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吾倾慕汝已久◎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唯有矮几上那一缕缕茶水的烟雾四处飘散。

    僵持了片刻,沈云簌的神识方拉了回来,顿感无地自容, 起身却明显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双大掌紧握, 不肯松手。

    魏临喉结滑动, 双目含星, 继续问她:“表哥不是故意的,信吗?”

    “我……信。”若是这样, 她可以赶紧离开的话, 本想说的苛责之言到了嘴边, 竟然说不出口。

    沈云簌不知道, 魏临却舍不得放开,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想要一吻芳泽的冲动。

    可若是这样,她离自己就更远了,他要的不是一时, 而是一世。

    “表哥,你松开我可好。”沈云簌又挣扎几下, 魏临才松了她的手臂,得了自由,她立刻提起裙摆,灰溜溜的逃离了茶舍。

    “表姑娘,猫儿给您抓回来了。”

    外面的长易抱着大肥过来,沈云簌也无心抱大肥回去, 交代给妙圆, 直奔落湘院去。

    夜晚, 亦是难以入眠, 心里涌现一种说出来的异样。

    沈云簌辗转反侧了许久,最后坐在起来只叹息,往后见了魏临,该怎么办。

    听到内室有些动静,秋蕊要起身,被妙圆按下:“你莫要起了,让我去瞧瞧。”

    妙圆进入内室,把纱账撩起来,但见沈云簌一脸萎靡的坐在床边。

    “姑娘,您失眠了?”妙圆蹲下身问。

    “嗯,四表哥那里的茶甚是提神,要不,你把话本子拿来,我看一会再睡。”

    “要不奴婢陪着姑娘说会话吧。”

    “行啊,你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沈云簌只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关于魏临的任何事,一想到他,就是和他相处时一次又一次的尴尬经历。

    妙圆搬起一个小杌子,坐在床边,一手托着面颊:“奴婢觉得今日倒是挺有趣的,这大肥怎么偏爱往北院跑,没想到世子也喜欢猫儿呀。”

    本想避开他,偏偏又提到他,沈云簌手肘撑在凭几上,鼓着小脸道:“你说他干嘛?”

    “不能说猫吗?”

    “……”

    她自然知道沈云簌意有所指,妙圆又道:“嘻嘻,是世子吗?可奴婢觉得世子是府里最公正之人,论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待姑娘您也是极好的。”

    “哦,是吗?”沈云簌只觉的这小丫鬟对魏临的评价还挺高,已经不止一次的说他的好了。

    “当然了,姑娘不觉得世子好吗?上次五姑娘和您吵架世子还维护了您,把只有一份鲜花果子送了姑娘,还有家宴时的那道煎鱼也是世子故意让给姑娘的吧,这些细微的小事,您就一点也感受不到吗?”

    细细想来,这话倒也不差,魏临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狠厉之外,其他时候也是很正常的,看来是她的自己对魏临的认知不对。

    见沈云簌若有所思,妙圆又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姑娘看不到的,我们都看的最为清楚。”

    想到今日午后的情况,想来魏临担心她倒在矮几上,恐被烫到才做出此种行为。

    而她面对忽然出现的窘境,只想赶快逃离。

    可不知为何,越是想和他保持距离,划清界限,越是纠缠不清,她都不知道下次见了魏临该怎么面对他,说些什么话为好。

    明日魏临就要离开,时间久了,或许这些事情想必也就淡了,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十分窘迫,也随着几次相见,慢慢也不觉得尴尬了。

    翌日,魏临带着魏瑶天不亮就出发了。

    沈云簌因昨日睡的太迟,第一次懒了床,等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妙圆早已禀告了魏老夫人,说沈云簌夜晚未休息好,身子略微不适。

    魏老夫人差人送来了几样补品,又让林嬷嬷告知,要她这两日多注意休息。

    东宫内,谢岐收到了魏瑶的诀别信,信中讲明,若自己嫁入东宫,必定身陷囹圄,希望这场情意有始有终。

    身边的贴身太监刘弓也禀告魏瑶离开京都去明州的消息,短短三日,之前的所有计划全都泡汤了。

    魏家在朝着势力不容小觑,若拉拢过来,必定是如虎添翼的存在,可眼下魏家将魏瑶送走,必定是不想和东宫有牵扯,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和他撇清关系等于自掘坟墓,想来想去,觉得是曹家的缘故,曹贵妃的儿子谢琰已到了舞象之年,难不成还要和他相争这太子之位。

    派下去的人也有了消息,魏临并没有和御史中丞一党有深交,镇北侯府的人似乎不愿被任何一方拉拢。

    若不是他和魏瑶被发现太快,没给他太多时间处理,这件事或许还有可回旋的余地,可眼下,这条路直接堵死。

    想到那日,他和魏瑶被魏家的那位表姑娘看到了,此事才被放到明面上。

    他已让底下的人去打听清楚,此女是新上任的工部侍郎之女,那日听魏瑶提起过,这个表姑娘看着娇滴滴,实则很是滑头,此事跟这位表姑娘脱不了干系,那日她带着帷帽,走的也急匆匆,坏了他事的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何皇后知道了谢岐与魏瑶无瓜葛的消息,顿时心情大好,她不想让曹贵妃这个侄女成为自己的儿媳,虽然也知道谢岐是因为朝堂之争才出此下策,可他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底下的文武百官都要归他管,一个魏家,犯不着用亲事来拉拢,等他将来当了皇帝,魏家的所有人都掌握在手心里。

    而眼下,是赶紧把太子的婚事张罗起来,到底是让哪家的贵女为太子妃,她还真没有看好。

    选妃事宜必定要提上日程,她私底下已经让人悄悄打听几个知书达理的贵女,想在几位贵女中亲自挑选一个。

    今日何家大夫人孟氏来了宫里,何皇后同她说了此事。

    这位孟氏平日里点子比较多,同她说也是想给出个注意,她如今与皇帝貌合神离,真正推心置腹的人没几个人。

    孟氏听了皇后的意思,是想低调点把人定了,不想太过张扬的选太子妃。

    “若是让那些贵女们进宫来,依着曹贵妃那位使绊子的性子,必定不会如了本宫的愿,我想把人悄悄定下,再和太后求个赐婚的旨意,只要东宫的女主子定下,那么其他的就由着太子折腾。”

    孟氏道:“这个好办,何府里的后园扩建已完成,过几日何府会邀请亲眷同僚们来热闹,那这次多邀请一些人,举办一个打捶丸的比赛,把京城未婚嫁的女子都叫过来,到时娘娘可坐观席台上看,什么样貌,身段,性子如何,便多可以了解,等娘娘看中了哪几家姑娘,我再亲自仔细打听,定下了,就找个由头领进宫里,再好好问问话。”

    这个主意倒是正中何皇后的下怀。

    “行,不过要低调,那日我就做普通妇人打扮,千万不要声张,届时把太子也带过去,让他也好好看看,记住,尽量把未婚女子都叫过去,若是多选两个侧妃也行,早些开枝散叶。”

    孟氏应下,何皇后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即将儿孙满堂的笑容。

    主意敲定后,孟氏以开园盛会为由,把京城多半的贵女都叫过来了,当然,镇北侯府也受到了邀请。

    曹氏听说是何家的邀请,当场拒绝出席,魏老夫人明白曹氏不会去,就把事情交给了邓氏。

    邓氏向来管家里的事,这露脸的机会少之又少,自然欣然接受。

    这日,带着两个儿媳和两个姑娘一起去了。

    何家虽然和曹家关系不好,可跟她邓家却是有些交情的,当年邓氏的祖父在京城做买卖,也做过何家的生意。

    这何皇后在出嫁前她曾有幸见过,仪态万方,当真是绝代佳人。

    邓氏路上不断叮嘱,又帮助沈云簌理清楚其中的关系,沈云簌只知道要去打捶丸,却不知道去的地方竟然是何家,一路上,也渐渐从邓氏的话语中明白,为何这次曹氏不去的原因了。

    魏惜虽然不太关注大人们之间的那些纷乱的关系,可这几日听旁人说道,也看出些异样,于是问道:“母亲,为何三婶不愿意出门了,她是不是与何家人有什么过节?”

    “这话不要当外人讲,今日去就是吃和玩,何事都不要去猜想。”

    邓氏看沈云簌良久不语,问道:“阿簌,我听魏惜说你打捶丸的技艺精湛?”

    “三舅母,只是会而已,也不算技艺精湛。”

    “今日女子居多,游戏时可多结交几个小友,在京都人情往来必不可少。”

    “三舅母说的对。”

    马车也停下来了,何府到了,邓氏招呼人下马车。

    门口的管事早已等着接应,何府的建造似乎更为庄重,不像镇北侯府几步一景,讲究的是诗情画意的境界,而何府的墙垣瓦舍,一草一木,都彰显着富丽之态,出了皇后的人家,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邓氏出自商贾之家,面对每一个相识人都会客套一番,无论身份贵贱,都有一套让人舒服的说辞。

    今日受邀请的女眷居多,来来回回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一行人来到厅堂,先面见了孟氏,互相行礼致意后,孟氏看着沈云簌疑惑:“这是魏惜,我记得,这位姑娘可从未见过。”

    邓氏介绍:“这是魏家的表姑娘,沈家之女。”

    孟氏不由的多打量几眼,沈家她自然知道,如今沈弘之正是他们何太傅想拉拢的对像,而此人是个老顽固,不与任何人有过多的结交,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寒暄一会,孟氏让身边的管事带两个姑娘去花厅饮茶吃果子,所有的贵女都聚在花厅里。

    沈云簌在这里遇到了戚灵溪和郑伊如,贵女们就这两位最为熟悉。

    这次见面,也有了更多的话题,几人坐在花厅里闲聊,这话题,一直围绕着今日打捶丸之事。

    “这京都女子里,打捶丸最好的是南佳县主,今日组队,我要跟她一个队。”郑伊如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魏惜说道:“那正好,我们三人一组,你就跟县主一组。”

    郑伊如忽然有种被踢出局的感觉,她可以说不跟她们一组,但这话从魏惜嘴里说出来,就有些气恼了。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你来决定。”郑伊如腾的站起来。

    见她气呼呼的样子,魏惜也不示弱:“这不是你说的吗?怎么反倒是怪起我来了,郑姑娘,你怎么跟个三岁娃娃似的,别人说句话就不高兴。”

    “你才是三岁娃娃呢。”

    眼见要吵起来,沈云簌和戚灵溪忙将两人拉回各自的位子。

    这时,南佳县主也来了。

    南佳县主是宣王之女,生的花容月貌,喜与人结交,捶丸也打的极好。

    她的的身边,即刻簇拥好几个贵女,郑伊如也无心再和魏惜辩驳什么,提着裙摆朝着南佳县主迎去。

    临走时丢下一句话:“魏惜,那咱们赛场上见分晓。”

    魏惜转脸对沈云簌说:“表姐,比赛时一定要打败她,让她心高气傲,让她目中无人,让她阴阳怪气。”

    “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今日咱们是来玩儿的,不是与人置气的。”说着,沈云簌递给魏惜一块糕点:“吃块甜的心里好高兴些。”

    待到何府高朋满座,何太傅和孟氏带着众人参观自家建造的园子。

    新建的园子有假山池水、亭台轩榭,处处彰显这座园子的精致与巧妙,要数最令人惊艳的,还是正央的那座阁楼,上面的雕花惟妙惟肖,仔细看一会,便觉得眼花缭乱。

    听说只一道门,就耗费工匠一个月的时间,沈云簌参见园子后,暗自估量了一下,这园子的工程少说也有万两白银。

    何太傅是个富有情调之人,今日设流觞宴席,可谓是费了一番心思。

    宴席间,南佳县主也注意到了沈云簌,一直没有人引荐她们结识,于是主动过来跟她搭话。

    “听说你是镇北侯府的表姑娘,从宜州来的?”

    沈云簌点头,起身行礼:“是的,见过县主。”

    向来都是其他人直接拥簇过来,这位表姑娘好像不屑于跟她结交,可眼下的态度,又瞧不出有什么问题,于是道:“不必拘礼,我听说你也擅打捶丸,吃饱喝足后,咱们比试比试。”

    “我也不太善打捶丸,能陪着县主比赛,荣幸之至。”

    这话听着很是舒服,南佳县主笑了笑,拍了拍沈云簌的肩膀,带着丫鬟离开了。

    方才与郑伊如闲聊时,魏惜说了几句她打捶丸如何厉害的话,想来传到了南佳县主的耳朵里。

    宴席结束,众人在厅堂里喝茶闲聊一会,就到了后院子的一处空地上,这里早已布置好了一切。

    贵女们也换上轻便的装束,开始跃跃欲试的打捶丸。

    管事的讲解规则,先是多人参加的大会,规则很简单,只要进了窝里,就算胜出,因地形高低不平,难度也是加大了不少,一轮下来,一半之多的人不能继续参加。

    剩下的人里开始组队,三人一组,六人一会,沈云簌和戚灵溪、魏惜一组。

    而和南佳县主一组的郑伊如趁着空挡和魏惜说起了软话:“魏惜,今日之事,我不和你计较。”

    魏惜早已习惯郑伊如这样,其实她不喜郑伊如,两人幼时就有过几次过节,见面互看不顺眼的那种,只是随着年岁大,郑伊如开始跟她套近乎,既然郑伊如主动和她示好,她也拿出魏家姑娘该有的气度:“我也从未想和你计较,方才是你与我置气的。”

    这话听着又不顺耳,可郑伊如到底没发作出来,一来场上人多,二来她有自己的目的。

    何皇后端坐在观看比赛的小亭子里,四周以竹帘遮挡,珠帘中间又四五寸的间隙,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瞧着充满活力的年轻女子们,何皇后充满了羡慕的眼神。

    谢岐也被带了过来,他十分不情愿,几个女子打捶丸的比赛能有什么好看,还遮遮掩掩的不敢公然出现。

    何皇后自然看出来他不愿,跟他解释道:“比赛看人品,这里有几个女子就不不守打捶丸的规则,不守规则之人若是进了宫,也当不好一宫之主。”

    谢岐轻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他的母后想通过一场比赛,看看那个适合太子妃的位置,与他而言,谁做太子妃并不重要。

    谢岐也把目光投过去,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一位女子似乎很擅长打捶丸,到了三人一组的小会,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连南佳县主也难以敌得过。

    再然后郑家姑娘和魏家姑娘因为犯规一事起了争执,比赛不得已终止,两人也罚下场去。

    何皇后见此情况询问了一旁人的,又对谢岐说道:“看到了吧,魏家女儿泼辣,郑家姑娘使诈,两人都不适合做太子妃的位置。

    谢岐注意到,赛场上有个擅长打捶丸的小姑娘,能力和南佳县主有的一比。

    但他只瞧的见背影和侧脸,只看身段,便觉得灵动娇俏。

    今日有微风,她头上的水红色发带随风翻飞,赢了比赛,欢呼雀跃的与队友击掌,如一只欢快的鸟儿。

    谢岐不由的把前面的珠帘拉开一些,仔细瞧着。

    终于,他看见了她的脸,虽然只是一瞬间,足可以看清她的面容,雪肤如瓷,美目流盼,笑起来时,如早春里的一株桃花。

    谢岐招呼一旁的何家管事,悄声问她:“那女子谁家的?”

    管事的今日专门记下了所有的贵女的名册,他仔细瞧了沈云簌一眼,有些不清楚,于是转身打听去了。

    何皇后未注意到谢岐的动静,她也在暗自思量,这里的贵女,有文静娴雅,有活泼可爱,当真是有些挑花了眼。

    管事的回来,悄声告诉谢岐:“那位是工部侍郎沈弘之之女,是镇北侯府的表姑娘,今日同镇北侯府的人一道来的。”

    谢岐点头,忽然想到那日和魏瑶在河岸边见面时,撞见的那位表姑娘,难道是她。

    一度被他认为是个心如蛇蝎的女子,他曾想过必要时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后忙于其他事,一直搁置着。

    如今再瞧这张脸,对她之前的认定也开始一点点的土崩瓦解了。

    所谓相由心生,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正思量时,这边的何皇后已经让人记下几个贵女的名字。

    谢岐看了一眼,没有姓沈的女子,这么一个娇俏的人,母后竟然没瞧见,也对,她几乎一直背对着他们。

    他欲要说些什么,赛场上好像因为比赛犯规起了争执,比赛暂时终止了,而那个身影,隐匿在几个女子中,隔了一会,竟然看不到了。

    比赛中,郑伊如和魏惜又因比赛起了争执,于是两人被罚下了场地,中途歇息,沈云簌带着魏惜去换衣物,并告知魏惜,剩下的比赛她不再参加了,魏惜也有些乏累,更不想见郑伊如,也同意离开。

    这边的南佳县主因少了一个对手,兴致提不起来,方才和沈云簌比赛,打的实在尽兴。

    到了下半场比赛,人直接不见了,谢岐十分纳闷,让底下人去打听人,得知魏家的两个姑娘已经离开了。

    他悄悄退出小亭子,抄近道,终于,在何府门口见到了人,她正要进入马车内,这次离的近,看的也更加真切了,换了装束的她更加温婉动人,着实眼前一亮。

    沈云簌上马车前,也看到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跟来,第一眼,没觉察出什么,可当她踏入马车时,猛然想起来这位是上次和魏瑶在河边相会之人。

    与魏瑶相会的是太子,那这人便是太子了,那她该怎么办?下去行礼,还是装作不认识。

    就在沈云簌犹豫之时,马车内的魏惜道:“表姐,快点上来呀。”

    沈云簌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就当不知道算了,不知者无罪。

    马车朝着前方前行,谢岐望着马车,微微叹息,又扪心自问,她是不是不记得自己。

    刘弓也从何府追了出来:“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

    谢岐回过神来,轻笑一声:“上次让你打听魏家表姑娘的底细,有什么进展吗?”

    “有了,她是工部侍郎沈弘之之女,只是人现在住在镇北侯府,咱们的人还不好下手。”

    “愚蠢,谁让你下手了,告诉你的人,都让他们老实点。”谢岐怒斥道。

    刘弓一时摸不着头脑,上次还恨的咬牙启齿,难道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殿下,是不是中间误会了?奴才让人仔细调查。”

    “不用了,结果怎样不重要了,记住,莫要你的人伤了那姑娘,近段时间派个人留意一下她。”

    “殿下放心,奴才一会就安排下去。”

    “告诉母后,就说孤回宫有要事要办,选太子妃之事再往后挪一挪,不急于一时。”

    “这……奴才不敢。”刘弓不情愿的说道,得罪人的事他干了不少,可眼下是一件惹皇后不高兴的事。

    “不敢,信不信孤要了你的脑袋。”谢岐瞪了一眼刘弓,拂袖而去。

    “奴才遵命。”

    马车内,沈云簌告知魏惜为何要提前离开的原因,因她无意听薛家姑娘跟嬷嬷的话,比赛时皇后会在一座亭子里观看,似乎有意在众贵女中选个妃子,于是在赛场上,她尽量背着他们。

    魏惜也终于明白,为何有的贵女搔首弄姿,完全没有比赛的状态,不过她跟郑伊如因比赛争执了几句,如此便不可能被看中。

    仲冬初时,通往明州的官道上一对人马艰难前行。

    这次回明州,除了送魏瑶,也是告知魏启安朝堂上的局势,以及商议魏家下一步该如何避免纷争,眼下处理完所有的事,更急匆匆的赶回,半道上,又飘起雪花。

    若是快马加鞭,天黑之前能赶到下一趟驿站。

    一路疾驰,终于到了驿站,魏临下了马,进入驿站歇脚,而驿站里早有人恭候多时。

    魏临进入房间,一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正在炉子前烤火。

    见人进来,立刻起身弓手:“大人,一路辛苦了。”

    此人是魏临的在边关时的部下温言,如今以商人的身份替他在四处打探消息,处理一些不能明面上做的事。

    魏临把身上的棉披风解下,挂在衣桁上,来到火炉前。

    温言拿出调查过的所有证据:“大人,这李斯的确有问题,做督粮官的时候,没少从中获益,不过有一事听奇怪,属下去了李斯的故乡,经过调查并没有多少家产,且李斯父母种田养蚕,过的也是寻常百姓的日子。”

    “他一个督粮官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背后一定有人撑着,这次回去,先拿他开刀。”魏临看着证据,眼底的寒气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可是大人,之前的那些罪证足可以扳倒兵部那些蛀虫,为何一直让他们逍遥法外到现在?”

    “是可以扳倒他们,我们查的不仅克扣军粮和饷银的罪魁祸首,还有贪墨修筑河道的修筑款,不把朝廷里的这些蛀虫揪出来,就对不起那些士兵的亡魂,更对不起大燕的百姓。”

    说到这里,魏临眼眸逐渐变得凌冽,温言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

    话锋一转,指着魏临的衣物道:“大人,您何时变得这般有情调了,这衣物上的花纹真是别致,你还别说,跟你还真是相配呢。”

    魏临一时间有些错愕,看着自己的衣物眼神里多了几分柔和。

    “行了,赶了几天的路,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先动身离开。”

    “这两日风雪正大,怎得缓两日再回去。”

    这时,长易提了两壶热酒进门,听了温言的话道:“温公子,我们世子可缓不得,京都有牵挂之人呢。”

    温言眸光一亮,这些年不曾见过魏临对那个女子上过心,今日终见这颗古板的铁树要开花了。

    魏临看了长易一眼,眼神倒是显得平静。

    马上就要回京都了,想必魏临心情愉悦,长易也再忌惮魏临的眼神,还说要温言等着喝喜酒。

    看这个肆无忌惮的随从,魏临也只轻笑一声,马上就要回京都,他的心情也十分的好,也不知他的表妹最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想过他,感觉这次回去,他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若是可以,他就和祖母表明一切,把亲事提了。

    京都城的天气也越发冷了,街上的人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多。

    距离魏临离开也将近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沈云簌约见秦悠两次,又出府们见庄晓仪一次,庄晓仪态度明显与之前大不相同,言语间都是关心的话,沈云簌也给沈时尧写了封信,讲述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信中也提及了他的事,告知沈时尧,可以的话,早些来京都。

    南佳县主因上一次比赛没能和沈云簌一决高下,主动递了两次帖子,第一次邀请她去比赛打捶丸,只三五个人一起比,而这次邀请她去满凤楼里用膳。

    经过两次接触,沈云簌发觉南佳县主的日子过的逍遥自在,身边的小友多,每次都能吆喝几个贵女相聚,她性情奔放,不拘小节。

    今日,她和魏惜一起受邀来了满凤楼。

    魏惜沾酒就醉,宴席刚开始,她就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沈云簌决定带着魏惜离开,被南佳县主劝住多留一会。

    无奈,她让身边的春罗和鸢儿送魏惜先行离开。

    宴席间,南佳县主要了一壶好酒,一边饮酒,一边讲述往事,原来,她并不是一直都在京都,曾在极寒之地莫城待过,喝酒暖身,又养成了爱喝酒的习惯。

    沈云簌也不太不胜酒力,只比魏惜好那么一些,她一直推脱,被南佳县主一阵嘲笑,说她只有打捶丸的时候才有些风度,一下场,就弱的跟只一只病猫似的。

    郑伊如今日也爱在场,她喝一点酒就开始胡言乱语,还说了魏惜一大串的不是,从小时候因一块糕点争执,到长大后为了争一枚玉钗的事都说出来,最后跟沈云簌说道:“若不是因为魏世子,我才不愿和她打交道呢,为了他,我一直受这疯丫头的气。”

    “魏世子?”沈云簌不解。

    “魏临呀,你知道不知她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

    “不知道。”

    “是我这样的吗?”郑伊如指着自己问。

    “……”沈云簌被问住了,思虑了片刻,方知道郑伊如为何不喜魏家的姑娘,却依旧忍着结交,原来是存了这种心思。

    瞧着郑伊如口不择言,身旁的丫鬟和婆子也急忙劝阻,好说歹说,把她哄着出了小厅离去。

    沈云簌不知,在满凤楼的阁楼上,一双眼睛一直朝着这边观看。

    与此同时,一对人马早已浩浩荡荡进入城内。

    进入主街道,魏临放慢了速度,经过凤满楼时,一辆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他晓得,这是太子的马车,马车上的特殊标记一眼就看出来。

    魏临回到府中,先去北院沐浴换衣,又匆匆来到福安堂里向祖母请安。

    魏老夫人很是惊喜,比算准的时间早了两天,一阵寒暄后,让魏临下去歇息。

    临走时,魏临多问了一句,为何没见府里的姑娘,邓氏说南佳县主在满凤楼里摆宴,魏惜和沈云簌都被请了去,魏惜因饮不得酒刚刚回府。

    魏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出福安堂,堪堪停下脚步,今日他正巧路过满凤楼,门前停的那辆马车停的还真是凑巧。

    他眯了眯眼睛,一刻都不敢耽搁去了马厩。

    那辆马车是太子经常乘坐出宫游历的,无疑,他人也在满凤楼里。

    上次沈云簌意外撞到他和魏瑶之事,莫非以为此事是沈云簌为之,借机报复?若是报复,是不是这样的方式有些愚蠢,哪里有主动暴露自己的,必定是让底下人去做。

    身为未来的储君,这般小鸡肚肠可不行。

    到了满凤楼,魏临跳下马,询问了里面的伙计后,从楼廊下来,转至后院的小厅前。

    小厅里很热闹,时不时传来女子的笑声,还夹杂着抱怨的声音,甚是纷乱。

    门口守着两个婆子,见魏临进来,忙制止道:“这位公子,我们家县主在这里摆宴,莫要打扰。”

    “魏家的两位姑娘可是在里面?”魏临问。

    “魏家的姑娘其中一个醉了,已经离开了。”

    “另一个呢?”

    两个婆子对望一眼,说要先去通报才行。

    此刻,一月白锦袍的男子推门而出,魏临看了一他一眼,心口涌上一股无名之火,谢岐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原来是魏大人呀。”谢岐他看到魏临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淡淡面色。

    “见过殿下。”魏临行礼。

    “免礼吧。”顿了一下,谢岐道:“魏大人,你来寻何人呀?”

    魏临起身道:“我来寻魏家的人。”

    “你家妹妹魏惜是吧,方才听说她好像不胜酒力,已经走了,这里没有你魏家的人。”

    太子两手背后,面上是一副傲睨一世的神情,今日他未听说魏临回来的消息,想来是刚回来,这般火急火燎的寻人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来寻我的未婚妻,魏家的表姑娘,沈云簌。”魏临一字一句道。

    谢岐眯了眯眼睛,他可从未听说魏临订亲的消息。

    “是吗?孤怎么不知道你定亲了,你何时定的亲?可有三书六礼。”

    “祖母做主已经把表妹许给我做夫人,只是这段时日公务繁多,就把事情耽搁了,虽然未正是告知亲友,可亲事已经算定下来了。”

    不管谢岐处于何种目的,魏临都不能退让半步,眼下境况,只能先斩后奏了。

    谢岐轻轻咳了一声,这话的意思是为了朝廷效力,还把婚事都给耽搁了。

    谢岐迎着魏临的目光,他没有半分心虚的样子,犹豫片刻,终是让了出去:“魏大人,那就进吧。”

    小厅里,几个贵女和南佳县主喝的尽心,沈云簌在一手撑在膳桌上,她面颊微微泛红,似乎看到了魏临,她一定是做梦了,魏临此刻应该在明州,或是就来的路上。

    一旁的妙圆看到魏临来,忙说道:“世子,姑娘有些醉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魏临的到来,也引起其其他人的注意,南佳县主也是奇怪,魏临怎么会突然到访,于是起身问:“魏大人,你莫不是来这里查案?”

    “当然不是,今日为私不为公,县主,表妹不胜酒力,我该带她回去了,你们继续。”说着,就扶起沈云簌。

    被魏临扶着的时候,沈云簌清醒了一些,魏临真的回来了,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四表哥……”

    沈云簌有些微醺,但正常走路都没有问题,或许是忽然站起来的缘故,只觉的脑子一沉,身体不由控制的晃了一下,她扶着桌角,正要向南佳县主告别,可还未说出一个字,就被魏临直接抱了起来,而后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南佳县主直接僵住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从魏临的眼神,她已经明显感觉了不满,她和沈云簌又是什么关系,大庭广众之下,怎能这般接触。

    余光中,沈云簌瞥见一白色身影,今日太子也来了,方才还问了她几句话,她正不知该怎么回这位未来储君的话,接着魏临就出现。

    于是,她决定装醉算了,直接闭上眼睛,由着魏临带她出满凤楼的门。

    此刻,魏家的马车也赶来了,沈云簌被魏临安置在马车里。

    马车上路后,沈云簌睁 开眼睛,瞧着对面的魏临,他面色阴冷,一双眼睛犹如暗夜里的狼,与那日请她饮茶完全是两个样子。

    “四表哥。”沈云簌声音弱弱的。

    “太子可曾欺负你?”

    “不曾,今日,南佳县主宴请,我和魏惜本是一起来的,她先回了,太子也是刚到,四表哥不高兴了吗?”

    见了她,怎么会不高兴,可方才见谢岐在,余怒未消罢了,他总觉得谢岐出现似乎在预谋什么,今日在他面前的那番话,也是迫于保护她。

    可眼前的人见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的喜悦,有的也只是惊讶,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丝的胆怯。

    魏临转至沈云簌身旁坐下,看着日思夜想的人,他甚至有种想要赶紧完婚的冲动。

    这段时日去明州,发觉对她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思念,今日见到她,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有见到太子的愤怒,有抱着她出来后,劫后余生的窃喜,而眼下,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喉间也感觉涩涩的,于是用低哑的声音凑近问了离开时的一句话:“这段时日,你有没有想我?”

    明明是她饮了酒,可醉话却从魏临的嘴里说出来,一见面就问这种问题,沈云簌羞的无地自容,她却不知道如何回他的话,只转过脸,低头看着裙摆假装没听到,希望魏临能适可而止。

    一腔思念与愤怒交织,魏临怎么轻易放弃,于是直接捧着沈云簌的脸问:“阿簌,怎么不回我的话?上次你说,我走了以后才会知道,那你告诉,想了没有?”

    他想要一个答案,若是肯定的,即可见祖母去。

    说话的间隙,也凑近了沈云簌,她身上沾了一些淡淡的果酒的味道,眼睛里有一层水雾,微红面颊,轻咬嘴唇,犹豫了一会,道出了两个字:“没想。”

    “……”

    魏临情绪有些绷不住了,他不知道,若是自己没有及时出现,她与太子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或是因魏瑶的事报复她,亦或是和自己存了一样的心思,他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着她发现自己的好要等到何时呢?

    长久下去,再从他手里溜走,或是被其他人夺了去。

    魏临把手掌摁在沈云簌后面车壁上,将她困在怀里:“阿簌,可是表哥想你了,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回荡,以前沈云簌还能骗自己,魏临只是照顾一下他这个表妹,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见她愣神,难道是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她这个表妹向来都慢吞吞的,于是又道:“吾倾慕汝已久,愿此生执手到老。”

    见她依旧毫无反应,魏临继续道:“回去以后,我会跟祖母说,让她老人家去向沈大人提亲,你说这样可好?”

    沈云簌还未接受魏临对她存有心思的事实,马上就要说到提亲,她这会反应的很快,忙摇了摇头:“不好。”

    “你不愿?你还在怕我是吗?对吗?”

    “当然不是。”沈云簌违心的说道,她从不敢对魏临有这方面的想法,第一次见他时的影响太过深刻了。

    且不说这个,魏临和她要嫁的未来郎君天差地别,她喜欢儒雅风趣,博学多才,如兰枝玉树,似朗月入怀。

    魏临相貌她自然没的说,可过日子哪里只是看容貌,就他狠厉的性格,就让人心生畏惧,今日这般鲁莽的行为,怎得能将一生都交付与他。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沈云簌抬眼,正对着魏临的眸光,他的眼神,如黑夜里的那一轮孤月,空旷又寂寥。

    “阿簌,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已经心动了,寻阳船上的遭遇,让你对我一直有所芥蒂,我很抱歉,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心意。”

    沈云簌本想摇头拒绝,可马车拐弯时晃了一下,她的身体不由的往前倾了一下,顺势被魏临拉近了怀里,她欲要从魏临怀里起来,无意中与他额头相触,温热的气息铺面而来。

    她回过脸躲开他,却被魏临又扳了回去,然而接下来他举动更为大胆,直接凑过来,吻了她的唇。

    第26章 第26章

    ◎你怎么这么坏◎

    “表……唔……”

    沈云簌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不是她的本意, 魏临该不会以为她身体往前倾想要投怀送抱,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做出这般行径, 今日的魏临怕是疯了。

    她想挣开, 却发现动弹不得。

    感知到怀里的人会不愿, 魏临一手钳制她的右手, 另一手托着她的□□,此刻也毫无理智, 毫无章法, 只想把自己的一腔热血传递给她。

    她的唇, 和想象中一样, 又软又甜, 像是微风里散着花粉的桃花,又像幽静山林中的一股清泉,沉醉之时,一股痛意传来, 他方舍得放开她。

    沈云簌又羞又恼,无力挣脱才用力咬了魏临, 趁着他松懈之时,使出全身力气,猛推了魏临一把,又过去一个响亮的耳光。

    魏临低头沉默,手指拭了一下嘴角,有一点点的血迹, 又咬他, 又打他, 这是有多大的恨。

    “表哥, 你怎么这么坏。”接着,沈云簌的眼泪也流了出来,无声的哭泣,犹如第一次遇见时那般,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这一巴掌对魏临来说不算痛,可沈云簌的态度,让他心如被揪住一般,难受的有些喘不过去。

    他承认,有些情难自禁,从把她从水中捞出来时,就有种想要亲近的她的冲动。

    方才她没拒绝,还主动靠近了些,欣喜之下,不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对。

    魏临依旧不死心的问:“阿簌,你一点不想嫁我吗?”

    “不想。”沈云簌想都没想的说,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魏临想拭掉沈云簌的眼泪,手还未触碰她的脸颊,就被沈云簌扭过去回绝了。

    “可我想娶你……若你愿意,我明日亲自向沈大人提亲,如何?”

    “不要,在我眼里你只是表哥,请表哥自重些,不要再做轻薄与我的事。”

    轻薄?魏临握紧了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央求的口气说道:“你说的对,我轻薄了你,所以,本该我对你负责的,不是吗?”

    “不需要。”

    迎接到她愤慨又警惕的眼神,魏临放觉得自己方才失控了,不该急着去吻她,若是执意提亲,也不是不行,可不知为何,他见不得沈云簌这幅委屈的模样,她一定不知的,她哭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缓不过气来。

    “既然表妹不愿,我不强人所难,你早些回去。”魏临叫停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

    车内的沈云簌捂着嘴巴哭泣,依旧不敢出声。

    原来魏临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以前不敢确定,只安慰自己想多了,此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迷茫又无助,不知道这件事跟谁说起,嫁人这种事情她都没像好,更何况要嫁给魏临这种又凶又恶之人,他方才吻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当真如一头恶狼。

    马车到了镇北侯府,沈云簌擦了眼泪,调整好情绪,急匆匆的下了车。

    身后的妙圆紧随其后,料想到马车里不太愉快,她在马车外,还隐隐的听到一声巴掌的响声,瞧着沈云簌双眼泛红的样子,难道世子动手大人了?

    若真是这样,她何必从中牵线搭桥,管它束脩良田,不要也罢。

    傍晚,沈云簌情绪平稳了许多,妙圆捧着一小碗米粥来到沈云簌面前:“姑娘,这粥是刚熬出来的,又甜又糯。”

    “我想不吃。”

    “不吃怎么能行呢?你在这窗前都坐了一个多时辰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跟奴婢说说。”

    沈云簌点头,轻轻叹息:“我的烦心事,没人能懂!”

    思量再三,妙圆还是问了出来:“今日在马车内,世子打你了吗?”

    “……”

    沈云簌扭身看着妙圆:“动静很大吗?你都听到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个巴掌的声音,其他的倒是没有。”

    想到这位稳重的表哥在马车里说出的那些孟浪之言,和那些无礼的举动,沈云簌真想扣出一个地缝钻进去。

    “他没打人,是我失手,打了他。”

    妙圆这才稍稍宽了心,她可以继续安心做事了,可世子一向威严,今日挨了打,会不会记恨上了。

    第一次见沈云簌这般黯然神伤的的,也不知两人在马车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凭她大胆的猜测,魏临应该像沈云簌表明心意了。

    想到薛齐光写情诗的时候,沈云簌还是很客气的回了信,可到了魏临这里,怎么就挨了巴掌了呢。

    “我猜世子倾慕姑娘,可姑娘不愿对不对?”

    “……”沈云簌转脸看着妙圆,这个小丫头机灵,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寻阳那晚,她真不该提着灯笼上了那艘船,更不应该住在镇北侯府,哪怕先让父亲帮她租住一个小院,也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发生。

    如今这件事,该怎么收场,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是她找个由头离开镇北侯府,若真的离开,父亲那边又不好交代,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在镇北侯府受了委屈,如此这般,再与魏家人有了隔阂就麻烦了,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见沈云簌沉默不语,妙圆道:“姑娘,世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您为何不愿?”

    见妙圆依旧瞧着她,沈云簌直接坦白道:“表哥他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为何不适合?”

    既然这丫头知道自己的事,不妨把话说出来,也好过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

    “哪里都不合适……”顿了片刻,沈云簌又问道:“你能接受你未来的夫君在你面看拿着剑砍人吗?砍掉人的手指、手臂,用剑直接把人定在船板上。”

    “……”妙圆哑然,知道两人之间有误会,却没想到是这种误会。

    她自然接受不了,这不是狂徒,劫匪才会做的事吗?可转念一想,他们家世子在大理寺任职,抓人或是就地处决很正常吧,这脑子里开始有了画面感,会是怎样一种场景,让表姑娘这么害怕?

    “你怎么不说话了?”

    妙圆回过神来,开解道:“姑娘,就像街头斩首的刽子手,他杀了那些犯人本就是应该做的事,还有那些保卫大燕的士兵,他们为了保护家国,和敌人拼杀,甚至牺牲自我,世子和他们一样的,都是为民除害。”

    瞧着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一再为他们家世子说话,到底是镇北侯府的丫鬟,跟春罗和秋蕊还是不一样:“哦,既然你喜欢这样的英雄,那我明日去街头给你找个刽子手,把你嫁出去,可好?”

    “呵呵……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休要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由衷的敬佩,但敬佩和倾慕是两回事,怎么能一概而论。”

    他每次看到魏临,总会联想到那些惊悚的瞬间,他严肃的时候,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若和她真的成婚,那她岂不是每日里都要颤颤微微的过日子,镇北侯府的人多事杂,规矩多,她不想要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姑娘说的对。”妙圆端起米粥:“姑娘,凉了,您倒是吃一些。”

    话说出来,心里似乎也畅快了一些,沈云簌端起小碗,小口小口的把米粥吃光了。

    见沈云簌吃了些东西,也放心下来:“那姑娘以后遇到世子会怎么办?”

    “你先帮我给外祖母递个话,就说我这两日身子不适,就先不去福安堂了,免得再遇见他。”

    “那您躲着也不是办法。”

    “先躲一时,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吧。”

    若是在福安堂遇见魏临,她该如何自处,这两日,她得想个说辞,想一想怎样离开镇北侯府,又不伤两家的和气。

    三个丫鬟知道沈云簌心情不好,变着法子的哄沈云簌开心。

    秋蕊已经研制出鲜花果子的做法,虽然外形上追求不到那般精致,但味道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秋蕊把做好的鲜花果子送到房里,本以为沈云簌看了会开心,却见她皱着眉头说再也不想吃这样的糕点。

    福安堂里,林嬷嬷来到厅堂里,和魏老夫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已心照不宣。

    魏老夫人把身边的丫鬟打发走,林嬷嬷又关上门窗,来到魏老夫人跟前。

    “老奴仔细打听了,那日还真是世子去接表姑娘回来的,听车夫说,世子是把表姑娘抱到马车上的。”

    魏老夫人一脸不可思议:“当真有此事?”

    “当真!只是后来世子下了马车,瞧着这两人的反应,应该是起了隔阂。”

    魏老夫人眯了眯眼睛,上次魏临说心里有一位姑娘,她就没再管过他的事,只等着魏临告知她是哪家的姑娘,她好去提亲,可这么久过去了,他一直拿公务搪塞过去,这段时日,她也感觉到魏临的许多变化,往常甚少回来,可表姑娘在府里的这段日子尤为的勤快,起初她未想太多,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我这孙儿若真是瞧上阿簌,倒也是一件大喜事,你知道,我一直挺喜欢这丫头。”

    “可若是表姑娘不愿呢?”

    “叙淮可是我们镇北侯府最出挑的男儿,怎会不愿,咱们就慢慢等着吧,等她慢慢知道叙淮的好。”

    魏老夫人还是想当自信的,毕竟魏临是最想老侯爷的人,当年的老侯爷,也是气若谪仙的人物。

    午后,邓氏来了福安堂,她跟魏老夫人回报府里的进账和开支。

    魏老夫人叮嘱邓氏,要她注意给各房里的御寒之物准备的妥当一些。

    邓氏道:“母亲放心,所有的棉袍、银骨炭都准备妥当分发出去了,不过这两日叙淮一直没回来,我会差人送到官署那里。”

    魏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了沈云簌:“这几日阿簌好似身子不适,也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去一趟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给她瞧瞧。”

    邓氏应下此事,却见外面的丫鬟来通报,说表姑娘就在外面。

    “赶紧让她进来。”魏老夫人道。

    沈云簌进了门,先向长辈们行礼问好。

    魏老夫人仔细瞧着沈云簌的气色,确实稍有些憔悴:“阿簌这几日不适?好些了吗?我送的那些补用药了吗?”

    “外祖母,我很好,只是有些闷得慌。”今日来,也是想请示魏老夫人,她想出一趟门。

    “闷得慌就出门走动走动,你不是和秦家姑娘交好吗?”

    “嗯。”沈云簌点了点头。

    邓氏在一旁说道:“这福安堂没有以前热闹了,五姑娘去了明州,叙淮也三日都没回来了,阿惜这丫头又贪玩,阿簌,既然你身子好些了,往后就多在福安堂留一会。”

    “好。”沈云簌答应道。若是她没听错,魏临三日没回镇北侯府了,他这是何意?以前几乎每日散值都会回来。

    见没什么事,邓氏起身道:“母亲,我下去准备,明日就给叙淮送过去。”

    魏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又即刻制止:“三媳妇,你就别跑了,府里事情那么多,就让阿簌去吧,既然她闷得慌了,明日正好出门散散心,顺便把冬衣送到官署。”

    沈云簌其实想找个机会去琉璃巷,没想到提前多说了一句话,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一会我让人把那些物件都送到落湘院,就麻烦阿簌去送了。”邓氏高兴的应下,领着身边的丫鬟婆子离开。

    这边的沈云簌脸更白了,本想暂避几日呢,还是躲不过。

    看出她面色不佳,魏老夫人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帮你解决。”

    沈云簌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没事。

    方才听邓氏说魏临三日没会来,他不来镇北侯府难道跟自己有关?

    他是侯府的世子,挨了自己一巴掌,一定十分生气,想想那日吃人的眼神,沈云簌只觉的两眼发黑。

    “你四表哥估计这段时日公务繁多,阿簌跑一趟,顺便替我带句话,就说得空来一趟福安堂,外祖母有事与他商议。”

    听到这里,沈云簌眉头不由的皱了一下,魏老夫人紧跟着问:“怎么了?不愿意去是吗?”

    她可不能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魏老夫人最善于观察人的情绪变化,然后会刨根问底的问出许多事情来,她和魏临的事,可不能被长辈们知道了,于是硬着头皮答应:“明日,我去一趟官署,祖母的话也会带到。”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那日她其实还有些话想与魏临说清楚,没想到他直接下了马车,回去以后,她得想想怎么和魏临谈一谈,好让这件事平息下来,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太和殿内,永徽帝单独召见魏临。

    此去明州,是处理上次明州遗留下的一些问题,没想到魏临这次回来,带了这么多的罪证,瞧着兵部祸害作案的证据,永徽帝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真是胆大包天,把李斯给朕就地处决了。”

    “陛下息怒。”魏临道。

    “让朕如何息怒,长达五年克扣粮草,御史台也是一群饭桶,这都查不出来,没有粮草,让边关的战士如何抵御外敌,他这是想要亡了我大燕的江山。”

    若说怒,他比永徽帝更加愤怒,打仗之时,粮草以各种理由迟迟不送,士兵食不果腹的作战,他经历了三次这样的事,新仇旧恨都要报。

    “陛下,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李斯在兵部这三年中也没少做事,不如把李斯交由大理寺,让微臣好好问一问,还做了那些事。”

    “爱卿可是查出了什么?”

    “李斯在兵部侍郎期间做了何事还尚未可知,交由大理寺,要不了多久,事情便会水落石出。

    确定犯了事的官员,到了大理寺,都要搭进去半条命,永徽帝也知道魏临最擅长拷问逼供,直接拟定了圣旨,这次怕是又要揪出几个蛀虫出来。

    接到圣旨,魏临直接带上人马,连夜去了李斯的府上,不给人任何的喘息的机会。

    李斯抄家被抓后,翌日的朝堂之上炸开了锅,全是关于李斯被抄家一事。

    这么大的案子直接交由大理寺,待到人被抓进了牢里,一切料理干净,消息才传到了刑部和御史台,御史中丞段世昌大发雷霆,官员贪墨案一向交由御史台查办,御史台未接到消息,大理寺已经抄家完毕。

    虽说后来已经递了消息,可该做的全都做完了,他不得不怀疑魏临故意先斩后奏。

    自从魏临接任大理寺少卿,面对一些棘手的重案冤案,免不了一起共事,魏临的行事风格太过刚毅,段世昌一向不喜,早朝之前,见了面时免不了讽刺他。

    “魏大人真是年轻有为,不但大理寺的案子能处理的快,就连我们御史台的活,都让你干完了。”

    魏临轻笑一声,“陛下的旨意,难道中丞大人觉得有错?”

    他哪里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愤恨的瞪了魏临一眼:“哼,我看你能查出些什么名堂。”

    魏临两手背后,站的笔直:“本官也只是执行陛下的旨意,你我都是朝廷命官,领了朝廷的俸禄,就要听命办事,若有问题,段大人朝后可亲自面见陛下。”

    “休要拿陛下做挡箭牌。”段世昌甩着官袍离开了。

    朝堂之上,免不了议论李斯,可眼下更棘手的一件事,是工部修筑河道遇到阻挠,因修筑的河道经过乌和镇,修河道要破坏一些田产,当地镇民极力反抗。

    今年春本已经谈妥了,会补发一些财物给破坏田产的镇民,银子户部早派发出去了,可镇民去说没有收到,可发出的银子都记录在案。

    永徽帝让御史台彻查此事,钱财到底去了哪里?

    段世昌本想请奏查李斯的案子,也想看看魏临想耍什么把戏,这下怕有的忙了。

    沈弘之这几日也一直研究修筑河道的原图,他主张的是尽量避免破坏田地,需要修改原本的修筑路线,于是决定请命,亲自去乌和镇查看一番,选出一条新的河道路线,既不用破坏田产,朝廷也减免一项开支,永徽帝自然乐见其成,当即准了此事。

    午后,京都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沈云簌坐在马车里,经过昨晚的认真思量,她决定跟魏临说清楚些,再和父亲商议回到琉璃巷,上次去的时候,有些房子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住人应该没问题,而魏家这边,和魏老夫人好好说一些,想来老人家应该能同意。

    大理寺已经到了,妙圆上前递了信物,守门的小厮迎着她们进门,接着当值的录事前来接应,引着她们去了一处休息的院子。

    “大人平日里都住在这里,姑娘,您可以在厅堂里等着,也可以四处看看。”

    沈云簌被带到一间不大的厅堂,她左右环顾,这里的摆设极为简单,除了几张椅子桌子,就是一把长剑。

    隔了一会,那小厮送了一碗茶水过来,问还有什么吩咐,未等沈云簌开口,妙圆就将人打发走了。

    沈云簌坐在一张椅子上,两手交叠,半晌也不见动弹。

    春罗与妙圆悄声谈论着大理寺,这里庄严肃穆,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震慑感。

    虽然自家姑娘不说,依照这段时日的情况来看,自家姑娘与世子有些难以言说的关系,见沈云簌一路不言,还苦着一张脸,她也不好多问,只能问比她会察言观色的妙圆。

    妙圆告诉她,世子和姑娘有了过节,也不算大事,说清楚就好了。

    这厢魏临和长易满脸疲惫的回来,还有随行的几个司直,都是以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

    昨晚抄了兵部郎中李斯的家,紧跟着直接夜审了李斯两个时辰,审完后不到一个时辰又上了早朝,下了朝堂去了一趟大理寺狱。

    回了大理寺,长易打着哈欠,本想能够歇一会,谁知魏临要看他去拿昨日的案宗。

    他托着疲惫的身子正要去卷宗阁 一趟,谁知负责打扫的杂役来报,说魏府里的表姑娘来了,在居住小院子里等着呢。

    长易定住脚步,回身看着魏临,见他半天没反应,于是走上前问:“世子,您先看案宗,还是先去见表姑娘?”

    魏临没有回长易的话,直接去了议事厅里,长易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世子真的寒了心,人来了都不见。

    正想着再劝几句,不能把人晾着话,哪知道魏临跟他说:今早未怎么好好梳洗,你赶紧去备水去。”

    长易明白过来,但他瞧着魏临的衣着还好。

    正要领命离开,又被魏临叫住了:“方才从大狱里出来,这袖子上沾染了灰尘,还是换一件衣物吧,帮我取一件常服出来。”

    长易领命,几乎小跑着过去,这一路都在捉摸,自家世子战场上所向披靡,面对任何事都是从容不迫的,今日怎么瞧着有些卑微呢。

    收拾妥当,魏临出了厅堂的门,见长椅尾随,皱着眉头道:“跟着我作甚,忙了一天一夜,你就不累,回去歇着吧。”

    “方才是有些累的,可是不知怎的,这会奴才的精神好的很。”

    这边的沈云簌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听到魏临回来,却迟迟不人,看来是不想见她了,今日来,除了送这些过冬的物件之外,还想和魏临说清楚些,她不想和魏临为敌,也害怕因她的缘故睚眦必报,再连累了父亲在官场上做事,她隐约知道些,前工部侍郎离世,大理寺负责案件,定会有些牵连。

    她不想继续等了,正要招呼妙圆和春罗回去时,却听到外面有男子说话的声音,音色听着似乎是魏临。

    沈云簌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眼睛投向门口处。

    作者有话说:

    魏临:官场得意,情场失意。

    第27章 第27章

    ◎名花有主◎

    进入门内的人一身玄色常服, 墨发梳的一丝不苟,束着一顶墨色玉冠,可仔细瞧, 眼睛周围都是黑的, 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看着这张冷厉的脸, 沈云簌心也不由的跟着一紧, 手指无措的抓了抓衣角,努力调整自己后, 客客气气的行礼:“四表哥好。”

    即便之前内心有多么愤慨, 可面对魏临时, 她就是不争气的怂了。

    进了门后, 魏临的脚步堪堪停住, 目光直视过来,这屋里的摆设色调偏暗,桌椅全是漆黑色的,沈云簌一身湖绿色裘衣, 显得格外亮眼,明艳。

    虽说上次不欢而散, 让他落寞了许久,可见她的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已经消散,他的心如枯树逢春,长出细长青翠的藤蔓枝条,郁郁葱葱。

    只一眼, 顿觉得魏临的双目光犹如冬日里烧的旺盛的炉子, 整个人都在发烫, 于是转脸过去不看他。

    他们似乎又回到最初见面时的状态, 一个拘谨,一个无措。

    魏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来到上首的椅子前坐下来,又示意沈云簌坐回去,声音低哑的问道:“你来寻我有何事?”

    “我来送一些过冬的衣物和一些取暖的物件,我听外祖母说,表哥这几日都未回来过。”沈云簌说话的间隙看了魏临一眼,见他看过来,忙收回目光,避免与他相视。

    看他满脸疲惫,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没有休息好,她可不想当这个罪人。

    “差人送来就好,何必你来跑一趟,见了我,岂不是让你心烦。”凉凉的声线带着些嘶哑。

    魏临的话里不乏怪罪之意,还真是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他手段毒辣,心眼还小,若是再惹恼了他就不值当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亦能,今日来定要把这件事化解了,沈云簌软了些语气道:“四表哥,那日阿簌有些醉意,若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做了无礼的举动,还望你不要在意。”

    魏临眸光微亮,瞧着沈云簌道:“明明是我冒犯了你,何故你来跟我道歉?”

    还不是你家大业大,惹不起呗,这话也她只能在心里想想。

    “感觉那日惹恼了四表哥,若不然,你为何一连几日都未回去,另外祖母让我转话,要你得空回去一趟,有事与你商议。”

    他怎会不想回去,依照沈云簌的性子,一定会如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自己,只是今日没想到会主动来寻,她能过来,怕是祖母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这点心思,怕是祖母已经猜到了。

    魏临问道:“你希望会表哥常常回去吗?”

    沈云簌轻咬了一下唇,有些难为情的道:“外祖母希望四表哥常常回去。”

    “你想常常见我吗?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不要撒谎。”

    沈云簌抬眸,把之前反复想过许多次的话说了出来:“四表哥,我只想把你当成其他表哥那样的尊敬,之前的事我们彼此都既往不咎,这两日,我同外祖母好好商议一下,我搬离镇北侯府,回琉璃巷去,不在惹你心烦,往后你可常常回去。”

    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奈何这一弯明月要走了。

    魏临虽面色从容,心里却犹如万马践踏,没想到这几日竟然生出要离开的心思,那日的确鲁莽了,以至于这段时日给沈云簌的好印象荡然无存,她应该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否则,怎会急着要走。

    良久都未见魏临有反应,沈云簌问:“四表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魏临轻叹一声:“我在想,你若走了,祖母该有多难过,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要走的?”

    “当然不……全是,主要是想爹爹了。”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魏临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指揉了揉眉心,思量了一会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沈大人这两天就要去乌和镇,来回至少……半个月,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住在琉璃巷不太安全,在镇北侯府多热闹。”

    “表哥多虑了,不会不安全,阿簌本就喜欢安静,热不热闹真的无所谓。”

    话都说到这份上,劝阻的话已经毫无意义了,魏临转换了商量的语气,认真道:“阿簌,这本是朝廷之事,但考虑到沈大人的立场,我还是告知你,沈大人接受了前工部侍郎的烂摊子,本就已经焦头烂额,昨夜大理寺抄了兵部李大人的家,这位李大人曾经没少去琉璃巷拜访,但都被沈大人拒见了,若是和他结交,今日必受牵连,你回去琉璃巷,定有人想法设法的跟你套近乎,你刚来京都不久,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怎会知道接近你的人有什么目呢,可在镇北侯府就不一样了,没人敢来寻你。”

    沈云簌明白了,魏临怕自己被人蛊惑连累父亲,想得还真是周全,方才听他的话里说夜里抄了李大人的家,那他一定是夜里忙的无法睡觉,也就是说今日的疲惫之色跟她无关,是她多虑了。

    “表哥,你昨日忙了一宿吗?”

    “是。”魏临心里有些欢喜,难得她能看出来,看来还是有些在意自己的。

    “那我就安心了,我还以为表哥因我的事烦心呢,这么看来表哥已经想通透了,我们的那些事,就当不存在过,可好?我还是会敬重与你,你也收了那些不能有的心思。”沈云簌小心翼翼的说完,抬眸看了魏临一眼,只见他从容的的脸慢慢的皱成一团。

    敬重?收了心思,沈云簌此番来应是郑重的回绝他的一番情意了。

    说了这么多朝堂之事,本想稳住她不走的,该听进去的话没听进,不该听进的话倒是挺会放在心上。

    若他强硬下去,真怕把人彻底丢了:“我若以后不提,就当那日醉酒胡话,你还走吗?”

    “走是一定要走的,毕竟镇北侯府不是我的家。”

    “怎么就不是了,你若想的话。”

    若是嫁了他,就名正言顺的是镇北侯府的人,他会护着她一辈子,可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魏临无奈,也只能继续用祖母的名义挽留:“表妹,希望你懂事一些,祖母年岁大了,她老人家最受不得与人有隔阂,你现在走,她老人家会多想的,你若不想见我,往后回去我尽量避开,不让你难做。”

    “……”

    魏临起身,缓步来到沈云簌面前:“那日的事是我不对,若是还在怨我,你现在可以随意打我骂我,任你出气。”

    说到这里,似乎和预想的不太一眼,她想着魏临应该很生气,她替外祖母递了话就离开,或者把话说清楚些,也斩断这层不该有的关系,可看魏临现在的状态,似乎一点也不怪她,好似想修复他们之前的关系。

    “不怨了,我该走了。”沈云簌想要起身,可魏临离得太近,站起来,势必会碰到他,被魏临这么瞧着,感觉怪怪的:“我能走了吗?”

    魏临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表哥还要告知你一件事。”

    “何事?”

    “那日,知道那日我为何去满凤楼吗?”见沈云簌投来好奇的目光,魏临继续道:“因我知道太子也在,他应是对你怀恨在心的,他和魏瑶的事让你撞见了,依照我在大理寺办案多年的推理来看,太子一定认为你告了密,才导致魏瑶远去明州,这其中牵扯到曹家和皇后的事,关系复杂,话说话来,你告了密,依照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想方设法的报复回来,你……会很危险。”

    “他若记恨,澄清便好了,一国太子,不至于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吧。”沈云簌依稀记得太子那日文雅有礼,只是略同她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其他也没做什么事。

    “表妹,要么说你单纯呢,太子与南佳县主关系匪浅,他出现在那里可不是什么巧合,以后尽量少出门赴南佳县主的邀请。”

    沈云簌点了点头,正要走,却被魏临摁住了手臂:“急什么,还没说完呢。”

    今日魏临说道事情太多,她得回去好好想想,哪些是真那些是假,她有自己的判断,魏临的话不能全信。

    “还有何事?”

    “那日太子问你我的关系,为了护你,我跟他说,你是我的未婚妻。”魏临轻咳一声,掩饰心虚,他又仔细看着沈云簌接下来做何反应。

    只见她张着嘴巴,脸也渐渐红了,又语无伦次道:“你……你……这是何意?”

    “若你是镇北侯府的人,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表哥也是为了你考虑,若这件事从太子嘴里传出来,那我也没办法,但若你以后遇到了心上人,表哥会亲自澄清,不耽误表妹你嫁人。”

    虽然是情急之下做的事,可魏临觉得是走到最好的一步棋,若沈云簌与他渐行渐远,他会把定亲的消息散出去,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沈云簌竟然不知,魏临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情,而她现在还像一个傻子一样,同他化干戈为玉帛,竟然好意思说有了心上人会亲自澄清,澄清她们一起落了水,澄清她们都做了哪些亲密的事吗?

    这件事若被人知道,谁还会来求亲,还怎能觅得如意郎君,往后岂不是真变成老姑娘了,孤家寡人一辈子?可魏临这么做图什么呢?又或者说他本就没放弃。

    “表哥难道不担心清誉受损?”

    “只要你好了,这算什么,我被人误会的次数数不胜数,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在乎这些。”

    沈云簌想到上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他还特意叮嘱自己行事小心,尽管她小心翼翼,可还会着了某些人的道,被曹氏嫌弃,被魏瑶利用,又被如恶狼一样的表哥盯上。

    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沈云簌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等父亲从乌和镇回来,他即刻搬离镇北侯府,远离这位是非之人:“表哥还真是事事为了我考虑,不过,祖母那里你要怎么解释呢,她老人家可是盼着你早日成婚。”

    “这件事先不用担心,太子的嘴应该没那么快。”

    “告辞。”沈云簌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外面的妙圆和春罗正趴在门口正偷听,看到忽然出来的人,两人心虚的对望一眼。

    “姑娘,要走了吗?”春罗问。

    “走吧。”

    魏临踏出房门,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的失笑一声,最后的一番话,想必她十分生气。

    这时,长易拿着一摞案宗过来:“世子,方才瞧着表姑娘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勿要大惊小怪,把案宗放书房,回去休息吧。”

    大理寺这条街的街口有一座茶楼,二楼窗前,一个丫鬟正死死盯着大理寺正门,等瞧见了人,立刻喊道:“姑娘,那小狐狸出来了。”

    郑伊如来到窗前,隐隐看到沈云簌上了马车。

    “快些去,把她给我叫过来。”郑伊如吩咐丫鬟。

    前日里,她和几个闺友小聚,听到了一件非常气愤的事,那日在满凤楼里,魏临亲自去把沈云簌接回去。

    接她回去倒也没放在心上,当听到魏临是抱着沈云簌的时候她不淡定了,即便是表哥表妹,也不能做出越规矩的事情来。

    那日她酒后胡言,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事后回去才知自己说了许多的蠢话,既然说出来,就不想再遮掩了。

    这座茶楼她经常来,为的就是看魏临一眼,或许那天偶遇几次,好让他记住自己。

    可今日瞧见一女子进了大理寺,她一眼看出是沈云簌,机会摆在眼前,今日定要问个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这边的沈云簌被拦下,又被告知郑伊如请她上楼,联想到她上次说过的那些话,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可总觉得上了楼,不会有什么好事。

    见她迟疑不前,那丫鬟着急了:“沈姑娘,我们家姑娘等着你呢。”

    不等沈云簌回话,妙圆回道:“你急什么,我们姑娘向来就是这样的速度走路,还大户人家的丫鬟,一点规矩都不懂。”

    “你……”

    “行了,别吵了。”沈云簌不在迟疑,提着裙摆进入茶楼。

    上次在满凤楼,妙圆目睹了一切,郑姑娘瞧上了他们世子,还想要自家姑娘帮着牵线搭桥,若是知道世子爱慕的是府里的表姑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茶楼雅间,郑伊如看到来人,心里一股火气慢慢升腾,介于自己的身份,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似笑非笑的朝着沈云簌点头示意:“沈姑娘,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呢。”

    “寻我何事?”沈云簌开门见山的问。

    “自然有事,你先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沈云簌来到方桌前坐下,春罗和妙圆一左一右的站在身旁。

    今日的郑伊如只带了一个丫鬟,气势上似乎输了一些,但这些不重要,她要问问清楚,亲自听沈云簌解释他和魏临的关系。

    “你方才去大理寺,可是见魏临?”

    “郑姑娘,你不是有事要问,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作甚?”

    “这就是我要问的,上次我说了许多的醉话,但也是真心话,我看上魏临了,他以后注定要成为我未来夫君,你离他远一些,莫要对他有非分之想。”

    沈云簌快要被气笑了,自己什么位置都没摆正,还想来教她做事。

    妙圆有些气不过了,回道:“郑姑娘,你也太霸道了吧,我们姑娘在镇北侯府住着,平日里都是在一张桌子上用膳,要怎么离的远,若说有非分之想,也就你有吧。”

    “死丫头,有你说话的份吗?”

    沈云簌握了一下妙圆的手臂,示意她先不要讲话。

    “郑姑娘,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回去请示你的父母,找个媒人来镇北侯府说亲,若你觉得拉不下脸面,也可以去和四表哥表明心意,让他知道你心里有他,让他主动去求亲,这才是正常的议亲过程,你跟我一个寄住在镇北侯府的外人,有何用?”

    听了沈云簌的话,郑伊如有些明白不过来,她略想了一会,差点忘了要问的正事:“那日,魏临抱着你离开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什么叫见不得人,别把屎盆子往我们姑娘身上扣。”

    “信不信我掌你的嘴,一个低贱的下人,干跟我叫板。”

    争吵之际,沈云簌拍了一下桌子:“郑姑娘,你爱慕四表哥,为了接近他,故意跟魏惜交好,其实你心里讨厌她的吧。”

    郑伊如也不装了:“那又如何。”

    “想来你也十分讨厌我了,可你白费了这么多心机,四表哥却不知道,做了这么多无用的事,你不累,我都跟着累,今日不想和你争吵,作为局外人,我还是奉劝你,婚姻之事去和父母商议,别做这些无用之功。”

    “我可是堂堂申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要你乡野来的丫头教训。”

    背地里,郑伊如也是这么称呼沈云簌的,宜州偏远,即便是侍郎之女,也是小地方的来到。

    多说无益,既然撕破了脸,以后也不会跟她打交道了,沈云簌招呼两个丫鬟,起身离开。

    见沈云簌起身要走,郑伊如也气冲冲的来到她面前,与此同时,妙圆抢先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她身体圆润,亮着都是力气手臂:“郑姑娘,下面就是大理寺,你想做什么呀?”

    郑伊如冷笑道:“你们怕了是吗。”

    沈云簌把妙圆推到一旁,知道这个丫鬟护着自己,可有些事情她得自己面对。

    “郑姑娘,你是有身份的人,若是做了些有失体面的事,传出去对你的影响不好,我一个乡野丫头可无所谓,若跋扈的名声坐实了,可是影响姻缘的。”

    郑伊如虽然气恼,可理智尚存,她也不会傻到跟沈云簌大打出手,只是想震慑她一下。

    待到沈云簌走后,郑伊如猛灌了一口茶水:“气死我了。”

    “姑娘,那小狐狸的话也不无道理,咱们还是好好跟老国公商量一番,让他替姑娘拿个注意,总好过在这里偶遇的好。”

    郑伊如总感觉哪里不对,费了这么多口舌,沈云簌也没说他和魏临有没有男女之情,还让她去求父母找没人,若是行的通,她何故这样做。

    以前就有媒婆探过魏家的口风,魏老夫人说要看魏临的意思,故而才出此下策。

    又有小道消息说魏临不近女色,不近女色之人一定是没遇到喜欢的,她才不信,魏临面如冠玉,威风凛凛,整个京都,还真没几个人比的上他。

    只是小半年的时间过去,她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唯一的一次在茶楼里遇见,魏临连看都不看她。

    他的祖父最疼她了,回去若给老人家说说好话,送一壶好酒,让他这位足智多谋的祖父出个主意。

    只是郑伊如没想到,回去以后郑家就闹翻了天,身为户部侍郎的父亲,被祖父骂了个狗血淋头。

    今日早朝,乌和镇补助田款一事被捅到永徽帝的面前,此事由郑成均负责,他贪墨了一部分银钱,也不是全部没法,只是少了几个村子的,又让派下去的官兵镇压了一波,以为此事就此了解,那些刁民已经被遏制住了,没想到几个胆子大的直接告到了京兆府去。

    “你个败家子,养了这么多的妾室,家里多了一半的开支,都是你母亲给你娇惯的,我戎马一声,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申国公骂累了,做在椅子上大喘气,郑伊如看着父亲被罚跪,那些小心思也不敢再说了。

    朝堂之事她不懂,但看着事情似乎很严重,她只感远远的站着,不敢上前去。

    好在贪墨的银子不算多,四处凑一凑,差不都就能补上,如事情被查清楚,郑成均的官位怕是难保,申国公老来得子,还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父亲,儿子该怎么做?求个明示。”

    申国公眯了眯眼睛,方才倒是想出一个妙计来:“去年江州水患,朝廷拨了粮款三次,今年春是最后一次,把这笔亏空先记录到这上面,我与江州知州书信一封,若两方说辞一致,再把底下人拿出来挡一挡,就说办事不利,把款项搞混了。”

    “可是中丞大人那边?”

    “若是要查,早就来查了,今夜务必重新做一份账册呈上去,还不快去。”

    姜还是老的辣,郑成均起身,悻悻离开。

    夜晚来临,起风了,福安堂里的灯笼轻轻摇晃。

    魏临回了福安堂,祖孙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僵持那么一会后,两人都笑了。

    魏老夫人招手,魏临把身上的外衣解下,来到榻前的方凳上坐下。

    魏老夫人满脸笑意,低声问魏临:“跟我说说,何时有了心思的?”

    “第一次见面。”魏临接过林嬷嬷递来的茶水。

    “你瞧上阿簌哪一点了?”

    魏临细细想了一下,它瞧上沈云簌哪里了呢,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想拥有她,想保护她,想成为她的依靠。

    “孙儿也不知道,感觉她什么都好。”

    “你之前说的心上人,是不是搪塞我的?”

    魏临想了想,寻阳的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若被祖母知道,再拿出来打趣这位脸皮薄的表妹,到时定会怪到自己身上:“是,不过表妹对孙儿有很大的误解,您现在还是不要向沈大人提亲,等时机到了,孙儿会告诉您。”

    魏老夫人点了点头:“那也得有个时间吧?你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带兵打仗都能行,一个小女子你搞不定。”

    强扭的瓜不甜,只要把这个瓜护到自家院子里,他不介意再等一等,等到瓜熟蒂落之时,再慢慢品。

    “欲擒故纵,别人不懂,您不懂。”

    魏老夫人咯咯的笑出了声:“我的好孙儿呀,早日成婚,定要让祖母扬眉吐气一会。”

    这时,长易进入房内,在魏临耳边悄声道:“世子,大理寺传来消息,李斯畏罪自杀了。”

    第28章 第28章

    ◎怕我把你吃了◎

    魏临辞别了魏老夫人, 急匆匆的去了大理寺狱。

    一路上,狱丞讲述狱中发生的一切,李斯求了一碗酒, 酒碗摔碎, 割喉自杀。

    昨日抄家审问, 魏临承诺, 若供出同党,便可饶恕家中的妻小, 死刑改判为流放, 望其戴罪立功。

    李斯认了罪, 承认克扣粮草一事, 拿着银子的钱四处打点, 挥霍无度,也供出了几位参与同僚,以及曾经帮他升迁的官员。

    前工部侍郎被害,他也参与其中, 修筑款的一万多两白银在抵达寻阳的路上时被山匪截获。也交代藏匿和熔化官银的地点,这和魏临之前调查时的地方出入不多。

    魏临赶到大狱, 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把李斯供出的同党拟了一张名单,连夜去了宫里。

    永徽帝看了一眼,兵部、工部、户部以及地方官员都有些官员摄入其中,好在六部的根基未动。

    之前早已聊到,永徽帝未大动肝火, 可看到最后一张名单时, 面色挂不住了。

    “寻阳知州?”

    “是, 修筑款是寻阳知州伙同劫匪一起作案, 至今只有一部分人归案,经属下暗访,刘大人在寻阳的三年内,无一政绩,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为了补交贪墨的税款,才做出了此等恶劣行径,李斯与工部前侍郎参与其中,因怕事情败露,前工部侍郎被那些劫匪所害,并伪造出一场畏罪自杀的假象。”

    “李斯的死正常吗?”永徽帝问。

    “回陛下,李斯的确是自杀,可他认下所有的罪,也极度配合,微臣以为,他背后还有人,供出这一切,几乎都是微臣能够根据线索查到的,说出这些,怕也是为了分散注意,掩饰他背后的人。”

    一个贪墨大量银子,且又挥霍无度的人,怎会让家中年迈的父母种地过活,抄家那日,也没有抄出多少家底来,这不符合常理。

    “背后之人,可有线索?”永徽帝问。

    “无任何线索,全凭微臣猜测。”

    魏临的话不无道理,大燕建朝百余年,国力兴盛,虽然每年都与狄国征战,但国土未让出分毫,可近些年的贪腐案越来越多,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手悄悄逼近。

    眼下是把这些祸害给清除,永徽帝道:“把段世昌给朕叫过来。”

    三年贪腐都未查到,御史台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根据大燕律法,涉嫌贪墨的官严重者当街斩首,轻则一概流放,朝廷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动荡。

    接下的日子,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忙的连轴转,抄家的抄家,罢黜的罢黜。

    接连两日天气阴沉,今日有风,沈云簌和魏惜穿戴整齐出了门,戚灵溪今日举办生辰宴,邀请关系不错的小友热闹一番。

    天气不好,所有人都聚在戚家的四面厅里,众人先在房里玩起了投壶。

    宴席时,大家七嘴八舌的闲聊,自然而然,就说道最近京都频繁抄家一事。

    作为消息一向灵通的戚灵溪,也知道不少事。

    两三个贵女被充入了教坊司,一个疯了,一个当街往墙上撞,另一个听话的进教坊司,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沈云簌听了以后唏嘘不已,那三个女子曾一起打过捶丸,其中一个和她还挺聊得来。

    这时,有人注意到今日郑伊如没来:“戚姑娘,郑姑娘与你交好,为何不来,岂不是波及到了?”

    “他父亲任职户部时间短,倒也没什么大的问题,今日她说身子不适,回绝了。”

    “听说这次处理贪墨案的是大理寺,手段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沈云簌默默听着,听到那些关于街口斩首的画面,手中捧着的花茶也喝不下去了。

    宴席结束,沈云簌和魏惜从房间里出来,此刻天空下起了大雪。

    宜州雪少,沈云簌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雪花,纷纷扬扬,望的久了,迷乱了双眼。

    两人上了马车后,沈云簌掀开车帘,时不时的伸手去接几片回来,再仔细瞧着,直到手心里的雪化了。

    如此几次,魏惜道:“表姐,像这样的大雪要持续好多日才消融呢,等明日起床,你会看见整个京都城全都是白色的。”

    沈云簌放下车帘:“我喜欢下雪,但还是感觉这场雪下不是时候。”

    “怎么了?”

    “爹爹去了乌和镇,不知道哪里冷不冷,这勘察地形,免不了翻山越岭,若是乌和镇也下雪,道路湿滑难走,真是令人担忧。”

    “原是这样,姑父身边随行的人多,不要担心了。”

    魏惜看了一眼车窗外面,距离镇北侯府不远了,于是提议:“表姐,要不咱们走着回去吧。”

    沈云簌立即表示同意,她和魏惜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春罗忙给沈云簌披了一件水红色的兔毛领子的斗篷。

    芽儿也取了魏惜的斗篷,正要给她披上时,却被魏惜制止住了:“多不利索,我才不要穿呢。”

    芽儿没说话,却用求助的双眼看着沈云簌。

    明白小丫头什么意思,沈云簌劝阻道:“你忘了你害病的时候了,回去若不想被三舅母训斥你,就老实穿上。”

    魏惜撇了撇嘴,同意了。

    雪花在地上下了薄薄得一层,走过雪地,留下两串脚印。

    中途,魏惜想在雪地上画画,于是让芽儿找个了两个树枝来。

    “表姐,咱们比赛吧,看谁画的好。”

    魏惜画了两只鹅,三只鸡,沈云簌则是花了一副花鸟图,在花儿旁画了一只打盹的猫。

    看到雪地上的肥猫,魏惜笑道:“哈哈……还真挺像大肥的。”

    这时,两个骑马的人影朝着这边过来。

    雪花模糊了身影,沈云簌也没在意,只拉着魏惜赶紧躲到一旁。

    可魏惜不乐意了,刚画好的画不想被破坏。

    正想制止那两个人绕开这里时,瞧见来人越来越像魏临,于是扬起的手也放下了。

    看到是自家的人,魏临也下了马:“大雪的天,怎么不做马车,害了病怎么办?”

    魏惜眼睛忽闪了一下,今日的四哥可没之前那么凶了,若他一直都这般随和,她倒是也愿意多和他说话。

    “四哥,我们可没那么娇气。”

    魏临移目沈云簌脸上,也不知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沈云簌的面颊红扑扑的,眼睫上堆了一层晶莹的雪花,只是整个人木愣愣的,像个陶瓷娃娃一样。

    见魏临看着自己,沈云簌道了一句:“四表哥。”

    每次被她这么客客气气喊一句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像被拉开了一样。

    魏临颔首示意,把手里的缰绳丢给长易:“走吧,一起回去。”

    因从戚灵溪的生辰宴上知道不少事情,好奇的魏惜当即向魏临求证一些事。

    魏临道:“朝堂之事不可在外面妄议,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再添油加醋,保不齐掉了脑袋。”

    魏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今日那三个女子的遭遇,问道:“四哥,若是我和表姐遭难,你会救我们吗?”

    “胡说八道,只要有我在,何来遭难一事。”

    也就是说,只要有他在,镇北侯府的人就不会欺负,虽说魏临为人严厉,但魏惜听父亲说过,他确实为镇北侯府摆平了许多事情。

    “朝中事宜结束,我打你们去打猎如何?”魏临提议道。

    魏惜兴奋的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问:“真的吗?不会骗我们吧。”

    “当然不会,只是要等到下个月了吧。”

    魏惜抓着沈云簌的手臂:“太好了,表姐,我们又可以出去玩儿了。”

    沈云簌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魏惜。

    镇北侯府已经到了,沈云簌和魏惜面对魏临而站,准备告别,魏临却忽然提议:“你们俩想不想吃拨霞供?今日下雪,倒是十分适合。”

    魏惜想都不想的答应:“听四哥这么一说,我还真的饿了,今日在宴席上,只听她们高谈论阔,都没怎么吃东西。”

    “今日乏累,我先回了。”沈云簌转过身去。

    “这拨霞供吃的就是气氛,就我们两个可不行。”魏临说道。

    魏惜来到沈云簌面前:表姐,“四哥说的对,你一定要过来。”

    “可我不想再出门了。”今日有些乏累,她哪里都不想出去。

    “在府里,不出去,我已经让长易吩咐膳房的人准备了,今日在北院的偏厅里,你们两个都要去。”

    魏惜自然十分愿意,并让芽儿去膳房说一声,要多准备自己爱吃的菜,她也要回去收拾一下,穿一件简单一些衣物,今日赴宴,她穿的略微繁重,于是先行离开换衣去了。

    妙圆招呼春罗去马车里搬物品了,廊下,就剩下魏临和沈云簌。

    “四表哥,我就不去了。”

    魏临走近一步,低声问:“怎么,怕我把你吃了。”

    “……”

    魏临又道:“心里若是坦荡,为何不敢来,又不是你我二人,难道想要魏惜看出你一直故意防备我,再认为我欺负你,依照她的性子,定然会跑到祖母那里告状去,若是祖母知道了我们一起落水的事,你说她老人家会不会要我对你负责。”

    她怎会不知,魏临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表哥事事都站在你的立场,而表妹却不知……”

    “行了,我去。”

    弯弯绕绕说了这么多,不就一顿饭,此刻,沈云簌也有了主意,想来魏临也不会计较。

    她带着春罗和妙圆回了落湘院,简单收拾一下,去寻了魏惜,魏临说着拨霞供要的是热闹的气氛。

    那么她就多招呼一些人,好好的在北院里热闹,免得他再说出一些孟浪之言。

    魏老夫人知道今日魏临要在北院招待大家,差人送了不少的果酒。

    沐浴更衣后,魏临先去了书房,趁着空挡,处理今日未完成的公务。

    北院似乎来人了,因他听到了女子的笑声,这时长易也过来,说拨霞供已经准备好了。

    忙碌这么久,今日是最放松的时刻了,他要好好的表现一下,他魏临也会是个容易相处的温情之人。

    长易欲要些什么,但魏临脚步很快,他有些跟不上。

    “世子……世子……算了。”

    偏厅里有一张很大的矮几,周围可坐下七八个人。

    除了沈云簌和魏惜,姜氏和余氏以及刚散值回来魏洵都在,一切妥当,就等着魏临来后开动。

    魏临整理一下衣衫,推门而入,但见魏惜和魏洵正在斗嘴,沈云簌和姜氏、余氏闲聊。

    哄笑声,斗嘴声,拨霞供咕嘟咕嘟的声音,好不热闹。

    沈云簌和姜氏坐在一处,魏洵和余氏挨在一起,只有魏惜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主位给他留着,魏临愣了片刻,方进入内,席地而坐,互相寒暄了一阵。

    姜氏:“今日初雪,天气冷,确实适合吃这拨霞供。”

    魏洵:“今日难得热闹,咱们可以玩儿行酒令,雅令亦可,通令也行。”

    余氏道:“要不就雅令吧,咱们就简单一些,今日外面下了雪,我们就以雪为题,一人一句,对不上来,就罚酒。”

    魏洵道:“我们再加个难度,诗中不能有雪字,就从二嫂开始如何?”

    姜氏:腊梅枝头琼英落,

    余氏:一对人儿窗前坐。

    魏洵:今夜良辰美景过。

    接下来该魏临了,虽然以雪为题,但到了余氏这里,就悄然变成一首情诗了,若他不答,不知沈云簌会怎么接下去。

    魏临端起了酒杯,自罚一杯。

    接下来一句,就该沈云簌了。

    魏洵有些后悔,他本意是让魏临接的,这个四弟至今未婚,也是镇北侯府一件心事,本想用情诗敲打一下,奈何丢给了沈云簌。

    小姑娘还未成婚,风月之事自然不懂,不知是这里太热的缘故,还是被行酒令的诗句闹的,她小脸红扑扑的。

    “算了算了,别难为阿簌了。”魏洵道。

    “ 寒酥溪客终将错。”

    第29章 第29章

    ◎寒酥与溪客◎

    在坐的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本可以连成一首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诗,可最后一句,却成了一首悲情之诗。

    姜氏首先说道:“不错, 这句行酒令可没有雪字。”

    魏洵平日里也喜欢吟诗作对, 也连连说好, 比起魏惜可是强了不少。

    魏临听的出, 沈云簌这句行酒令另外的一种意思。

    雪花乃寒酥之意,溪客意指荷花, 冬天的雪花, 和夏天的荷花, 怎么会在一起呢。

    他可不可以认为, 他是寒酥, 她是溪客,在一起本就是一个错误的事情。

    目光投过去时,沈云簌也迎着他的目光,魏临饮了一盏酒, 不再多言。

    今日魏老夫人送来的果酒味道着实不错,大家忙着开怀畅饮, 也都未曾在意沈云簌的行酒令有何深意。

    魏惜觉得雅令没意思,想要玩通令,场面再度热闹,沈云簌不懂通令,魏惜亲自教她怎么玩,因开始不太懂规则, 以至于饮了许多杯。

    虽说是果酒, 酒劲却不小, 沈云簌起初没感觉, 可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身子有些摇晃。

    魏惜今日饮了两杯,脑袋就要往姜氏身上靠,姜氏早早带着她离开。

    酒足饭饱后,魏洵也带着余氏走了。

    临走前,特意叮嘱魏临,要魏临把沈云簌护送回去。

    看着人一个一个离开,沈云簌也扒拉着矮几想要起身,一不小心,手指被一碗热汤给烫到了。

    魏临送其他人离开,回来时就见沈云簌呆坐在原地,看着满是汤汁的手,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忙拿帕子擦拭手指,又让人打来一盆凉水。

    浸过凉水之后,又直接把人从骗厅里抱出来,来到隔间,把沈云簌轻轻的放到一张榻上,让长易找来了一些治疗烫伤的药膏,给她抹上。

    沈云簌全程倒是很听话,由着魏临上在手指上抹药。

    上次是微醺,这次是真醉,酒后的沈云簌似乎胆子大了些,直视着魏临一直看。

    “四表哥,你不凶的时候……有点好看。”

    魏临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本因为那句行酒令导致心里十分郁闷,心也似冬日的寒冰,直到好看两字说出,他感觉犹如一阵春风袭来,消融里心里寒冰。

    魏临放下手中的小药箱,柔声问:“疼不疼?”

    “疼。”

    魏临低头吹了吹手指:“好些了吗?”

    “不好。”

    魏临拿出一块帕子,把烫到的三根手指包扎了一下,正要问话时,只见沈云簌的身体往旁边倾斜过去,魏临即使把人扶稳了。

    “多谢……四表哥。”

    酒醉后的沈云簌,宛如一个乖巧听话的木头美人。

    她醉了,可他不想让她立即走。

    端起长易送来的醒酒汤,一勺一勺的送到嘴边,并问她:寒酥和溪客为什么终将错?”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时节的东西,永远不会在一起,就如……你和我。”

    果然是意有所指,魏临觉得有必要帮她指正一下。

    “到了夏天,寒酥它会化成了水,滋养溪客,水若没有溪客,就是一池死水,毫无生机,而溪客没有了水,也将香消玉殒,他们彼此谁也离不开谁,就如你和我,表哥说的对吗?”

    沈云簌脑袋有些沉重,也听不进魏临的辩驳:“困,我想回房了。”

    “想走可以,先回答我的话。”

    “嗯。”沈云簌眼前已经模糊,奈何眼前的人是在缠人:“回什么?”

    “你还怕不怕表哥?”魏临有些期待的问。

    “阿簌不喜表哥拿刀砍人。”

    “那我以后把事情交代给别人去做,不杀人,也不伤人,你嫁给我如何?”

    “不嫁……”

    魏临倒也没生气,他已经料到她会这么说,现在的沈云簌,就跟三岁娃娃一眼简单,问什么说什么。

    他借着机会,想再逗她一下:“那你亲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本事一句戏言,哪知沈云簌身体微微往前倾,像幼时亲父母那样,朝着魏临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魏临的心口猛的跳了一下,他难以置信的捧着沈云簌的脸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云簌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她一头栽倒魏临的怀里,任他怎么喊都不再睁开眼睛。

    怀中的人如软绵绵的,整个人窝在他的怀上,心里忽然浮出一丝恶念,若是留下在这里,一夜良辰美景,把生米煮成熟饭,那娶她过门是否就水到渠成了。

    但很快,他又拉回了理智。

    他是魏临,一生都在追寻公正,怎可趁人之危,更何况还是自己倾慕之人。

    一想到沈云簌委屈流泪的模样,心里就堵得难受。

    比起刚见面时,现在的沈云簌已经放松了不少,用膳时,他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怯懦和拘谨,也敢迎合他的目光。

    但还是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碰一下,又盯向她不点而朱的红唇,魏临喉结滑动,顿感觉口干舌燥,不容自己再继续放纵,抱起怀里的人,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的雪还在下,一阵凉风过,魏临更清醒了,他拢了拢沈云簌身上的斗篷,下了台阶。

    妙圆等了许久,终于看到魏临和沈云簌出来:“世子。”

    “她醉了酒,睡着了,提一盏灯在前面引路。”

    妙圆拿起廊下的灯笼,走在前面,魏临抱着沈云簌走在后面。

    一路上,魏临问妙圆关于沈云簌的一些事情,问她喜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动物,喜欢什么花儿。

    最后问道:“她不喜欢谁,你知道吗?”

    妙圆正想着,那应该就是郑伊如了,却听到魏临说:“算了,不用告诉我,那个人应该是我。”

    “世子,姑娘不是不喜欢您,应该是又敬又怕,奴婢觉得还是姑娘对您了解的不够,若是多多接触,时间久了,自然知道您的好。”

    这话听着让人欢喜,跟长易一样,都是个会耍嘴皮子的。

    雪花依旧漫天飞舞,魏临身上覆满了雪花,走这一遭,也算一起白了头。

    翌日醒来,沈云簌撩开纱账,看到有一缕缕的光线从窗子处照过来,今日天色应该不错。

    妙圆端着洗漱的物品进了房里:“姑娘,您醒了。”

    沈云簌全然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唯一想起来的就是行酒令前的事。

    后来她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妙圆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听到被魏临抱着回的落湘院,她用手捂着脸,后悔和魏惜玩什么行酒令。

    这时,沈云簌注意到手上被一块帕子缠着,这帕子也不是她的:“我的手上怎么缠了一块帕子。”

    “姑娘,您把手烫了,这是应该是世子亲自给您上药包扎的。”

    “你怎么知道?”沈云簌双目盯着妙圆。

    “这样质地的帕子,也只有世子能用。”

    “原是这样,那我醉了酒,你怎么不把我扶回来。”沈云簌埋怨道。

    “您直接睡了,奴婢可抱不动您。”

    第一次喝的不省人事,沈云簌很懊恼,她更害怕在魏临面前做出无理的举动,或者说了不该说的话。

    见沈云簌窝在被窝不肯出来,妙圆把窗子打开道:“姑娘就不想看看外面的雪下的多厚。”

    听到这里,沈云簌来了精神,从床上起来,趿鞋到窗子前望了一眼。

    院子里到处都是雪,银装素裹下的落湘院简直美极了,她来到衣桁前,让妙圆帮着穿上衣裙上襦,只洗了脸,用柳枝涤齿后,就匆匆的出了门观看。

    “姑娘,您的头发还未梳呢。”妙圆追出了房门。

    “一会儿。”

    春罗未让粗实丫鬟清理这些雪了,只打扫出一条小道来,为的就是让自家姑娘看了开心,就连落湘院的附近,也都为让打扫。

    沈云簌想丈量一下雪到底有多厚,一脚踩在雪里面,整个脚踝都埋住了。

    她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正当想用脚踩出一朵花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声响:“小心一点,可别滑到了。”

    沈云簌扭脸往后看了一眼,见魏临走来,看到他顿时觉得羞愧,她发式都未梳好,妆也未上,就这么披头散发,着实有失礼仪。

    见魏临走近,沈云簌转过身去,把礼仪做足,只是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了,这回可是糗大了,大早上在魏临面前出尽了洋相,还真是应了他的话。

    正当她试图站起来时,魏临朝着她伸出了手,犹豫再三,还是把手搭了过去。

    魏临稍一用力,就把人拉了起来,只是力量太大,沈云簌差一点撞到了魏临的胸口上。

    站稳后,沈云簌退后一步:“四表哥怎么在这里?”

    魏临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道:“我来寻你,这药膏抹在额头上,可缓解头痛,昨日你饮了不少的酒,应该不会太舒服吧。”

    “阿簌很好,四表哥还是拿回去吧。”

    “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魏临将小盒子放在沈云簌的手中,不容拒绝。

    他还是第一次见沈云簌这幅模样,一头青丝散落,温婉动人,未施粉黛的面颊,如清水芙蓉一般,这应该就是她平日里在闺房里的模样吧。

    沈云簌接过小盒子,正要走时,又被魏临拦住。

    “昨日你醉酒,说了许多话。”

    沈云簌尴尬的低着头,她搞不明白,魏临说这些作甚。

    “若有失言,四表哥勿怪。”

    魏临低头含笑,走近了一些问: “你就不想知道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什么?”沈云簌抬眸问。

    “倒也没什么,只是主动亲了我的脸。”

    说完这句话,魏临就走开了,独留沈云簌在雪地里凌乱。

    如此一来,两人越发不清楚了,待到人走远,沈云簌气的直跺脚,这么难为情的事,为何要说出来,故意让她难堪?可话又说回来,她真的会这么做?莫不是魏临故意的。

    堂堂大理寺少卿,竟然大早上的调戏良家女子,实在令人不耻,沈云簌这么想着,心里方舒服了一些。

    用了早膳,沈云簌带着春罗去了福安堂。

    魏惜已经来了,正跟魏老夫人说昨日的拨霞供有多美味,那坛子果酒味道如何,做了那些有意思的事。

    “昨晚我饮了两杯果酒就醉了,当真是不胜酒力,是二嫂嫂把我送回去的,对了表姐,听她们说你也醉了,你是怎么回的?”

    正在饮茶的沈云簌被呛了一口,她忙放下茶盏,背过身去咳了两声,缓解后说:“我自个回去的,也没怎么醉。”

    魏惜竖起了大拇指:“表姐还真是厉害,羡慕你们能饮酒的。”

    沈云簌有些心虚,只笑了笑,不敢再多言了。

    两人欲要离开时,魏老夫人以询问沈云簌衣料之由,把沈云簌留下。

    “这块布听说只有宜州的织娘织的出,你帮我看看,是不是。”

    魏惜先去玩儿,也没等沈云簌。

    仔细分辨一会,沈云簌告诉魏老夫人,这块布料的确是宜州的织娘织出来的,她们的织法和别的地方不同。

    魏老夫人把身旁所有的丫鬟都打发走,同沈云簌道:“咱们祖孙俩好好说会儿话。”

    平日里和魏老夫人交流都是丫鬟在场的,今日举动令人不解, “外祖母把她们都支走了,这是要和阿簌分享秘密了。”

    魏老夫人笑了笑:“不是秘密,阿簌,你和叙淮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没有啊。”沈云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难道魏老夫人知道了什么?

    “外祖母,怎么了?”

    “哦,只是觉得他最近经常提起你,我想着你们表兄妹关系应该不错的吧,叙淮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个闷葫芦,只知道一门心思的查案破案。”

    沈云簌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大认同,魏临干的那些时,可一点也不想闷葫芦干的,就如今早时,他拉她起来时,故意用力,还要那句让人无地可容的话。

    “你觉得你四表哥怎么样?”

    “挺好。”

    “哪里好。”

    沈云簌想了想,还真不知道他哪里好,于是把妙圆夸人的那些话说了出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魏老夫人脸上笑开了花:“阿簌有眼光,那人品呢?”

    “人品也挺好,挺贴心。”为了老人家开心,那她就言不由衷一次。

    魏老夫人忽然叹息了一声,沈云簌疑惑了,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叙淮这孩子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经历的事都是常人难以承受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魏老夫人的脸上满是疼惜之意。

    作者有话说:

    坚持日更到完结,早六点左右更新,以后若来不及更新会请假告知,感谢宝宝们的支持,在这里想说一下,男女主一强一弱,男主在遇女主会后变得温柔,而女主有了男主后渐渐勇敢,互相成全,彼此救赎,希望大家开心看文,么么哒。

    第30章 第30章

    ◎清清白白的◎

    沈云簌从魏老夫人的眼神和话语中感知到, 魏临不是从一开始是就这样的人,对于魏临的过去,也有些好奇。

    “外祖母……表哥他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说来话长, 叙淮幼时, 你舅父和舅母经常产生分歧, 吵架斗嘴都是家常便饭, 后来,叙淮就成了最大的分歧, 一个想要他成为骁勇善战的将军, 一个想要他成为满腹经纶的学士, 所以, 他从小就努力练功, 刻苦读书,决定谁也不辜负。”

    原来魏临小时候也是个乖孩子,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魏老夫人叹息道:“十六岁那年,他去了边关, 回来就转了性子,也不爱搭理人了, 我是后来知道,一场战役,他和五千精兵被困于城内,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恶战,他是被人从死人堆里找到的,当时已经奄奄一息, 差一点就天人永隔。”

    说到这里的时候, 魏老夫人的手指忍不住颤抖, 声音也哽咽了。

    魏老夫人只说了一半, 真正让魏临改变的,不是战场上与敌人的拼杀,而是被误会,被利用,被自己人诬陷,导致他做事越来越狠厉果决。

    沈云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人家,忙递了一块帕子过去,同时也唏嘘不已。

    他们之间的成长历程截然不同。

    幼时,她随着父母离京,父亲被调任到寻阳,后又从寻阳到宜州,一家人跟着迁居,从未分开过,父母兄长对她疼爱有加,一家人的关系极为融洽,小时候的她似乎没有什么烦恼,因一件小事不高兴了,全家也是由着她使小性子,等她发泄完毕,父母轮流跟她讲道理。

    除了母亲离世之外,没有经历过任何的磨难,她难以想象魏临的经历,战场厮杀,九死一生,也只是在话本子里看到。

    为让老人家不在忆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沈云簌换了个问题。

    “祖母,四表哥小时候很懂事吗?”

    “那是自然,又贴心又懂事,敬重父母,尊师重道,若没被他那位狠心的爹拉去打仗,估计他会成为儒雅端正的学士,哪里会是现在这幅样子,又打又杀,让人跟着提心吊胆。”

    沈云簌点了点头,不明白魏老夫人为何要同她讲述这么多魏临的往事,这些事魏临应该不愿意被人知道,不过,她也只是听听,可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知道为何跟你说这些吗?”

    见沈云簌满脸疑问,魏老夫人继续道:“昨日你们都去了北院吧,叙淮能邀请你去,说明把你当自己人了,往后接触中,也帮外祖母说说他,让他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忙的时候多回府里看看,别一整天的就呆官署内。”

    让她去劝说?她一个寄住的表姑娘,哪里有这个资格。

    “外祖母,我何德何能去跟四表哥说这些,您还是让其他人劝吧。”

    “不要妄自菲薄,你说出来的话听着就是舒服,你不帮外祖母,谁来帮?”

    “那我……尽力而为。”

    沈云簌勉勉强强的应着,感觉魏老夫人话里透着怪,猜测着她和魏临的那些事是不是被老人家知道了,联想到上次让她去大理寺送东西,这次又要帮着劝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鼓足勇气解释着:“外祖母,我和表哥之间……其实清清白白的。”

    魏老夫人眸色一顿:“你们怎么了?什么清白?”

    “啊……没什么,时候不早了,祖母,阿簌该回去了。”

    沈云簌辞别了魏老夫人,离开福安堂。

    今日听了一些话,总觉得老人家意有所指,可她解释和魏临关系时,老人家似乎又什么都不知道。

    越想越不明白,呆在落湘院里也是心烦的很,于是决定去听风巷找秦悠,顺便看看外面的雪景。

    此时此刻,秦悠也正在家里气的难受。

    接到沈云簌要过来的消息,提早在巷子口等。

    等人来了之后,秦悠把沈云簌带到自己的闺房,把门窗关上,开始诉苦。

    “兄长和嫂嫂要将我嫁出去了,我都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人品如何,盲婚哑嫁的,哎呀,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云簌也十分同情,可秦家兄嫂人品没的说,定然是不错的人家才同意议亲,就劝解道:“若真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那你就嫁了呗。”

    秦悠更来气了:“你到底站在谁的一方,换做是你,你会同意嫁吗?”

    “若是爹爹选的如意郎君,我应该会同意吧,你可以提前打听打听,或者,偷偷的去看一眼也行,不知此人是那家的公子?”

    “这倒是这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父亲是工部屯田司郎中方大人,此人目前在昭澜书院念书,名唤方远行,若比家世,其实我家高攀了,可我还是担心,万一是个书呆子,都不愿理人的那种,日子该多无趣呀。”

    没想到秦悠在意的是这些,于是打趣道:“你想找个心意相通,婚后琴瑟和鸣的是吗?”

    秦悠被沈云簌的话骚的脸红:“你怎么也开始胡说八道了。”

    想到此人是工部的,沈云簌道:“若是父亲在京都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打听打听,不过目前你得先等上几日。”

    “等不了。”

    沈云簌想了一会,觉得可以寻戚灵溪,她对昭澜学院的学子十分了解,两人商议一会,趁着还有一下午的空挡,直接去了戚家。

    戚家花厅内,三人落座,沈云簌把秦悠的事情简单告知。

    戚灵溪虽然对昭澜学院的学子上心,可这位方公子她还真没注意过,她略略想了一会:“若是我不知道的,那此人长相一定十分一般,不过也有例外,其实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秦悠问:“什么好主意?”

    “明日昭澜学院比赛射箭,到时你可以穿上男装混进去,亲自去打听一下,若是能借着机会说上两句话,说不定还能再探一探对方的人品。”

    秦悠略略思考了一会,还是有些犹豫,若是被兄嫂知道,岂不被骂死了:“让我好好想想。”

    “你怕什么,那日去看比赛的人也特别多,我和阿簌跟你一起去。”

    沈云簌对着戚灵溪翻了个白眼:“若是没有此事,你也一定会自己去的,我猜的对吧。”

    戚灵溪笑了笑,她想在昭澜学子里面,选个才貌双全之人,目前来看,还真不知道选谁。

    “可我没有男子的衣物,我兄长的又不合身。”秦悠犯了难。

    “你放心,我有,明日你来寻我,等我帮你换了装再走。”

    一番商议后,就各自回府。

    沈云簌回镇北侯府的时候,正瞧碰上魏临。

    他立在门口,正和门口的管事交谈。

    今早的事情她还没消化完,她准备先等上一会,等魏临从门口离开,她再进去,可是等了一会,魏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顿时明白了,他哪里是吩咐管事做事,应该就是等她下马车的。

    沈云簌轻轻呼出一口气,调整好自己情绪,招呼妙圆,下了马车。

    这边的魏临让管事的离开了,朱红大门前,魏临一身玄色长袍,负手而立,面色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沈云簌走至魏临面前行礼:“四表哥,真是巧,你也刚回来吗?”

    “不巧,我在等你。”

    “有事吗?”

    “当然有了,我们借一步说话,这里不方便。”

    沈云簌感觉魏临神神秘秘的,好像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跟着他来到府内长廊尽头后的小亭子里。

    “把你的手伸出来。”

    沈云簌伸出手,只见魏临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放在她手心里,“送你的,拿好了,记住了,不能还回来,若是敢给我还回来……那表哥就忍不住欺负你了。”

    沈云簌更加好奇了,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等她问是何物,魏临直接离开了。

    今日魏临和同僚出任务回来,路过一个首饰铺子,同僚想买一个发饰,带回去哄娘子开心。

    魏临忽然就想到了沈云簌,于是跟着一起去了铺子里,还借口说想给自家妹妹捎带一个,掌柜介绍了许多簪子,还说了簪子代表的含义,听到红豆代表相思之意,魏临毫不犹豫的买了一个。

    送出这支簪子时,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若是她再拒绝自己的心意该如何,不用想,一定会拒绝,故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云簌打开看了一眼,这一支红豆簪子小巧玲珑,说心里话,她也很喜欢,可她知道,一旦收了,是不是就接代表接受了魏临的心意,瞬间明白魏临为何递给她就走了,这不是故意强人所难吗?

    虽然对魏临的改观很多,但心里这道坎还卡在中间,不上不下,面对魏临时,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时候觉得他可怕,有时候觉得可恨,听了魏老夫人的话,又觉得有些可怜,总之,她有心里挺迷茫的。

    等妙圆过来的时候,沈云簌问她:“怎么才能把送的礼物还回去呢。”

    妙圆不解:“为何要还回去,若觉得收礼过意不去,您再送一个不就行了,这送礼本不就是一来一往的。”

    “跟你这丫头没法说。”沈云簌提着裙摆,加快脚步离开,她就当成哥哥送妹妹的,继续装傻算了。

    翌日一早,沈云簌和秦悠去了宣平侯府戚家,戚灵溪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昭澜学子的冬服,要秦悠换上。

    “你若穿上他,便可直接混进去近距离接触那位方公子。”

    “若是被认出来呢?”秦悠有些担心。

    “不会的,今日人多,没人会在意的。”

    昭澜书院每隔一段时日会有一次箭术比赛,永徽帝喜欢骑射,自然对学院里的学子们有所要求。

    因场地有限,比赛射箭都是在京都城南一处空地上,每次比赛,都会招来一些人的驻足观看,虽然经历了一场雪,却没影响到学子们的积极性。

    场地外,许多人家的姑娘已经来观看了,比赛的学子们为了在姑娘面前秀一把,也是拼尽了全力。

    沈云簌躲在马车里等待,外面冷,她也不太想出去,戚灵溪则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领着两天丫鬟挤在最前面的位置。

    秦悠起初有些担忧,但并未有人在意她,于是大着胆子在人群中走动。

    比试还未开始,大家都在阵前磨刀。

    秦悠打听了好几个人,都未看到方公子在哪里,到了最后,有人跟她说,方公子因昨日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受了伤,今日不会来了。

    秦悠大失所望,也没心思看什么比赛,正要走时,见一学子正在射箭,连中六环,还受到大家一致的喝彩。

    她这双手就跟着有些发痒,于是在那人问谁来挑战时,毫不犹豫的接了弓箭,不给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势力,就不知道什么叫射箭,瞄准,开弓,嗖的一声,正中九环。

    周围的人一片喝彩声。

    “这位小公子好箭法。”

    “公子箭法如神。”

    秦悠得意洋洋的把弓箭还回去,正要走的时候,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眼前的人她认得,是薛家的小世子薛齐光,被她推进水里的那个人,没想到他也是昭澜学院的学子,虽说事情已经过去,薛齐光至今不知到底谁推他入湖,可心里还是有些心虚。

    “不敢当,我该走了。”秦悠离开人群。

    薛齐光跟着秦悠说道:“公子面生的很,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方才瞧你箭法了得,令我十分钦佩,可否指点一二。”

    秦悠表示没时间,家中有事,要赶紧回去。

    “比赛未正在开始,为何要回去?错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会后悔的。”

    秦悠没想到薛齐光这般难缠:“家中有事,告辞了兄台。”

    薛齐光将人拦下,郑重道:“那你告诉我尊姓大名,得空我去寻你,你教我射箭如何,放心,绝不会亏待于你。”

    “本……公子没空。” 说着,就朝着前面的马车去了。

    薛齐光不甘心,想要拿自己的身份压一压对方,于是又寻着那道身影追了回去,这一看不要紧,竟然见到前些日子喜欢的姑娘正和这位射箭公子在一起,两人手拉着手,十分的亲密。

    原来,她已经心有所属了,看到这一幕,心里竟然也释然了,可转头又觉得沈云簌的眼光不行,此人虽然生的眉目清秀,可怎么看都少了些男子气概。

    注意到不远处的薛齐光,沈云簌问:“薛家小世子怎么跟来了呀。”

    “你先上马车,我去应付一下。”秦悠低声道。

    薛齐光这次亮出了身份,再次问秦悠身份,一副不告知就不罢休的样子,无奈,她只好报了兄长的名讳,并说是自己是秦家二公子。

    薛齐光实在想不通,除了一张脸比他好看一点之外,家世,地位,哪里比的过他。

    自从上次被魏临教训后,他就慢慢打消了想法,后来也慢慢琢磨出来,魏临也一定是对这个表妹有意。

    不过可惜,还不是被别人的抢了去,不过瞧着两人行色匆匆,想来也是私定终身,不愿意被人撞见。

    不知魏临是否知道这个件事,若是知道,是不是要气炸了,想到那日他以公谋私,薛齐光就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心里萌生了一个报复的想法,让底下人拿来纸笔,简略说了他的表妹今日与那昭澜学子如何相配的话,看了之后怎么也要气的他七窍生烟。

    书写完毕,薛齐光交代自己的随从六福:“把书信务必交到魏大人的手里。”

    今日无功而返,秦悠有些失落,沈云簌安慰她,觉得还是和兄嫂好好商议一下,由着自己折腾,弄不好再得不偿失。

    “等爹爹回来,我去琉璃巷,帮你问一问。”

    秦悠点了点头:“今日让你跟着跑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吧,阿簌,真的谢谢你不嫌弃我。”

    “说的什么话,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你是我来京都的第一个小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翌日,天气甚好,在阳光的照射下雪化的很快,房顶上的雪融化后顺着房檐流下来,滴滴答答的像是下雨一样。

    沈云簌收到了宜州送来的一小箱子账册,也是母亲生前留下的产业,每到年底,都会交一次账。

    今日无事,正拿来算一算。

    忽然,房门被推开门,春罗和秋蕊一前一后跑到房内:“姑娘,不好了,老爷在乌和镇受了伤,听说被抬了回来。”

    沈云簌心里咯噔一下,扔了手中的账册,问到底怎么回事。

    春罗也是听管事的说,好像是和当地的镇民起了冲突导致。

    沈云簌忙唤妙圆去让人备马车,她得赶紧回琉璃巷,让秋蕊收拾两件衣物,若是父亲需要人照顾,那她就得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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