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良辰美景◎
话落, 所有人都愣住了,也包括身边的衙役,这等话捕风捉影的话竟然敢当着魏临的面说出口。
只觉得这刘姑娘怕是要遭罪了, 众人把目光都放在魏临的身上, 沈云簌和妙圆也探出了脑袋往县衙门口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魏临的声音冰凉。
见魏临冷若冰霜的目光直视过来, 刘丹月自觉猜测是对的, 她一定是说中了,否则, 魏临怎么忽然就黑脸了呢, 试问那个男子可以接受自己的妻子不清不白。
因这些日子关注魏临, 连带县衙里的事也都知晓一些, 只听说县令夫人来的当日被山匪头子掳了去, 既然把人掳走,那最好的报复方式就不言而喻了。
刘丹月耐着性子,继续表明心意:“大人,您别别开心呀, 若不嫌弃……我愿意做您的……”
“诽谤他人,造谣生事者, 杖三十。”魏临对一旁的衙役说道。
刘丹月愕然,她一定是听错了。
“是,大人。”那两个衙役拉起李丹月就要把人带走。
刘丹月身边的丫鬟也慌了,一个跪下来求人,一个和衙役抢人。
因知道刘丹月仰慕魏临,沈云簌前两日托人打听她的事, 得知刘员外财大气粗, 在青川县十分有名望, 若魏临打了她的女儿, 这梁子就结下了,若刘家人是宵小之人,暗中给魏临使绊子,就得不偿失了。
在刘丹月被县衙就要带走时,沈云簌从墙角走出来。
“夫君……”
魏临回身,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想必县衙里的事多,这等小事就交给我。”说着,就拉着花容失色的刘丹月离开。
魏临紧追着说道:“此女狡猾诡诈,夫人莫要与这等人纠缠。”
沈云簌没理会魏临,扯着刘丹月的衣袖离开衙门口。
妙圆实在不解,这等觊觎别人夫君的人,就该狠狠的惩治一下,要她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而自家夫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沈云簌放了手,对刘丹月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走吧,前面茶楼里说话。”
刘丹月脑子里还不断回想魏临的话,他竟然不顾惜自己的一番情意,还要惩罚她,若他的夫人不及时出现,他真的会让衙役打她板子吗?她不信,一定只是吓唬她一下。
再看面前的沈云簌,明眸皓齿,似玉生香,瓷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难怪魏临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原来娶的夫人,竟然这般明媚动人。
她一时有些气馁,可还是跟着沈云簌去了茶楼里,她虽然不及沈云簌的美貌,但她有家财万贯。
方桌前落座,沈云簌也仔细打量了刘丹月一眼,的确是有几分姿色,像这等在青川县有钱有脸的人家的女儿,定然是被宠坏了的,看见别人的东西好,为了得到就什么都不顾虑。
沈云簌正想着怎么跟她谈一谈,让她赶紧死了这条心。
哪知道对面的刘丹月已经开始进攻,她一脸委屈的道:“夫人,既然这件事您知道了,那我就不瞒您了,我对县令大人一见倾心,我不是要和夫人争夺什么,只像做个妾室,陪着大人就好,今日说的话也是无心的,还望夫人不要怪罪,娶了我,大人定会在青川县混的风生水起,届时我的嫁妆送给夫人一半……您看……”
身后的妙圆忍不了,刘丹月的话还未说完,就来到她面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要脸不,恶心不?谁稀罕你的嫁妆,刘员外教养出来这等货色,厚着脸皮给人做妾室,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吗?你父亲没教你吗?”
刘丹月没想到一个丫鬟也敢跟自己这般说话,肺都要气炸了。
“你一个低贱的丫鬟……哪里有资格这般跟我说话!”
沈云簌拍了拍桌子,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我的眼里可不揉沙子,想做妾室,门都没有,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提醒你,离我的夫君远一些,否则,下次打你板子,再把你关进大牢内,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人怎么会舍得打我呢?他只是吓唬一下,夫人怕是不知道吧,上次,和县令大人宴饮的时候,他可是待人很温和的。”刘丹月笑着说。
这话若搁以前,沈云簌还真会信,可如今经历这么多,魏临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
“我们家夫君最不喜欢赴宴这等琐碎的事情,他喜欢查案,审问犯人,必要时也会也行逼供。”
“姐姐真会吓唬人。”刘丹月不以为然。
一直沉默的秋蕊受不了,她一向脾气最好,却也被她这身姐姐喊的只恶心:“谁是你姐姐,我们家夫人尊贵无比,你这等粗俗的女主可不配这么叫她。”
“我粗俗?”
妙圆补充道:“你以为呢,在青川县可能会有人把你当回事,离开这里你啥都不是。”
沈云簌本想给她分析利弊,要她及时收手,免得大家都难看,可发展的方向似乎不对。
两个丫鬟一个比一个气愤,而刘丹月方才娇滴滴的模样,这会嘴都气歪了。
在看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没一个维护她的,只低着头,似乎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似的。
“你们两个低着头干嘛?我们又没做错事。”
她的丫鬟想来都是挨训额份,唯恐说错了话,见对方阵势厉害,劝慰道:“姑娘,咱还是走吧。”
“夫人,你怕是对青川县不了解,这里可还没人敢惹我们刘家。”
见她始终执迷不悟,沈云簌也不远讲太多,只警告道:“离我的夫君远一些,若不然,有你吃亏的份。”
刘丹月索性也不装了:“从小到大,我刘丹月还没吃过亏,小心我让你身败名裂。”
“我的名再怎么裂,夫君都会在意我,提醒你一句,多给自己积点德,多行不义必自毙。”
“若我偏不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下次可就不是警告你这简单了。”沈云簌起身,带着秋蕊妙圆离开。
徒留刘丹月气的直跺脚,她起身要走,一不小心踩到湿滑的地板,整个人仰躺了下来,丫鬟即便反应迅速,也未能阻止,而她的手,恰巧放到沈云簌摔的茶碗上,茶碗碎成了几块,把她的手指给割破了。
本是想借着这个欢喜的日子,和魏临增进一下关系,却没想被夫妻两个这般对待。
刘丹月哭诉道:“我只不过想和爱慕的人在一起,怎么就不行呢。”
没等来丫鬟回话,却等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知道上次打我们家大人的主意的女子在哪里吗?”
刘丹月抬眼,即刻擦干眼泪,忍着身上痛,起身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告诉你,上次欺负我家夫人,想打我家大人主意的人还在流放呢,希望刘姑娘好自为之,不要自己给自己挖坑。”
“哼……”
“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装模作样的想要做妾,妾室只是你的借口,你想要的是正室,可惜,你没机会,因为大人有家规,男子不得纳妾,你早些死了这条心吧。”
在青川,还没人敢欺负到她的头上,一个丫鬟就如此猖狂,感觉这新上任的县令身份似乎不简单,可她又问不出什么。
瞧着丫鬟远去的背影,刘丹月咬牙切齿道:“千万别落到我手上。”
这边魏临派道茶楼里的人就来了,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边,听到沈云簌为了他,和刘丹月发火,心里竟然莫名有些高兴。
“大人,这刘姑娘怎么办呀?”长易道。
魏临想了想,长次下去不是办法,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离开青川县,为了避免她再生事端,只能主动出击了。
小声跟长易说:“告诉葛县丞,要他想办法把刘丹月赶紧嫁出去,若此事能成,就让他官复原职。”
今日八月十五,本该休沐,可自他上任一来,县衙里的事越来越多。
以前有冤不敢告状的人,听说县令大人会为主持公道,一个个都的来了,以至于八月十五,大伙都还在县衙里呆着。
长易从外面回来时,带回来沈云簌准备的糕点,给县衙里的每个人都送了一份,最后还不忘补充:“这是夫人自己掏银子买的,夫人体恤大伙辛苦,跟着咱们大人中秋佳节也不让休沐。”
这话说的众人心里暖暖的,以前的县令夫人,都是趾高气扬的,经常被数落,动不动就差几个衙役替她做工。
如今简直来了一位仙女般的人,这苦差事也不觉得苦了。
“咱们大人真有福气,找了这么个好看的人。”、
“也不知道大人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魏临出了房门,就听到底下人都在夸沈云簌如何好,大多是是她美的不可方物。
可这话从别的男子嘴里听到,心里不太舒服,他的人,只能她看,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叫一众人都回去。
魏临也早早的来到后院居所,询问妙圆后,方知沈云簌在书房里。
进入房门后,见沈云簌伏在案子上写着什么,就连他走近,都未发觉。
魏临伸出手,把沈云簌手里的狼毫夺过,又将她的椅子挪动了方向,让她对着自己:“今日,为何阻止为夫教训刘家姑娘。”
沈云簌直接坦白道:“你再教训她,那她就真的记住你了,不想看到她和你呆在一起,还有她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魏临没有说话,只是挑起了沈云簌的下巴,就要凑上去,临门一脚的距离,被沈云簌躲开了。
“怎么了?”魏临伏在沈云簌耳边问。
“ 没心情。”
魏临没再继续,以为沈云簌因今日之事,心里不舒服,无意中,瞥见了她正在写的家书。
瞟了一眼后,大概清楚了,今日中秋佳节,沈云簌应该是想家了。
今日,青川县的街市上十分热闹,妙圆想去街上转一转,却也不敢明说。
得了空,沈云簌给了妙圆一些碎银子,要她和秋蕊长易一起去街上玩。
“夫人为何不去?”妙圆问。
沈云簌道:“夫君说,晚间有要事相商,要我不要乱跑。”
“哦。”妙圆拿着银子出了门。
月满清辉,沈云簌来到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天空。
也不知父亲最近过的如何,她之前写了一封信过去,想想也该回信了。
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却无比思念嫁人,过了秋,天气就越来越凉,她还想给父亲做一副护膝。
沈云簌叹息之时,被人在背后环住了腰。
只凭着熟悉的味道,也能断定身后的人是谁,语气带着些许的埋怨:“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
“怎么?想我了?”
沈云簌转过身,正要诉说心情时,却发现魏临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这是……”
“上次为了查案,把最近的信件都扣留到衙门里,一时忙,也忘了,这是岳父大人的信。”
沈云簌迫不急的回了房里,来打烛台前,把信件拆开看。
信上说,最近过的很好,要她勿要挂念,也仔细自己身体,沈云簌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把信件夹在一本书里。
回身时,却见魏临褪去外袍,靠在榻上,正色道:“信也看了,咱们是不是该聊一聊正事了。”
今日上午在衙门口的事,不怎么愉快,想必魏临是因此事。
“好。”沈云簌答应道。
魏临勾了勾手指:“那你离我这么远作甚?过来。”
“哦。”沈云簌来到魏临身边坐下,准备听魏临讲所谓的正事,却见他的大手在她的腰部游离,眼里的笑意加重了几分,凑过来到:“今日中秋佳节,为夫希望你开心一些,莫要因为一些闲杂人等扰乱心神,你要记住,夫君的心永远在你身上,今日花好月圆之日,莫要辜负了良辰美景。”
“阿簌明白。”
“你当真明白?”魏临眉头问问皱起。
“嗯,刘姑娘的事,其实我没放在心上的,我一直都是信你的。”
魏临叹息,方才的话已经十分明显了,却见沈云簌把玩着一把团扇,难道一把扇子比他还就好玩。
作者有话说:
重新修了一遍,真的是错字连篇,我想拿一块豆腐拍死我自己。
第82章 第82章
◎是你主动的◎
魏临握着沈云簌的腰肢的手加重了力道, 只见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未说什么,眼睛望着窗子。
窗子外正好可以看见一轮圆月。
“今日的月亮又大又圆, 真好看。”
“是挺好看。”魏临注视着沈云簌说道。
窗外的一轮清辉透过窗子洒在沈云簌的脸上, 她侧脸的伦廓清晰可见, 眼睫微微上翘, 就连她眨眼睛的时候,心也不由的跟着牵动。
魏临静静的看着她, 这样安安静静的呆着, 也不错。
意识到魏临的目光, 沈云簌转过脸:“夫君, 你也想家吗?”
魏临没有犹豫的回道:“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沈云簌唇角弯了弯, 把手里的折扇放下,主动抱了魏临一下,可这一下却被魏临牢牢禁锢,不能动弹了。
虽然说这里远离京都, 见不到亲人友人,但也有一种远离喧嚣的宁静。
其实这样, 也挺好。
沈云簌趴在魏临胸口上,小声跟他说:“夫君,你有时候真的挺凶的,搞的我都怕怕的,但有时候又觉得你好的不得了,你以后能不能多笑笑呢, 不要总是板这一张脸, 跟别人欠你银子不还似的。”
“对别人为夫还真的笑不出来, 但对你可以。”
“那你后悔带我来吗?”沈云簌抬眼问。
“若把你放在京都, 这会应该挺后悔的吧。”
“那日我被山匪带走后,你害怕了吗?”
“当然怕了。”其实再找到沈云簌之前,他的心慌乱的很。
今日沈云簌的问题还挺多,魏临把手放在她的面颊上,指腹轻轻揉捏。
沈云簌软乎乎,只这样抱着,就觉得舒服又惬意。
“若真的被欺辱,你还会要我吗?”
魏临没有回话,沈云簌觉得不对劲,抬眼看了魏临一眼,只觉的充满寒气眼神中带着一些惆怅,似乎还有些杀气。
她只是随便一问,也是今日听到刘丹月的话,忽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想都没想就问出口,只是问过魏临后她就后悔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嘛,于是岔开话题:“夫君,你今日吃月饼了吗?”
魏临被沈云簌突如其来的话搞的心烦意乱,若真如此,那他铁定将那人千刀万剐,放入油锅里炸也不会解恨。
可若说还会要沈云簌吗?这本就无需多虑,无论怎么样他都会要她,自从成了婚,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她已经成了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可他不能说,总觉得回了她的话很不吉利似的。
“我以后会再小心一些,不会让你有任何事。”魏临声音低哑。
他一只手与沈云簌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揽着她的细腰。
沈云簌没再敢触魏临的眉头:“对不起,我没想给你出难题。”
魏临没说话,只是忽然从榻上翻身,将人禁锢在身下。
烛台下,魏临的面容清晰可见。
他的呼吸也不似方才顺畅,看她的眼神如一头饿狼,沈云簌有些不敢正视魏临,别过眼去。
“看着我。”魏临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已经说过对不起,你还要怎样?”
“当然是要你了。”
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云簌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樱桃小口更加诱人。
魏临挑起她的下巴,一点点的凑近,快要挨到的时候,他停下了。
沈云簌眨了眨眼睛,不知魏临何意,但她已经成功被勾到了,不知从何时起,她渐渐喜欢与魏临耳鬓厮磨。
“夫君……”
距离太近,看不到魏临的眼睛,僵持片刻,主动勾上魏临的脖子。
从轻柔到热烈,沈云簌犹如被带到满是香甜味道的花丛里。
脑袋里涌出许多奇奇怪怪又绚丽的画面,如蝴蝶振翅在阳光下,又如风吹在开满桃花的地方肆虐狂妄的吹,原来两情相悦的纠缠这般美好。
她感觉自己是一片雪,坠落到一棵树的枝丫上,摇摇晃晃,荡荡悠悠,最后落入了某人温热的掌心,被他紧握后又一点点的融化掉。
夜半之时,房间里的烛火熄灭。
“阿簌,你生我气了?”魏临凑近了问。
沈云簌不想跟魏临说话,她求他的时候,一点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沈云簌想把被子拽过来,蒙上脸,以此来表达自己不满,奈何手指都是软的。
只是没想到魏临说了句恬不知耻的话:“是你主动的,勿要怪我。”
“你不要脸……”沈云簌发现,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魏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但他怕接下来的几日回来的会很迟,不想在沈云簌睡的正好的时候把她弄醒。
“以后我会收敛自己。”
翌日,沈云簌坐在妆奁前梳妆的时候,从铜镜里瞧见自己的脸。
不由的愣了一下,镜中的人神采奕奕,就如成婚时,被绞过面似的。
她这般气色,该不会是因为魏临吧,想到这里,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妙圆见状,好奇的问道:“夫人,什么事这么高兴,跟奴婢说说呗。”
沈云簌清了清嗓子:“没事,只是觉得你梳头的技巧有长进了。”
“您嗓子怎么哑了?”
“应该是吹了凉风后的缘故”她胡乱说了理由。
妙圆深信不疑,继续拿着一枚簪子比划。
秋日见凉。
沈云簌准备给后院的所有人做些衣物,做自己衣物她选了普通的料子。
青川县大部分的百姓都是粗布麻衣,穿上等料子的人数量极少,太过花哨,反而对魏临的影响不太好。
毕竟县令每月的俸禄有数,魏临又一直强调要隐藏身份,吃穿用度上,要收敛一下。
用膳时,魏临倒也不嫌弃清粥小菜,反而饭量越发多了。
这两日在青川县闲逛,沈云簌发现街上许多卖瓷器的人,且这里人做瓷器的技艺十分娴熟,只是在花色的和种类上较少,沈云簌有个想法,想把瓷器运往京都,放在货铺里卖。
她向魏临说的时候,魏临也有自己一套提高青川县百姓发展的计谋。
“我已经考量过了这里,瓷器只是其一,这山上有许多的楮树,可以让百姓采集树皮造纸,造出的纸张拿来买,另外这山上又制作染料的朱砂,若发展起来,定然能比乐山县还要富足。”
沈云簌只知道魏临善于查案办案,原来也会替百姓分忧。
这时,门外立着一个儒雅斯文的男子。
沈云簌在来青川的路上见过他和魏临接触,也在当日抓获王尽的时候见过。
只是现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个商人,还是魏临的手下。
魏临还未跟沈云簌正式介绍过温言,今日也打算告知温言的身份:“夫人,这位是温言先生,我最得力的手下。”
温言行礼道:“见过夫人。”
“先生好。”沈云簌客气回礼,接着就离开了房间。
沈云簌明白,他只要出现,必定是有事情要跟魏临汇报。
待到四下无人,温言从身上掏出一卷书信。
“大人,恒王果然一直在暗中帮助李斯年迈的父母,这些是至今收集到李斯和恒王勾结的证据,李斯在狱中自杀,想必也是为了替恒王遮掩又或者被恒王威胁。”
当初李斯坦白了一切后却自杀了,案子虽然了结,但他始终觉得有蹊跷。
这背后之人若不揪出来,势必影响大燕的国运。
而永徽帝一直默许他暗中继续查案。
只是这证据,一时半会,还无法呈给永徽帝。
魏临看了信件,这只是最早的一部分,只是越往下看,魏临越发的气愤。
恒王一边在陵州培养自己的势力,一边暗中派人搅合朝堂之事。
“大人,这恒王就是庐城之战失利的的主谋,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清扫对自己不利的人,此人若不除,后患无穷呀。”
魏临当然知道,甚至想一刀解决了他,为曾经和他出生入死的士兵报仇。
理智回来些后,他又明白,只恒王除掉,并不能根除大燕的祸患,他已经各种安插自己的眼线,也把自己的儿子培养能征善战之人。
若猜的没错,他真正想要的是皇位。
魏临一直都呆在书房里,沈云簌起初没在意,直到夜半时,长易让妙圆来告之,说魏临情绪似乎不对。
沈云簌从床上起身,穿了衣物出了房门,只是书房里的灯已经熄了,怎么可能有人。
妙圆道:“堂哥说,世子就在书房里呢。”
沈云簌接过妙圆手里的灯笼,一个人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沈云簌悄悄的推开门,慢慢的走进了进去。
借着灯笼的亮光,往长案旁看去,这里并没有魏临的身影。
沈云簌想把烛台点亮,刚走到烛台前,听到身后有人问她:“你来做什么。”
她看不见魏临,在黑夜里摸索寻找烛台,本就是提着心的,在声音忽然响起时,因紧张她手里的灯笼掉在地上,片刻后也随之熄灭。
“夫君,你吓死我了。”沈云簌发现,魏临似乎在书房的角落里。
沈云簌摸索着走过来,魏临没有说话,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脸,但她感觉得到,应该是遇到了让他难以是释怀的事。
她小声说:“夫君,你怎么了?别吓我。”
魏临第一次发觉自己无能,他对庐城失守士兵惨死的愧疚,慢慢转变成对恒王的恨。
若是他还在京都,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沈云簌未询问魏临原由,她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坎,也是魏临过不去的。
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她看到魏临面色消沉,目光寒凉。
但也不敢追问,她想安慰他,可不知该说些什么,担心自己的话让他更加难过,当真是令人无奈。
从最初悄无声息的流泪,到小声的抽泣,但魏临始终不为所动,一直呆坐在角落里椅子上,这样的反应,让她无所适从。
沈云簌蹲在魏临旁边,急的哭出了声:“夫君……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害怕。”
第83章 第83章
◎天意◎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海被过往痛苦狼狈的记忆侵入。
整个人麻布又痛苦。
为了守住城门, 无数将士奋勇抵挡。
因他始终坚信,援军很快会到,这也是他做出最愚蠢的决定, 而他最得力的手下, 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本就打算做好了和众将士共生共死, 但偏偏他活了下来。
醒来后的日子里, 过的犹如行尸走肉,当得知是边关出了奸细, 才让援军和粮草推迟了三天到达, 很长一段时日, 支撑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要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用他的命祭奠死去的冤魂。
他不能接受自己人的背叛,不能接受训练有素的几千精兵死于自己人之手。
魏临一度怀疑,自己舍生忘死的征战沙场为了什么,可做了官后, 明白了许多,无论是官场还是整个大燕, 免不了有敌对之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以前他是为了忠心,而现在,则是为了维护了百年的太平。
今日温言带来的,不只是那些私通的信件,还有自己心腹留下的一把金刀, 这些不知因何到了别人的囊中, 辗转又被温言寻到。
这把刀本是他送出去的, 如今再看见, 他只觉的整个人如失去魂魄一般,直到沈云簌闯入书房,才让他稍稍恢复了些神志。
“阿簌,莫哭。”魏临抬了抬手。
沈云簌仰脸道:“夫君,阿簌不想看见你难过。”
魏临低头,手指抚摸着沈云簌的面颊,声音略显疲惫:“没事,只是想自己呆一会。”
“那我能在旁边陪着你吗?我不说话,保证不会叨扰到你。”沈云簌祈求道。
魏临默了一会,把沈云簌拉起来,直接抱在怀里。
她的确安安静静,一句话都不曾讲。
拥着她,冰冻寒凉的心渐渐有了暖意,消沉的情绪也一点点的消散。
翌日醒来,沈云簌发现自己在卧房的床上,而魏临也不知所踪。
沈云簌起身后,唤来了妙圆。
“夫人,醒了。”妙圆端着洗漱的物品过来。
“夫君去那里了?”
“早早的去了衙门。”妙圆将面盆搁置在架子上,扭身把沈云簌要穿的衣物从衣桁上取下来。
“那他情绪如何?”
“嗯……除了眼睛泛红之外,和往常好像没有什么区别,还特地盯着奴婢,不要吵到你,要你多睡会呢。”
沈云簌稍稍放宽了心,昨日被魏临抱了许久,想等他愿意和自己说话时,再好好的安抚他,可后来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也不知魏临是在哪里留的夜,又小声道:“今早是从这个房间里出来的吗?”
妙圆点头:“当然了,您这都不知道吗?”
“嗯……快些帮我梳妆。”沈云簌来到铜镜前坐下。
每日早上,秋蕊都会做几样糕点,沈云簌准备借着送吃食的名义去看看魏临。
昨日他晦暗的样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等她回到衙门时,魏临正已经上了马,随行的还有衙门里的官差,她现在不好过去。
长易迎过来说:“夫人,大人要去城外一趟,去查看坍塌的河道修理的如何。”
沈云簌把糕点递给长易:“路上吃。”
不远处魏临冲着沈云簌笑了笑,和无平日没什么区别,她本准备了许多安慰人的话,看来不用多此一举了。
而那些官差也是惊讶极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见魏临笑。
沈云簌冲着魏临摆了摆手,带妙圆离开了,今日无事,准备上街上采买一些物品,她让妙圆回后院,叫上秋蕊一起上了街。
到了主街道,发现前面的路口堵住,马车过不去。
只是不明白,这不年不节的,街口怎么忽然这么多人,于是让妙圆过去打听,她和秋蕊在一旁的茶摊上坐下来等。
大约两刻钟,妙圆才过来,饮了一大口茶水,才说道:“刘家姑娘今日抛绣球选夫婿呢,要选一个才貌双全的人做上门婿。”
前些日子为了嫁给魏临还要死要活的,今日却弄了这么大的动静,挺让人匪夷所思的:“真的?”
“夫人有所不知,我听一婆子说,这刘员外前些日子算命,说刘家要遇到一场空前绝后的劫难,若想平安度过,破解之法就是赶紧把女儿嫁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抛绣球选婿。”
“是吗?”沈云簌顿时来了兴致。
“嗯,刘家姑娘本不愿意,耐不住刘员外以死明志,又因为抛绣球的时候,可以选个顺眼的,想必这刘家姑娘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那她现在抛了吗?”
“还没,人还未出来呢。”
沈云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热闹事,这抛绣球选夫婿的事情,她只在画本里瞧过,大燕历经百年,抛绣球选夫婿的也屈指可数。
妙圆又道:“夫人,我已经在对面茶楼里给您选个靠窗的位置,咱们移步看看热闹。”
沈云簌当即同意了。
抛绣球的地方在青川县最大的酒楼前,刘员外还特地搭建了个台子。
终于,刘丹月出现了,只见她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白眼翻的比天都高。
此时刘丹月不情不愿的看着底下一众人,没一个他瞧上的,见了大海的波澜,怎么会停留在河沟边岁月静好。
可她深知魏临瞧不上自己,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刘员外在一旁鼓舞,说这底下人大部分都是青川县的青年才俊,那些歪瓜裂枣,模样丑陋的,他早就让家丁给打发走了。
众人这般兴致高涨的来抢绣球,多半也因为刘员外家财万贯,青川县的许多富户都被龙潭寨的山匪光顾过,唯有刘员外没有损失多少,且他藏银子的本事也好,龙潭寨的山匪没几次扑了个空,愣是没找到。
刘丹月看了底下一众人,没一个瞧上的:“父亲,这都是些什么人,模样丑陋不堪,怎能与我相配,我不想嫁。”
“你不抛绣球,那我就替你抛,勿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惹事。”刘员外道。
无奈,拗不过老父亲,刘丹月只能仔细瞧着,终于在人群里,瞧见一模样俊朗的男子,此人长身玉立,站在众人之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刘丹月满心欢喜,没再犹豫,拿着绣球朝着男子抛去。
而这边茶楼窗子处的沈云簌也是惊讶极了,没想到温言也在其中,且被李丹月仔细端详了好久。
想来刘丹月十分中意了,温言模样俊朗,身上有些书卷气,举手投足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就在绣球掉到温言的身上时,被两个人忽然抢了去。
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另一个是身宽体胖且满脸络腮胡子的屠夫。
因两人拿着绣球毫不相让,绣球直接被扯成了两半。
而台子上的刘丹月也气的瘫软在地:“父亲,我要的是那个人。”
她指着温言的方向,再仔细瞧,人却已经不见了:若不是他出现,她怎么会轻易抛下:“此事不不作数。”
抢到绣球的一个是以狩猎为生的猎户,另一个是城南的屠夫。
刘员外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别说她女儿瞧不上,他自己也瞧不上。
只能求助一旁的葛县丞,是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忙前忙后的,可现在他笑容满面,连声恭喜什么意思?
刘员外道:“你出的馊主意,要我女儿寻的如意郎君,眼下你看看,这两个都什么货色?怎么配得上如花似玉的女儿。”
葛县丞道:“一女不能嫁二夫,从他俩之中选一个就行了,这么多人瞧着你,你难道想要耍赖不成?”
“你先耍赖,这背后,到底有没有你的手笔?”
“胡说,本官做事光明磊落,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你出主意的,莫要血口喷人,诬陷本官。”
接着,台子上就有了滑稽的一幕,葛县丞和刘员外吵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沈云簌想明白了,那温言一定是故意出现的,眨眼的功夫又离开了,目的就是想引着刘丹月抛下绣球。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魏临的手笔,可又觉得不像,魏临虽然严苛,但也算行事端正,不会故意耽搁人家姑娘一辈子吧。
午后,猎户和屠夫敲起了鸣冤鼓,魏临回来后,当即就审问了此案。
晌午在场的一众人都过来了,也包括刘丹月,两方都不肯退让,刘丹月哭诉着不想嫁,说她看上的人故意跑了。
看女儿委屈的哭,刘员外也松了口,要补偿猎户和屠夫一些银子了事。
谁知那位屠夫竟然狮子大开口,竟然想要分走刘家一座宅子。
此等行径,令人不耻。
魏临也劝解,不如在两人之中选一个,既然选上门婿,没必要看人家世,只要她选一个,赔银子的事就作罢。
经过魏临审案一事,刘丹月也是看明白了,魏临瞧不上她,也瞧不上她们家的万贯家财。
这屠户长相虽然不济,但贵在身材好,与这屠夫站在一起,竟然显得眉清目秀。
这宅子是刘员外精心打造,赔宅子这等事,等于要了父亲的命,她决定不打官司了。
刘丹月半推半就中,选了猎户,因照顾她的贴身婆子悄声说,这或许就是天意,那猎户长得也不难看,身材还好,定然有一身的力气,等她成了婚,就知道嫁给这等人的好处。
将信将疑中,刘丹月看了猎户一眼,此人当即也看过来,一时间,有些天雷勾地火的感觉。
回去后,沈云簌方得知,算命抛绣球都是葛县丞的主意,至于温言为何出现,魏临也不得而知。
魏临只是把刘丹月婚嫁之事交给葛县丞处理,莫要让刘丹月来搅扰他们夫妻,虽然事情曲折滑稽,但也算完成了一件事,所以让葛县丞重新回到衙门做事。
如此看来,刘丹月不是只钟情于魏临,而是钟情于美男。
九月初时,京都城下了一场雨,天气瞬间寒凉了不少。
曹贵妃领着几个宫女穿过长廊、花坛,来到仁政殿,要见永徽帝。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查,终于知道谢琰和魏临被人故意陷害,目的就是不想要魏临做谢琰的少傅,免得他们联手。
她推断此事跟太子有关系,作为谢琰的母妃,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冤枉。
而仁政殿这边,太子与一众老臣正在商议正事。
曹贵妃跟着杨公公来到幕帘后等待。
隔着厚重的帘子,可听见他们议事的内容。
谢岐开始议政,也参与了朝堂内的一些要事,永徽帝似乎对他的一些作为很满意。
长次下去,谢琰就更无出头之日了,她势必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夺一番霸业,哪怕豁出性命。
待到谢岐和一众人离开,曹贵妃走了出去,哭诉着谢琰那日是被冤枉的,是申国公先挑衅人,才激怒了谢琰,这老狐狸居心叵测,要求剥夺他的爵位,再把魏临请回来。
永徽帝忙着批阅奏折,等曹贵妃诉说完,才说道:“魏临会让他回来,但不会再让他做琰儿的少傅,当初我就不同意,是你求着过来,现在明白了吧,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着急,至于申国公,此人有功之臣,只是越来越糊涂,先莫要管他。”
末了,永徽帝道:“琰儿是可塑之才,好好教养便是。”
此话说完,曹贵妃喜笑颜开,说了一通要永徽帝仔细身体的话就离开了。
刚出仁政殿,就遇到了谢岐,他因一些政事又折返回来了,两人都暗自觉得冤家路窄,但又都客客气气。
“贵妃娘娘。”谢岐行礼。
“本宫听说,太子殿下近日没少替殿下分忧,你那顽劣的弟弟只知道舞枪弄棍,回头你可好好好教教他。”
“皇弟未来定然是一代将才,无需调教。”
将才?她要的是帝王之才,曹贵妃笑道:“他哪里有本事能成为将才,上次就着了申国公的道,害的没了少傅管教,又被陛下嫌弃。”
谢岐面色一顿,但看曹贵妃看着自己,很快又恢复如常:“是吗?难道不是皇弟顽劣,故意欺辱申国公?”
曹贵妃被谢岐的话气笑了:“别人看不出,本宫还是看的出来呢,定然是这申国公故意使绊子,倚老卖老,不要脸面的撒泼打滚,借着机会加害我儿。”
第84章 第84章
◎母凭子贵吗◎
谢岐道:“贵妃娘娘, 知道你护子心切,但申国公是有功之臣,曾也征战沙场, 护佑大燕, 您万不可再说出恶劣的言语, 伤害老臣的心。”
曹高贵眉眼流转, 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太子殿下的话本宫自然明白,但方式也要讲究礼法,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是申国公故意激怒我儿, 本宫真是想不明白, 一代忠臣良将, 怎么做些糊涂事,太子殿下也莫要跟这等人走的太近,免得某引火烧身,就得不偿失了。”
话落, 曹贵妃就离开了。
谢岐转身看着曹贵妃的身影,除了被她的话搅扰的心情不佳之外, 还有些感慨,这曹贵妃作为母亲,可比他的母后做的好,事事都为谢琰考虑。
谢岐之所以折返回来,是有事想与永徽帝单独商议。
如今因与狄国征战,导致国库空虚, 在仁政殿里与其他大臣商议, 决定在税收上多下功夫。
淮南一代的盐税还未收缴, 去年巡盐御史因中饱私囊, 被魏临查了出来,永徽帝大怒,直接斩首。
而今年,在选用巡盐之人上,永徽帝一直都很犹豫。
势必要找个刚正不阿、廉洁奉公之人。
可眼下朝廷里有能力之人个个都身兼数职,一时还有些一筹莫展。
谢岐见了永徽帝,愿意替永徽分忧,暂时代理巡盐御史一职,除此之外,也好好巡查当地的官员,有无真的效忠朝廷,为百姓分忧。
谢岐毛遂自荐后,永徽帝道:“巡盐御史,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你可想好了?”
“儿臣已经深思熟虑很久,这御史之职的确件是一个容易让人犯错的职务,不如自家的事自家人做。”
自家的事自家人做?永徽帝思量了许久,觉得此次是个锻炼的机会,但他最要紧的还是太子的安全。
“若想去也行,不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免惹来灾祸。”
谢岐明白,出宫的机会不多,最主要的是昨夜恒王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和拍着胸脯的担保。
淮南之地的官员与恒王有些交集,他只需走个过场,把收上来的盐税带到京都就成。
此次除了为永徽帝分忧,也是展现自己能力的时候。
他参与的政务不多,但竭尽全力的要把每一件事做好,也遏制一些妄想伺机而动的人。
九月中旬。
青川县连日来一直都在下雨。
沈云簌窝在房里三日,因下雨一直都未出门。
眼看暮色四合,魏临还未回来,膳房里的菜都热一次又一次。
搁往常早就该回来了,沈云簌等的着急,让人去衙门询问,得知魏临去了城外修离河道未回。
这几日因连着下雨,河道里的水渐涨,沈云簌有些坐立不安,举着油纸伞亲自来衙门里询问。
葛县丞也不曾得知那边的情况,叫沈云簌回去等。
当沈云簌准备回去的时候,瞧见一对人马过来,即便隔得很远,也能瞧见最前方的人是魏临。
魏临浑身已经湿透,还有那些官差,一个个像是从泥里滚过一样,沈云簌不由的多瞧了两眼,而这些官差见了沈云簌,也礼貌问安。
魏临起初不觉得奇怪,见他们顶着一身污泥,与沈云簌搭话,一个个笑嘻嘻的模样,顿时心里很不爽快,让他们修理河道之时,可不是这幅精神抖擞的样子。
他忙把这些人遣散,拉着沈云簌去了后院。
回到后院,魏临先沐浴更衣,又回到书房里画起了图纸,沈云簌只好把晚膳送到书房里,一边把菜肴从食盒里摆出来,一边道:“你这县令做的挺上心。”
魏临把笔放下:“你的夫君不管担任什么官职,都会用心做好每一件事,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
“是吗?那作为夫君,你可称职?”
魏临起身,来到桌子旁坐下:“这话需得你来说,你说夫君做的可好?”
沈云簌没说话,直接走了,若她说好,不得美死他。
届时,雨停了,外面的空气凉的很,在房里呆久了,闷得慌,沈云簌在长廊下的小杌子上坐下。
秋蕊把煎好的药递过来,并说道:“姑娘,这药也吃了一段时日了,要不明日咱们寻个郎中,再给您瞧瞧身子如何。”
沈云簌摇头:“我吃的好,睡的好,自己能感觉得到身体好了不少,才不要看郎中。”
“那行吧,奴婢也想多一句嘴,正所谓母凭子贵,您还是上心一些的好。”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未来的事谁有能料得到呢,若我此生无子,做什么都是徒劳,还不如把这些烦心抛之脑后,开心一天算一天。”
“奴婢明白,但也要养好身子,努力一下。”
“怎么努力?我每日里都按时饮下郎中开的药。”
秋蕊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妙圆忽然跳出来说道:“自然是多多行房了,这可是郎中提醒的,您忘了,世子每日里在外面奔波,别您身子好了,他又不行了,夫人还是上心写好。”
沈云簌被两人说道面红耳赤,打发她俩离开了。
长廊拐角处,魏临顿住了脚步,等到秋蕊和妙圆走后,他才走出来。
沈云簌首先看到一双黑色官靴,还未等她抬眼,魏临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柔声问:“外面挺凉的,怎么不去房间?”
“房间里太闷了,这三日我都未离过房,青川县除了你和身边的妙圆秋蕊,一个熟悉的热都没有,夫君,你能每日里早些回来吗?”
这个要求很过分,魏临不一定做的到,但她就是想听魏临说一句好。
可等了半晌,都未见他说话,沈云簌撇了撇嘴,正要起身走开,却被魏临一把拉住:“脚麻了,拉我一把。”
沈云簌两手拉着魏临的手臂,见他走路不稳当,又搀扶着他进了房间。
到了房才里发现,他就是装的。
魏临身材高大,害的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扶着他。
烛台下,魏临见人困在圈椅上,小声道:“夫人,你平日里可多走走,多看看,这里的富人很富,穷得很穷,青川县的一部分百姓日子很苦,为夫不要你能理解,能懂事,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
“我何时不理你了?”
“就方才,没回我的话就走了,我是真的害怕你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
沈云簌完全无意识,也觉得寻常不过了,但觉得被魏临在意的感觉可真好。
“夫君,你把我困在这椅子上干嘛?”
“我想亲你。”
这么直白的问出来,沈云簌有些不敢看魏临的眼,她刚低下头,又听魏临说道:“我们还是要多多努力,早些让你母凭子贵。”
原来,魏临都听到了,沈云簌只觉得羞死人了,直接捂住脸。
而某人已经开始行动,把沈云簌从圈椅上抱了起来。
近几日,长易被安排到后院,沈云簌可以随时出门,但要多带些人,每回出门长易都会跟着。
今日,街角处有些乱,原因是刘员外把收购的粮食和布匹压价的厉害。
一些百姓不乐意,找到他理论,他却把这些人都哄了出去。
刘员外气势汹汹的站在大街上道:“你以为我运送一些粮食容易吗?搞不好我也要赔银子的,还有这布匹,去年的还压在库房里呢,莫要理论嫌弃价钱低的,莫要来我这里做买卖。”
沈云簌叫长易去打探一番,价钱的确低的离谱。
很多百姓的粮食和布匹除了自给自足,大都是放在刘员外这里,他有几支商队,可销往很多地方。
昨日听魏临说,青川县的百姓很苦,她觉得时候做些什么。
于是叫长易把那些人叫过来,准备帮他们打通一条贩卖粮食和布匹的出路,把青川县的米粮和布匹运送出去,价钱还涨了不少。
众人见了沈云簌,半信半疑,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
见他们犹豫,长易补充道:“这是咱们的县令夫人,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衙门询问。”
听了这话,众人表示回家里运粮食,在沈云簌指定的衙门附近的空房子里交货。
而另一边的刘员外着急了,带着自己人高马大的未来姑爷来助威。
当着众位百姓的面:“老夫待你们如何,你们心里没点数吗?这些年,你们粮食和布匹,瓷器和茶叶,那个不是我叫商队给你们送出去的,我本就没赚你们的银子,而这个女子就是想要老夫倒台,别信她。”
沈云簌忙的没空搭理刘员外,任他怎么慷概激昂的说些大道理。
百姓也明白了,到手的银子才是最实际的。
见大家都不为所动,刘员外只能寻到衙门状告沈云簌。
魏临听闻了事情的经过,道:“你也是经商之人,一没偷,二没抢,三还解决了百姓的难题,本官今日还得好好犒劳我家夫人。”
刘员外一听,起身道:“你一个小小的县令,拿着朝廷几十石俸禄,在这里逞什么能。”
魏临道:“是,本官的俸禄的确做不了什么,可是本官的夫人有银子,事已至此也就不瞒你了,跟你透个底,本官夫人手里的银子能把今年的粮食、布匹、瓷器、茶叶,都收上来。”
刘员外惊的退后一步,难怪魏临不被金钱所诱惑,原来家里有个财神:“你们……故意跟我最对。”
“是你先跟本官作对的,别以为我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莫要再来拿此事与我理论,若不然,这牢门随时都为你敞开。”
“哼……”刘员外大袖一挥,气冲冲的离开了。
可到了第二日,他就沉不住气了,找到了沈云簌,说了一套如何赚取银子的办法。
沈云簌听了,连连摇头:“刘员外,若压榨百姓久了,必有反民,我若昨日就此不管,那些人毕竟告到衙门,夫君一心都在百姓的身上,他自然会查你,如此一来,别说赚不到银子,你自己的那些黑心钱也保不住了。”
“胡说八道,我哪里赚取了黑心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别再作了,小心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刘员外听了这感觉脊背阿凉,于是早早的离开,早年间,他是干过许多让人不耻的勾当,可不能被人拿到台面上。
两日后,刘员外撑不住了,顺从了沈云簌定的粮价,这夫妻两人,就是他们刘家的克星。
青川县经过一段时日的治理,逐渐好转起来,魏临给衙门定了规矩,另外也规范了当地商铺。
沈云簌也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与当地百姓的关系也逐渐好转。
这里虽然有刁民,但大部分的百姓善良淳朴。
十月底,魏临接到朝廷的消息,要他即刻动身,去淮南支援太子。
因当地出现了民反,要他先安抚,不成再镇压。
只是收个盐税,竟然闹到民反,魏临觉得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第85章 第85章
◎难舍难分◎
接到诏书的时候, 魏临心里竟然不知该如何抉择。
若他去,沈云簌该怎么办?看着在院子里正悠闲散漫煎茶的她,魏临心里一阵惆怅。
而这边的沈云簌注意到, 魏临站在书房门口, 半晌一动不动, 他侧对着她, 也看不清魏临的情绪,阳光透过树梢, 在他面前撒了一地的碎光, 勾勒出他巍然挺立的身形, 若他一直这般沉稳自重, 也是十分迷人的。
沈云簌看的入了迷, 直到妙圆过来,才将意识来回来:“夫人,您想什么呢,奴婢来了也不知道。”
“我在想夫君在想什么呢?站在哪里半晌没动了。”
“您过去问问不久知道了吗?”
“我才不要去问。”
这两日, 魏临得了空,想着法的折腾她, 从床上挪到了长案上,在书房里也不安分,若他一直都矜持有度,倒也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欢喜,可偏偏没人的时候,就是另一幅放荡不羁的嘴脸, 真不知该怎么说他。
隔了一会, 魏临走了过来, 妙圆识趣的离开了。
妙圆也察觉到魏临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往常看见沈云簌时,他都是笑的,而今日却板着一张脸。
魏临直接把诏书放到沈云簌面前,让她自己看。
沈云簌看过之后,明媚的笑颜立刻消失殆尽:“夫君,你是……要走吗?”
“嗯,今日就她们收拾一下,明日咱们就起程。”
咱们?意思是带她去,沈云簌确认道:“带我去吗?”
“不然呢,总不能把你丢在这里吧,若是京都,我也就放心了,可这里……还是留在为夫的身边比较好。”
她当初执意跟着魏临,是怕他心情不好,因丢失官位而心情郁闷,作为妻子,理应陪着他同甘共苦,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有要事要做,只她这辆马车慢腾腾的随行,那就把事情全耽搁了。
沈云簌想了一下道:“夫君放心去忙吧,我在青川县里等你。”
“你不跟我走?”魏临甚感意外。
“我去了什么也帮你做不了,反而让你畏手畏脚的,这次陛下要你去淮南一带查案,等事成之后,说不定就能把你调回京都,此事万不可出了差池,所以,我在这里等你的好。”
魏临轻轻叹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还以为沈云簌像上次一样不愿意离开他,原来是他自己想多了。
看魏临一直迟疑的样子,沈云簌又道:“你放心好了,这里没人敢拿我怎么样,若你真的不放心,我就去乐山寻长姐,你觉得怎样?”
魏临想了一会,答应了沈云簌的请求:“这样也好,那我把你送过去。”
“你时间紧迫,还是我自己去,而且我要帮青川县的百姓把粮食和布匹转卖出去,至少得十多日才能忙完。”
“这件事交给温言,三日他就能搞定,还是我送你。”
“那我就等上三日,你不要担心我。”
魏临没再说话,只是沉默了好久,沈云簌明白魏临的纠结,她拉住了魏临的手,悄声问:“你舍不得我是吗?”
见他不语,又厚着脸皮问:“对我难舍难分是吗?”
“觉得……夜里没人暖床了……是吗?”
魏临被沈云簌的话逗笑了,平日里只一看她就脸红,今日竟然敢拿来逗趣:“是,知我这夫人也。”
“那你就早去早回,我等你。”
魏临反过来抓住沈云簌的手,指腹抚摸着她的手心:“跟着我,让你受累了。”
的确是受累了,但沈云簌不敢说出口,除了心累,身体也累的很呢。
魏临早已物色好了下一任县令,只是这段时日,需的葛县丞主事一段时日,这段时日被葛县丞没少被惩治,比刚来那会老实了不少。
趁着天色未亮,魏临就出发了。
昨日云翻雨覆,抵死缠绵,沈云簌睡的很沉,魏临何时走的,她都未知道。
只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等她收拾妥当,出了门,温言已经在等待了,说今日就送她回乐山县,沈云簌把库房钥匙和账册交给了他。
让妙圆和秋蕊收包袱,准备回乐山,赶马车的人竟然是长易,沈云簌才知道,魏临把身边的人都留下来。
已至深秋,路上路径一处枫叶林,枫叶全都染了红,大片大片的枫叶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沈云簌掀开车帘,看着红色枫叶入了神,地上落地,空着飘着,风景虽美,但怎么感觉凄凉呢。
温言放慢了速度,和马车保持平行道:“夫人,再过两个时辰,咱们就到乐山县地界了。”
“嗯,温先生,你知道庐城的事吗?”沈云簌问。
“当然,但是与狄国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时,在下被大人打发到侯爷跟前做事。”
“哦。”想来温言也不是十分清楚。
“大人因这件事触动很大,他接受不了自己的人背叛,所以,有些不好相处,也很难让他打开心扉,夫人,大,在下跟了大人多年,最了解他了,他……是刀子嘴,也是刀子心。”
“那你还是不了解他,夫君只是外表严肃而已。”
“成婚之前是,但他成婚后就不一样了,这还得感谢夫人,让大人变了许多,也让我们手底下做事的人,也好过了不少。”
沈云簌半信半疑,索性先信了温言的话。
温言又问道:“夫人,在下冒昧的问一句,七姑娘如今过的怎样?”
“魏惜吗?她挺好的,府里的人就她最招人喜欢。”
既然是魏临的手下,认识府里的人很正常,想来魏惜和温言十分熟悉,于是多说了两句:“她最近养了许多鸟兽,有鸟,有猫,为了让它们和谐相处,七妹她忙的很,上次写信,说还养了几只乌龟。”
温言笑了笑,但没再言语。
乐山县已到,温言告诉沈云簌,等青川县的事情忙完,他也会到淮南一带与魏临回合。
沈云簌写了一封信,让温言转交给魏临。
这次分别,魏临走的悄无声息,她还有许多话想要叮嘱,故把想说的话都写进了信里面。
淮南离青川县不算太远,若正常赶路,五六日的功夫便能到。
魏临马不停蹄,到了淮南白阳城的时候,只用了三日。
其中还在一处客栈落脚,为的是等永徽帝的一道密函。
到了白阳城,先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当地的盐商与官府勾结,官府把一部分盐税收入囊中,然而朝廷因与狄国征战,导致国库空库,急需年前最后一次盐税补救。
为了凑够盐税,只能继续搜刮民脂,导致当地百姓反抗。
因谢岐隐藏身份,又不愿意跟他们合作,被白阳、甘河两个城的知州困住,因盐税的事推三阻四,后来拿银子贿赂他,导致谢岐与两个知州起了冲突。
后来,盐税之事耽误不得,那两个知州决定加重粮食的赋税,遭到当地百姓的反抗,于是把谢岐推了出去,要他亲自去解决。
一阵骚乱后,谢岐不见了,百姓情绪高涨,知州只能暂缓收税事宜。
魏临赶到的时候,并没有声张,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进入城内,以大理寺的名义直接将两人抓起来送进牢里,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白阳城的黄大人和甘河城的贾大人分别关进两个牢房,一东一西,为了就是不让两个人呆在一起串供。
底下人也战战兢兢,不敢得罪这个朝廷忽然派来的官吏,他比巡盐御史,要厉害的多。
魏临此人虽然没见过,但都有所耳闻,深知栽倒此人手中,就难再翻身了。
在牢房内,两人一个比一个喊的厉害。
魏临未让人理会他们,而是把两人身边的亲信叫过来,一个个的询问。
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有几个为了自保,只能将两人之间的事供了出来。
拿到供词,分表交到两个知州的手中,看着对方签字画押的供词,黄大人最先撑不住了,从咒骂魏临,又辗转到了贾大人的身上。
魏临又送到贾大人手里一份,于是两人开始狗咬狗的指着辱骂对方。
魏临以将功赎罪的名义,重新审案,最后把两人叫到一起。
再次见面,两人都成了仇人,完全撕破脸的状态。
若不是官差拦着,怕是就要打起来了。
最后,魏临把两人直接关进了牢房里,起初两人互相责骂,到了最后大打出手。
黄大人身体肥胖,在体格上比较占优势,当他把贾大人打的鼻青脸肿时,听到对方说是他之所以招供,是因为对方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他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此时,两人反映过来,他们都被魏临给骗了。
魏临把这边的情况上奏给了朝廷,等着接管的官员,同时代理两位大人的职位,又派人寻找谢岐的下落。
经过两日的搜寻,最先找到了刘弓和几个侍卫,他与谢岐走散,又被黄大人等人坑害,被分散到盐田做苦力。
殊不知,谢岐也在盐田做了多日的苦力,在宫里锦衣玉食,几十人伺候,如今却沦落到这般境地,他想过逃出去,却被这里的监工发现多次,每次都被一顿毒打。
翌日还要顶着伤口采盐,几乎让他痛的昏厥过去,就在他要支撑不住时,令他十分讨厌的人却赶过来。
谢岐最不愿意看魏临那张傲娇的嘴脸,但这次不同,看见魏临时竟然又欣喜又激动,原来,魏临有时也没这么讨人厌烦。
魏临叫来刘弓,把谢岐带到到一处清理伤口,又换了干净的衣衫,准备走时,谢岐却重新返回了盐田,把欺辱过自己的人重新找出来鞭打。
魏临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殿下,勿要误了正事,还是赶紧回吧。”
谢岐道:“如今最要紧的事,是把我的仇就报了。”
直到看到那几人打的半死,谢岐才离开,若是在京都,这些人的命就保不住了。
回到白阳城,魏临把官府贪墨盐税,勾结盐商,压榨的百姓的事摆到了明面上。
谢岐一直都想有些作为,魏临把这些能邀功的事情都拱手相让。
谢岐此时才反应过来,遣散了四周的人问魏临:“你在青川县做县令,怎么就忽然官复原职了?”
魏临淡淡道:“殿下,臣若再不来,你还有命吗?”
谢岐听了,更加气恼了:“魏临,你这是在嘲笑孤无能吗?孤只是奇怪,明明你已经被贬了官,该来的人应该是别人,而不是你!”
作者有话说:
这章会放几个小红包,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哒
第86章 第86章
◎美男计◎
魏临笑了:“殿下以为, 该谁来呢?”
谢岐被问住了,他本以为在□□之后走失,恒王的人回来寻他, 可都经过好几日了, 一直都无事发生。
走之前, 恒王可是担保过, 盐税很快就能收上来,底下的那些官员都是些既听话能力又强的人, 可到了这才知全然不是这样, 眼下不是考虑恒王之事的时候, 他更疑惑, 魏临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被父皇撤职了吗?为何能来淮南查案。”
“不管是贬职, 还是擢升,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难道殿下对陛下的决定存在异议?”
竟然拿父皇压他,谢岐揉了揉眉心, 道:“当然不是。”
魏临坐在一张椅子上,继续说道:“那就好, 臣也只是听命办事,青川县真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百姓淳朴,最主要是的没有那么多的勾心独角的事, 臣之妻又陪在身边, 日子美哉, 若不是听闻殿下遭难, 这会,臣还在青川县为百姓排忧解难呢。”
谢岐嗤笑一声:这么看来,魏大人是喜欢青川县了,如此,明日你就回吧。”
“去年因为盐税,查出了上一任巡盐御史中饱私囊,如今这淮安一带的官员又蛇鼠一窝,殿下若能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又将这盐税全部收上,且不压榨百姓,这些完全不需要臣协助,对吗?”
谢岐眉头拧紧,这真不是一份好差事,可恶的恒王,真不该听了他信的话。
“臣知道,殿下一直怨恨臣,明日自当离去。”
“那是因为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谢岐索性把话挑明了。
魏临从椅子上起身,来到谢岐的面前:“臣一向如此,殿下之所以看不惯,起初是因为陈的五妹幡然醒悟,与殿下割舍关系,后又怨恨臣,是因为臣娶了自己的表妹,殿下觉得臣夺人所爱。”
“孤才不是你想的这样。”谢岐反驳道,他讨厌这个一语击中自己的家伙。
“镇北侯府可以为朝廷卖命,可以舍生忘死的征战沙场,但绝对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镇北侯府的人,再者臣对表妹一往情深,在臣的心里,她就是稀世珍宝,此身也只爱慕她一人,不让她受一点伤害,殿下怕是做不到。”
竟然跟他比深情,谢岐想不明白,如此脾气古怪的魏临,是怎么赢得沈云簌芳心的。
“你不是孤,又曾可知?”
“殿下会为了她和皇后对抗吗?会只娶她一个吗?会一辈子都不厌弃吗?”
谢岐被被问住了,在他的心里,权利始终占据第一,其二才是情感。
“既然真的是为了臣之妻好,当初就该断了非分之想。”说完这句话,魏临就离开了。
谢岐气的拿起桌子上的茶碗摔了出去。
他因力道太大,导致身上的伤口撕裂,痛的呲牙咧嘴。
刘弓过来,端了一碗汤药,劝慰道:“殿下,好生歇着,切勿动气。”
“这魏临简直是胆大妄为,仗着自己的那些权利,把孤都不放在眼里了。”
“您有所不知,他在一些事上与陛下讨论,也会这般咄咄逼人,不是只针对殿下一个人。”
“是吗?”谢岐将信将疑。
“是,奴才曾在御花园里无意中见过,但是陛下有容人之量,且这魏临说的有道理,他也是全心全意为陛下做事的。”
谢岐道:“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
“还得留下魏大人,好让他替我们办事,这得罪人的事他做,殿下了坐享其成。”
谢岐皱了皱眉头:“坐享其成?故事这等人吗?”
刘弓想了一下又道:“坐收渔翁之利。”
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你去跟他说,明日要他赶紧把白阳和甘河的两个知州查办了,这两人阴险狡诈,什么龌龊事都做的出来,连孤都不放在眼里。”
“话说回来,他们也并不知道殿下的身份。”
翌日,魏临来到太子住的宅子里,并没有质问为何谢岐又愿意留下他。
只跟谢岐分析眼下的事,白阳和甘河一带靠着贩盐发家的的盐商特别多,他昨日让人放出了消息,大理寺正在调查盐税一事,今年的盐税补不上来,就得由人头担保,且又抄了两个知州的家。
“抄家之事臣来做,让那些盐商上交盐税之事交给殿下。”
与盐商们打交道不难,只是谢岐心里十分不爽,总感觉被魏临安排的感觉,正要跟他重申注意言情和分寸时,只见魏临拿出一份名单,还有一个女子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生的明眸皓齿,国色天香,手里抱着一个琵琶,只一幅画,就瞧着令人想要怜惜
“这是谁?”
“这是白阳城的名妓柳雪姬,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一些盐商最喜欢听她弹琴,从她哪里,可打探到盐商的底细,此事,需得殿下来做。”
谢岐脸都被气绿了:“魏临,你是吃了雄心豹子了吗?你让孤去找名妓……”
魏临看着谢岐道:“此事,就当我没说过,反正,这些盐商一到交税的时候,就会哭穷,有的甚至演一出上吊的戏码,最好的办法,是知道他们有多少囤盐,在这名妓身上砸了多少银子,一旦一人漏出破绽,那么他们就不能抱团取暖了。”
“你为何不去。”谢岐反问。
魏临笑了:“殿下也算仪表堂堂,在吸引女子这方面,确实不如你,且殿下之前就有经验,这美男计,非你莫属。”
谢岐没搭话,算是应允了,只魏临去他还怕他把人给吓到了。
翌日,魏临调了当地的一队官兵,直接抄了黄大人和贾大人的家,收缴了所有财物。
而谢岐这边用了三日,终于和那位名妓搭上了话。
照此速度,这盐税一事纪要耽搁了,但魏临也不好催促,只能另辟蹊径。
今日,温言从青川县赶了过来。
两人不敢光明正大的接头,只待到夜里,在白阳城一条河边见面。
离河岸不远处有一条船舫,此时,谢岐就在船舫内,已经第五日了,不知道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温言把沈云簌的信交给魏临:“这是夫人让属下转交的。”
魏临看了信件问:“怎么不早拿出来。”
“见您对着船舫内映出的倩影目不转睛,不敢叨扰。”
听出温言阴阳怪气,魏临道:“太子殿下在里面,正在做诱饵套话呢,这么多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他不行,你去如何?”
他众位属下中,唯有温言长相不俗。
温言直接拒绝道:“属下绝不出卖色相。”
魏临也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他这个属下跟随他多年,也不知心里有没有人,年已弱冠,早该定亲了,如今他双亲不在,作为上司,应该关心一下他的婚姻大事,忍不住问道:“你可有想娶的姑娘。”
“……”温言很是诧异。
“若有,等盐税一事了解,我帮你去提亲。”
“没有。”
“那回头让我的夫人帮你物色,她结识了的姑娘多。”
温言摇头道:“大人,此生属下不打算成婚,属下先回客栈了,若有事,可随时召回。”
魏临不由的多看了温言两眼,说起议亲之事,他竟然黑脸了。
既然温言不愿,也不能硬塞给他一个女子为妻。
船舫里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一阵琵琶声从船舫里传来,今日,谢岐说那女子对他十分信任,结果也就这一两日了。
看着手里的信,魏临回身骑上了马,回到暂住的宅子里看沈云簌给他的信。
信上叮嘱他注意饮食起居,莫要因为公务忘了用膳,最后,则是对他的埋怨,走时都不叫醒她。
魏临不自觉嘴角微扬,走时,他抱着沈云簌亲了又亲,奈何她睡的很沉,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魏临把信放在贴身衣物里,弱的看,再拿出来翻看。
谢岐这边有了消息,柳雪姬把一盐商囤货仓库地点供了出来,把所知道的盐商的家底多少说了出来。
魏临把盐商召集到官府里,把事情挑明了说,国库空亏,需要众人鼎力支持。
他们又是上次一套说辞,谢岐直接把一些人的家底有多少钱款都说了出来。
其中一个叫王开的盐商想要拿银子贿赂,还说朝廷打仗是朝廷的事,气的谢岐差一点吐血。
并指着那盐商的鼻子打骂:“蠢货,若国破,何来你这安逸悠哉的日子,每日里吃香的喝辣的,做最轻的活,赚取最多的钱财,还有脸哭,盐田里那些人,那个不比你们苦,他们有几个身上的皮肉是好的。莫要说自己苦这等话。”
盐商们议论纷纷。
“我们有上万两的盐税要上缴,压力不必他们小呀。”
“巡盐御史是不是太激动了,我等也没说不配合,只是眼下没银子,盐田里的盐还在提炼,可否通融一下,等上一段时日,放心,这段时日,好吃好喝的伺候,您若喜欢那位柳姑娘,咱们给你安排到宅子里。”
谢岐看了一眼魏临,见他神色淡淡,说好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现在白脸黑脸他一个人都快唱完了,也不见魏临搭腔。
“魏大人,这段时日,你查获赃款时,可有什么其他线索?”
魏临道:“有,就是盐税上的账册,怎么和当初的有些对不上。”
此话一出,众人都慌了神,这本就是有两份账,一个糊弄朝廷的明账,还有重新做到暗账。
魏临又道:“你们说没有囤盐,还在盐田里需要提炼,可城郊三十里外的庄子上,是谁的囤盐?”
此话一出,众人惊了,那个叫嚣最厉害的王开直接吓出一身冷汗,他战战兢兢的出来认罪,说了一通搪塞人的鬼话,最后,愿意上缴盐税,也包括去年的。
所谓杀鸡儆猴,其他人也不敢再叫嚣。
谢岐道: “今年国库吃力,前方打仗吃紧,我等要做将士们的后盾,尔等都是有功之人。”
与这些奸诈之人周旋,谢岐也是心累的很。
索性盐税落实,只等下个月把盐税运送回京都。
接下来的日子,魏临清闲了许多,但也不忘给自己找点事做,体察当地民情,又处决了盐田的几个监工,他们利用职位之便,欺压百姓。
而谢岐也没闲着,那位柳姑娘时不时的找上门来。
与那些盐商相比,她更喜欢这位长相俊朗的巡盐御史。
谢岐很明白,他若带名妓回了京都,必定会把母后气的吐血,尽管她花容月貌,又懂得诗词歌赋,也不愿给自己招惹一些麻烦事,但是前些日子他上赶着给人作画,写诗,又描眉,就差生米煮成熟饭了,好在关键时刻,他挺住了。
但若直接把人打发走,显得他无情,也把自己的本质暴露了,只能找各种事情推脱,渐渐远离。
终于清闲了两日,谢岐又接到了恒王的信,解释他背后做了哪些努力,可这回谢岐不怎么相信他了。
紧接着收到第二封,信中说要派人在白阳彻底解决了魏临,替谢岐扫清一切障碍,要他配合一下,让所有人都相信,魏临的死是个意外,怪不得他们。
第87章 第87章
◎有缘无份◎
谢岐看着恒王的信凝神了许久。
连日来, 魏临为了盐税一事竭尽全力,又亲自安抚百姓高涨的情绪,亲力亲为的做好每一件事, 民反之事再无出现过。
谢岐也终于明, 为何父皇喜欢把事情教给魏临, 他处理事情麻利果断, 绝不拖泥带水,该狠的时候也不心慈手软。
虽然不满意他的态度, 但比起他行事的能力, 还能勉强共事。
恒王虽然是他的入幕之宾, 可这次进入淮南之地, 出现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 觉得他十分不靠谱。
思来想去后,决定回一封信,告诉恒王,盐税之事要紧, 先不要轻举妄动。
接到太子回信后,恒王嗤笑道:“当初就该明白, 太子能听我的,自然也会听别人的,优柔寡断,摇摆不定之徒。”
“王爷,咱们该怎么办?”身边的老奴问道。
“魏临坏了我的大计,他把我安插在朝廷里的眼线杀的杀, 罢黜的罢黜, 如今已经无人可用, 此次决不能让他活着回来, 让他们召集淮南的所有人,务必给本王取了魏临的人头,为了本王筹谋多年的心血做祭奠。”
“是。”
恒王幽怨凶恶的目光看着窗外,直到恒王妃的出现,他愤怒的情绪才的渐渐消散。
他曾许诺过,要让恒王妃当上皇后,感受母仪天下的滋味,可如今,他都已经老了,却离皇位越来越远,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力不从心。
当初被他看不上的永徽帝不但把皇位做的稳稳当当,还变法革新,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大燕时常又灾难和小的动乱,却丝毫影响不到根基。
他只有让朝廷先变得腐朽不堪,再趁着虚弱之际,各个击破,可结果却不是预想的这般,看着这个受伤的猛虎,又慢慢的愈合伤口,他不甘心,这些年想精心谋划,决不能功亏一篑。
恒王妃走过来,把手搭恒王的在肩上,宽慰道:“王爷,切勿动气,伤身体。”
“你说的对,我不气,只是无法兑现本王对你的诺言,又惭愧,又不甘。”
“与王爷相守一生,我已经很满足了,皇后的位置,早已不稀罕。”
“即便不是皇后,也要你做太后,你给我生了一个能力出众的儿子,不能让他像我一样,久居人下。”
恒王一生都在蛰伏沉淀,恒王妃知道,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执拗,只能继续支持,不管这条路是对的,还是错的。
其实与镇北侯府没有太大的深仇大恨,当初,恒王也想过让魏临变成自己的人,奈何此人刚正,不入任何流派,若把他除掉,他那如花似玉的夫人就要守寡了。
同为女人,自然知道她未来要面临什么,恒王妃竟然觉得有些可惜了。
白阳城的盐税已经陆续上缴,不日就能起程。
谢岐已经给宫里递了信,这次的盐税,足可以解决军需上的开支,他心情甚好,看魏临也顺眼了许多。
魏临调集所有的官兵,严加看管收上来的盐税,因他听说,白阳城附近有劫匪出没。
谢岐感觉魏临大惊小怪,这些捕风捉影的事,竟然也相信。
一个小厮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跟谢岐说道:“大人,外面有个女子想要见你。”
谢岐看了魏临一眼,眼神里带着埋怨,若不是魏临让他以身为诱饵,何须这般被人惦记,感情一旦生出,最难斩断。
那柳雪姬如花解语,若不是名妓的身份,把人带到京都也未尝不可,可惜了。
既然她来了,那他就跟柳雪姬说个清楚,彻底斩断这份不该有的关系,走到半道上,又让长弓把自己带过来的银子拿出来,作为补偿。
来到府衙外,只见柳雪姬站在一辆马车旁,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多日不见,她似乎消瘦了。
起初柳雪姬并未对他青睐有加。
这也更加让谢岐有了征服之意,同时也不想让魏临看扁了,搞得他在这里好像吃闲饭的一样。
可他不知,一个女子动人真心,会放下所有脸面,主动求好
谢岐甚感惭愧,他要离开了,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来了。
谢岐说了一些感谢之类的话,柳雪姬笑道:“她们说的对,男人都一个货色,没一个好东西,喜欢的你的时候,恨不得把命给你,不喜欢的时候,一眼也不愿意多瞧,我原以为你和那些男子不一样,如此看来,你比他们还薄情,唯一不同的是,这张皮囊好看一些而已。”
谢岐忍着怒气,待到刘弓过来,把箱子给了柳雪姬:“放心,亏待不了你。”
“这是什么?”
“我所有的银钱,当做听曲喝茶,自然不能白白让你费力。”
柳雪姬气红了眼,朝着谢岐给了一巴掌,扭身走了。
谢岐懵了,捂着脸,忍着火气,与盐田被迫做苦力的那段苦日子比,一巴掌也不算什么。
可走了一段路,柳雪姬又后悔了,折身把箱子接过,道:“既然大人愿意给,那我就收了,以后钱货两讫,概不相欠。”
“如此甚好。”谢岐道。
进了马车,柳雪姬那箱子丢给小丫鬟,道:“既然他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
小丫鬟不懂,只是把从箱子里散落的银子银票收好。
昨日,她无意中听到,一伙人要劫官船,船舫里的客人鱼龙混杂,但这样的消息向来准确。
她想提醒谢岐,顺便和他好好道别,可他呢,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叫花子打发,那她只能坐等看好戏了。
十一月的乐山,天气越发的寒冷。
沈云簌心里有些郁闷,她的信送出那么久,却没收到魏临的一封回信。
日子一清闲,她就想得多,想得多,就焦躁不安,这段时日,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常常莫名其妙心情不好。
魏殊看着沈云簌不开心,给她介绍几个交好的妇人,一起品茶闲聊。排解郁闷。
其中一个妇人分享最近的新鲜事,附近一条街上的茶楼掌柜,去了淮南一带,来了之后,带来一个貌美的女子做妾,把正室气疯了。
白阳城的女子不仅貌美如花,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说到此处,几位妇人们就开始分析男子被外面狐狸精迷住的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对你爱答不理的。
沈云簌听了以后,就想到了魏临,这段时日,连一封信都不回给她,这茶会还未结束,她就离开了。
呆在房里也不想出来。
妙圆和秋蕊来到沈云簌身边,开解她:“咱们世子就不是这号人,夫人,您不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吧。”
秋蕊道:“是呀,这世上还有那个女子比您更好看,反正,我是没见到。”
其实,沈云簌更担心的是魏临的安危,只希望他报个平安。
这日,江上大雾弥漫,送往京都的税银井然有序的往官船上运送。
浓雾始终无法消散,魏临也格外的小心,把温言也叫到附近,以防万一。
只听到几声惨叫,不知何时,有几条船逼近运送官船,从另一侧上了船。
谢岐还在甲板上指挥,看到突如其来的劫匪上了船,也是吓了一跳。
这些人身着蒙着面,个个身手不凡。
得知有劫匪闯入,魏临把身边的铁锚抛出去,直接上了船,拿起长剑,冲着这些人挥了过去。
眼见一人冲向谢岐,魏临把手中的剑刺了过去,这人应声倒地。
只听到一人指着魏临喊道:“他就是画像之人,先要了他的命,再劫银子。”
一时间,四五个人围拢过来。
谢岐功夫不好,但曾经为了博得永徽帝的注意,学了舞剑,虽然才艺不精,但也会摆弄两招,显然他这三脚猫的功夫,连一个劫匪都抵抗不了。
这时,又有一伙人闯入,刘弓见势不妙,拉着自家主子就往船舱里躲着。
魏临知道来者不善,丝毫没有对这些上船的劫匪手软,手起刀落,刀刀致命。
温言赶来时,几乎一半的人都躺下来。
谢岐从船舱里冲出来的时候,只瞧见魏临被两个劫匪逼到船的边缘,随后一箭刺入魏临的胸口,而后他直接从船上掉了下来。
“快些下去救魏大人呀。”谢岐道。
赶来的官兵越来越多,那些劫匪见无力招架,顺着绳索跳上小船逃走了。
看着船上狼藉一片,谢岐惶恐不已,心痛不已。
下去打捞人的官兵搜寻了一个时辰,只找打了魏临的一把剑和随身戴着的荷包。
显然这伙人是冲着魏临来的,有人要害他,最可疑的应该是白阳城来的盐商,可又觉得不对。
想要魏临命的,还有恒王,谢岐思绪纷乱的很,除此之外,还有更致命的问题,这些抬到船上箱子,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银子,而是一些石头。
方才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了。
谢岐万念俱灰时,温言递给谢岐一封信。
信上说,为了声东击西,把税银安全送回京都,已经由另外两条官船载着税银在两日前出发了。
之所以没有告诉谢岐真像,是因为他身边可能有了细作,谢岐看过信,直接把信销毁了。
让人假装把货物搬运下来清查,两日后再离开,也算对开走的船个打掩护。
水性好的官兵忙碌了一天一夜,人始终都未捞上来。
魏临十有八九,是死了,因他落船的时候受了伤,又听人说,他水性不是很好,曾经差点溺水淹死。
此时此刻,谢岐也不怪魏临擅作主张了。
这人没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甚至于有些惋惜。
“殿下,两日后,咱们也起程吧。”刘弓道。
“若魏夫人得知魏临死了,会怎样?”谢岐问道。
“奴才想,应该天都塌下来了吧。”
两日后,官船再次出发,中途经过青川县一带,魏临让人停下船,反正税银已经运往京都,他这艘船?不打紧。
于是让人把魏临的剑和荷包装进箱子里,打算转交给沈云簌。
从青川到乐山,途中,谢岐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沈云簌与魏临,还是有缘无份,若她愿意,自己倒是可以照顾她下半辈子。
带着歉意,谢岐敲开了乐山县令家的门。
沈云簌这几日比较嗜睡,也不愿意出门了。
妙圆感觉沈云簌病了,可有时见她精神极好,吃的也多。
外面小厮来传话,有位男子要见沈云簌。
此时沈云簌在房里小憩,妙圆凑到沈云簌耳边悄声说,外面有个俊朗的男子等她,她猛然惊醒过来。
“是夫君回来了吗?”
“不知道,奴婢还没来得及去瞧呢。”
沈云簌趿鞋来到铜镜前,见自己妆容和发式还好,就披了件外衣,换了双绣鞋出了门。
等她走出房门后,就觉得不对劲,若是魏临回来,应该直奔闺房见她才对,怎么选择在厅堂里见她?
第88章 第88章
◎趁火打劫◎
带着疑惑, 沈云簌疾步赶了过去。
她先瞧见刘弓站在厅堂门口,当即确信来的人是谁了。
见她过来,刘弓先去厅堂里传话, 后又出来相迎:“魏少夫人, 太子在厅堂里等您呢。”
沈云簌停下脚步问:“你可知太子为何到访?”
她总觉得谢岐忽然来乐山不是什么好事, 先问一下刘弓, 好有个心里准备。
“此事,太子会亲自跟您说。”
按理说, 谢岐应该在淮南, 或是带着盐税护送回京才是, 若无魏临告诉他, 应该不知自己在乐山, 来这里见她又是何意?疑虑之际,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从厅堂里传了出来,沈云簌急忙进了厅堂,只见魏殊抱着一个箱子哭泣, 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强烈涌了出来,只觉得脚步无比的沉重。
看见沈云簌进来, 魏殊也止住了哭声,却没止住眼泪。
“阿簌……”魏殊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长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沈云簌呆呆的问。
魏殊不知该怎么说,她也说不出口,只抱着箱子哭的肝肠寸断。
谢岐道:“盐税运送时遇到劫匪,魏大人与劫匪打斗的时候受了重伤, 从船上掉了下去, 搜寻几日都未找到, 只找到这把剑和香囊……人怕是已经……”
后来的话, 沈云簌再也听不到,她直觉耳边轰隆隆的响,像是天崩地裂的声音,而她无处可逃。
魏殊见沈云簌一直呆在原地,觉得此时最该安抚的人是沈云簌,忙来到她身边,抱着她道:“是长姐未稳住自己的情绪,咱们先撑住,事情还没坏到这一步呢,只是没寻到人,万不可多想。”
等沈云簌的心神归位,她已经被人搀扶到椅子上了,谢岐来到沈云簌的面前,弯腰询问她怎么了?
魏临水性很好,从第一见面她就知道,再者,谢岐对自己的心思本就不单纯,魏殊说的对,她不能相信他的话。
见沈云簌一直呆坐着,妙圆和秋蕊摇晃着沈云簌的身体,一个比一个哭的厉害,倒是沈云簌,只是两眼泛红,半晌,她终于说了话:“休要哄骗我,夫君不会有事,你走吧,说什么也都不会信的。”
谢岐道:“孤跑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骗你吗?孤倒是希望魏大人平安无事,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只是希望你节安顺变,箱子里的遗物是从水里打捞上的,有些事情既然发生,就得接受,不管你愿不愿意。”
魏殊看着谢岐,觉得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单纯。
从神采飞扬到万念俱灰,也只不过一刻的功夫。
沈云簌的目光空洞,手脚无力,喉间感到一阵阵的刺痛,有种灵魂被束缚后,压到了深渊里的感觉,无法喘息。
“太子殿下,您先回吧,让她静一静。”魏殊道。
谢岐道:“孤想和单独说会话。”
魏殊有些犹豫,觉得太子看沈云簌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同,但他是太子,想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一众人离开,谢岐蹲下身,因这样才能看见沈云簌的面容。
“魏少夫人。”虽然不想这么称呼她,但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唤她。
沈云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你觉得孤会骗你?”
“我的夫君会来寻我的……你走吧。”沈云簌声音越来越嘶哑。
谢岐明白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太好,可他以后见沈云簌的机会不多,现在应该是她感情最薄弱的时候,也正是需要关心的时候。
“你的心情孤能理解,此次过来,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你说一声,我愿意做你的退路。”
这话听着委实扎心,她的夫君生死未卜,谢岐却在这里说这等厚颜无耻的话,她的手使不上力,真想给他一巴掌:“太子殿下,我是魏临的妻子……请你自重。”
“可他如今死了。”
“你是不是很想让他死。”沈云簌提高嗓音,猩红的眼神直视着谢岐的目光。
“是,孤是想过,可那是以前,魏大人也是为了朝廷效力,当然,也有孤自己的私心,下一个照顾你的人,为何不可以是孤呢。”
“我这辈子都只是魏临一个人的妻子,你滚,我不想看你。”
沈云簌眼眶里的热泪涌出,见谢岐立着不动,扯着嗓子喊道:“妙圆,送客。”
妙圆一直候在门口,就等着沈云簌唤她,她忙进入厅堂道:“太子殿下,勿要再刺激夫人了,您回吧。”
走时,谢岐看了沈云簌一眼,在她那张万念俱灰的脸上,看到了对他的怨恨。
在来时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沈云簌始终是她的意难平,即便恨他,也要把一些话说出来。
送走谢岐,妙圆和秋蕊进了厅堂,只见沈云簌歪在在椅子上。
“夫人……”
沈云簌只觉的手脚发软,手指还不自觉的颤抖,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次都没成功。
整个人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妙圆直接把沈云簌背在身上,朝着居住的小院子去。
把沈云簌安顿到房间里,妙圆准备去端水给沈云簌洗洗脸,刚出门,就听到沈云簌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这厢赵尘息慌里慌张的了回来,先安慰了魏殊,又去面见了谢岐,得知事情经过,回到府里,又和魏殊商议。
“今日面见太子,我已经仔细问个清楚了,叙淮确实落入水中,但也未见其尸首,说明什么?你应该清楚。”
魏殊也只这般想的,她急需一个人肯定她的想法:“你是说人可能还活着?”
“无论结果怎样,你都需振作起来,这会最难受的莫过于弟妹了,你若一直让自己悲伤,谁去照顾她呢。”
魏殊当然明白,这样的打击,无异于天塌下来。
翌日,整理好心情,魏殊去看了沈云簌,从妙圆哪里得知,沈云簌一夜未眠,今早才睡过去。
见沈云簌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很不好,忙让人请郎中。
郎中把过脉后,先道了一句恭喜,把魏殊都都搞蒙了。
“先生,何来的恭喜?”
郎中道:“这位夫人有了身孕,脉象虽然不是特别强烈,以为从医多年的经验,十有八九是有了,嗜睡也是常有的事,我给你们先写一张安胎的方子,以后,切勿劳累,她的身体很虚弱。”
魏殊心情复杂,即便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忧大于喜,看着沈云簌,忍不住又掉起眼泪来。
对于沈云簌来说,往后的日子怕是很难熬,终于等到沈云簌醒来,魏殊来到床边,先给沈云簌喂了一些水。
“长姐,我好像做个噩梦,很长很长的噩梦。”沈云簌虚弱的说。
魏殊侧过身去,擦了擦眼泪:“这不是梦,我正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有了身孕,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让自己陷在痛苦了,虽然四弟生死不明,但还有镇北侯府给你撑腰呢,如今有了孩子,就有了倚靠,你必须坚强一些。”
“我真的……有孕了吗?”沈云簌不信,觉得魏殊应该是想让她心情好些。
“对,你昏睡时郎中替你脉象了,先好好安胎。”
沈云簌点了点头,觉得上天一个接一个的给她开玩笑,心情纷乱的很,整个人一直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
“长姐,我觉得夫君会回来的,对吗?”
魏殊点了点头:“太子的事妙圆都告诉我了,此事,交给我解决,你不必挂在心思,郎中说你太虚弱,定要好好吃饭才是。”
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能放弃,沈云簌答应道:“我知道。”
太子未离开,想必还抱有一丝幻想,魏殊亲自来了客栈见谢岐。
魏殊是魏家的长女,曾经也是魏老夫人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成婚前,也出入过几次皇宫,和谢岐虽然数不上熟识的,但也都见过许多次。
魏殊行礼后,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殿下,你这般做事委实不厚道。”
不厚道,他一向就没厚道过,也不担心多这一次,谢岐反问:“可这件事早晚都要知道,难道能瞒她一辈子吗?”
竟然还不死心,魏殊平静的说:“可弟妹阿簌怀了身孕,她需要的静心调养,瞒着她几个月又有何妨。”
谢岐大惊失色,他们成婚大半年的时间都未有,这个时候突然有孕?
他还没回过神来时,魏殊又道:“您就不该选择这个时候刺激她。”
“孤只是想护着她,孤心里有他,若不是魏临,说不定娶她的人是孤。”
魏殊正色道:“她是世子夫人,镇北侯府上下人都会护着他,她也是工部侍郎之女,父亲和哥哥也会照料,怎得需要殿下来护着,既然你们无缘无份,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你想看着她成为寡妇吗?”
“寡妇又怎样?殿下难道以为我们女子都要依附男子活着吗?至于以后怎样,她是自己去选择,如今我四弟只是下落不明,您这个时候来,当真只是来安慰人?而不是趁火打劫吗?”
“……”
谢岐郁闷极了,以为只有魏临敢跟他直接叫板,没想到魏家的女儿也这般泼辣,毫无顾忌。
谢岐话锋一转:“此事先暂且不提,她情绪如今怎样?”
“不太好,殿下不必在挂念了,她既然有了身孕,往后也有依靠。”
见谢岐迟疑的态度,魏殊继续说道:“昨日,郎中来瞧过了,确信无疑,太子殿下还是收起不必要的心思,我们做一个假设,若我弟妹真的跟了你,你可知她会背负些什么吗?”
谢岐有想过,但他觉得都不是问题。
“她会被人唾弃,被人轻视,她向往的是自由,她不适合宫里,若真的进了宫,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你若真的心里有她,就不会不顾她的安危,说到底,只是因没得到不甘心而已,并非真的情根深种。”
他忽然明白,有没有魏临的存在,沈云簌此生都与他无缘。
魏殊说的对,她确不甘心,想要再努力一下,他之前未曾想过,可在回京都的船上,忽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他担心有人比他捷足先登,接下来做的事就不再理智了。
“殿下贵为太子,还是要以政务为重,勿要困扰在儿女私情上。”
最后一句,是善意的提醒。
谢岐本想再看一看沈云簌,如今觉得,还是不在见面的得好。
“那你帮孤转达一下,往后,不会再打扰她。”
期盼的孩子终于有了,而沈云簌依旧活在痛苦之中。
长易得知魏临出事的消息,悲痛了许多日,想亲自去白阳城一趟,打探一下虚实,可魏临亲自交代过,要他务必把夫人看好了。
赵尘息已经派人再去打探消息,他只能一天天的期盼着。
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结果和谢岐说的如出一辙,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等待,或许几日后,魏临就回来了。
从谢岐跟她说魏临出事后,沈云簌每到黑夜里,就睡不着觉。
她常常一个人呆坐在角落里,一呆就许久,话也少的可怜,半天不见她吭声。
长次下去,不是办法,魏殊思来想去,给镇北侯府写了一封信。
腊月中旬,沈时尧和魏启年一起回了乐山。
魏启年除了接沈云簌回来,也想顺道看看魏殊过的怎样,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父女两个也无心情聊天,只简单说了沈云簌的近况。
沈时尧担忧了一路,真怕沈云簌想不开,可见了面后,反而觉得她比以往更加坚强。
她努力吃饭,也会出来晒太阳,情绪不好的时候哭一会,过了之后,继续找些事让自己忙起来。
事情总要有个过度,悲伤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慢慢消失。
因沈云簌有孕,本决定过了年再出发,以免路上颠簸,而沈云簌却想在年前回京都。
魏临一直都未有消息,在乐山太过闭塞,而在京都不同,她听魏临说过,一些闹市里,有许多鱼龙混杂的江湖人士,消息最为灵通,不管魏临是生是死,她都要做什么。
生要把人找到,死要为他报仇。
第89章 第89章
◎回京以后◎
临走前一晚, 魏殊带着乐旋来看沈云簌,讲述她生孩子那会遭遇了那些罪,又摸着乐旋的脑袋感慨, 看着他长大, 觉得日子过的无比充实幸福。
沈云簌明白, 魏殊在变相的鼓励自己, 要她珍视肚子的孩子。
他是魏临的孩子,她怎么能不珍视。
只是失去魏临后,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痛苦, 绝望, 窒息, 感觉这个世间容不下自己。
乐旋扬着脑袋, 看着沈云簌:“舅母,你的眼睛怎么和小兔子的眼睛一样红红的。”
沈云簌笑了一下,两滴泪珠从眼睛里挤出来,顺着脸颊, 落到衣襟上,她不想让自己显得脆弱, 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
魏殊道:“你舅母是累的,该休息了,咱们也该走了。”
“舅母,母亲说你明日就会走,我会想你的。”
沈云簌抚摸着乐旋的脸颊:“舅母也会想你的,你要听你爹爹和娘亲的话, 勿要惹他们生气。”
“乐旋记住了。”
河道已经结冰, 这一路都要乘坐马车前行。
沈时尧担心沈云簌路上颠簸, 特地改造了车毂, 一路上走到也十分缓慢。
好在赶路的这几日都是晴天,也没感觉太冷。
暖和时,沈时尧会把沈云簌从马车里叫出来,带她看外面的风景。
冬日的景色显得萧条荒凉,沈云簌要么望着一处呆愣许久,要么低下头轻轻地叹息。
她的眼中,再也没有那道璀璨希翼的光,虽然有时努力弯着嘴角在笑,但她的眼中却满是哀伤。
沈时尧记得他们的母亲离世时,沈云簌常常跑过来跟他讲自己有多么思念母亲,拉着他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染的他的衣衫到处都是。
有时把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人心里的伤才会慢慢愈合。
“阿簌,你若难过,就哭出来,不用强撑着。”
“兄长不是说过,眼泪哭的再多也没用,没用的事我做它干嘛。”
“有时候还是挺有用了,你都忘了,幼时你不给你糖吃,你就哭鼻子,母亲就会说,只能吃一颗,接过你全都吃了。”
“最后还挨了打,挨打的时候,兄长替我挡着。”
“其实,母亲打的时候并不痛,她只是想吓唬你一下,阿簌,往后的路还长着,要多向前看,明白吗?”
“兄长,我都懂。”
一路上,沈云簌感觉沈时尧对女子有孕之事懂得颇多,不能吃什么,做什么,他几乎都知道,后来才从他嘴里问出来,庄晓仪已经有了身孕,已经将近四个月了,作为父亲,没少向一些过来人讨教。
有时沈时尧也会和魏启年呆在一处谈话,沈云簌偶然中听见,魏临的事让永徽帝十分痛心,朝堂也有些纷乱,盐税一事,惹了不小的争议,一派主张把淮南一地的劫匪清剿,一派觉得连魏临都对付不了,更没人赶去招惹,不如把他们招安。”
若真的招安,那魏临所做的一切就不值当了。
快到京都那日,天色骤变,下起了鹅毛大雪。
沈云簌抱着手炉,窝在马车里,担心沈云簌冷,妙圆和秋蕊挨着沈云簌坐下,说要抱团取暖。
只听外面长易说,已经看到京城的城门了,妙圆把车帘掀开,把脑袋伸出来,就被眼前白花花的雪迷了双眼。
只知道下雪,却不知这么大。
“姑娘,快些看看呀,您不是喜欢雪了吗?”秋蕊道。
沈云簌车窗外看了一眼,又收回眼睛,兴致缺缺的样子:“关上车帘吧,冷。”
回到京都,沈时尧先把沈云簌送回了镇北侯府,要她这些日子不要乱走动,也勿要急着去琉璃巷。
回北院之前,魏七年又叮嘱她,魏老夫人还不知道魏临出了事,府里上下人都瞒着他,给的理由是因紧急军军务去了边关。
沈云簌明白,老人家年岁大,承受不住打击,先瞒着也是为了魏老夫人的身体考虑。
在来到路上,沈云簌已经想好不回北院住,每一处景物,都能想到和魏临的往昔,还不如躲在落湘院里的好。
可若这样,难免不被魏老夫人看出破绽,她决定还是回去。
彼时雪花已经将整个北院全部覆盖。
春罗今早得知沈云簌快回来了,每隔一会都来到门口瞧一眼,看到一行人来了以后,忙小跑着过去。
没等沈云簌看清人的脸,就就她紧紧抱住:“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奴婢想死你了。”
妙圆忙把春罗拉开,小声道:“你小心点,别没轻没重的,夫人这会身子要紧。”
春罗惊讶的看着沈云簌,以为受了什么伤,也见她面色不佳,但门口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忙扶着沈云簌往房里走。
把沈云簌安顿好,沈时尧就离开了,走时特意叮嘱三个丫鬟,该怎么照顾孕妇。
春罗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呆在北院,每日里打扫卫生,唯恐沈云簌那日回来。
她甚少出来,对魏临的事也不大清楚,妙圆跟她说了后,她才知道发生的一切,怪不得沈云簌一副恹恹的神情,同时也为自家姑娘感到难过,止不住的掉金豆子:“往后,可该怎么办呀?”
“好了,别哭了,眼下夫人安胎最要紧,女子有了孩子傍身,会好过很多,咱们做奴婢的,先把自己分内事做好。”
春罗觉得有道理,抹了抹眼泪,收拾好心情,端着安胎药回了正房。
赶了许多日的路,回到北院,人一松弛下来,就举得疲惫,喝了春罗送到安胎药,沈云簌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她做了很多关于魏临的梦,梦见魏临回来了,他们像往常一样,一起用膳,一起睡觉,以至于最后,变成了一个绮丽的梦,这个梦,好到她不愿醒来。
翌日,本准备去福堂堂里给魏老夫人请安,还未起床时,林嬷嬷就来告之,勿要沈云簌过去,一会,魏老夫人回来。
魏惜她本想昨晚来北院,被邓氏呵斥,说一路劳累,勿要打扰人休息。
魏惜知道,魏临下落不明,沈云簌想必很难过,今日来也是想和沈云簌商议,她要搬到北院来住,陪着沈云簌,免得她睹物思人,再心情不好。
可来的时候,外祖母竟然也在,她只能克制自己,不乱说话。
魏老夫人送来了两个得力的丫鬟,一个府负责起居,一个负责平日里的饮食。
沈云簌只把那个会做菜的丫鬟留下,觉得丫鬟多了也是无用。
“魏临这孩子也是,偏偏在你有孕的时候被召回边关,阿簌,以后苦了你了,有什么需要,都要跟祖母说。”
沈云簌笑着答应老人家的:“祖母,我会照顾好自己,您放心好了。”
魏老夫人点头,握着沈云簌的手:“孩子,真难为你了。”
魏惜见两人把话说的差不多了,提议道:“祖母,我想和四嫂一起住在北院。”
“不行,有孕之人需要的是静养,你太闹腾。”
魏惜委屈巴巴的看着沈云簌,待到魏老夫人走后,才和沈云簌说起了悄悄话。
沈云簌离开这段时日,发生了很多事,最让魏惜苦恼的事,邓氏忙着给她张罗定亲。
她说了很多人,很多事,却独独没有提到魏临。
“你四哥的事,知道多少?”沈云簌问。
“我是从父亲哪里知道的,只听他说好像说人掉进江水里,就没见上来,当地有劫匪要劫走税银,四哥力挽狂澜,和他们搏斗……四嫂,四哥吉人自有天相,他回平安回来的。”
“我已经不需要安慰了。”
近日来,这些话听到的最多了,
魏惜语重心长道:“不是安慰,是真的,凭我的直觉,四嫂,若四哥回来,你岂不白为他难受了。”
这两日,陆续有人来看望她,先是邓氏带着姜氏和余氏,后是父亲和她的嫂嫂。
本应该她前去请安的,帖子都未递出去,就被沈弘之回绝了,感觉得到,每个人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说了不该说的话。
沈云簌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免得父亲担心,从沈弘之这里得知,朝堂对这件事很重视,好几个早朝都在议论,但都没有太大的进展。
离过年也剩不了几天,镇北侯府已经开始张罗。
到了披红挂彩时,众人都犯了难,魏临生死未卜,不该张灯结彩,可若不挂,又担心魏老夫人猜忌,她平日里就喜欢图个喜庆,临到过年,若连几排红灯笼都没有,是要责问人的,底下有的人嘴巴不掩饰,经不起敲打。”
沈云簌得知事情起因,跟邓氏商议,先把灯笼挂上。
这几日,沈云簌一直都让长易打探消息,去大理寺询问,去刑部问,又根据线索,来到混迹着三教九流的闹市里,找到小道消息最多的一个人。
他名为康三爷,是有名的只认钱不认人主,长易拿了半箱子的银子,得来的消息是,那些劫匪背后都有势力,能干劫走盐税之事,杀害朝廷命官,背后一定有人撑着,且那人身份不低。
只是靠山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等他再问,那人说银子只能买走这么多,要想知道具体的,得拿更多的银子买。
沈云簌决定亲自问一问,除夕前一日,他打扮男子模样,带上银子,从北院侧门悄悄出了门。
辗转一段路后,来到闹市的一条巷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从嘈杂的吵闹声,可以想象的到,里面纷乱的场景,沈云簌正了正衣冠,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第90章 第90章
◎珍惜眼前人◎
来时, 她在心里做过无数次的演练,想着魏临走路的模样,昂首挺胸, 大步流星, 朝着小巷子的深处走去。
经历很多事后, 看到周围那些高大威猛, 面相凶恶的壮汉,她已经不在胆怯。
长易背抱着一个小木匣子, 跟在沈云簌的身后。
沈云簌的到来不由的吸引一些人的目光。
这一看, 就是跑错地方的贵公子, 气度和衣着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有打铁的铁匠, 有算命先生, 有挂着牌子的脚夫……
来到最尽头的地方停下,这里是一家赌坊,但门很小,非常不起眼。
长易把匣子揣进怀里, 对着门口打盹的人喊道:“别睡了,我们要见三爷。”
那人打一个机灵醒了, 知道又来生意了,看到沈云簌后,疑惑道:“这位小公子没走错地方吧,找我们三爷有何事?”
“道上的规矩不懂吗?不该问的不问,我们公子请你喝酒的。”长易掏出一些碎银子,扔给守门的人。
那人看了碎银子不少, 忙换了副认真的神色道:“外面冷, 你们先回里面等吧。”
赌坊里异常吵闹, 沈云簌望着那群人, 他们围在几张桌子前叫嚷着。
担心沈云簌站的累,长易特地寻了一张长凳过来。
沈云簌把斗篷上的帽子戴好,扭过身背对着他们,尽量避开那些人的目光。
可她不知,她的衣着和身形还是引起一些人主意。
一穿着黑色短打的壮汉走过来,把手去搭在沈云簌的肩膀上,被眼尖的长易立刻挡住了。
“这位小哥,找我们家公子有事?”
“一边去,狗奴才。”壮汉直接推了长易一把。
长易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但很快稳住身体,伸出一只手臂挡着。
壮汉把一只脚放在长凳上:“既然来了,不去玩会,坐在这里是何意思?老子站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一张凳子呢,你来这么晚,却有凳子。”
沈云簌从长凳上缓缓起身:“休要惹我,更不要对我的长随动手,你若想要凳子,给你就是了。”
“哎呦,这小公子还是个硬茬。”
“你看她脸皮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这娘娘腔,还挺硬气。”
那壮汉握着拳头,在沈云簌面前晃了晃道:“我还就喜欢招惹你这等富家子弟,我一拳头,能把你脑袋捶进肚子里。”
“那你就捶呀,捶不了就把你的命给我。”沈云簌掏出一把匕首,在壮汉前摆弄两下。
那人起初没在意,但看到这把匕首上的图案,他神色慌张起来:“这是……老子这次不跟你一般见识。”
沈云簌直视着他的目光道:“本公子也不想看见你,滚。”
她忽然发现,只要把生死看淡,就什么也不怕。
这时,那守门的人也过来了,看到情况似乎不对,知道里面的壮汉有挑事,已经不止一次了,于是小声跟沈云簌说可以过去了,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跟着守门人走进一个狭长的通道,东拐西拐的,来到一个小院子前。
“进去吧,我们三爷就在里面。”
来到小院子里,先看到两个高大威猛的打手,模样瞧着凶狠恶煞的,其中一个道:“三爷就在茶舍。”
沈云簌道了一声谢,随着那人手指方向走过去,而身后的长易却被人挡住了。
“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我得跟着我们家公子。”
沈云簌回身:“没事,我一个人就好,把匣子给我。”
进入茶舍,里面端坐一男子,大约而立之年,而身边坐着一位煎茶的女子,长得娇媚动人。
沈云簌还以为康三爷跟外面的一样,却不知是一位瞧着气度儒雅的男子。
康三爷未说话,倒是身边的女子开了腔:“公子坐吧,说说要你买什么消息?”
沈云簌道:“十一月,白阳城的盐税被劫,负责盐税的魏大人至今下落不明,我想知道,是谁在给那些劫匪撑腰,魏大人是生……是死?”
康三爷听后笑了:“这可是是个大买卖,不过此等消息,我也不知道,你找错人了吧?”
沈云簌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千两银票:“这是定钱,你若帮我查清楚,剩下的,你说了算。”
“爽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合作?只是不知?你是魏大人什么人?”
“我……是他弟弟。”沈云簌有些底气不足。
“好,等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可到时,我该怎么找到公子?”
“找我的亲随,长易,他就在外面。”
那茶娘也煎好了茶,递过来一杯:“公子,品一杯茶再走吧。”
沈云簌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到了一声谢,饮了茶水,和康三爷客气了两句,就离开了。
等沈云簌离开,女子道:“她是个女子。”
“但她有银子,让底下人去白阳城一趟,务必把这桩买卖做成了,这一单下来,往后一年兄弟们就不用奔波了。”
“三爷就这么相信她。”
“能跟魏临扯上关系的人不能不信。”
康三爷又把外面的两人叫进来,递了几张银票道:“换成银子,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回去的时候,长易道:“夫人,吓着您了吧。”
“没有,我现在看明白了,有的人个头虽然大,只要他怕死,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今日夫人也是让我开了眼界,您怎么就把不要脸面的壮汉给吓退了呢。
沈云簌把匕首递给长易:“那人其实是怕这把匕首上面的图案,他知道咱们是镇北侯府的人。”
确切的说,是害怕魏临,但沈云簌不想提魏临,她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失去魏临更可怕,如今她挺过来了,对很多人很多事都看淡了,自然面对这里面凶神恶煞的人,也丝毫不再畏惧。
“此事,可以通过官府查办,您为什么要通过这条路呢?”
“官府太显眼了,咱们不能让人知道,敌人在暗处,咱们在明处。”
敌人?长易点了点头,也意识到镇北侯府可能被人盯上。
白阳城的劫匪有靠山,那么这个靠山就是害魏临的凶手,同时也是整个镇北侯府的敌人,若主谋在京都,那就更不敢想象了。
沈云簌最担心的是敌人在身边而不自知,再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一定要查清楚幕后之人是谁,避免再入了别人设下的圈套。
回到北院,就接到两张拜帖,一张是秦悠,另一张是戚灵溪。
来京都好几日了,可眼下自己的状态很不好,沈云簌不想见任何人,拿着两张拜帖看了又看。
妙圆说,真正的闺中密友不需要迎合她,不管自己什么状态,都要先见一面。
翌日午后,两人来到北院,在茶舍里等她。
沈云簌进来时,就被两人搀扶着坐下,她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两人已经知道了。
落座后,两人只字不提魏临,只道这家长里短。
边关大捷,但薛齐光还未回来,要等到过了年开春才能见面,薛齐光离开这段时日,得空就会给秦悠写信,信中说他已经挣得一些军功,到时会向陛下赐婚。
而戚灵溪眼界高,又一直被父母宠着,成婚事宜一直由着她胡来,她想找个温文尔雅,人气绝佳的人,奈何一直寻不到,眼看年岁越来越大,这会正被父母说服,要她嫁给朝中刑部侍郎家的公子,那人她见过,不太满意。
听着两人分享各自的事,沈云簌也给不了她们更好的建议,只轻叹一声道:“珍惜眼前人,勿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魏临的事,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
往日里魏临得罪的那些人高兴极了,特别是申国公,在府里大摆宴席。
还当着众人的面说:“魏临那妖孽,作恶多端,老天开眼,终于把收了,今日咱们就好好庆祝。”
消息传到沈云簌的耳朵里,沈云簌气的火冒三丈,把正在看的账册扔了地上:“老东西,看你得意到几时。”
妙圆一边捡地上的账册一边道:“夫人,这老头儿就是故意气咱们的,若把您气病了,估计他还要继续摆宴。”
沈云簌觉得妙圆说的对,只是有孕这些日子,她很容易被不良情绪左右,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你说的对,不能让他得逞。”
魏临被贬职青川县的时候,少不了申国公推波助澜,这老东西总跟他们过不去。
“要奴婢看呀,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你看看现在申国公府,有几个在朝中为官,只靠着申国公年轻时挣得那些功名利禄,陛下失去了心腹之臣,一定感到十分惋惜,他这么做,就是作死。”
看着妙圆说的头头是道,沈云簌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
“这些日子,奴婢没少去外面打听事,自然就知道了。”
沈云簌重新靠在榻上:“以后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告诉我,勿要擅自做主。”
“奴婢遵命。”
仁政殿里,官员们关于皇宫除夕宴一事吵嚷起来。
一些老臣觉得,盐税顺利抵达京都是件好事,理应庆祝,往常除夕也会照样举办宴会。
可一些新派的官员认为,魏临为了盐税一事,遭了难,勿要大费周章的举办,以免寒了一些人的心。
两方争论的不可开交,永徽帝最后把目光投向谢岐:“太子,你说呢?”
谢岐觉得,这是难题,说什么都不对。
沉思片刻道:“儿臣觉得,各位大臣们说的都有道理,不如选个折中的办法,既让一些大臣参加宫宴,也不让镇北侯府的人寒心,至于这个办法,还是交给又见多识广的大臣们想吧。”
接下来又是一阵商议,有人提出,今年宫宴,可自由参加,不想的就陪着家里人,想来凑热闹的,也可过来。
永徽帝思来想去后无奈答应,想熬过这个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除夕这晚,魏家的人都留在府里过除夕,沈云簌却接到曹贵妃召她回宫的旨意。
担心她一个人去宫里不安全,魏老夫人让身边的林嬷嬷和镇北侯府的管事随着她一起去。
她不知,沈云簌前脚过去,魏启年后脚跟上,这次宫宴不同往日,魏临树敌太多,如今人不在,担心有人对沈云簌不利。
曹贵妃见了沈云簌,安慰她想开一些,又说了些永徽帝被大臣们左右为难的话,因魏临的事,心情低沉了好些日子,但这数年来的宫宴,还是要举行。
沈云簌道:“娘娘,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臣女谁也不怨,今日除夕,理应说些高兴的事。”
“陛下要本宫代为传话,魏大人的事不会就这么罢休的,陛下会继续让人查,你安心养胎,说不定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谢娘娘关心。”
谈话之际,一太监过来传话,要曹贵妃带着沈云簌去宴会里。
前日早已与永徽帝商议好,她负责安抚沈云簌,不去宫宴,这会怎么突然变卦?
一老嬷嬷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在得知太监是皇后刚收买的心腹后,顿时明白过来了。
“告诉他们,本宫今日还就不去了。”
那太监忙跪下来道:“贵妃娘娘,皇后身体匮乏,您还是赶紧过去主持大局吧。”
平日里就怕她抢风头,这会竟然亲自让贤,不得不怀疑皇后背后的目的不纯,但躲着也不是办法,于是道:“那行吧,本宫先送一送魏少夫人。”
“皇后娘娘说,人既然来了,躲在您宫里不见人是何意?要您务必带着魏少夫人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今天又发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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