这是自你登基时候便开始镀的?”
他说话向来直言快语,没有一点迂回,陆遥遥是习惯了,然这样的口吻对女帝来说实在有些冒犯。
她又隐隐感觉到了来自任知秋施加的威压。
女帝对青年摇了摇头,柔声回答:“没错。”
看到白十九眉宇之间的折痕渐深,她继续说道。
“朕知道你肯定会认为朕这一举措是劳民伤财,昏君所为。但是朕是不得已为之。”
在入了仙人庙后,她没了被人发现身份的顾虑,改了自称。
同样的,她周身的气势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明没有灵力压制,竟比任知秋还来得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不得已为之?”
白十九嗤笑了一声,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你可是一国之君,难不成还有谁能强迫你不成?”
女帝掀了下眼皮凉凉扫了少年一眼,“你们修者尚被天道因果束缚,朕自然也有被时局左右的时候。”
她说这话的时候无悲无喜,和那仙人像站在一起,竟分不清哪个更像是尊金像。
“不过很快就不会了。”
她回头朝着站在身后的任知秋微微颔首,得了应允的青年上前。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和仙人像上一般无二的玉柄拂尘。
陆遥遥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白十九先一步觉察到了周围气息的异常。
他神色一变,扔了个灵罩将陆遥遥和他罩在其中。
任知秋立于庙宇正中,四方灵力如柱,冲破直入苍穹。
还没等阵启,白十九立刻辨认出来——
“是四方焚魔阵!”
四方焚魔阵,顾名思义就是焚魔除妖的阵法。如果单单只是如此的话,白十九还不会这般惊诧。
如果说镜花水月阵的布阵难度在四颗星,那么这四方焚魔阵至少在七星。
后者的难度不仅在于布阵者在法之一术修至至臻,更在于这不是一个只依靠布阵者一人就能布下的阵法。
它最需要,也是布阵最关键的元素——佛器。
魔这种东西无处不在,一点恶念便能让它迎风生长,不死不灭。
唯有一个东西可以彻底除掉它,那就是佛器。
可是归墟之内到处都是污浊之气,就连灵力都需要用阵法提炼才能使用,哪儿可能有什么佛器存在?
“不,有一个!”
四周风越来越大,山林和庙宇都在阵法启动中互相共鸣,又摇摇欲坠。
陆遥遥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只隐隐听到了白十九在说什么佛器。
“什么佛器?他手中的拂尘吗?”
“不是……”
少年抬目,金光粲然中他的眼眸也闪烁如星。
“是那尊仙人金身。”
过了许久,周围终于恢复了平静。
白十九将灵罩撤下,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不远处那抹月白身影。
任知秋并没有将阵法彻底启动,他只是引起了金像与阵法的共鸣,以此来让他们感受一二这其中威力。
不,不仅是如此。
白十九心下一动,这一次才真正正视了这个从初见便让他心生反感的年轻人皇。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图了。”
“你想用四方焚魔阵帮闻人杰彻底除去魔气,修复肉.身?”
女帝听后扯了扯嘴角,似在笑少年的天真。
“朕看上去有那么目光短浅吗?用二十年的时间镀金身为佛器,再布阵,就为了帮他治疗?”
“会不会太闲,太暴殄天物了?”
白十九皱了皱眉,少有的没有呛回去,因为对方说得对。
先不说女帝费这么多心思只为了给一个臣子疗伤太天方夜谭,更重要的是闻人杰是三月前才中招的,她又不是神仙,岂能未卜先知。
能让她这样大费周章布置,唯有一个可能——她要拿它对付北戎。
而闻人杰的魔气只是顺带的事。
陆遥遥听后颇为心惊,二十年前,这是什么概念?
这说明从女帝登基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筹谋此事了,其心思之深沉,实在非常人所及。
可是——
“北戎不在仙居。”
陆遥遥很佩服对方的智谋和隐忍,但很遗憾,这个四方焚魔阵和其他阵法不同,因为佛器和山林已相连紧密,成了阵眼。
它只能在仙人庙中使用。
要想用这阵法对付远在边境的北戎,这很不现实。
她的目光从那高耸偌大的金像上移开,浅笑着与陆遥遥对视。
“陆小友误会了。朕这阵法不是用来对付北戎,而是用来对付与北戎勾结的魔修的。”
女帝缓步走到任知秋身旁,顺手为他拍掉了身上的尘土。
青年身子一僵,垂眸静默注视着她。
女帝似未所察,继续道:“三月前知秋就卜算到了北境有妖邪之气,会在闻人杰归来之时一并入王城。”
陆遥遥大惊,“?!不是,你既已经知道他入了王城,你怎么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催动法阵……”
话说到一半,看到女人但笑不语的神情,她心下一动。
陆遥遥眯了眯眼睛,“你是故意的。”
“你今日催动阵法不只是为了给我们亮出底牌,让我们相信你,配合你。更是为了让那个蛰伏于暗处的人瞧见。”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突然有些脊背发凉。如果说二十年前对方的布局是有张平修的前车之鉴在,她如此是防范未然,未雨绸缪。
那这一次,不单单是用阵法引蛇出洞,她的钩子抛得其实远比他们看到得要长,埋得要深。
“闻人杰也是你引蛇出洞的诱饵?”
陆遥遥虽然疑问,语气却格外笃定。
“不,甚至连他会被种魔也在你的意料之中。我说得对吗,陛下?”
女帝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色,眼神赞赏地看着陆遥遥。
良久,她笑了。
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轻飘飘道了句。
“若他不被种魔,又如何引魔呢?”
……
三日后。
日暮,王城护城河边酒楼之上。
三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坐在角落位置,时不时往窗外楼下看去,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萨仁,你的情报是不是有误?”
“千真万确。你们还不信我?我可是草原出了名的鹰眼,我的眼神可利了,绝对不会看错。云郡附近肯定是殿下留下的记号。”
“那怎么等了这么久殿下还没到仙居……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毕竟云郡那里刚被闻家军那帮兔崽子给攻了。”
最边上身材高大的男子粗声粗气道,“少她妈给我说晦气话!咱们殿下福大命大,当年王后在战场上动了胎气难产,又遇上那劳什子邪门阵都能活过来,怎么可能会出意外?”
其他两人见男人动怒了,缩了缩脖子。
“可是明日就是祈仙节了,殿下要是再不到仙居就来不及了……”
“谁说来不及的?”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
只见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少年疾步朝着他们所在位置走来,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一屁股坐了下来。
“妈的,闷死小爷了。”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具取下,额头和鼻翼之间沁了汗珠,蜜色的皮肤也染上了一层绯红。
若是陆遥遥他们此时在场,必然会在看清少年的面容的瞬间惊讶地发现,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放火逃跑的阿尔罕。
“给我倒杯茶,赶了一路渴死了。”
一旁的男人赶紧照做,阿尔罕接过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大热的天,阿尔罕嘴上说着热,可却穿得严严实实。
那问话的少年眼尖,在他喝茶的时候隐隐瞥见了对方手上的伤痕。
“!殿下,你怎么受伤了!谁伤的你?闻家军,还是别的哪个不长眼的中原人?”
“咳咳!”
少年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给呛到了。
“蠢货,小点儿声!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我们是北戎的是吧?”
那人噎住了,“……殿下,可是你的声音好像比我还大诶。”
阿尔罕:“……”
得亏这一层提前包下来了,不然他们直接出身未捷身先死。
另外两人也看了过来,关切询问,“殿下,你受伤了?”
“严重吗?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阿尔罕就来气。
其实他身上的伤虽重,可吃了陆遥遥给他喂了丹药后已经好转了不少。
偏偏半路被闻家军的人给抓了,还被莫名其妙安上了个纵火烧军粮的罪名,才刚好些伤口被他们给胖揍了一顿又裂了。失血过多,伤得更严重了。
本来阿尔罕以为这次他在劫难逃,真要栽在这帮中原人手上了。
谁知他们揍了一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军营突然黑雾弥漫,混沌一片。
他便是趁着周围人看不清的时候,逃跑的。
不过跑到半路阿尔罕气不过自己被平白冤枉了不说,还差点儿被打死,于是又铤而走险,折返回去扔了把火直接坐实了这个罪名。
他摆了摆手,“没事,小伤。”
阿尔罕深吸了一口气,深邃的眉眼微沉,压低声音道。
“对了,确定在仙人庙?”
魁梧男子点头,“迄今为止王爷说的都对上了。”
“无论是女帝派闻人杰出兵还是后者受伤回王城,就连时间点都分毫不差。这次也应该不会出错。”
“这也太可怕了。”
那自称鹰眼的少年对此也唏嘘不已,“……这哪里是什么双生姐弟,这简直就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啊。”
“和这个没关系,听说王爷早年师从国师,擅卜算洞人心。加上他又是对那女帝了如指掌,能算得到这些不足为奇。”
阿尔罕听着他们的话,神色越发凝重。
三个月前,也就是在闻人杰出兵的那一日起,北戎也行动了。
不光是阿尔罕他们,王城内外已经穿插了不少北戎人,只为了祈仙节女帝祭天当日动手,永绝后患。
“殿下,这个东西只有你能使用,请你务必保管好。”
那魁梧男人目光不着痕迹扫了下周围,确定安全后这才拿出一个包裹,慎重交给了少年。
阿尔罕眼眸微动,伸手接过。
他盯着那包裹不知看了多久,那双眸慢慢变得锐利坚定。
半晌,阿尔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抬起手紧握住脖子上挂着的一颗狼牙项链,那是勇士的勋章。
更是部族的象征。
他低头,将拳心抵在额上,虔诚祈祷。
“愿天神庇佑,愿我族荣光。”
……
按照女帝的计划,祈仙节当日,女帝以身引魔,陆遥遥和白十九则负责除魔。
如果此番行动顺利的话,妖魔除去,国运延续,这道天命令就算完成了。
届时陆遥遥也能得到天道随机掉落的一个大机缘,从归墟之中出去。
美滋滋。
因此为了不像上次那般失手,将那妖魔彻底斩杀,她这几日在白十九的领域里修炼得更认真了。
竟有淬体初期,隐隐向中期突破的迹象。
然而陆遥遥不曾想到的是,在这场计划中她不仅要出力还要出卖.身体。
事情是这样的,祈仙节除了祭天祈福之外,当日有个流程名叫献神舞。
简而言之就是在节日当天,选两个舞技最好的少年少女扮成仙男仙女献舞。
这次女帝以身涉险,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更是为了能顺利隐藏身份潜入仙人庙伺机动手。
任知秋给他们出了个馊主意,让他们来跳献神舞。
陆遥遥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唯有一点——
“为什么我扮仙女,他扮仙男?”
她本来就是女生,扮女没什么所谓,之所以提出这个疑问是单纯的不解。
她指着一旁的白十九,“你仔细用眼睛好好看看,我与城北徐公孰美……呸!我和他谁更好看?”
任知秋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不情不愿承认了后者。
“这不就对了!他更好看,自然是他更适合扮仙女了?哪有仙男比仙女好看的道理,这有心之人一看就会瞧出破绽啊。”
任知秋:“献舞时会戴面具。”
哦,也对,怎么忘了这茬儿了。
他又补刀:“而且他比你高。”
陆.一米五四.小矮子.遥遥沉默了。
“……好吧,扮仙女就扮仙女吧。”
尽管胜任原因不是因为好看,而是因为矮,但是时隔多年能穿上一次女装她还是挺开心的。
然而对于任知秋的安排她还是有些不满。
“你怎么不早说?这明日就是祈仙节了,我们现在学那什么献神舞来得及吗?”
青年不是这几日筹备太忙给忘了,而是压根就没有把这什么献神舞当回事。
“用不着刻意去学。这献神舞每年都不同,每个被选中的舞者所献的舞都是他们拿手的舞,你们的话……”
任知秋视线下移,落在一枝春上。
“便合一段剑舞吧。”
陆遥遥眼睛一亮,拍了拍手,“好主意。”
白十九虽然是个体修,于剑上的修为也不俗,她之前在浮屠山和他短暂交锋过,那冰剑凛冽,丝毫不逊色于普通剑修。
本以为少年会毫不犹豫同意,毕竟这可比临时学舞简单多了。
谁想白十九皱眉嘟囔了句,“……怎么又是剑啊。”
这话陆遥遥就不乐意听了,“我们剑修怎么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讨厌剑?”
“倒不是讨厌,是我师尊他……”
白十九顾忌着任知秋在,没有继续说下去。
直到后者离开后,他才无奈解释。
“是这样的,如你所见,我不是个体修吗?本来我来太乙是想拜一代体修宗师金烈大师为师的,结果他戾气太重,苦于无法突破已久,去了一趟灵山佛宗。然后突破是突破了,但是突破太多了,看破红尘,转修佛道了。”
陆遥遥没忍住吐槽,“……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那之后呢?你是怎么找到师尊的?”
少年莫名,“找?我这资质还用找吗?想收我为徒的从太乙山上都能排到山脚好吧。”
好普信……哦不,好不普通又自信一男的。
不想前一秒基调还在往龙傲天方向跑,下一秒白十九叹了口气道。
“我当时想着再等等,等金烈前辈回头是岸重回体修,或者等他弟弟云游归来,我拜他弟弟为师也成。不曾想这一等,他们没等回来,等来了另一位剑修大能出关……”
后面的都不用白十九说下去,陆遥遥也大致能猜到了。
大概是那位剑修观他骨骼清奇,天生练剑的材料,于是收而为徒。白十九虽不愿,却无法拒绝……
“谁给你说我无法拒绝的?”
他像是那种逆来顺受,畏于强权的人吗?他当时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想到这里白十九就憋屈,“……只是后来被忽悠了才让他得逞了而已。”
至于怎么忽悠的?其实就四个字,投其所好。
他发现白十九对体术十分感兴趣,就不经意在后者路过的地方修炼。在见识过他更甚于那金氏兄弟的体术后,白十九心动了。
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拜师了。
陆遥遥大致能理解白十九对剑是个什么心态了——偏科。
就和她不喜欢高数一样,对不喜欢的科目,她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她只得道:“为了大计忍忍吧。”
好在白十九讨厌归讨厌,还是挺配合的。
他记性很好,学什么都快。陆遥遥将那套昆仑的入门剑法舞了一遍他就记住了。
根本都没怎么练习,一遍就过。
一切都很顺利,无论是白十九一遍就过的剑舞,还是自入归墟到现在。
这本该是好事,可越轻松,陆遥遥心底就越不安。
于是,在入归墟这么久以来,她少见的失眠了。
隔天一早起来,白十九看到她眼下一片乌青给吓了一跳。
“得亏要戴面具,不然你这两黑眼圈估计上妆都遮不住。”
少年今日穿着一身纯白衣袍,袖间云纹飞鸟栩栩如生,翩然欲飞。
陆遥遥和他衣服大差不差,只是衣边绣着的是花叶水纹,金丝勾线,在日光下清晰可见。
因为这是女装,腰收得有些紧,她身材本来就比较消瘦纤细,她倒是没觉得勒得慌。
就是有一点……
腰收得紧,就显得胸更大更明显了。
白十九也发现了,他愕然地睁大眼睛,“你好像又长胸肌了……”
“你是不是背着我修炼了!”
他不满指责,“你之前不是答应我日后修炼带上我吗?”
白十九总觉得陆遥遥有什么淬体的独门秘籍,所以每次她入领域修炼的时候总会跟着一起,她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觉得只要跟着她修炼,他也能获得无敌胸肌,完美身材。
陆遥遥觉得无语的同时,此时又无比庆幸对方是个于男女之事上什么都不懂的白纸,傻子一个。
反正除非她脱光了衣服在他面前晃悠,否则以他这智商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于是陆遥遥也不藏着掖着了,甚至在白十九艳羡的目光下挺了挺胸。
“我没背着你修炼,我只是怕露馅儿垫了点儿东西而已。怎么样,自然吗?看得出来吗?”
白十九朝着她比了个大拇指,佩服道:“自然,简直以假乱真。”
“我敢保证你就这么出去,没几个看得出来你是男的。”
陆遥遥:“……谬赞了。”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这是夸是贬了。
过了一会儿,任知秋也来了。
他倒是没说什么,不过目光明显比之前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走吧,祭天要开始了。”
祈仙节这天,以女帝祭天祈福开始。
女帝会从王宫坐御撵,从玄武大街一直往前,最后在仙人庙的祭天神坛,当着万千百姓的面祈神赐福。
陆遥遥和白十九作为跳献神舞的仙子仙童,是跟随在御撵两旁的。
女帝穿着明黄五爪金龙的祭祀服,样式和龙袍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繁复郑重。
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看不清神情。
此时日光正盛,周遭除了脚步声之外寂静无声。
明明是如此盛大的节日,陆遥遥看着各色不一的一张张面具,陡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发什么呆呢?”
白十九用灵力传声,她这才发现御撵已经停下——祭天神坛到了。
该献舞了。
宫人分站在长街两旁,身穿甲胄的禁军将围观的百姓阻挡在外。
陆遥遥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上神坛。
白十九也跟了上去。
弦乐编钟,将原本静谧的气氛打破。
少年一袭白衣,引剑朝她而来。
这是剑舞,亦是剑与剑的交流。
“我昨日便放了灵蝶在周围,但是并没有感知到魔气的存在。”
白十九旋身在陆遥遥右边。
“或许那魔修等祭天结束后才会动手。”
她用手一挡,两道剑风交缠,衣袖烈烈,似白鸽掠过。
两人就这样一边交换着信息,一边舞完了这段剑。
这段剑舞在百姓们看来虽有些新奇,却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陆遥遥收了剑,和白十九并排站在一起,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祭天三祈——”
一个尖利的宫人声音响起,女帝手持高香,对着神坛庙宇方向一拜。
“一祈风调雨顺。二祈百姓安康。”
下面的百姓们乌泱泱跪了一地,跟着女帝一并叩拜。
“三祈国运昌盛——”
“动手!”
那宫人话音刚落,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中骤起。
陆遥遥手握剑柄正要动手。抬眸一看,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戴着面具,手拿刀剑的人。
她心下一惊,这和预想中的不同。
来得不是魔修,竟是凡人。
本来准备大干一场的陆遥遥此时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个伤到了是天雷,那个伤到了又是一道天雷。她随便一动都得五雷轰顶啊!
就在陆遥遥焦灼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宫人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护驾!快护驾!他们定是北戎贼人,冲着陛下来的!”
不对!
他们是冲着女帝来的,那仙人庙呢?
几乎是同时,陆遥遥和白十九不约而同想起了之前火妖的调虎离山。
尽管没有感觉到魔气的存在,但是能破坏法阵的不一定是魔。
他们陷入了固有思维,认为魔才会畏惧四方焚魔阵,才会闻阵色变,想方设法的去毁掉它。
可北戎和妖魔勾结,他们也可能会入王城破阵!
白十九和陆遥遥顾不上暴露身份,一人御剑一人御空,破开人群,径直往仙人庙去。
“轰隆”一声,山林震动,鸟兽惊飞。
“该死!他们已经在破阵了!”
陆遥遥急得咒骂出声。
四方焚魔阵是如今唯一可以在不伤凡人的情况下消除魔气,铲除魔物的阵法,若是这阵破了,靖国绝再撑不到下一个二十年。
国运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等到归墟坍塌,连他们也会永远被困其中。
那人不知是用什么办法潜进去的,又是何时潜进去的,这些陆遥遥都不可知。
唯一知道的是照这样下去一定是来不及了!
她咬了咬牙,直接悬停在了半空。
一枝春感知到了召唤,旋飞到了陆遥遥的手中。
白十九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何突然停下,周遭气温猛地骤降。
陆遥遥凝聚周身灵力于剑,风从四方起,将整个山林吹得飒飒作响。
“一剑霜寒十四州!”
山风随着她的出剑成了萧瑟的寒风,她在试图将周遭冻住,让那人无法动弹,以此来阻止他毁阵。
可她的修为太低,灵力太少,根本不足以支撑这样大范围的攻击。
“白十九,帮我!”
陆遥遥朝着少年喊道。
白十九听到这声呼唤星目微动,毫不犹豫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好,我来助你!”
“冻了这庙,封了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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