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偶遇顶流恋爱

    “对了,你叫什么?”

    男人说:“岑书航。”

    “行,我就叫你岑大哥了。”沈无漾拎着一兜子冰凉的串,正要带人下楼,忽然听见门后拐角有声响,定睛一看,看到了一道男人的背影。

    这人他还真认识,是谢知煦的互联网对家,现阶段也在影视城拍戏的朱如远。刚刚昭元传的话题广场上频繁出现他的粉丝头像,让沈无漾不熟也难。

    世界真是又小又巧,原来今天热搜上的话题中心人物居然全住在这一家酒店里。

    朱如远身形不算高大,哪怕他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着,沈无漾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藏着个女生,但他也只看见了一只拉着朱如远衣服的手,手腕上垂下半截钻石手链,正脸和大半个身体都隐藏在了朱如远背后的一片黑暗里。

    沈无漾一时间觉得那手链有点眼熟,但没想起来,他也知道这行规矩,朱如远背对着他,只留给他一段紧绷的脖颈,他便当没看见,若无其事走了。

    下了一段楼,旁边的岑书航问他:“你朋友吗?”

    “不认识。”沈无漾说:“但和我们剧组有点渊源,他粉丝有点吓人,希望他谈恋爱别被拍到吧,要不然有他和他那小对象受的了。”

    他没看过选秀,对于朱如远的了解仅限于去年那档综艺的总选第一。能力应该不错,人也上进,组合还没解散就积极进组寻求转型,偏偏爱豆不让谈恋爱,可能这就是他唯一的黑料了。

    沈无漾这人天生有不少反骨,比如讨厌规矩。

    他认为人只要积极做好本职工作,不因为投入恋爱而影响自己的行程安排,在此之外做什么都是个人自由。因此他也不在意什么爱豆能不能谈恋爱,觉得这多少有点老板干涉员工私生活的存天理灭人欲。

    如果朱如远确实是在同一时期只谈一场恋爱的话,他还真觉得这人把事业和生活平衡得很好,是个不错的哥们。

    他带着鬼大哥下了楼,正准备去岑小爱那间屋子,结果一出电梯就看见萧淮站在门口,目光就和他手里的串一样冷。

    “你去哪了?”

    沈无漾立刻回头想去看岑书航,不出意外,人已经不见了。

    最后那一袋子烧烤还是在楼下烧烤摊又热了一遍。

    沈无漾觉得今夜真是个奇妙夜,更奇妙的是,他在楼下等老板热串的时候,居然碰见了谢知煦。

    谢知煦眼尾不红的时候看起来也没那么脆弱可欺了,他讶异的目光从萧淮的脸上移到沈无漾脸上,沈无漾说:“我朋友,来探我班的。”

    萧淮直接将头扭向一边,谢知煦很轻地笑了笑,沈无漾朝冰柜努努嘴:“那个谁让你买的吗?”

    谢知煦也没瞒,就说是。

    “那你跟老板说一声,火腿肠上加点糖,小细节,加好感,信我没错。”沈无漾接过老板递来的袋子,笑容满面道了谢,就从袋子里抽出一根羊肉串递到萧淮嘴边,“尝尝,很好吃的。”

    萧淮要自己拿,沈无漾说:“你左手再养养嘛,不用客气,我帮你。”

    “是不是我左手不能做的事情你都要帮我做一遍?”

    话出口他自己都有片刻楞神,但沈无漾接茬接得心无旁骛:“这不是想让你攒攒力气吗?”

    “我有没有力气你不知道吗?”

    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几乎是一把夺过沈无漾手里的羊肉串,在谢知煦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抓着沈无漾就走了。

    萧淮再次坚定了他的信念,明天一早就走。

    他在头脑一片混乱中回到了屋里,在沈无漾热情的张罗下吃了几串,便直接上床睡觉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始终没能睡得着觉,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最终他泄气地站起来,准备去客厅找杯水喝。

    客厅灯还亮着,沈无漾正拿着他的剧本看台词。

    【日未央宫殿内】

    【微生澹从外头进来,宸贵妃忙上前迎接】

    【微生澹:对不起,瑶娘】

    【宸贵妃:陛下不必这样说】

    【微生澹:瑶娘,是孤的错,暂时不能封你为后,你相信孤,只要给孤三年时间,孤定会让你堂堂正正登上凤位】

    【宸贵妃:瑶娘别无所求,只愿一生陪着陛下便好】

    【宸贵妃起身,在地上叩首】

    【宸贵妃:陛下若对瑶娘有愧,瑶娘只有一愿,望陛下看在多年情分上,能满足臣妾】

    【微生澹(上前搀扶):瑶娘,孤说过,你永远不必和孤行这些虚礼,后位是孤欠你的,你哪怕是要天上的太阳,孤也会努力摘下来给你】

    【宸贵妃(抬头,泪流满面):瑶娘三岁进宫陪伴太皇太后,得她老人家垂怜疼爱,又能与陛下相知相许,此生无憾。但昭元是瑶娘在这宫中唯一的密友,瑶娘知她犯下大错,恳求陛下废她封号,夺她封地,贬她为贱民,让她与驸马离开京城,此生不再回来】

    【微生澹(从愤怒到痛哭):瑶娘,祖母与母后不睦,你对母后多有成见,孤都知道,可微生朝野她杀的是孤的母后,她杀了孤的母后啊!】

    【微生澹手指掐紧,拂衣而去,宸贵妃掩面趴在地上】

    这一段是微生澹和他发妻的对话。

    微生澹这个角色沈无漾揣摩了很久,他是先皇唯一的儿子,命中注定的太子,皇位天生就是他的东西。他从小受到的一切教育都是如何做一个皇帝,他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同他抢这个位置。

    直到微生朝野的出现。

    微生朝野第一次出现在他视野里,是在冷宫门口,锦衣华服的微生澹看到比他大两岁的小女孩跌跌撞撞跑出来,为她病重的宫女求医,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住在冷宫里的姐姐。

    他替微生朝野找了太医来,那个女孩蹲在奄奄一息的宫女旁边,杏眼清澈,能看到里面翻涌的无数颗泪。

    他学的是仁义礼智信,他要心怀天下善待百姓,那时候他想,面前的女孩明明也是万千百姓的一人,她不该生活得这样悲惨。

    微生澹回到宫中问自己的母后,没想到向来温婉的母后当场变了脸色,让他以后再也别提微生朝野这个名字,他只有两个低位妃子生出的姐姐。

    后来微生澹才知道,自己的父皇母后与微生朝野母亲之间的纠葛。

    纠葛看起来狗血又复杂,叶砚浓没改这段,大概是觉得无从改起,如果改就要把正片连根拔起,干脆满足原著党,直接把她们捧为经典虐恋情深的故事还原了。

    微生朝野的母亲叫云绵儿,和微生澹的母亲,现在的皇后云萱是两姐妹,云萱是心机庶女,云绵儿是温柔嫡女,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云绵儿救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并得到了他的玉佩,但天妒有情人,倒霉的她反手叫云萱认领了功劳。

    云绵儿本来就是内定的太子妃,在云萱的巧言令色下,太子开始不待见云绵儿,但太子又觉得“云绵儿这个女人令人生厌,但她的味道却该死的甜”,所以很快让她怀上了微生朝野,并且在登基后立她做了皇后。

    此时云萱也已经嫁人,但她遇人不淑,那位大人对她非打即骂,云萱反手利用云绵儿进宫,和成为皇帝的太子干柴烈火,成功封妃,随即又设计假怀孕,让皇帝把云绵儿打入冷宫,自己做了皇后。

    微生澹知道这些前尘往事,还是从微生朝野的嘴里,在他们两个成王败寇定生死的那一天,微生朝野把他关在自己的寝宫里,掐着他的下巴告知了他这一切。

    云绵儿是殉情死的。她在冷宫里教微生朝野识字,她告诉微生朝野不要出头露尖,她一生都不肯出头露尖,唯一一次出头就是那日皇帝出殡,她从冷宫里飞奔出来,在众目睽睽下撞在了帝王的棺木上。

    她没想到帝王那次只是在权谋中设计了假死,直到她死后,帝王才靠着她留下的玉佩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捶胸顿足地迎回了此前扔到庙里祈福的微生朝野,封为昭元公主。

    昭元公主微生朝野,相貌秀丽甜美,性格荒诞不羁,府中蓄养面首无数,整日流连小倌馆内,饱受朝堂大臣诟病。

    “那个男人把她害成那样,她还是要和他一起死。”昏暗的殿内,微生朝野掐住微生澹的下巴,凝视着他那双和云萱长得一样的眸子,“所以从那时候我就知道,女人把自己的精神寄托放在男人身上的那一刻,就是她死亡的开始。”

    微生澹多次帮过小时候的微生朝野,微生朝野也在他微服私访时为他挡了一刀,如果没有母辈的恩怨,他们或许也能做像寻常百姓家一样姐弟情深。

    但微生朝野毒杀太后云萱,被其驸马揭露,微生澹怒火冲天之下将其投入天牢择日问斩,与微生朝野相交多年的宸贵妃违抗皇命将其秘密送出,从此,微生澹与微生朝野隔着弑母之仇,此生不共戴天。

    微生澹并不是个传统的昏君,他心里是有百姓的,如果在盛世他完全可以做好一个守成之主,但大齐的江山已经被他那个真正的昏君父皇腐蚀得差不多了,他的守成根本挽救不了国家。

    微生朝野推翻统治,皇朝易主,的确是天命所趋。

    沈无漾自问已经把微生澹这个角色揣摩得差不多了,他人设饱满,是个难得长了脑子的优质反派,更让他倍感舒服的是,他没有参与微生朝野的多角恋,一生所爱就只有他的发妻,剧本里的宸贵妃。

    哪怕宸贵妃私放微生朝野,他气得整整一年没有见她,他也不允许任何下人对她有一点苛待。

    沈无漾背好了台词,正在琢磨着该如何把微生澹的三分痛苦三分无奈还有四分悲剧感演出来,忽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抬起头,萧淮端着一盒牛奶静静看着他。

    萧淮嘴唇边有一点很明显的牛奶,看得沈无漾突然也有点想喝,大概是三更半夜背半天台词怪渴了的缘故。

    “萧淮。”他笑起来,眼里跃动着兴奋的光,“明天来看我演戏吧。”

    下一章就要放大招啦,大家敬请期待~

    还想问问大家对戏中戏的感觉怎么样呀,如果对这部分不是特别感兴趣的话,我以后就少写一点,反之就多写写~

    第32章

    打起来了

    萧淮本来打算一早晨走的计划又在沈无漾念念叨叨的挽留下泡汤了。

    沈无漾洗了个澡,打着哈欠坐到床上,看到萧淮站在窗边远望,他困得迷迷糊糊,还是带着浓重的鼻音喊了一声,“萧淮,来睡觉啊!”

    萧淮在窗边站得笔直,把那小盒牛奶端出了红酒杯的效果,他摇晃着那盒奶,声音带了些沙哑,“你先睡。”

    也就不到一分钟,他发现沈无漾已经彻底陷入了安眠,沈无漾睡着的时候闭上了眼睛,抿着嘴角只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人失去了白日的聒噪,倒让他顿住脚步,不自觉细看了起来。

    细看起来,就能知道为什么叶砚浓要把沈无漾拉进组,这张脸实在是太完美了,从纤长的睫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不知道为什么比女演员还红的嘴唇。

    萧淮又忍不住想起沈无漾在他家住的那天夜里。

    在这样心无旁骛的时候,他又一种自己先前的怀疑都错了的感觉,但他又想,孔雀眼是不会有错的。

    沈无漾喜欢他。

    沈无漾本人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第二天的戏份在中午拍,让他得以睡到了早晨九点,萧淮已经起来了,客厅窗帘是拉开的,阳光从外面洒落了他半个身子,沈无漾揉着眼睛出来的时候居然晃了下神。

    “走吧。”他说。

    今天的戏也分AB组,叶砚浓和岑小爱去拍大牢戏份,沈无漾和宸贵妃拍殿内戏份,拍完俩人一起去大牢,分别拍他们和微生朝野的对手戏。

    “第二场第二幕第二次,三二一,开始!”

    沈无漾拖着繁复的蓝色长袍,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片,他目光盈盈如水,走一步都要费一步力气,在看到宸贵妃的那一刻,他很缓慢地垂下了头。

    “对不起,瑶娘。”

    他抬起头,看着遥远之外的地方,隐约有个女孩目光麻木,一遍遍为那个无法控制的意外说着:“对不起。”

    他嘴唇颤动,垂下眼帘,不敢去看面前妆容秀美的宸贵妃。

    摄像头外,导演频频点头。

    宸贵妃握住他手,柔声道:“陛下不必这样说。”

    沈无漾紧蹙着眉头,少年身上衣袍宽大,明亮的蓝色衬得他面庞白得可怕,他叹息道:“瑶娘,是孤的错,暂时不能封你为后,你相信孤,只要给孤三年时间,孤定会让你堂堂正正登上凤位。”

    导演皱起眉。

    “卡!”

    导演潘鹤林阔步走上前,他年纪不算大,和岑小爱她哥算得上同龄人,他拍着沈无漾的肩膀若有所思,“小沈你先等等,你的情绪渲染很到位,但微生澹和瑶娘之间是有一段青梅竹马的感情在,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过彼此,我总觉得你俩之间缺了点什么。”

    潘鹤林思考的时候喜欢满剧组踱步,他拉着沈无漾从殿内踱步到殿外,霎时恍然大悟,“沈老师,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沈无漾:“……啊?”

    潘鹤林老神在在,“就是这个原因,虽然你的戏份是权谋为主,但你也知道现在的电视剧,甜宠才是大多数观众吃的主流,你眼里最好能多点柔情……怎么给你形容呢?”

    沈无漾不住点头,听他叹了口气:“哎,这么说吧,现在你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心虚,有一种你把兄弟卖了的感觉,她不像你的发妻,你就像是被迫插兄弟两刀之后,没脸去面对他的样子。”

    潘鹤林对演员要求很严格,和沈无漾讲完了,他又去和宸贵妃探讨角度问题。沈无漾觉得脑子一片空空,他也开始踱步,边踱步他边酝酿情绪,潘鹤林建议他,如果实在没有感觉的话,可以参考一下别人谈恋爱。

    他首先问助理麦麦,“你有女朋友吗?”

    麦麦老实憨厚摇摇头。

    正式开拍之后,毕经纶就拥有了一张大躺椅,不用躺在贵妃榻上了,这里没有他的戏,萧淮就站在远离人群的躺椅旁边。

    剧组他熟悉的所有人里面,此刻拥有爱情的都在A组拍戏,想来想去他绕到了萧淮边上,问他:“你谈过恋爱吗?”

    萧淮回答得很快,“没有。”

    叶砚浓居然是他初恋,沈无漾陷入新的烦恼,初恋往往是最难办的,白月光在照耀,一时半会想让他放下也确实难。

    他想回忆一下萧淮看叶砚浓的眼神,悲哀地发现在他记忆里俩人压根就没什么交集。

    好在叶砚浓这个名字又让他有了新的灵感,他灵光一现,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双泛着红的桃花眼来。

    谢知煦。

    这时候他听到萧淮问:“你需要找爱情的感觉?”

    沈无漾垂着眼帘,脑中开始拼命回溯谢知煦看叶砚浓的样子,他那眼底是有光的,眼睛里的光和物理打出来的光不一样,该蕴含着怦然心动,恨不得把人看进眼睛深处。

    萧淮突然说:“你抬头看我一眼。”

    沈无漾的模仿能力还是有的,他脑子里想着谢知煦和叶砚浓,虽然模仿得稍有偏颇,他眨眨眼,硬挤出了一点泪水。

    一点就够了,在他那张本来就自带点水光的眼睛里,一点就能显得痛苦又心碎,他抬头眸光闪动,里面映出了萧淮的脸。

    深情怎么演呢?

    同样是两只眼睛,谢知煦看什么都很深情,沈无漾看什么都像在笑,这就是个娘胎里带来的问题。

    他看着萧淮的神情,这双眼睛同样很专注,专注到他都移不开的程度。可能是谢知煦占据了他全部思考的缘故,他恍惚间竟然觉得,萧淮和谢知煦长得有点像。

    接下来的镜头沈无漾一遍过了。

    他眼里酝酿出一点水光来,垂下眼帘不去看宸贵妃,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一切情绪,身形纤瘦却挺直,青涩又决绝。

    潘鹤林都忍不住多看了沈无漾的朋友两眼,觉得这小子也很有当导演的潜力,但他认为归根结底还是自己那几句话提点得好,果然今年最具潜力青年导演非他莫属。

    下一场戏他们就要去牢里了。

    微生澹要去审问微生朝野,宸贵妃要在他走后去救微生朝野。

    这场戏堪称全剧重头的修罗场。

    微生澹从昭元公主的驸马身上发现云萱之死的真相,大怒之下将微生朝野与为她提供毒药的宁康郡主一同关进大牢,宁康郡主自认时日无多,在牢内写下数篇独门药方,托毕经纶演的男二捎出去,决心以最后的力量照拂百姓。

    女二男二隔着牢房的门接吻定情,男二向她发誓,若她故去,他此生定不再娶妻。与此同时,女主也在隔壁和男主进行了一番纠缠,男主流着泪和她表示,如果她今天死在这里,他一定也会随她而去。

    微生澹是先去的,他先是眼睛猩红地质问了男二女二,接着便径直提走了里面的微生朝野,在刑房里折磨得她奄奄一息,最后自己气吐了血,拂袖而去。

    宸贵妃在外面和男二擦肩而过时让他备好马车,趁着深夜用偷来的玉玺让士兵放人,和微生朝野进行了一场感人肺腑的告别。

    小说里的宸贵妃也是京城中爱慕摄政王的万千少女之一,她在牢里脱了衣服,俩人直接玩了个大牢play,面对嘴里喊着苏柔名字的摄政王,宸贵妃温柔表示,只要和摄政王有这样一夜,她就此生无憾了。

    沈无漾再次由衷感叹,叶砚浓这个性转剧本确实转得很好,抛弃抓马爱情故事,人就立刻像人了。

    被宸贵妃放走之后,微生朝野带着面具躲在受过她恩惠的将军男二军营中,率领军队成为了大齐屡战屡胜的不败之军,渐渐撼动人心。

    牢房本来离这里不远,沈无漾一行人走到半路,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喧哗声,再往前走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群黑西装背着手站在写着“天牢”的房子门口,前面还有几个和他们理论的保安。

    沈无漾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发现确实如此,刚回头要跟萧淮讨论讨论,远处狂奔来一个穿着百姓服饰的女生,女生脖子上的工作人员牌子随着她跑动的幅度跳得一下更比一下高,边跑嘴里还边大喊着——

    “潘导!潘导!不好了!A组有人闯进来,现在那边打起来了!”

    潘鹤林:“……啊?”

    “田晴晴,你把话说明白了,怎么回事?”

    名叫田晴晴的女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喘着道:“是小爱姐,她老公来了,就在她跟毕哥拍吻戏的时候进来的,当时他把俩人分开,先给了毕哥的脸一拳,又给了小爱姐一耳光!”

    沈无漾和身后的众人一起倒吸了口凉气。

    但沈无漾心里还多了一层,他想,这可要完蛋。

    果然,田晴晴下一句就是:“浓浓姐当时就生气了,从牢里跳出来直接把小爱姐她老公给踹翻了,小爱姐老公带了黑衣服保镖,长得特别吓人,他们上去就要抓浓浓姐,谢哥替浓浓姐挨了一下,浓浓姐就直接把小爱姐老公按在地上揍了……”

    沈无漾:“……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哪怕潘鹤林是个从小在片场长大的导演世家子弟,这剧的发展进程也着实让他刮目相看。毕竟随着自媒体的迅速发展,这年头能在片场闹事的人堪称凤毛麟角,毕竟你前脚打架后脚就有人能把这事发到网上去,如果是个稍微惹人注意点的剧组,立刻就能喜提热搜。

    他看向前面的黑衣服保镖,喃喃道:“真他妈比剧还精彩啊。”

    谁说不是呢?

    沈无漾不由去看萧淮的脸色,只见萧淮色如冰霜,周身散发出的冷气能做三顿冰激凌火锅。

    第33章 厉总人称暗夜帝王

    厉寒琛的保镖们非常尽忠职守,让守在外面就守在外面。也不管里面的老板是不是疑似在被人按着揍,就一言不发地在外面站成一排,跟被老师罚站墙根的高中生似的。

    总导演潘鹤林一般情况下会在A组,只是今天沈无漾拍的这一场戏他比较重视,才让副导演在这边盯着,自己特意过去B组的。

    没想到他一会儿不在,A组里就能出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乱子。

    这是剧组开机第二天,果然叫做开门大吉。

    叶砚浓本来拍的就是狱中戏份,打这一架为她身上的破烂红裙更添了两分破烂,黑长的发瀑布般散在肩上,发中珠钗凌乱,脸上黑一道灰一道,已经分不清哪处是妆造哪处是真的了。

    她单膝跪地,反手扭着厉寒琛的手臂,像拷犯人一样把他拷在前面,声音清亮道:“服不服?”

    提着他那身繁复衣摆火急火燎冲进来的沈无漾,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紧接着他看到了第二幕,岑小爱缩在墙角,她穿着戏里宁康郡主的白裙,发髻比叶砚浓还凌乱,惨白着脸满面泪痕,更加楚楚可怜,叶砚浓的助理牛雯倩蹲在她旁边,小心翼翼给她递纸巾安慰她。

    第三幕,毕经纶捂着额头瑟瑟发抖着被他满脸杀气的经纪人护在身后,人和岑小爱隔了半条走廊那么远,基本和摄像场记一干人一起退到大牢尽头了。

    第四幕,谢知煦被两名黑衣保镖夹在中间,头发同样凌乱,眼睛却很亮,还在看着地上的叶砚浓微微喘气。

    沈无漾感觉到潘鹤林的目光在移到谢知煦脸上后长长松了一口气,一群工作人员和保安跟着他一起乌泱泱涌进大牢,保安在前面开路,潘鹤林神情严肃起来,慢慢在岑小爱面前蹲下身,“小爱,能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对不起……”岑小爱糯糯道:“我不知道他会来的,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看见我和毕老师拍宁康的狱中告别戏,情绪就不太好……”

    潘鹤林叹了口气,回头对叶砚浓说:“浓姐,放开他吧,他不是普通人。”

    岑小爱抬起头,她模样楚楚可怜,眼里泪光晶莹看着毕经纶,几乎要跪在地上了,“对不起,毕老师,真的对不起,我替寒琛向你道歉……我带你去医院,我赔你所有的医药费,都是我的错……”

    毕经纶似也有点不忍心,也可能是不愿反复强调自己挨揍的事,捂着脸道:“你,你先解决你们俩的事吧!”

    叶砚浓冷哼一声,手指在厉寒琛肩膀上狠拧了一把,这才站起来,那俩保镖这次倒自动自觉让开了,她立马扶过谢知煦,“没事吧?”

    谢知煦按住她手,两人一起看着地上的厉寒琛,只见他声音狠厉,在两名保镖的搀扶下咬着牙道:“岑小爱,你可真是胆子大了,居然敢和别的男人拍吻戏?”

    岑小爱嘴张了又张,终于鼓起了勇气,对厉寒琛道:“寒琛哥哥,你回去吧,我回家再和你解释可以吗?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这个了。”

    “你敢在外面偷男人,还敢不让我提?”厉寒琛站起来,他身上的西装也被扯烂了,一步步走到岑小爱面前,沈无漾上次就听他说过一回这恶心人的话,顿时伸手要拦,被潘鹤林挡下了。

    潘鹤林朝他摇头,老实巴交的助理麦麦紧张地拉着他衣角,好像特怕他一时冲动把厉寒琛再打一顿。

    沈无漾先是不解,很快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他那直播全国人民都看见了,他在里面展现出的英姿的确不像个温柔平和的人。

    小助理牛雯倩没起来,尽管她紧张得满头是汗,但她还是死死拉着岑小爱没有松手。

    “岑小爱,你果然是个浪蹄子,一天都离不开男人,说是来拍戏,其实就是来找男人的吧!我允许你接吻戏了吗?你这张嘴是不是不亲男人就会死?好,我满足你!”

    厉寒琛越想越生气,他特意来这里探班,想看看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把剧拍成了什么样子,没想到来了就看到她和一个小鲜肉隔着牢房吻得一派投入。那一刻他的心就像被狠狠蹂躏了一顿,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他爱的人应该是小怜,明明是岑小爱不知好歹,她爬他的床,抢小怜的厉夫人位置,但为什么在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亲密时,他居然会感到心痛?

    岑小爱尖叫一声,随即厉寒琛的身体完全覆了上来,牛雯倩几乎用大半个身体拼了命挡在他面前,但厉寒琛在面对弱者的时候力气总能格外地大,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抓起她就甩开了。

    沈无漾没来得及接住她,牛雯倩的身体“咚”一声磕了下墙,沈无漾扶她时见她手腕上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但他也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赶紧把人扶起来问有没有事。

    牛雯倩捂着肩膀说没事,沈无漾忙将她交给身后田晴晴,就这一瞬间内,沈无漾看见身后乌泱泱的工作人员里,有人的闪光灯亮了一下。

    他大吼一声:“不许拍!”

    潘鹤林立刻回头去处理照相的事,所谓处理也就是喊副导演去抓人,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厉寒琛已经放开了地上面色潮红的岑小爱,岑小爱又惊又羞,咬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砚浓在牛雯倩被推开那刻就要上前,谢知煦扣住她手,极快地说了一句:“等他们说完。”

    厉寒琛放开了岑小爱,却没打算放过岑小爱,手指指着毕经纶就问:“那个小鲜肉到底有什么好?你愿意和他拍吻戏?他好还是我好?”

    毕经纶被他一指,抖得更凶了,但他又不敢动,只能缩在经纪人后面瞪着厉寒琛。

    沈无漾眉头越皱越紧,厉寒琛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他早就听不下去了,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岑小爱能一直和他交流到现在,甚至还在那眼泪汪汪地解释:“寒琛哥哥,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演戏应该有信念感,既然我做了这一行,就该守剧组的规矩……”

    厉寒琛怒道:“你是我的女人,只需要知道我的规矩!”

    他把自己说得火冒三丈,一把提起岑小爱的手腕,转身就要把她带出去。

    沈无漾之前一直没动手,纯粹是因为厉寒琛也没动手。但他要把岑小爱带出去,沈无漾就站不住了,厉寒琛握住了岑小爱的手腕,沈无漾便直接握住了厉寒琛的手腕。

    “厉先生,请您尊重她的工作,也尊重我们的职业。”沈无漾笑容未敛,手中却微微用力,厉寒琛腕上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眼睛猩红地扭过头,看见沈无漾笑吟吟的眸子。

    有人看什么都含情,有人看什么都像笑,有人看什么都有病。

    厉寒琛这才仔细打量起沈无漾来,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他才发现,自己是见过沈无漾的。

    “好啊!”他冷哼一声,“岑小爱,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原来你在咖啡馆就勾上了男人,还跟着你跑到剧组来,看你委屈的样子,说你是浪蹄子难道我还说错了?”

    沈无漾气得笑起来,他没管麦麦和潘鹤林在他身后不断的拉扯,手臂往墙上一撑,就着这个姿势,直接问:“他们叫你厉总是吧?请问您是做什么的?”

    这回他的保镖终于开口了,“我们厉总人称暗夜帝王,不是你有资格过问的。”

    “哦——”沈无漾拉长了语调,面目真诚到看不出戏谑色,“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您是开婚介所的呢,看着一男一女就觉得该有感情发展。”

    “要是您集团破产了,要不改行去干婚介吧?我看您挺合适到处保媒拉纤的。”

    揉着额头小包的牛雯倩手停下来,麦麦脸色通红,恨不得自己钻进大牢里躲着,潘鹤林挑起一边眉毛,众人一片寂静中,唯有叶砚浓在他身后笑出了声。

    谢知煦低头看她,叶砚浓不光笑,还抬手鼓起掌,“好!我赞同!厉总什么时候办起来,我们都去捧捧场啊!”

    沈无漾唇角蓦然滑下,“厉先生,请您知晓,造谣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尤其是造黄谣,这里是公共场合,希望你谨言慎行。”

    厉寒琛眉毛拧起来,“敢勾引我厉寒琛的人,你真是活够了。”

    沈无漾头一次发现沟通是件如此困难的事,他嘴角翘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接着说:“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在你眼中,世界上的男女居然没有除了爱情以外的感情。原来一个男人帮一个女人就只能有情爱一个理由,你简直狭隘到让我称奇了。”

    厉寒琛的保安大喊:“放肆!你知道厉总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

    沈无漾惊奇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没资格过问吗?这么快就有资格啦?你们的资格真好申请啊!”

    厉寒琛抬起头,刀削斧凿般的脸庞充斥着滔天的愤怒,“岑小爱是我的女人,我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你还敢纠缠,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沈无漾反问:“剧组进来也需要资格,我们的资格可不是很好申请,厉总又是怎么进来的?”

    能怎么进来的?当然是强闯进来的!

    沈无漾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们已经报警了,强闯剧组,打断拍戏,还要强行带走演员,等警察叔叔来了你再一起解释好了,不急,让你先措措辞。”

    厉寒琛身上颇有一些不气馁的品质,他眼眶猩红可怖,周身气场低得可怕,扬起另一只手故技重施就要去掐沈无漾的脖子!

    岑小爱眼泪汪汪要去拦厉寒琛,“寒琛哥哥不要……”

    厉寒琛手臂用力一甩,岑小爱的身体就像一片单薄的落叶,飘零着朝身后的牢房栅栏上砸过去。

    沈无漾握着厉寒琛的手猛地一转,另一条手臂直接垫了过去,岑小爱身体即将重重砸到栅栏上的前一刻,沈无漾的手垫了她一下,他接着发出一声闷哼,握着厉寒琛手腕的手便泄愤似的朝旁边扭下去。

    岑小爱率先发出一声尖叫,这道尖叫仿佛打开了天牢里的阀门,众人此起彼伏地叫起来,牢内一片混乱,就在这混乱挡着,沈无漾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臂下正有黏液缓缓流出,很快浸湿了衣袖。

    但他的瞳孔却放大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从他面前升了起来。

    第34章 我们接到报警

    周围的人声都在顷刻之内沉寂下来,沈无漾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中,他双目怒瞪着下面的厉寒琛,眼里恨意喷薄。

    岑小爱她哥,岑书航。

    看得出岑书航很想亲手去抓厉寒琛,但他根本抓不住,因为叶砚浓已经一把抓住厉寒琛的头发,直接往墙上砸了过去。

    这回谢知煦没拦着,牛雯倩倒是想拦一下,但她起来的手碰到了自己的额头,又默默放下了。

    牛雯倩是这屋里唯一会试图规劝叶砚浓的,她常年爱拉着叶砚浓说她那段经典名言:“拳头打在拳头上只能两败俱伤,拳头打在棉花上反而能让对方白费劲,你一直都是拳头,其实可以试试做棉花”,那么连牛雯倩都不做棉花了的时候,事情的走向就开始难说了。

    叶砚浓是控制着力气的,没让他内伤到搭上自己,也够他疼个一阵子,砸完她就问潘鹤林:“报警了吗?”

    潘鹤林怎么可能报警,他巴不得这事闹得越小越好,省得传来传去传到热搜上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版本。

    叶砚浓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回头就看谢知煦,谢知煦嘴唇很红,他举起手机,朝她露出一个温和好看的笑来,“我报了。”

    岑小爱看到叶砚浓砸厉寒琛第一下的时候就想去求情,但沈无漾为了救她才受伤,在爱情和恩情的面前她还是先选择了恩情。她红着眼睛扶了人起来,查看沈无漾的伤势,见到他的戏服袍袖上已经被划了长长一个道子,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血肉。

    牢房栅栏那一段刚好有一截凸出的钢筋,沈无漾的手臂划在上面,如果他没垫那一下,砸过去的就是她的脖子了。

    她双腿不断抖着,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掌心凉得像冰,她拼命劝着自己,厉寒琛一定是没有看见,他是不小心的,他不可能会想要伤她。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了,从厉寒琛打她那一巴掌就开始哭。她差点给被误伤的毕经纶跪了一次,被牛雯倩制止了。现在麦麦上前扶着沈无漾,她真就直接给他跪下了。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都是我不好……”

    沈无漾哪受得了这大礼,他赶紧让岑小爱起来,她哥还在后头看着呢,妹妹当人面给他跪下算什么事啊?

    没想到岑书航抖着嘴唇,竟然也要给他跪下,沈无漾忙喊:“别!”

    麦麦顺着他的目光向空中看去,空中一无所有,岑小爱也从悲伤中抽出了片刻来迷茫,沈无漾只好看着岑小爱,无奈地说:“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艺名叫雷锋。”

    “沈先生,谢谢您。”岑书航最后和他鞠了个躬。

    沈无漾被这兄妹俩弄得连疼都忘了,还是麦麦满脸涨红地托着他的手臂,“沈,沈哥,咱快包扎一下吧,流好多血呢。”

    沈无漾接过麦麦手里的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他按上毛巾就觉得自己没事,以前他爬树跌下来,也差不多是这个血量,养几天自己就合上了。

    叶砚浓打完了,将头发往耳朵后面随便一别,比特意演的那红衣女鬼吓人十倍,她连个眼神都没给地上的人,问沈无漾:“怎么样?去不去医院?”

    “用不着。”沈无漾拿毛巾捂住伤口,“随便包扎一下得了,这么大个老爷们儿也不是小孩了,没那么娇……”

    “嫩”字还没说出口,他听见外面传来了喧闹声。

    “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人强行闯入拍摄现场寻衅滋事,现在人在哪?”

    几名警察站在天牢门口,巍峨的宫殿与威严的警车相映成趣,沈无漾出门就吓了一跳。

    最近他的生活里警车含量未免也太高了点。

    趁着大家都往外撤,毕经纶的经纪人掐了他一把,对他说:“看见没有,要是没有公司捧着,你也得像他一样。有些人都是腕了,还跟个十八线一样,一点架子都没有。明星得有个明星的样子,工作人员就是为你们服务的,你可别像他一样,跟谁都当什么朋友。”

    毕经纶穿了身橙色劲装,长发甩在耳后,一副鲜衣怒马小将军的样子,他长得很像个洋娃娃,人也像个洋娃娃,睁着一双眼睛,只会说:“好的。”

    叶砚浓拖着她破破烂烂的红色长裙走出来,边走边将散乱的钗子往回插,配合上她脸上落魄的灰道子,漂亮得触目惊心。

    她的眉眼有一种很灵动的活泼感,笑起来的时候又甜又灿烂,很容易给人一种开朗傻白甜的错觉。

    她眼里快速挤出了两滴眼泪,挂在眼眶里,提着裙子就冲上去,“警察叔叔,他们太欺负人了!他们进来就打人啊!”

    厉寒琛和他的保镖们:“……”

    几名警察看他的眼神很不对了。

    潘鹤林已经拦不住了,叶砚浓做事他向来拦不了,他在旁边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事已至此,看他们能搞出什么风浪来,横算竖算他们都不算过错方,顶多就是一个安保不力。说不定闹起来剧还能未播先火一把,他只要把剧的品质抓好,观众自然会买账。

    沈无漾拿毛巾托着胳膊走上前,麦麦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他立刻将脸一耷拉,手指着被保镖围在中间的厉寒琛,“警察叔叔,这个人在没有经过同意的情况下强行率众闯入剧组,当众对其妻子进行家暴,并殴打现场无辜男演员。”

    毕经纶被突然点名,眼睛和警察对上,立刻点起头来,“是这样的。”

    “他身边的保镖也在他的指示下殴打现场群众。”沈无漾头也没回,谢知煦就走上前来,“打的是我。”

    “报警的也是我。”谢知煦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出警真快,我挂电话都不到一分钟。”

    人群中响起一道清冷男声,“是我报的。”

    沈无漾和谢知煦一起回过头,沈无漾眼睛亮起来,立刻惊喜道:“萧淮!我说刚才怎么没见你。”

    “你们进去我就报警了。”

    “我一直在后面看着。”萧淮声音很凉,“全场我都看了,包括你见义勇为的时候。”

    见义勇为是个挺了不起的事,沈无漾挺起胸膛,扬出一片滴滴答答红的白毛巾,“我再补充一下,还是这位厉先生,在打斗之中试图把他的妻子往后面尖利的栏杆上推,如果我不去挡这一下,现在变成这样的就是岑小姐的脖子了。”

    岑小爱咬了咬嘴唇。

    她很想替厉寒琛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小心推了她,但她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她看到沈无漾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伤痕的时候,她根本反驳不了他所说的话。

    寒琛差一点就杀了她,她是真的差点要死在他手里。

    “岑小爱,我告诉你,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我告诉你,你休想!勾上其他男人了,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居然让你连厉夫人的位置都开始不满足了。我偏要让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这是你们厉家欠我的!”

    厉寒琛刀削斧凿的额头上肿起了一个挺大的包,导致他放狠话的样子在凶猛中平添了几丝可笑。

    萧淮在人群中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如含着千年寒冰,厉寒琛居然楞了下。

    他接着转向叶砚浓,“女人,你敢打我,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叶砚浓按着他揍了一顿,但从外表来看,除了脑门那显眼包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甚至腿都没瘸,显得他本人才像个真正的显眼包。

    沈无漾忽然有点想笑,他看到漂浮在岑小爱旁边的岑书航,又笑不太出来了。

    警察把厉寒琛从保镖手中带走时,沈无漾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定看错了。

    就在岑书航后面,警车的不远处站了个身穿古装的女生。

    女生肯定不是个活人了,她的身体已经呈现出了半透明状态,这是沈无漾从没有在任何一个鬼身上发现过的,只见她扶着柱子,一副虚弱到极点的样子,痴痴看着天牢的方向。

    沈无漾一时间拿不准这是个什么年代的鬼,又想到影视城是现代建的,那应该是个现代鬼。

    那她穿古装在这儿吓唬人干什么?

    大概是他流了血的缘故,连萧淮本人站在那都不管用了,虽然不管用,沈无漾还是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我刚才还找你呢,以为你没招呼我就自己走了。”

    萧淮冷冷说:“我确实打算走了。”

    沈无漾就问他:“你着急回去吗?”

    萧淮反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沈无漾还想探究探究自己那天晚上喝多的秘密,故开始卖惨,将手臂一举起来,“你看,我都这样了,你真的忍心走吗?就再玩两天嘛,我包吃包住好不好?”

    厉寒琛恰好在这时候被带上警车,他依然愤愤不平地喊,“岑小爱!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吸引我的注意吗?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无漾扯扯萧淮衣角,“哎,你觉不觉得这人词语真匮乏,好像没上过几天学似的,就这么两个半词翻来覆去,这一小会儿都多少人要为他付出代价了?”

    萧淮看他一眼,见他兴致勃勃,就像白毛巾上的一滩血根本不是他本人的一样,“……”

    沈无漾又趁热打铁,托着那条废胳膊说:“今天都这样了,你就先别走了。”

    萧淮:“……晚上再说吧。”

    当天下午的戏一场没拍,全剧组的时间和金钱都由厉总买单赔偿。

    一行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叶砚浓面色不善走在最前面,岑小爱小心翼翼跟在后面,沈无漾咬着棒棒糖吊儿郎当走在最后。

    “浓浓……”

    “他都那样了,你还替他说话?”叶砚浓回过头,“岑小爱,你是把自己当傻子吗?他差点杀了你你真不知道?到派出所了你还能替他求情?”

    第35章 不得了的饭

    几人在附近韩料开了个包间。

    叶砚浓是吵八百次架也不会耽误吃饭的人,于是沈无漾说要吃点什么,她还是跟着气鼓鼓地进去了。

    几人坐了个圆桌,叶砚浓坐下就扫码点菜,她点了个主菜芝士排骨,沈无漾便把手机拿过去让萧淮看,牛雯倩坐在叶砚浓和岑小爱中间,赶紧调停着拿自己手机让岑小爱看菜单。

    大家都换了私服,岑小爱的白色戏服再一次换成了白色连衣裙,宛如本桌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茉莉花嗫嚅着说:“我知道他对大家有偏见……他对剧组造成的伤害,我们都会全部补偿大家的,他也道歉拘留了……我只是……”

    “你只是舍不得他因为你受苦,所以你就说他没有对你家暴,只是一时间情绪失控,才在剧组里发疯。”叶砚浓自己倒了杯柠檬水,抬手一口干了,“不过你也够意思了,因为你只是告诉警察你们两口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你起码还承认了他发疯打组内路人扰乱社会治安的事实,比那些老公家暴路人阻止,女的还反口咬路人多管闲事的强。是吧?”

    叶砚浓嘴里讽刺感更甚,坐她另一边的谢知煦拍她肩膀,对面沈无漾埋头跟萧淮看菜,他觉得叶砚浓说得挺对,他早就想对岑小爱说这些了。但毕竟性别不同,有些话不是他的角度适合说的。

    “他在剧组发疯,还有几个倒霉蛋替你分担。离开了这个组呢?你下次要是被他打死,死前最好能回忆一下今天我说的话。”

    叶砚浓往后一仰,耳夹上的珍珠闪闪发光,她换了条粉色蕾纱裙,样貌极其甜美可爱,很难想到刚才那段尖利到算得上刺耳的话是出自她口。

    一片寂静中,倒霉蛋之一沈无漾压着声音问萧淮,“你要吃这个奶油薯条吗?”

    岑小爱又低声说:“对不起……”

    一片凝滞的气氛中,芝士排骨终于款款上桌,迷人的香气充斥了每个人的脑子。服务员也是见惯了大明星的人,一看气氛不对,丝毫没停留,只一句“等十分钟之后再掀开锡纸”就训练有素地下去了。

    在这漫长的十分钟里,岑小爱的嘴张了又张,默默拿一张纸抹着眼泪。

    服务员又端来了奶油薯条,沈无漾饿得发慌,立刻开始收拾桌面腾地方。正在他面前的是个纸质菜单,他拿起来那菜单就要递给服务员,食指忽然一阵刺痛,被菜单边缘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来。

    今天真是个宜见血的日子。

    他刚把菜单递过去,也没在意指腹上那点小伤,正夹起来一根奶油薯条,滚了酱往嘴里送,眼前忽然一花,只见一男一女站在他们桌子旁边,女的穿着古装,泪水盈盈看着他。他差点把薯条甩飞出去,一拍桌子叫出声:“我靠!”

    怎么这饭店里还有呢?

    就在眨眼的功夫里,空中便只有岑书航一个人了。

    沈无漾咬着薯条嘎嘣一声,这才发现薯条早掉了,嘴里只剩两根金属筷子。在众人的目光里,他拿起面前的茶水一口闷了,“没事,刚咬着舌头了。”

    服务员推门而入,熟练地夹开上面的锡纸,芝士在排骨上拉出令人激动的长丝,他朝叶砚浓摇摇头,岑小爱立刻把头低得更低。

    萧淮先夹了块排骨,他夹的动作很利落,直接将一圈芝士滚在上面,抽过旁边沈无漾的盘子,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放了进去。

    “吃饭吧。”

    牛雯倩在她俩中间如芒刺背坐了半天,一看萧淮动了,紧跟着如法炮制,给叶砚浓夹了一块,“快吃点,待会儿凉了。”

    她又给岑小爱也夹了一块,拍拍她手臂以示安慰。

    吃饭就是一件能使全场团结的事,冒着热气的芝士让岑小爱的勇气积蓄达到了一个顶峰,她把排骨咬了又咬,最后一狠心道:

    “我……他不是坏人,他其实对我很好的……他每次打完我都会偷偷来我房间给我上药……”

    “等等!”沈无漾从排骨中抬起头,“你们不是结婚了吗?不住一间房的?”

    “他和我有些误会,只有偶尔的时候……会来和我一起住。”

    说话间,岑小爱已经默默拌完一大碗金枪鱼拌饭,第一碗先盛给沈无漾,又说了今天不知道第多少遍的“谢谢你。”

    沈无漾还没说话,叶砚浓将盘里骨头往外一扔,泄愤似的一口塞了两根薯条,“岑小爱,你到底在想什么?这男人身上有什么可取之处?这你都能和他过下去?”

    牛雯倩暗中碰了碰她手臂。

    叶砚浓置若罔闻,“我要是你,在他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就直接报警了,第二天直接离婚,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留恋的?”

    岑小爱筷子来来回回翻着那一块排骨,好像不是她在吃排骨,是她要被排骨吃了,“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他……他跟我有些误会……”

    沈无漾终于忍不住说:“有误会了就该张嘴说清,他的嘴长在拳头上吗?”

    岑小爱咬着嘴唇抬头看他,眼里含了一圈泪,看起来我见犹怜,沈无漾看着站在她身后,摸着她头的岑书航,叹了口气,“你要是信我们,可以把你的故事抹掉一些关键信息,就把你和他的事情和我们讲一讲,让我们听听,给你出出主意好不好?”

    “是啊,你要打离婚官司,还能给你推荐推荐律师,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叶砚浓站起来又夹了块排骨。

    牛雯倩又拉了拉她手臂,叶砚浓直接从她手中抽出来,端起面前红莓酒抿了一口,“你总说有误会,误会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过了得有那么几十秒,时间久到沈无漾都快把一根大长排骨啃光了,才听见对面传来一道微弱的女声,“好……”

    就在这间装潢精美的包间里,她慢慢讲起了她的故事。

    “我和寒琛哥哥从小就认识,我们两家是世交,小时候他对我特别好,虽然总嫌弃我笨,做不好事情 ,但他还是总给我带好吃的。”

    “她不笨的。”岑书航在她身后喃喃说:“她小时候在班上一直是第一名,只有厉寒琛嫌弃她,说她笨手笨脚,怪不得同学不喜欢她。”

    只有沈无漾能听见,他看见岑书航的影子渐渐黯淡下来,一低头,果然是手上的伤口要愈合了,他也顾不得其它,顿时狠捏了一把伤口,眼看着里面又渗出两滴血珠,岑书航的影子便渐渐清晰了。

    “他小时候对我很好的,小时候我性格比较内向,在同学里面不太受欢迎,他就会替我出头,还帮我和人打架……”

    “他是真的说过的,虽然我又傻又笨,也只有他愿意娶我,他小时候真的说过,只是他不记得了……”

    眼看岑小爱要陷入回忆,沈无漾及时开口,“要不你说说现在?你俩什么时候开始误会的?”

    “就是,我们家和他们家有一些矛盾,寒琛哥哥喜欢我叔叔家的姐姐,但他有一天喝醉了……真的是喝醉了,我那天正好在他家里……他就只能娶我了。”

    岑书航的手停在原地,他半透明的身体晃了又晃,面部不断扭曲着,似是下一秒就要嚎啕出来。

    “后来,他就觉得是我设计了他,为了嫁给他,他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他,恨我拆散了他和姐姐,但我那天真的不是,是他强行把我带进屋里的……我婆婆一直催我生孩子,但他一个月就回来一次,我也怀不上……”

    沈无漾恍然间觉得自己误入了哪个古装剧的片场,岑小爱除了身上的衣服是现代的,根本没有哪句话能让人感觉到她生活在建国之后。

    “我们两家之间还有一些生意上的矛盾,他一直不喜欢我。我备孕了两年也没有怀上,我婆婆就挺嫌弃我的,开始在外面找女人给他生孩子,潘导是我师兄,就让我来拍戏缓缓心情……”

    沈无漾看见半空中漂浮的男人,只见男人剧烈地耸动着肩膀,如果鬼也能哭出来的话,他的眼泪已经流了一个太平洋了,不断说着:“厉寒琛,天杀的厉寒琛……”

    岑小爱断断续续说完这半天话,叶砚浓全程没看她,就坐在那默不作声啃排骨,谢知煦在旁边给她续着,萧淮扭头看了沈无漾一眼,沈无漾咬芝士球咬得正欢。

    他看看自己空着的碗,又看看沈无漾空着的碗,等他吃完那芝士球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他只得亲自动手给两人一人夹了一块。

    沈无漾抬起头,含着他的半个芝士球,真诚道:“谢谢。”

    叶砚浓连扒完四只排骨带一个芝士球,外加一小碗金枪鱼拌饭,直接将手套往桌上一扔,“然后呢?他就跟你来剧组了?孩子生了没有?”

    岑小爱没戴手套,她从头到尾只吃了一根排骨和一丁点饭,又糯糯说:“其实,其实我没想到他会来,他应该是想给我一个机会的。我陪在他身边这么久,我只是想让他稍微爱我一点……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和他好好说,我不该跟毕老师拍吻戏的,不然也不会连累到大家……”

    沈无漾眼睁睁看着她身后的岑书航一拳砸在墙上,拳头直接从墙中穿了过去,他斯文的脸上涨的通红,仰头悲愤地喊:“啊——”

    岑书航做了鬼,也只能在这里哭号,但凡是个活人看着妹妹这样,估计都得亲自押着人去苗疆,看看脑子里被种了什么蛊。

    沈无漾手上那小血口子都快被他自己挤烂了,心想待会儿回去得和岑书航商量商量,办法他现在倒是有了点头绪,但他还得再在身上划道子,这一道该划在哪,确实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行,我知道了。”叶砚浓站起来,牛雯倩立刻意识到什么,她慌忙去拉她衣角,直接拉了个空。

    “岑小爱,我要是你,我就不吃饭了。还吃什么饭呢?有情你不就饮水饱了!”

    叶砚浓一边扬着嘴角,一边将最后一根薯条塞进嘴里,“我今儿算是见着真正的娇妻了,你就和他好好过,爱爱爱,你好好抱着你的爱情过日子吧,你肯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反正你这么爱他,早晚能把他的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说完这话抬身就走,谢知煦抓起桌上口罩立刻追了出去。

    为了弥补大家被创的心情,这几天随机双更,宝贝们不要走开哇(苦苦挽留)

    第36章 爱一个人有错吗

    岑小爱把盘子碗往前一推,伏案就开始痛哭。

    牛雯倩无奈地看了叶砚浓的去向一眼,叹了口气,轻言细语地安慰起她。

    “你别难受,她说话是偏激了点,但她真的是好心,下午闹成这样,厉总确实是过分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她是好人,她帮了我好多,她拦着寒琛打我,我真的很喜欢她……”岑小爱哭了半晌,这才带着鼻音糯糯问:“可是,爱一个人有错吗?”

    如芒刺背的人变成了沈无漾,他现在也想去投奔叶砚浓了,但岑书航还在前面满脸悲痛地站着,他走又不好走。

    他只好安慰岑小爱,“没错没错,谁没点爱情呢?但咱也不能只有爱情,你自己条件这么好,没必要在他面前那么卑微啊……你说是吧,萧淮?”

    萧淮莫名被点,不由得看他一眼,发现沈无漾看他的眼神也有几分复杂,心里开始翻涌起别的思绪,“……对。”

    怪不得沈无漾没给他夹排骨,原来是不想太卑微。

    沈无漾自认为点到了萧淮对叶砚浓的心思,很满意自己这番一石二鸟的话,给自己倒了杯红莓酒以做奖励。

    叶砚浓平时最爱喝他家红莓果酒,今天居然只喝了一杯,显然是气着了,但从排骨减少的数量看,她再气倒也没少吃一口。

    岑小爱紧紧抿着嘴,眼眶里的泪水仿佛随时就要落下来,牛雯倩柔声说:“没错的,小爱,爱一个人没有错,我知道。”

    牛雯倩的长相并不属于乍看惊艳的模板,但她眉宇间很有气质,是非常磊落自然的书卷气。据说她是某个高考大省考出来的,那地方的人不容易,没点文化水平绝对混不出来。

    沈无漾觉得这句话听起来确实很有亲和力,还在等着牛雯倩的一个“但……”,但牛雯倩的话戛然而止,让他有了一种这俩人居然产生了共鸣的不妙感。

    沈无漾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爱一个人没有错,但前提你爱的得是个人。

    “你要是难过的话,我陪你走一会儿吧。”牛雯倩轻声说。

    沈无漾又自己干了一杯果酒。

    巧舌如簧似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他提着果酒壶,朝萧淮扬了扬,“你要喝吗?”

    萧淮摆手让他自己喝。

    沈无漾正看着后面悲伤的岑书航,岑小爱被牛雯倩安抚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就朝他鞠了个躬,“今天真的谢谢你。”

    好在这回她又说了点别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网上可能会误会你的,他们可能说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救我是别有所图……你不该因为帮我一下就被污蔑。”她又咬咬嘴唇,沈无漾简直快要怀疑她的嘴唇要被咬烂了,“你需要我帮你发微博澄清一下吗?”

    “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我救你那一下,既不因为我们有什么关系,也不因为你是个女人,只是因为你是个人,是个在我眼前出事的人。”沈无漾手中两根筷子随意碰着:“连见义勇为,帮人救人都要贴标签搞一番恶意揣测的人,他们也看不懂澄清,我们的一切举动在他们眼里都是心虚,这些人,不用在意。”

    见岑小爱的脸越来越白,她的嘴唇都掀开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哆嗦着再吐出一句“对不起”,他赶紧说:“没事,去吧去吧。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好好想想今天的事情。”

    “我只说一句啊,闹剧组的不是你,闯进来找茬的不是你,打人的也不是你,你也一直在努力阻止这一切,你只是一个想好好演戏的演员,拍吻戏只是你职业操守最简单的一个体现。你仔细想想,根本的错真的在你吗?”

    沈无漾本来真的只想说一句,但他张嘴说话就很难只说一句,好在此情此景下这也不重要,岑小爱点着头走了,他叹了口气,看桌上还剩下俩芝士球,就顺手夹了一个给萧淮,“来,咱一人一个。”

    萧淮猛地看他一眼,好像他夹过来的不是芝士球而是鹤顶红。

    厉某琛因擅闯剧组,聚众闹事,在公共场所带头随意殴打他人,损坏公共财物,扰乱社会治安,造成现场秩序严重混乱,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处以拘留十天,罚款五百,同时需赔偿剧组因误工而产生的一切损失。

    把这事情发到网上的是谢知煦的站姐,小姑娘本来是趴在树上拍哥哥路透的,没想到一拍拍到这么个刺激东西,转手一个曝光,微博上立刻又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

    影视城所在地阳城公安官微很快公布了对厉某琛及与其共同参与闹事者的处罚办法。

    厉氏股价大跌,股民怨声载道,#昭元传 tag内又是一片哗然。

    “女二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一部作品没有就算了,进组就搞事,谢知煦工作室你们可真行啊,这就是你们千挑万选来的好剧本,他现在正在上升期你们不知道吗?他有你们是他的福报!”

    “糖心浓浓满意你的大女主剧吗?女二比你戏还多,到时候开播再来个艳压,真是神仙剧组神仙演员,搞的事比你们的剧好看多了”

    “糖心浓浓真的是大美女!穿着红裙子从天牢里面出来的时候战损感拉满,路人粉决定开始胚胎式追剧了,正片要是没有这套衣服我一定要手撕导演”

    “大家看看小毕吧,孩子第一次拍戏就被某些蹭热度的十八线搞成这样,毕经纶的命也是命,知道你结婚了,以后再也不和你拍吻戏了,抱紧你老公放过我们小毕好吗?”

    “#向全世界安利谢知煦 #日行一善 大家注意专注自家,不要吵架,谢知煦演什么我们看什么,不要给黑粉眼神,见到直接投诉,来看看今日新出炉的帅哥”

    “#毕经纶舒策 #毕经纶昭元传 期待鲜衣怒马少将军舒策的精彩表现,欢迎大家都来看孩子的第一部戏,虽然是爱豆出身但其实他一开始签的就是影视约哦,不要去理某些糊哥和贴姐”

    “某些哔粉没必要那么高贵,偶然发现哥哥生图,真心疼你们,拍一张要p一夜吧?”

    “某些蟹粉别太离谱了,拿着一张锐化过度的黑图到处传,怕大家都不知道你家哥哥是嘎嘎嘎出身吧,嘎嘎嘎和咯咯哒真的很配呢”

    “只有我觉得打人的总裁长得蛮帅吗?现场流出的照片真的是大帅哥,而且看起来很硬朗,内娱挺缺硬汉风的”

    “厉总真的很帅,她不要你我要你!”

    “厉总好端端为什么要打人啊,是不是女二男二真的做了什么,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生气”

    “厉总应该很疼老婆,就是人稍微偏执了一点,其实他眼睛一直在往小爱身上看”

    “某些仙女别洗了,都把男的逼到动手了,还说他俩没一腿呢?”

    “厉总这么有钱,长得也帅,这女的还有啥不满意,跟小白脸勾勾搭搭的,也不怪人生气,我要是个女的找着这样男的,拍啥吻戏啊,生个足球队把地位稳固了。”

    “别为犯罪嫌疑人说话了,糖心浓浓真的又漂亮又仗义,厉总一瞪过来她就挡在小爱前面,girl help girl 上分!入股我们爱心组不亏”

    “又被霸王龙圈粉了,长得美口齿还伶俐,在警察叔叔面前说的头头是道,他真的和照稿读都磕磕巴巴的九漏鱼不一样”

    “无敌霸王龙以后就营销打星吧,路线都给你设计好了,两次了,你真的很适合反差感打星,内娱打星早绝迹八百年了,你能带带吗”

    “其实我觉得厉总真不一般,上回霸王龙进人家村叫人围殴了都没伤成这样,不愧是总裁,直接见血了”

    “没有人注意到霸王龙旁边的帅哥吗?他长得好在我审美点上啊,不知道演的是谁”

    女主女二,男主男二,女主男主,女二男二,大家撕成一派五彩斑斓缤纷灿烂,其中女性角色由于粉丝较少,明显落于下风。

    剧没拍完,男女主和男女二的剧中cp已经在粉丝的辱骂下崩得稀巴烂。

    腥风血雨的tag里,唯有沈无漾奇迹般逃过一劫,叶砚浓的粉丝都去跟谢知煦那边对抗了,哪怕是黑粉也没心思管他。于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特意新注册的实名微博又涨了不少粉。

    网上众说纷纭,将剧组的热度又往上推了一层,就在厉寒琛大闹剧组的第三天,《昭元传》剧组就迎来了开机以后的第一次采访。

    沈无漾看见拿话筒的记者就觉得很亲切,非常配合他们的采访。

    “沈老师您好,您首次进入公众视野,就是之前糖心浓浓的短视频片段,您刚才说那只是一次巧合客串,那么对于网上说的,内娱鬼片需要您,您是怎么看的呢?”

    采访大纲是之前发送给了演员的,但沈无漾是个小组作业汇报看一遍ppt就直接上台的人,压根没搞什么提前准备,张口就说:“……不瞒你们说,我那次是真的见到了。”

    记者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针对他可能的回答定好了下一个,原定的下一个问题是:“非科班出身,演技是怎么练成的。”

    但沈无漾一本正经的话使她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好在她也并非初出茅庐,立刻笑着接上了:“这样吗?方不方便和观众朋友们说说那次的情况呢?”

    “那是一次很难忘的经历。”沈无漾说:“在这里和观众朋友们说一下,关于某些玄学方面的东西,大家可以不相信但一定要尊重。当然,还是希望大家都不要遇见。”

    沈无漾那天拍戏穿的蓝色长袍被拿去补袖子了,牢里的戏大家还得再拍一遍,但考虑到主演们遭到破坏的服装问题,该场戏份被迫往后挪了些日子。

    鉴于岑小爱这两天身心俱疲,沈无漾和岑书航又聊了几句,决定暂缓几天再和她谈这些事,反正岑书航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还能再观察观察她的情况。

    也就是大四了,大家都有充足的时间在外面泡着,萧淮来影视城好像也有自己的事情,不知道在办些什么,连着两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沈无漾从小皮实,划拉下胳膊都不当回事,第二天纱布裹了裹就直接开工,只要不拍爱情部分,演戏对他来说压根没有一点困难。

    今天要拍的部分是上朝,由于拍摄进度出现了一些不可抗力导致的失控,潘鹤林改变了原有的计划,决定在两天之内把微生澹的关键上朝戏都拍完。

    沈无漾坐在龙椅上,面貌苍白而俊美,眼尾勾出一抹红,卧蚕边点了颗痣,在他抬起眼的那一刻,忽然勾出了一种诡艳的妖邪感。

    明天就是六一啦,先祝大家节日快乐~

    下午三点会有惊喜掉落喔

    暴风雨前平静一下,马上就要进入高潮咯

    第37章 祝大家六一快乐!

    他穿着一身金银丝绣边的玄色朝服,祥云龙纹沿着袍角一路盘旋而上,腰间系着同色系龙纹腰带,这是宸贵妃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她给他的每件朝服都绣了相配的腰带。

    微生澹穿着这身朝服,只上过三次朝。

    一次是他登基后的第一次上朝,他从父皇的手中接过了这个千疮百孔的江山。从云绵儿死后,老皇帝直接一病不起,整日握着她的玉佩痛哭流涕,甚至将她的尸体冻住,每日和冰棺一起入睡。

    微生澹实在对云绵儿生不出任何好感,并不是因为云萱,而是他觉得,身为一个帝王,为了一个死人而忘记了他的身份,放弃了他的国家,无论这个死人是谁,都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他坐在龙椅之上,头顶君王十二旒,接受朝臣拜会,那时他衣袖一拂,壮志凌云,决定要做一个绝世明君,永不愧对天下人所叫的一声陛下。

    第二次上朝就是敌国兵临城下,唯有微生朝野所在的那支长胜军能有机会救一城百姓,但彼时的微生朝野刚刚被她那爱闯祸的面首捅破了昭元公主的身份,微生澹已当场令其下狱,秋后问斩。

    从五岁教导他至今的帝师跪在朝堂上,请求他暂缓昭元公主死刑,让她先领军出征,救百姓于水火。

    可能是云萱干的坏事报应在了后代身上,微生澹从小身体差得要命,根骨完全不能学武,更别提什么带兵打仗,否则他早就御驾亲征去了。

    朝中可用之材寥寥无几,他父皇在云绵儿死后便无心上朝,偶尔上一次也对大臣们爱答不理,还直接把好几个规劝他的大臣给下狱了,曾经的不败战神舒老将军挥刀自尽,让大齐失去了最后的良将。

    他到底下了一道旨意,让微生朝野率军,前往海城与梁国对抗。

    第三次也是在这里,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上朝。微生朝野并没有杀他,只让他主动禅位,从此和宸贵妃一起移居园林,安享后半生。

    但微生澹直接撞死在了宝座上,他是天子,死也只能死在皇位上,要在所有朝臣的见证下,让微生朝野篡位之名永留史册。

    三场戏,三场完全不同的情绪管理,这就是沈无漾一天之内的任务。

    多年的恩师直跪在地上,朝着他遥遥磕下了头,“老臣知庶人微生朝野毒杀太后,罪该万死,但朝中无人可用乃是事实,唯有那微生朝野在时,率领队伍百战百胜,舒策也言,率军能与梁国一战的,唯有微生朝野啊!”

    “陛下,舒小将军守不了几日了,如今海城正在存亡之刻,全城百姓都在等着陛下的决断,老臣还请陛下社稷为重,待那微生朝野歼灭敌军,保下海城,陛下若还想处置她,老臣绝不阻拦!”

    沈无漾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这位年轻的皇帝脸色白得可怕,因着这份白,让他本就格外俊秀的脸上多了不少妖异感。他常年身体不好,稍微一点气上心头就会咳嗽。但这一次,他看着他的帝师良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咳嗽,而是扶着龙椅站了起来。

    帝师传他道,授他业,解他惑,他一生只求为民尽瘁,微生澹根本无处可退。

    他走到太傅面前,喉结忽然滚动了下,接着捂住胸口后退一步,一口血直接喷到了地上。

    头发花白的太傅慌慌张张地叫,“陛下!”

    他手背狠狠抹了下嘴唇,却是笑起来,那笑容惨淡又绝艳,衬在他唇角凌乱的鲜血中,显得分外奇诡。

    “微生朝野……”他一点点咬出了这个名字,“孤与你,不死不休。”

    太傅回过头,朝着旁边的太监怒吼,微生澹的记忆中,这是这位斯文儒雅的老人第一次这么失控,他不断喊着:“传太医!快传太医!”

    而他闭上眼睛,一字一顿道——

    “传孤旨意,庶人微生朝野毒害太后,罪大恶极,按律当斩,但,逢我大齐生死存亡之际,准其将功折罪。着令微生朝野及其麾下人马即刻奔赴海城,驰援定远将军舒策,准予其调动附近可调的一切兵马,共御外敌,死守疆域。”

    念到最后一个“死”字时,他整个声线都在颤抖,他在满朝人马浩浩荡荡的叩谢皇恩中转过身,朝着室内走去,这条道路他每天都在走,但直到此刻他才感到,自己终于明白了皇权的意义。

    “非圣旨,不得退。”

    最后一句话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他每走一步就咳出一口血,触目惊心的血珠落在地上,他的衣摆毫不留恋地从上面拂过,将那血晕染开来。

    ——“卡!”

    “第二场第三幕,可以了。”

    沈无漾把嘴里的血浆包吐出来,麦麦立刻去帮他拿头上的旒冕,他揉着脖子走到了旁边躺椅上。

    下场戏就要在叶砚浓面前撞宝座了,叶砚浓来得早,在下面兴致勃勃看手机。

    沈无漾刚一坐下,她就示意他过来看。

    “难道剧超就是谢知煦粉丝一家独大吗?大女主剧女主不能有姓名的?发微生朝野的帖子还要查祖宗十八代吗?没人那么爱和你们哥哥合作,你们哥哥那么厉害去给视后当男主啊,没那个本事就别只会跟现同事找茬!”

    叶砚浓边看边念,笑得前仰后合。

    “我跟你说,你都不敢相信,现在昭元传超话叫谢知煦粉丝占了,他粉丝好像还算准时间抢主持人来着,我的照片全发不进去,现在我粉丝直接新开了一个超话,名字叫什么呢?大女主剧昭元传,真是明着内涵啊。”

    沈无漾凑过去看,“我看他们粉丝前两天骂你骂得很厉害啊,你粉丝没那么多,要不要买点营销号什么的?”

    沈无漾的耳边忽然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哭声,但他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也不急。”叶砚浓说:“他前两天去粉丝群嚎了一嗓子,意思说自己是自愿接剧的,也在努力呈现好角色,希望家人们能给组内人员多一些尊重和理解,尤其不要辱骂女演员。”

    沈无漾手指绕着垂下来那一截假发,奇道:“所以他粉丝就不骂你了?他们这么听劝的?”

    “怎么可能?”叶砚浓吸了口手里的杨枝甘露,“他们觉得他只是在配合狗公司,为了身后的资本安排,还得在粉丝群这样温暖的大家庭里说这么违心的话,更心疼他了,自发组织行动要为他奋战到底。”

    沈无漾想了想,“其实他们说的也不是全错,他的确是配合你的安排。”

    “是啊。”叶砚浓说:“没关系,这不重要,黑红黑红,黑着黑着不就红了吗?我又没什么捶死人的黑料……但他们这两天也确实不骂我了,都忙着去跟毕经纶那边撕了。”

    “他们真忙啊。”沈无漾由衷感叹。

    谢知煦今天请全剧组喝东西,沈无漾就也从旁边塑料袋里随便拿了一杯,随即更纳闷道:“等等,我怎么记得谢知煦和毕经纶统共都没几场对手戏呢,这俩人平时话都说的不多吧,还是说他俩谁得罪谁了我不知道?”

    “比美呗。”叶砚浓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粉丝为什么那么爱比美,一发照片就要比。脸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你说这在外面熟都不太熟的俩人,粉丝还非要为这么点事吵得死去活来,好像生怕他家哥哥在外面能交着朋友。”

    “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挺纳闷啊。”沈无漾拿着的是杯草莓酸奶,吸管一插,边喝他就边想起了前两天的经历,“你说那些黑粉,既然你那么讨厌他,还非得要一张一张存他的照片,一帧一帧p成个鬼样子,这不是纯粹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话音落地,沈无漾耳边又响起了哭声。

    他再度惊恐地看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赶紧呸了两声,“莫怪莫怪,人样子,是人样子。”

    叶砚浓见怪不怪看他一眼。

    “我其实也分析过这事,而且我还发现,每回不管谁和谁吵架,两边都要骂是对方先开始的。但我说真的,那极个别某些人,张个嘴就能看出来他书都没读过两天,平时在外面讲点啥大家都是当笑话看,怎么到互联网上就这么受重视了呢?”

    “哎,这我可懂!”沈无漾将酸奶往桌上一放,“这叫信息茧房,我大三下有门差点挂掉的课,就是这名词解释把我拉到线上了,我爱这个词一辈子!”

    话音落地,哭声再次在他耳畔作响,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他不免开始怀疑自己又幻听了。

    叶砚浓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挺简单,大家都只爱去看自己想看的,在互联网的遮掩下,群体之间的沟通都容易变得极端化,所以只要一个人讲两句鬼话,就会让茧房里面的人觉得对面那一圈都是鬼。”

    叶砚浓沉默了片刻,又说:“我还是挺好奇,他们没有同学的吗?同一个班集体里还有人北大有人北大青鸟呢。那么乌泱泱一帮粉丝,混进去几个发疯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吧?”

    “你不追星,你不知道。”牛雯倩突然插了句嘴。

    叶砚浓回头纳闷道:“你追过?这么多年你瞒挺紧啊,都不告诉我的。喜欢谁啊,我下次带你去见见?”

    牛雯倩张了下嘴,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我只是说追星这件事,浓浓,你不太了解娱乐圈,粉丝的思维和你想得不一样的……你眼妆有点花,我先叫化妆师给你补补,晚上回去我再跟你说。”

    叶砚浓哦了一声,再吸一口,发现杨枝甘露已经叫她吸空了,遂转头问沈无漾,“皇弟,演戏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挺好玩。”沈无漾话说到一半,声音突变,“你等等……”

    叶砚浓循声扭头,“怎么了?”

    沈无漾指着大树旁边穿艳粉色清装的女孩,“这是从哪来的的?咱这剧还有这元素?”

    “啊?”叶砚浓楞了下,“什么元素?”

    沈无漾看看清装姐,又看看叶砚浓,忽然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萧淮那头发丝他明明随身携带着啊!

    晚上九点还有一章喔~大家不见不散

    第38章 毕哥正在b组发火

    人类的痛苦总是不相通的,此时此刻,厉寒琛穿着一身犯人专属的蓝色囚服,趴在地上寒着脸擦地。

    后面床位的男人喊:“6床你快点,待会儿狱警就来检查了!”

    厉寒琛脸色惨白,恍恍惚惚擦着地。

    自从进到监狱里,他就一直在做一个梦,这个梦实在太好了,他根本就不想醒过来。

    沈无漾正纳闷着,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放了把剪刀,这剪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指腹划了一道,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口子。

    清装女孩顿时朝着他飘了过来。

    沈无漾立刻要装作没看见,欲盖弥彰地拿着他的草莓酸奶往嘴里灌。结果女孩身形快如飞,连带着风一起灌过来,酸奶“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叶砚浓的骂声和女孩的声音一起传进了耳朵:

    “你干什么,四肢退化变猿人了?”

    “我等你很久了!”

    沈无漾身形没动,藏在龙袍里面的铃铛忽然叮当作响,清装姐一个俯身到他面前,沈无漾瞳孔蓦然放大,直接朝后面仰过去,躺椅跟着他一起仰,差点仰个四仰八叉。

    清装姐双手扶着躺椅往下一按,稳稳给他按住了。

    她不是沈无漾见的头一个鬼,但她是沈无漾头一个发现能在他面前演杂技的鬼。

    叶砚浓反应迅速,发现沈无漾不对劲,立刻拽起他往旁边走,旁边停的就是谢知煦的房车,叶砚浓把沈无漾往里面一扔,抓起谢知煦的胳膊,“走,跟我下去转一圈。”

    谢知煦懵懵懂懂被她拉下房车,沈无漾看着跟他一块上来的清装姐,喉结滚动了下,“你好……你找我?”

    清装姐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右腿自然而然架上左腿,但凡这一个剧组的人他们所在的对这个方向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诧异,沈无漾根本不会觉得她是个鬼。

    “孩子,我找的就是你。”

    她一出口,沈无漾便感到自己腰间的铜铃跃动了起来,就像一个精灵崽子似的,在他腰间来回窜。

    沈无漾身体僵了下,但他却没感到一点应有的紧张,而是自然而然地用右手按住了它,指腹隔着衣服在上面摩擦了两下,一串动作行云流水,铜铃立刻就不动了。

    清装姐半点没废话,开门见山道:“对不住了,没想打翻你酸奶。只是有一个人,你前两天应该见过,她快走了,想让你帮个忙。”

    她的手指在桌上敲动着,手旁边就是谢知煦没喝完的半杯奶茶,沈无漾一看着它,就想起自己那没喝完的半杯酸奶,不由疑惑道:“姐,你确定你需要我帮忙?帮忙打架吗?”

    “别叫姐,我比你大一百多岁呢。”清装姐抬起头,灿烂一笑,“叫奶奶就行了,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她会给你报酬,保证比得过你的酸奶。”

    沈无漾挑了下眉,“……您高寿啊?”

    “我?光绪三年生的。”

    “是挺高寿哈。”沈无漾还是保持了自己的职业微笑,“能看出来,影视城的风水挺好,养人……也养鬼。”

    是个鬼奶奶,在老人家面前他顿时坐正了,脸上都硬逼着自己添出几分严肃来,“那这里的鬼,您应该都认识吧?”

    “都认识都认识。”清装姐的手依然在桌子上一派乱敲,“老的新的,砌墙死的掉河里死的,过劳死的烧死的……你能想到的死法这块都有,这块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沈无漾刚想再问两句,她已经很干脆地撂下了这个话茬,“孩子,我老婆子问问你,你前两天,是不是见过一个可怜孩子?小女孩,和你差不多大,人透明得跟快没了似的。”

    “沈老师,咱们差不多要到时候拍下一场了。”

    工作人员敲着房车的门,沈无漾应了声好,随即看向面前的人,眼前少女纤瘦高挑,老婆子这仨字配合着这张脸,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他怎么也叫不出奶奶俩字,不得不问:“您要不和我说说,外面人都怎么称呼您啊?”

    “我姓白,他们都叫我白姐。”

    “好的白姐。”沈无漾立刻说:“我今天白天戏份重,马上就下一场了,您晚上有事吗?要不等我拍完咱再联系?”

    白姐同意了。

    沈无漾得以安全离开谢知煦的小房车,工作人员已经把地面清理干净了,他连道了两声不好意思,工作人员倒有点受宠若惊,赶紧说:“没事没事。”

    沈无漾觉得奇怪,就问他的助理麦麦,麦麦小声跟他说:“别提啦,刚才毕哥在b组那头都发火了。”

    这剧组里的热闹已经热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沈无漾还挺激动地问他:“怎么了怎么了?又打起来了?毕哥在b组发火,a组有没有a哥在发火?”

    “没有,也没打起来。”麦麦摇头,“他们没在外面闹,应该是出了上次的事怕被路透的拍着,就在屋里,是那组的晴晴和我说的。”

    “好像是毕哥让他助理小何去给他买一家的芋圆,那芋圆不能外卖,只能自己去买,结果毕哥拍戏的时候一直过不了,他又让小何一直陪他练,最后去得晚芋圆卖光了,毕哥就在那骂他,骂得挺难听,大概就是别拿自己当盘菜,一个助理这点事都办不好,是想骑在他头上什么的。”

    “还有这种事?”沈无漾皱眉道:“入戏太深了,真拿自己当大将军?剧里人家将军也没对将士说骂就骂啊。”

    麦麦叹口气,“其实剧组里面,没几个明星把工作人员当人看的,很多跟工作人员说句话都觉得是抬举。”

    沈无漾摇摇头,想起刚才工作人员那受宠若惊的眼神,估计就是刚从b组那边过来的,“可惜了,我不认识小何,你要是和他关系好,就去陪他聊聊天,开解开解好了,请他吃碗芋圆,回头我报销,但别说是我请的,省得毕老师以为我要挖人。”

    “所以你看,我对你多好。”沈无漾接着一摊手,笑嘻嘻道:“快说,你特别爱我,离不开我,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麦麦当场会意,捂心捧胸念出宸贵妃的台词,“陛下,臣妾爱您,离不开您,只想和您永生永世在一起!”

    沈无漾满意地拍拍他的头,“下去吧,孤要上朝了。”

    谢知煦在一派认真地和潘鹤林探讨剧本,沈无漾又从地上的奶茶里抓了一杯,好在谢知煦买的多,也是考虑到有人出门在外总能长双巧手。

    刚才白姐说完,他一下就想起来了。他真见过她口中那女生,就是当时萧淮报完警,他们一帮人在那跟警察叔叔讲述刚才发生的情况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虚得随时像要消失的女孩飘在墙根。

    刚才白姐怎么说来着?

    砌墙死的掉河里死的,过劳死的烧死的,影视城里面的鬼多如牛毛。

    正常人来拍戏,也就只是拍个戏,他拍个戏,好像来参观百鬼夜行了。

    叶砚浓现在除了对戏,再没和岑小爱多说过一句话,要么拉着谢知煦,要么就拉着女三宸贵妃唠嗑。沈无漾和岑小爱的对手戏本来就没几场,她这两天都在b组和毕经纶拍,除了记者来的时候有个群采外,沈无漾就没再见过她。

    沈无漾经过叶砚浓旁边的时候,又听见牛雯倩苦口婆心地劝她:“浓浓,你要想想,拳头打在拳头上只能两败俱伤,拳头打在棉花上反而能让对方白费劲,你一直都是拳头,其实可以试试做棉花……”

    “来来来,棉花公主拍戏了。”沈无漾拍拍叶砚浓的肩膀,她又穿了套红裙子,但和狱中那身破破烂烂的不一样,这是一身光辉灿烂的朝服。微生朝野和微生澹,红与黑相映对照,也预示着这对姐弟的人生。

    沈无漾和叶砚浓最大的两场对手戏,一次是狱中一场,一次就是今天这一场。

    沈无漾的手中捧着圣旨,几台鼓风机在他身后吹动,他绣满花纹的衣摆长长垂在身后,他走上王座,猛然挥起披风!

    “卡!”

    “怎么回事?鼓风机离人那么近,生怕衣服卷不进去是吧?”

    潘鹤林从摄像机后面大步而来,“小沈,你衣服怎么样?没坏吧!”

    沈无漾赶紧提着他那衣摆退回后面,和鼓风机后面的工作人员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卷进去那一小截拿出来。

    工作人员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哥,连声道着歉把衣服往外扯,沈无漾看他脸色惨白,手脚都虚浮得快要倒地上了,赶紧说:“哥们儿你还好吧?你要不去休息休息吧。”

    小哥擦着额头的汗,低声说:“谢谢沈哥,我没事。”

    沈无漾让麦麦去给小哥拿瓶水,叶砚浓招呼着牛雯倩一起帮着他扯衣服,还好卷进去的地方不多,牛雯倩出了名的心灵手巧,把衣服和鼓风机一点点分开,衣服上面好歹没留下痕迹。

    潘鹤林松了口气,鼓风机被往后搬了一大段,沈无漾再度退回幕后,在“三二一”的声音里缓缓走向龙椅。

    今天天气不好,乌云罩顶,隐约有种要下大雨的架势,配合上今天片场里的各种突发事件,给人一种大事不妙的错觉。

    沈无漾总觉得今天片场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但他还是一步步往前走去,站在高台之上,龙座之边,展开了他的圣旨。

    “奉今月戊戌玺书,重被圣命——”

    叶砚浓红衣墨发立在下方,她和群臣一同跪拜,但她却笑吟吟扬着头,等待他宣读禅位诏书。

    身后的鼓风机小哥突然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啊你别过来!”

    沈无漾登时意识到什么,手比脑子反应快,指腹当即在头上冠冕尖锐处用力一划,十二旒串珠碰撞作响,血珠从小口中快速渗出,下一刻他就看清了面前的女孩。

    正是和沈无漾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身体几乎接近透明的小姑娘,她一看就是只弱柳扶风的鬼,站在他的龙椅旁边,几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她只恨恨看着地上的男人。

    第39章 又是厉寒琛

    《昭元传》开机不到半个月,女二丈夫殴打男二一次,男三受伤一次,报案一次,全体主演进局子当证人一次,男二耍大牌被骂上热搜一次,男女主戏外拉手被拍一次,工作人员突然发病,吵闹大叫现场有鬼一次,导演本人收到刀片快递五次。

    潘鹤林深刻怀疑自己找人算开机吉日的时候,对面听成了忌日。

    120来的时候,发病的鼓风机小哥正被两名武替联手按在地上,连对面拍戏的朱如远都隔着楼台水榭探过了头,和他们遥遥相对,居然还朝这边招了招手。显而易见,果然没有哪个中国人不爱看热闹。

    叶砚浓挺纳闷,问牛雯倩,“哎,咱这组他认识谁啊?”

    牛雯倩还没说话,沈无漾环顾一圈,发现只有毕经纶略带犹豫地抬起手,朝他招呼了回去,便直接说,“这不这儿呢。”

    救护车呼啸着抬走了鼓风机小哥,叶砚浓还很迟疑道:“我记得他俩没这么熟啊……”

    沈无漾已经无心去管谁认识谁这种破事了,他正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和半透明小姑娘面面相觑。

    趁着现场一片混乱,沈无漾快速把耳机往耳朵里一插,装模作样地“喂喂喂”两声,就和小姑娘打招呼,“……你好呀。”

    小姑娘垂头看着他。

    “我这场戏得拍一阵,要不你先在这儿看会儿,等我拍完咱俩再唠?”

    小姑娘依然垂头看着他。

    沈无漾又要说点什么,小姑娘忽然抬起头,怯生生地说:“好。”

    沈无漾发现她身上正在丝丝往外冒白烟,他站的地方旁边刚好是个香炉,夕阳打在白烟上,给白烟染了个色,染出了一种日照香炉生紫烟的高级效果。

    他看小姑娘也穿了件古装,想到白姐珠玉在前,又问:“你是哪个朝代的啊?”

    小姑娘糯糯道:“新中国。”

    “……新中国好,我们都爱新中国。”沈无漾听见那边潘鹤林在叫他,立马说:“拜拜姐妹,待会儿聊,我去开工了。”

    这一开工就开到了大晚上。

    朝臣惊慌的叫喊声中,微生澹大笑一声,嵌在龙椅最上方的夜明珠闪了一闪,他就朝着那里狠狠撞了上去。

    他动作太快了,完全抱着必死的决心,根本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鲜血顺着尖角飞快流下,他用最后的力气扒住龙椅,身体慢慢软在了上面。

    潘鹤林逮着他这一身衣服薅,直接在一天内把这套的戏份全拍完了,拍完死的这一场,又就着他身上的血拍起了他的死后戏。

    死后戏就好拍多了,这是沈无漾进组以来拍得最舒服的一场,他只需要躺在床上,由宸贵妃摸着他的脸痛哭流涕,接下来就是微生朝野和宸贵妃对峙的戏,他只需要闭着眼睛当个死而后已的背景板。

    宸贵妃既是微生澹的发妻,又是微生朝野的发小,作为夹心饼干中间的那层心,她没法选,但都想选。所以她能为了微生朝野不顾丧母的微生澹,偷玉玺保她出宫外,也能为了微生澹和微生朝野撕破脸皮,一刀刺进长公主胸腔。

    她用微生澹十岁时送给她的匕首捅了微生朝野,刀尖没入微生朝野心口,微生朝野一言不发,她眼圈通红,只看着微生澹的遗体。

    “是你答应我的,微生朝野,你说你会放我们离开皇宫,让我们四海为家,做一对寻常夫妻,你亲口答应我的你忘了吗!”

    “我没忘!”微生朝野就着宸贵妃的手,竟然将她的匕首往自己胸膛里又按了一寸,宸贵妃脸色煞白,她下意识想要将那匕首拔出来,却听到微生朝野压抑着的声音,“瑶歌,对不起,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从未想过杀他,我也从没想过负你。”

    “是他自己要死的……因为他死在皇位上,我便是史书抹不掉的篡位公主,他是一国的帝王,他宁可死,也不愿辜负微生朗交给他的帝王之业。”

    宸贵妃松开手,泪珠从她脸上滚滚落下,微生朝野胸口一片鲜红晕染开来。她轻声道:“阿朝,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陛下。”

    “当时我还养在太皇太后膝下,和陛下一同长大,那日他很高兴地和我说,他有一个姐姐,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以后大家可以一起玩了。”

    “他知道他的母后对你不好,他也一直在尽力对你好,他给你送炭火,送吃的,送补品。你同我说,如果没有我小时候送你的棉衣,你活不到今天,可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认识你,更不可能给你送棉衣。”

    宸贵妃坐在微生澹的床边,拉着他已经变凉的手,轻轻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阿朝,我知你必须杀了云萱,我也知弑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们两个只能不死不休。我早都想到了这一切,可还是抱了一点微薄的期望,我总想,说不定我在你们中间,就能稍微挽救一点,只要让你们再也不见,你们就都能好好的。”

    微生朝野的胸脯起伏着,她胸口血越流越多,她试图伸出手,想去碰碰死掉的微生澹,又想要去碰碰心死的宸贵妃。可她动不了,自云绵儿死后从未有过的剧烈悲伤再度侵占了她的脑海,一滴泪珠不知何时沾在了眼角,也黏住了她的步伐,让她无处可去。

    “瑶歌,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你便是太上皇后,我可以给你这天下的一切。”

    宸贵妃惨笑起来,她的手指与微生澹冰凉的手指相扣在一起,只轻轻摇了摇头。

    “阿朝,若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便将我送得远远的吧,离开京城,离开这一切,我会带着这个孩子长大,告诉他,他的父亲和姑姑,都是很好的人。”

    微生朝野没有答话,她跌跌撞撞走出了这间屋子,外面传来宫女大呼小叫的声音,宸贵妃听见她说:“无事,不要找太医,叫宁康过来。”

    宸贵妃握着微生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卡!”

    潘鹤林“啪啪”鼓掌,给抹着眼泪的宸贵妃竖起拇指,“太棒了,这段非常好,咱们直接一遍过。”

    沈无漾压根懒得起来,叶砚浓大摇大摆走回屋,看他还在那没动弹,便俯下身问:“怎么样啊沈老师?”

    “特别好,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场戏。”沈无漾回答。

    “哦?”潘鹤林挑眉,“沈老师为什么会喜欢这场戏呢?”

    “因为好演。”沈无漾热泪盈眶地说:“早知道演尸体这么好演,就该让微生澹第一集直接变植物人。”

    最关键的是,终于不用去费心思回应宸贵妃看着他的时候那一腔深情了!如果所有的感情戏都能直接躺着解决该多好!

    剧本里面的宸贵妃设定总是苦着个脸,而演宸贵妃的女生平时则和安静完全贴不上边,大家成天在片场一块笑,沈无漾看她就想笑,导致他在演戏时总是非常割裂,十分容易笑场。

    后来他也稍微琢磨出了一点诀窍,每到他们夫妻俩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他就垂着眼睫毛,一手抓着衣服,一手握着宸贵妃的手,放任自己眼睛越来越红,就是不去看她。这样既解决了笑场的问题,还能完美凸显出微生澹的痛苦无奈。

    今天收工后的沈无漾非常高兴,高兴之下,他又光临了熟悉的烧烤摊。

    考虑到萧淮这两天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甚至有两天还直接夜不归宿,他就只要了一人份,打算和半透明小姑娘边吃边聊。

    他喜滋滋拎了一兜子串,边吃火腿肠边哼着歌回到房间,刚刷开门,就见萧淮正在沙发上脱衣服。

    见他回来,萧淮立刻不脱了,整了整衣服,沈无漾从他身上看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奇怪道:“你怎么了?屋里藏人了?”

    话出口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顺手将烧烤往茶几上一放,“你要洗澡吗?让你先洗。”

    萧淮没动,他又说:“不洗的话我买了烧烤,你先吃,我上楼一趟。”

    萧淮这下说话了,他今天穿得很正经,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西装勾勒得他身形更加高挑,他又在当中打了条碎银领带,领带解开一半,半散不散挂在脖子上,和他平时穿的衬衫不一样,整个人有种别样的欲-念感。

    “叶砚浓和谢知煦出去了。”他说。

    沈无漾没心思去品鉴什么欲-念感,他的心思只有两样,一样是吃,一样是鬼。

    他忍痛拿了个盘子过来,从那一塑料袋烧烤里分了一半在盘子里,“没事的我不找他们,你自己吃,我去找个朋友,不够的话给我发微信,我再给你带。”

    萧淮今天欲言又止,但沈无漾着急办事,看他最后还是止了,就打算回来再说,谁知道他前脚刚跨出门,就听萧淮在身后说:“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后半句话说的是什么,沈无漾压根没听清,因为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另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哥哥,我在天台等你。”

    于是萧淮只得到了他的一句“你等会儿我啊!我回来再说!”

    沈无漾走出两步又绕回来,把口袋里那护身符往沙发上随手一扔,立马拔腿就跑。

    不知不觉中,天台已经成为了沈无漾和非人朋友们会面的专属地段,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半透明小姑娘站在面前,秋风萧瑟,衬得她那张小脸也很萧瑟。

    “准备好了吗?”她问。

    沈无漾嘴里还塞着羊肉串,没想到她这么开门见山,鼓着腮帮子问:“等等,咱要不先自我介绍一下,你叫什么啊?”

    “我叫冯筠。”

    小姑娘说完这四个字就没说话,安安静静站着看他吃完才说:“你把塑料袋扎上放旁边,待会儿容易掉出来。”

    沈无漾:“……啊?”

    但他还是将口子扎上了,不光扎上,还放在了旁边,郑重道:“好,你说吧。”

    “我靠——”

    一股阴森寒气当面而来,沈无漾周身猛地一晃,腰间铜铃就在这时自动摇响,铃声入耳,他眼前如同被一片薄雾罩住,雾色渐渐散开时,他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早在很多年前的娱乐圈,尚存在许多“家境贫寒需要被迫拍戏挣钱”的优秀前辈。但如今这些故事已经成了传说。无数富二代由于生活过于无聊,人生缺少追求等种种原因,开始热衷于进圈拍戏,其中有长相说得过去的,也有不太说得过去的,但在一番包装过后,只要不丑得出奇,就都能抬上桌面。

    哪怕包装之后也不太能抬上桌面的,也可以通过人设来弥补,譬如“x圈小公主”“x城小王子”等富豪人设,就备受粉丝朋友们的喜爱。

    圈子就这么大,蛋糕也就那么多,小公主小王子们坐了主桌,家境贫寒的就没法上桌了。

    于是当17岁的冯筠和家长说,自己喜欢表演,想要考电影学院当演员的时候,只得到了一顿斥责。

    “当明星?别以为学校有两个男生追你,你就是什么大明星了。咱家都是普通人,你就老老实实考学,回头找个好工作,考不上公务员起码也当个白领,别让我们这么多年白培养你就行了。”

    冯筠不甘心道:“可我不喜欢坐办公室,我也不想考体制内,我从小就学跳舞,老师不是也说我很有天赋吗?”

    “天赋?你那点天赋够吃饭?这年头干什么不需要关系?人家电视上的都有人脉,有几个不是谁家姑娘谁家儿子?再不就是有姑啊舅啊,你有什么?别好高骛远,今天的数学题做了没有?没有的话就别在这块琢磨这些没用的了!”

    冯筠一跺脚,红着眼睛走了。

    沈无漾站在薄雾中看着这一幕,他看着冯筠低垂的眉眼,其实她长得挺好看,17岁,还算不上完全长开,但也能叫一句亭亭玉立,在学校里肯定是个校花。

    薄雾在眼前聚而复散,这地方他熟,就在影视城进门的那个地方,冯筠拖着个行李在和人打电话。

    “我在打工,放心吧妈,我住在莉莉家。”

    然后她拨了另一个电话。

    “莉莉,你放心吧,我就是想趁着上大学之前来当当群演,就试半个月,别让我妈知道了。”

    沈无漾抬头看着上面影视城的牌子,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薄雾很快聚拢又散开。

    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剧组里,冯筠穿着一身破旧的群演衣服,群演没有专门定做的戏服,鞋也不合脚,里面散发出熏人的气味,下雨天,群演们奔跑的时候不知道谁碰了她一把,她一下绊倒在地上。

    这是一场野外戏,没有人去看她,也没有人去扶她,她半个身子都在泥里,半天才一瘸一拐地爬起来。

    她缩在树下,抱着肩膀痛苦起来,沈无漾站在旁边看着她,跟她说:“姐姐啊,你赶紧走吧,你和这地方真八字不合。”

    可惜沈无漾说话她听不见,旁边男人说话她倒是听见了。

    “你怎么了?还好吗?”

    沈无漾跟着冯筠的视线一起望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鼓风机小哥。

    鼓风机小哥比沈无漾见到的时候要有活力得多,他戴着一顶画家帽,头发微微卷曲着,看起来就像一个年轻的艺术家。

    他举着一把黑伞,如同一个救世主从天而降,温柔地拍拍冯筠的肩膀,“女孩子哭成这样可不好看的哦,要不要和我说说怎么了?”

    冯筠被雨水淋了个透,她和岑小爱的长相属于同一挂,都是楚楚可怜小白花型,被雨淋了之后就显出一种落魄美人之感,让人很容易产生些垂怜。

    从她哭倒在鼓风机小哥怀里的那一刻,沈无漾就觉得,这事完了。

    鼓风机小哥其实算不上小,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他对冯筠说:“我叫殷天瑞,跟叔叔来片场玩的,这里的人都拜高踩低,你不用当回事,等你红了,自然就好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冯筠哭得更伤心了。

    殷天瑞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问她:“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冯筠住的地方是个群租房,她只打算在这里待半个月,草草办了演员证,就在其他群演的介绍下随便找了处地方住。

    殷天瑞听了她说的地方,说:“那里离这边太远了,过去得有一会儿,要不这样,这附近有个酒店,你先洗个澡,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他打的算盘沈无漾都听见了,但冯筠年纪小,在学校由于长得漂亮,受男生追捧也受得多,压根不知道外头社会多险恶,再加上刚在群演里面受了气,于是吸着鼻子很感激地说:“谢谢你……他们真的太欺负人了。”

    沈无漾真想拎着她的脖领子直接把她提走。

    俩人一直走到了酒店里,殷天瑞自己出钱开了个钟点房,对冯筠说:“不用给我钱,这影视城里面群演太多了,我每天跟我叔叔在一块,总能看到那些仗势欺人的,我也不喜欢他们。”

    冯筠问:“你叔叔是……?”

    “哦。”殷天瑞笑着说:“他是这个剧的导演。”

    沈无漾眼看着他一派胡言。

    他头一次直观诈骗现场,这骗子扯起谎来真是比他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殷天瑞要是和导演有什么关系,潘鹤林那种人精怎么可能跟他吆来喝去的?

    沈无漾头一次感觉到隐身是件如此难熬的事,他试图插到两人中间,不断和冯筠挥着手,“冯筠冯筠!你看看我,你别信他啊,他就是个纯骗子,我认识他!”

    但他看到冯筠的眼睛惊喜地睁大了,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殷天瑞。

    迷雾接着聚拢又散开,沈无漾估计着钟点房也干不了什么,且冯筠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个纯粹的傻子,总还是有一点骨气,不会弯腰弯得这么快。

    他不知道这里的世界过了几天,他脑子倏然掠过一个词,“遮眼”。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用接触过的新词汇,但此刻突兀地出现在他脑中,他竟然没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仿佛他天生就该知道这些。

    冯筠遮了他的眼,就是让他进入自己的回忆,能够看到她想让他看的一切过去。

    下一幕是在一家饭店门口,殷天瑞贴心地用纸擦了擦冯筠的嘴角,“小筠,别担心,你这么漂亮,我叔叔肯定会喜欢你的。”

    沈无漾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如果只是骗色,为什么要带冯筠去见他叔叔?

    难不成他还真有个导演叔叔?那他还在潘鹤林剧组点头哈腰地搞什么鼓风机?

    但没等他弄明白,冯筠便红着脸点头,“我去他房间试镜,真的不用提前准备一下台词吗?”

    “放心,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殷天瑞摸了摸她的头,贴着她耳朵道:“小筠,在这之前,你要不要也送我个礼物?”

    礼物是什么沈无漾当然没能看见,当他再次能看见的时候,殷天瑞已经带着冯筠走到了一处房间门口。

    他敲开门,一个中年人正坐在里面等着他们的到来。

    还真是个导演的样子,但沈无漾本能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种不对感在殷天瑞倒了杯茶,递到冯筠手中的时候达到了一个顶峰。

    当冯筠迷迷糊糊往地上倒的那一刻,沈无漾忽然觉得整个人也晕了起来,开始跟着她一起天旋地转,眼前迷雾迭起,他隐约听见腰间铜铃在叮当作响。

    沈无漾在迷雾中看到了冯筠,她不再是漂亮单纯的小群演,而是又穿上了那身古装戏服,身体发着抖,就站在他眼前。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屋里什么人都没有了。”

    “我给殷天瑞打电话,他和我说不用担心,是我太困睡着了,他一直都在旁边,还让我过两天就可以准备进组了,有一个专门为我定制的好角色。”

    沈无漾看到她苍白的双手在不住发抖,她说:“我当时还信他的话,就去了,他们确实给了我一个角色,但那只是个宫女角色,就只有两句话,是我做群演接单也能接到的角色。”

    “后来,我死之后才知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叔叔,他也只是个副导演,没什么权力,但还好色,他就和殷天瑞合作……”

    她说不下去了,她的身形越来越透明,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了,沈无漾当即用刀片在指腹上划了一刀,挤出一滴血滴在了冯筠身上。

    随着这滴血滴下去,冯筠的身体竟然渐渐有了颜色,沈无漾连忙问:“你怎么样?”

    “谢谢你!”冯筠都快哭出来了,“自从我死了之后,我一直都不敢和男生说话,是白姐跟我说,她在一个人的手机上看见了你直播,你的直播真的很火,她和我说,你和那些人不一样,让我不要怕你,你会帮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沈无漾又往她身上滴了两滴血,想到她刚才所说的话,“是被殷天瑞和那副导演害死的吗?”

    “不!”冯筠摇摇头,“他们是好色,但没胆子杀人。是……是厉寒琛的手下,岑小爱她老公厉寒琛的手下。”

    厉寒琛!

    沈无漾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能和厉寒琛扯上关系,怪不得冯筠总在他们剧组晃,敢情厉寒琛身上的人命还不止一条?

    “他虽然和岑小爱结婚了,但他其实一直喜欢的人都是她的姐姐,岑小怜。他们那个圈子都知道这件事,之前我拍的那个剧就是他投资的,我和岑小怜长得有点像,演宫女的时候他看见了我,就让他的保镖把我抓过去,想……”

    最后几个字她吞吞吐吐,终于还是说:“他想包养我。”

    没想到吧我又来啦,晚上还有喔

    和大家预告一下,接下来的几章爆点来啦,会有一个很意想不到的转折,大家敬请期待~

    第40章 比烂真可怕

    沈无漾深深觉得应该把岑小爱和岑书航都叫上来,大家一起在这儿开个会,汇集一下多方问题,好共同谋求一个解决方案。

    但岑小爱还在拍夜戏,岑书航估计也在她附近,难以第一时间进行面对面交流,他只能先听冯筠讲完了她的故事。

    当时的冯筠还不知道殷天瑞的真面目,在他的花言巧语下,相信了副导演只是想磨炼她的演技这一说辞。但殷天瑞很快和她提了分手,她挽留未果,才隐隐发现这人的不对劲。

    如果不出意外,冯筠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他和副导演的把戏。但不幸的是,厉寒琛在那之后发现并缠上了她,并在她慌张拒绝后开始派他的保镖盯着她,某种程度上来说,厉寒琛也算拯救了殷天瑞,因为冯筠压根没心思再去管别人了。

    冯筠对这座影视城再无一点留恋,她甚至永远也不想看剧了,她提着行李就想回家,结果在路上被厉寒琛抓住,厉寒琛试图把她带回去,还和围观的路人声称冯筠是他妻子。

    由于厉寒琛的长相确实人模狗样,看着也够多金不像人贩子,许多路人纷纷娇羞着、起哄着、吹口哨着表示“老公这么帅你还跑什么?”,于是她再度被厉寒琛抓回了他的酒店套房。

    厉寒琛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冯筠对此并没有赘述,直接跳到了故事的结尾,在往外逃的过程中,她被厉寒琛的手下误伤,掉进了河里。

    等厉寒琛纡尊降贵地亲自跳河把她捞上来时,冯筠已经彻底没气了,只有湿淋淋的魂魄飘在空中看着厉寒琛失魂落魄,听他对旁边秘书说:“没想到,我不光留不住小怜,连长得像小怜的她,我也留不住。”

    冯筠被他说得魂嗡嗡响,气得差点又死了一次。

    沈无漾在看前半段故事的时候,以为这是一场揭露渣男骗心骗身事件,看中间部分的时候,又以为这是一场今日说法迷-奸犯罪案件,直到厉寒琛这个名字出现,整个故事的走向彻底变得魔幻了起来。

    现实果然比电视剧离谱得多。

    沈无漾问她:“你死了多久了?”

    “没多久,高考之后我就来了,七月份死的。”

    沈无漾又问:“那你为什么一直穿着古装啊?”

    “我死的时候穿的就是古装。”冯筠不甘道:“因为他喜欢的岑小怜爱穿汉服,所以他就让我平时都穿古装,这样就能多像她一点。”

    沈无漾恍惚间以为自己穿越进了《摄政王娇养替身罪妾》的现代版,他心说这么恶心的事原来真有人干,但和厉寒琛一比起来,原著那摄政王简直显得善良又正直,虽然他也在苏柔死后开始搜罗各种替身,但他起码还叫“娇养”,没杀过人。

    比烂真是个可怕的事情,连摄政王居然都能做榜样了。

    沈无漾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问面前的冯筠:“你想要我帮你搜集证据报警吗?”

    “不是。”冯筠笑起来,她笑得很好看,是独属于青春少女的鲜艳欲滴,嘴唇轻掀,吐出的竟是一句——

    “我要你把他们都杀了。”

    随着她话音落地,沈无漾身上铜铃忽然疯狂响动起来,似是在阻止着他开口。他眼看着冯筠眼珠旋转,直至变成鲜红的血色,他张了张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厉喝,“沈无漾!”

    沈无漾站直向后一看,萧淮正站在入口,他身上依然穿着那套西装,只不过领带打好了,手中盘着那面飞花镜,削葱般细长的手指按在上面一颗绿宝石上。

    飞花镜正对着冯筠,冯筠被镜中光彩映得晃了一下,身形又变得透明起来,只听萧淮冷冷道,“你想要什么就说,别用那些法子动他。”

    接着他朝沈无漾喊:“疯了吗你?鬼的话都敢答应!”

    沈无漾说:“我没听啊!”

    他头一次看萧淮动怒的样子,但他真没和冯筠多说,他腰间的铜铃简直就和紧箍咒一样,在他耳边响个不停。

    “不杀了厉寒琛,我就要彻底魂飞魄散了!”冯筠怒吼道。

    沈无漾已经走到萧淮身边,拉了拉他衣角,“你别生气啊,咱先和她聊聊,说不定能聊出点东西呢。”

    萧淮手中飞花镜一闪,竟然凭空从镜子里扯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纸,“她都要蛊惑你去杀人了,你还要和她聊?”

    “她没有。”沈无漾反手拉住他手臂,“我的铜铃有感应,她一开始是想让我杀人,但她最后压下来了,我感觉到了。她死前冤屈太重,有变成厉鬼的潜质,但她到现在都没成为厉鬼,就是因为她不想害人!”

    说话间,他腰间铜铃随风作响,声音在空中摇动,倒出空灵回音。

    萧淮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因为我厉害呗。”沈无漾一挑眉,他接着转向冯筠,“你做了鬼应该知道,用你的力量蛊惑人心,你会遭到反噬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噬?”冯筠凄凉凉笑起来,“我还怕什么反噬?我本来就要魂飞魄散了!还有什么反噬是比这更可怕的?”

    “他夺了我的运势,夺了我的运势给岑小怜,我失去了运道才会死的。他找人做法事,只要他不死,我的运就会一直在岑小怜身上,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萧淮皱了皱眉,“夺运?”

    “他为什么要夺你的运?”沈无漾疑惑道:“他认识你那会儿你运气多差啊,啥点背事都叫你碰见了。”

    “我只是运气差,岑小怜是时运差。厉寒琛找了邪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生日也近,厉寒琛自己扛了反噬,将我十年的运气都给了岑小怜……所以我站在桥上,风一吹都能掉进水里。”

    沈无漾忽觉遍体生寒。

    “夺运”二字卷过一片海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夜风阵阵,星子点亮头顶,影视城地处郊区,这里天色很好,从酒店的角度看,还能看到影视城的宫殿亮着灯,无数人在里面奔跑。

    “我一定要杀了他,不杀了他,我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可我根本没办法近他的身,他命格太好太硬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冯筠咬牙切齿地喊着:“凭什么他坏事做尽,还能有那么好的人生,他老婆全家都被他害惨了,对他还那么死心塌地……到底是凭什么?!”

    “我也想知道凭什么,他老婆就像被他下蛊了一样,真是疯了。”沈无漾忽然想起来那次在韩料店看见岑书航旁边站着的人,如梦方醒道:“你是不是认识岑书航?”

    “也认识了没几天,他是跟着岑小爱来的。”冯筠低声说:“你看见了,殷天瑞现在快疯了,是白姐和岑哥帮了我不少。”

    既然冯筠和岑书航已经认识了,现在关键角色就差一个岑小爱,那就好办了不少。

    岑小爱休养了两天,估计精神也休养得差不多了,沈无漾心一横,直接跟她说:“这么着,明天晚上10点钟就在这个地方,你等我,咱商量个方案出来。”

    冯筠的瞳孔在铜铃声中变回了正常的黑色,她说:“还有那两个人渣……我没有证据,但殷天瑞这副样子,全交代是早晚的事了,如果到时候可以,你能不能……”

    “我能。”沈无漾毫不犹豫道:“他们的事情交给我,我会让你看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冯筠又快哭了,她说:“我错了,我不该想拍什么戏,我高考学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我连录取通知书都没摸着,我都不知道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沈无漾很难去安慰她。

    他安慰朋友的方法通常是给对方塞点吃喝,但显然不适用于飘在空中的朋友,他握着手里的烤串,本来他是打算边聊边吃的,但此情此景他根本一口吃不下,只能徒劳地拉紧了塑料袋,避免它被风彻底吹凉。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都说了些什么,和萧淮一起下楼回房间时,他终于三口并两口撸完了手里有点发凉的串。

    俩人在电梯口跟谢知煦打了个照面,沈无漾稍微提了提精神,朝他打了招呼,导致谢知煦还多看了他身边的萧淮一眼,于是进屋的时候萧淮问:“你知道叶砚浓和他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在一起”三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沈无漾稍微提起了精神,“这我真不知道,叶砚浓这方面的事我从来没问过,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渠道嘛,我对这事没兴趣,你要是有兴趣,我帮你问问?”

    萧淮立刻冷声说:“不用。”

    他再没说话,俩人一路走回房间,沈无漾顿了下又问:“对了,刚才我要出门之前,你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我想跟你说,我明天就不住你这里了,我自己开间房间。”萧淮有些生硬道:“这几天谢谢你。”

    沈无漾感到很奇怪,“怎么了?是我哪招待不周吗?”

    “不是。”萧淮气压看起来很低,沈无漾估摸着是让谢知煦给刺激到了,听到他说:“我有些事情要自己单独想想。”

    基本石锤就是让谢知煦给刺激到了。

    沈无漾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帮冯筠解决一些问题,毕竟他们一同生活在法治社会,但他没法帮萧淮解决问题,毕竟他是一个连感情戏都演不好的人。

    感情向来是个难办且不好惹的东西。

    沈无漾很快约到了岑书航的档期,如果不出意外,大家晚上将会在楼顶准时见面,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在沈无漾中午拍戏之前,导演潘鹤林过来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他想组织一次主演聚餐。

    潘鹤林是受到大师指点,让他破财消灾,最好请几个主演一起吃个饭。大师说这顿饭很关键,吃完之后,剧组就会迎来一个大突破。

    当晚吃完饭后,潘鹤林愤怒地拿起手机,直接把大师的微信删了。

    知道大家忍岑小爱两口子很久啦,大家放心,这个副本的整个脉络我都已经搭好了,马上就要迎来一个超大反转啦,保证会有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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