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姜宁听他说出这句话,原本涨红的脸色此刻更是热得快爆炸。
那些不过都是小孩子过家家说的话,陆知寒居然还记了这么久。
他不想要在这个话题下延伸,这会让他更无所适从,最后只生硬地憋出一句,“那什么,云云阿姨还好吗?”
“她已经去世了,”陆知寒道:“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当时检查出来了癌症。”
姜宁怔愣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记忆里那段时间几乎是他童年最快乐的时间了,那位阿姨是个特别特别温柔包容的人,但没有想过病魔无情将人摧毁。
“她很感谢那段时间的陪伴,嘱托我之后如果你需要,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陆知寒道:“所以我回国后,听到消息就来找你了。”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姜宁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幼时短暂的邻居关系,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只是会沾上一个大麻烦。
陆知寒道:“那么,那份婚书你也忘了吧”
“嗯?”
陆知寒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稚嫩的字迹写着姜宁两个字,还有模有样的拓了个红手印。
姜宁:“……”
“你不会想要赖账吧?”
不是。
这个转折实在是来得太大了,姜宁整个人都懵了,实话实说他并不想离开陆家,但以这种方式留下他没有做好准备。
陆知寒带着笑意,“好了,不逗你了。我带你回来是尽这一份责任,这份婚书你如果不喜欢,不执行就好。”
姜宁嗯了声。
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原本很自然的一些接触,都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
晚上补习的时候。
“你这道题有点问题,”陆知寒往他的方向靠了一点,垂着眼,笔在纸上书写着。
姜宁闻到了一点来自他身上的香气,好半天才将视线从陆知寒的侧脸挪到题目上。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很奇怪,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调节。
上课的时候也在走神,脑海里盘桓着陆知寒的话,“毕竟你之前说长大后要娶我。”
明明只是小时候的一句玩笑话,但是从陆知寒的嘴里说出来,完全变了一种味道。
“姜宁,上来做题。”
讲台上的徐国胜喊他。
“姜宁!”
被所有人回头注视着,姜宁才骤然反应过来,恍惚地站起来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傻站了一会儿,才回过头问,“做哪题?”
徐国胜:“……”
下课后,他把姜宁叫到了办公室,看着眼前明显还在走神的少年,点了点桌面发出声音,“上次是我没有考虑好,真的以为他是来找你回家的,后面他没有对你再做什么吧?”
姜宁道:“没有。”
“那就好,回去上课吧,”徐国胜道:“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直接来找我说,不要自己憋着。”
姜宁从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其实并没有怎么被姜鸿志来找他的事情影响,更多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
他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陆知寒,总之无法当成什么都不知道那样。
他其实对恋爱和喜欢没有太多的思考,也没有体会过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但他确实不讨厌陆知寒就对了。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明显比上学期要紧张,具体表现在他们为数不多的体育课被剥削的一周只剩下一节。
姜宁也难得上场打了一会儿篮球,一直打到放学,球场的附近围了一圈人,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老大,你最近火气是不是有点大啊,”赵子谦道:“你都快要把体委打哭了。”
“有吗。”
姜宁确实是有点发泄的意思,但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情绪。
“打哭不至于,”罗建安一脸尽兴,“不过打得是真过瘾,姜宁,以后再一起打球啊。”
“再说吧。”
姜宁走向观众席,视野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姜宁,”对方准确地喊出他的名字,将手里的水递了出去,“给你,我刚才买的,还是冰的。”
姜宁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没有接过水,而是弯腰拎起放着便服的包,道:“谢谢,我不喝陌生人递的水。”
对方似乎一点没有因为被他的拒绝而失落,反而燃起了热情。
接下来的每次体育课。
姜宁都会碰到这个人给他送水,被拒绝次数多了,他忍不住问:“你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除了找他办事之外,姜宁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
没想到男生摇摇头,偏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红,“我多给你送几次,我们就算认识了,你可能会喝我给的水。”
姜宁:“……”
他以前也遇到过喜欢给他送水的女生,不过大多数在他明确表示拒绝后就不会再纠缠。
所以姜宁拒绝那名男生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厕所外面传来的嬉闹声。
“沈文,你是喜欢三班的那个姜宁啊,”说话的人带着恶意的调笑,“你还是男生吗?恶不恶心?”
“说不定这家伙是女生呢?”
“你别说还真的有可能,不如扒了他的裤子验证一下吧。”
姜宁从隔间的缝隙下,看到了几双围过来的脚。
一阵碰撞和衣服拉扯的声音,以及细弱的反抗,“不要动我,我哪里惹到你们了。”
“啧,还敢躲。”
在拳头落下前,厕所最末尾的隔间的门忽然打开。
姜宁冷冷地盯着几人,对面原本气焰嚣张的几人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看来你们想要和我打一架?”
那几人听了不敢再逗留,连忙离开。
姜宁转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那名男生,衣服被扯得凌乱,他伸出手,“喂,没事吧”
沈文看着那只朝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胆量握上,而是缩着肩膀低头道:“你刚才都听到了吧……”
“嗯,”姜宁道:“那群傻逼说你喜欢我。”
沈学文听了后,脑袋垂得更低,恨不得低到地上去。
姜宁肯定也觉得这种感情很恶心吧,被他这种人喜欢上,真是一件糟糕的事。
他无力承担来自心仪的人厌恶。
然而他却听见姜宁的声音道:
“其实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喜欢,是什么?”
沈文愣了愣,他抬起头对上姜宁的眼睛,那儿没有恶意的嘲讽和挖苦,而是很认真的询问,似乎是真的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小声道:“你真的想知道?”
姜宁点头。
教学楼的天台。
沈学文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姜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显得平静一些。
“喜欢一个人大概是他在全世界里,是唯一特殊的,和别人都不一样。”
姜宁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陆知寒的身影,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继续。”
“会经常想起他,只要是有一点关于他的事情,都会很开心。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沈学文说到最后,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姜宁,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姜宁脸色骤然变了变,站起来在原地踱步,教学楼远处吹来的风拂动少年的碎发,露出红透的耳尖。
不需要回答,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沈文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像是姜宁这样出众的人,不可能会喜欢他。
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羡慕被姜宁喜欢上的人。
“他一定很优秀吧?”
“嗯,他身上挑不出任何缺点。”
姜宁顺嘴回答完后,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
他只是刚好想到了陆知寒,但不能代表他就喜欢——
沈文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
姜宁想到这种画面,顿时耳朵到脸都红了。
沈文差点忘记了,姜宁要是和那位在一起了,也就不会连“喜欢”是什么都要来问他。
“姜宁,我喜欢你。”沈文忽然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但是连我这样的胆小鬼都敢迈出第一步,你比我厉害多了,所以大胆往前走。”
风里带着燥热的气息,姜宁后知后觉到。
似乎已经入夏了-
晚上,姜宁走出校门看到那辆车,握紧了书包的带子,推开门坐上去。
他从来没有试过怎么去主动示好,只是在坐下时往陆知寒的方向挪了一点。
后者似乎没有注意到。
陆知寒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仍然在处理工作上的事务。
姜宁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和陆知寒挨得更近,有时候困了直接睡过去,醒来就靠在他的肩膀上。
但那一切都是很自然而然的。
如今变成了刻意的接近,他总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这种纠结犹豫到晚上的补习结束,陆知寒道:“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等等。”姜宁出声,但对上那双眼睛,他顿挫了片刻最后只说得出生硬的一句,“我还有点地方没弄懂。”
陆知寒看着他点的地方,疑惑道:“这个知识点你前面不是做对了吗?”
“……哦,那我看错了。”
陆知寒离开后,
姜宁想到自己前面犯蠢的样子,简直想要给自己两拳。
怎么可以这么怂啊……
姜宁洗完澡出来,有些自暴自弃地坐在床边,对于怎么追人完全一窍不通。
他打开手机,翻出和杜凯的聊天界面。
姜宁:【问你件事】
杜凯:【?!我是在做梦吗?你居然会主动给我发消息,呜呜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宁:【就,你之前追人的时候是怎么追的?】
杜凯:【这很简单啊,当舔狗,嘘寒问暖,平时多点甜言蜜语,要是有对象的就先当备胎,随时准备上位。】
姜宁:【……你没有底线的吗?】
杜凯:【?追人还要底线?】
杜凯:【你怎么会突然问我感情问题,不会是你有喜欢的人吧?】
姜宁:【算是吧。】
杜凯:【!!!震惊.jpg)什么样的人还要你亲自追啊,她对你什么态度?】
姜宁想了想,【挺好的。】
对比起他而言,大部分情况都是陆知寒在照顾和迁就他。
杜凯:【那这简直不要太好办,你试着做点亲密的行为,要是他不排斥你,就说明他对你也有意思。】
杜凯:【话说回来你喜欢的是谁啊?你们学校的?】
其实杜凯想要问,是不是那天出来上网时和他们一起出来的陆知寒,但他又不敢直问。
等待了一会儿。
发现姜宁那边迟迟没有发来新消息,他才察觉到自己被溜了,姜宁根本就不打算透露。
姜宁上课的时候不经意又开始有点走神。
试探着做点亲密动作。
做什么,怎么做?
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临江一中对早恋是严令禁止的,所以三班的同学即使有看对眼的,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表现出来。
而姜宁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注意过正常的谈恋爱是怎样的。
这天下了晚课,轮到姜宁值日,他弄完比平时走得要晚一点,校道在月光下幽静狭长。
姜宁听到了虫鸣之外一点别的声音。
“你都一天没有理我了,牵牵手好不好?”男生的声音带着讨好。
“不行,老班已经在怀疑我们了。”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条路是出校的必经之路,姜宁虽然不想听他们的对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快步往外走。
月光下,青涩的少女小声道:“那你只可以牵一会儿,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姜宁已经走过了那段路,出了校门坐上车。
他和陆知寒有正式的牵过手吗?
或许是有的,但从没有带着那种意思。
姜宁的目光落在陆知寒的手上。
那是一双怎么样都挑不出毛病的手,手指修长偏尖,骨节和皮肉贴合,指尖偏白,缺少了几分血气。即使是不戴任何的手饰也会给人一种昂贵的感觉。
车内的灯光偏暗,将两个人罩在其中。
今天陆知寒没有打字,而是在看什么视频报告,看得很专注,手就放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
黑暗给予了姜宁一部分勇气,他酝酿了许久,将自己的手悄悄挪了过去,轻轻碰了碰陆知寒小拇指的指节。
一点微凉沁入姜宁的皮肤,和他的燥热完全不同。
姜宁的脸转向窗外。
他望着倒退的街景,忽然觉得在校道上卑微求爱的人变成了自己。
车里的视频被摁下了暂停,陡然变得安静下来。
姜宁听到了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像是干了坏事被抓到,他本来应该立刻选择仓皇逃窜,但他却没有松手。
“怎么了?”陆知寒的声音很温和。
“没怎么,”姜宁把心里浮现上来很多的借口摁了下去,“我想和你牵一会儿手。”
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氛取代了两人习惯的相处,牵手这种事情多少都会带着点道不明的暧昧。
这是姜宁小心翼翼地递出去的触角,一旦碰到危险,就会往回缩,躲进无形的壳子里。
姜宁有些太紧张了,感受不到时间的具体流动,大概等待了很久,又或许只有很短的时间。
冰凉柔软的手反握住他,陆知寒低低地嗯了声,带着纵容的语气道:“牵吧。”
视频的声音重新响起来。
姜宁的手很烫,调整着角度,贪心的从他的指缝挤进去,别扭生疏的和他十指紧扣。
陆知寒道:“你是不是有点热?”
“不热。”
“那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废话!
那当然是因为,姜宁对上陆知寒的眼睛的一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慌张,那当然是因为他第一次和人这么牵手……
夜晚。
姜宁躺在床上,抬起自己的手发着呆。
他仿佛还可以感受到来自陆知寒身上的凉意,冰凉凉的,很舒服。
姜宁拿出手机,点开杜凯的聊天界面。
姜宁:【牵手了。】
杜凯:【这么快?!】
杜凯:【不愧是宁哥!强!】
杜凯:【什么时候打算进行下一步?】
姜宁:【什么下一步?】
杜凯:【当然是kisskiss啊。】
姜宁看着上面的字,浮现出一点许久之前做过的梦境,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变得模糊,反而在这种时候变得清晰起来了。
他打字回复:【太快了。】
杜凯:【拜托只是接个吻!宁哥你怎么这么保守?而且都肯跟你牵手了,肯定没问题。】
他不是保守。
姜宁脸颊滚烫,扯着床边的玩偶将脸埋在其中,他完全没有做好这种准备。
早上吃早餐时,王姨端上最后一盘早点,小声地去和管家交流,“今天是怎么了,陆先生和小姜少爷看起来都精神不太好。”
“不会是有什么矛盾吧?”
已经在陆知寒身边伺候很多年的任伯摇了摇头,“陆先生很喜欢小姜少爷。”
姜宁昨天晚上被杜凯的话震惊的一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还做了很多混乱的梦。
他坐上车揉着眉心。
“昨天没有休息好吗?”
“嗯。”姜宁道:“头疼。”
一只微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让姜宁骤然睁开眼睛,不太自然道:“你在干嘛?”
“看下你有没有发烧。”
“我没这么容易生病,就是没睡好,”姜宁把他的手从额头拉下来,出于一点私心,他没有松开,而是和昨晚一样紧紧握住。
到了校门口。
陆知寒道:“不舒服就向老师说明情况,趴一会儿。”
“嗯,”姜宁道:“我走了。”
“好。”
姜宁这才松开手往校门口走去,上课时不时把手拿出来,捻一捻手心,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
课间,赵子谦转过身看到他这个状态,愣了愣,“老大,你怎么今天心情变得这么好?”
“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前段时间我都不太敢惹你。”
姜宁今天心情确实比平时好,就连晚上管纪律时有点吵,他都没有注意到,做题做着做着也会勾起嘴角,莫名其妙开始傻笑。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点太诡异了。
校园论坛
【三班的姜宁最近是转性了吗?他现在怎么天天笑?】
【冒死偷拍了几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好多。就像是,就像是陷入了热恋。】
【这都被发现了,我承认我是在和姜宁谈。】
自从那天开始,姜宁和陆知寒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
只要姜宁坐上车,陆知寒就会把左手空出来,任由他这么牵着。
“马上要期中考试了,你最近要好好复习,”陆知寒的电脑上多出了条新消息,“手松一松,我回个消息。”
姜宁松开手,等他打完字想重新握上。
对面又来消息了。
他皱起眉头,看着他来来回回处理完这件事,车都已经停到别墅门口了。
“抱歉,有点突发情况,”陆知寒道:“今天晚上的补习——”
“知道了知道了,你忙去吧。”
姜宁回到房间,已经形成了习惯坐在书桌前,他一边做题一边莫名暴躁,可恶。
只有他沉迷在手拉手的幼稚游戏里吗?
呵。
算起来第一次牵手的时候,陆知寒也完全没感觉吧,手那么冰,他也没有很想牵。
姜宁写完了一张又一张卷子,越想越气。
他从明天开始绝对不会再和陆知寒牵手,绝对不。
忽然,房间门被敲了敲。
陆知寒的声音传来,“还没睡吗?”
等姜宁回过神来,他已经把陆知寒放进来了,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靠得不要太亲密。
“考试范围内的知识掌握得怎样了?还有没有不懂的?”
陆知寒等待了一会儿,回头看着姜宁抿紧嘴唇成直线,整个人快要气成河豚了。
“怎么了?”
他温和的哄道。
“没怎么。”
呵。
学习更重要是吧。
工作更重要是吧。
忽然,他搭在桌面上的手被碰了碰,像是带着一点轻哄的味道,捏了捏他的指尖。
这是陆知寒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姜宁在心底哼了声,他必是不会这么快屈服的,他现在就要把手甩开。
他这么想着,手却没有挪动半分,任由陆知寒从指尖绕到手心,结结实实地握着。
姜宁的耳朵滚烫,他道:“你那边忙完了?”
“嗯,一忙完就来找你了。”
第42章
到最后补习结束,姜宁都没有能把陆知寒的手甩开,他躺在床上情不自禁地想。
陆知寒应该也对自己有点意思吧。
不然他怎么会牵自己的手,而且还对他和别人不同。
那点小小的喜悦足够让姜宁的心情重新雀跃起来,这次考试他必须要考得更优秀一点,让陆知寒知道他没有那么笨。
周四周五的期中测试结束,姜宁带着试卷回家。
他对着卷子核算了下分数,把不会的题目抄录在本子上,预估了一下自己的分数。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次的分数会比上次高出一截。
但是姜宁也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他基础题目可以做出来,但是到了拔高的题目就大概率两眼一抹黑。
这些题目又恰恰是用来拉开分数差距的。
姜宁看着书架上堆着写过的练习册,他有些发愣,没有想过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写完了这么多。
他给赵子谦发了消息。
姜宁:【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辅导书和练习册推荐。最好难一点。】
赵子谦:【有的有的。】
赵子谦:【这些都是我们机构老师推荐的,我都买过,里面有很多都是竞赛题。】
姜宁:【好谢谢】
周末抽空出去,去了一次上次去过的书店。
这似乎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动迈进书店,和上次强烈的格格不入不同,这次他带着目的过来,没有注意其他人看他的眼神。
姜宁很快找到了大部分书单上的书,还差最后一本,他转身想去问书店店员。
却听到了他背后的声音,“姜宁。”
姜嘉宇站在他不远处,视线看到他手里的书,“你也来买书?”
他似乎有些诧异。
当看清他手上的书时,道:“这些习题的难度有点大,可能不适合你。”
“……”
姜宁懒得理他,拿着书单,在书架上搜寻最后一本练习册。
姜嘉宇走过来道:“那天姜鸿志找你失败之后,想让我来劝你,被我拒绝了。”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回来。”
姜宁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既然知道没有用,还在他的眼前凑做什么。
“你要找的这个册子,在这。”姜嘉宇从书架最下层抽出他找的书,另外又多拿了几本,“你可以先写这几本,再过渡到你刚才拿的那些。”
他递过来时,手袖往上挪了一截,露出了手臂上青紫的痕迹。
姜宁皱眉,他将姜嘉宇的袖子捋上去,果然看到了许多他再熟悉不过的伤痕。
他甚至知道这些痕迹是用什么造成的。
“你是跑过来跟我装可怜的?”
姜嘉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手缩了回去,“不,我知道这招对你没有用。”
是的。
姜宁并不会可怜他,但他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他从姜嘉宇的手里抽过那几本册子,走过时冷冷丢下一句话,“你不用看谁的脸色生活。”
姜宁结完账,回到别墅。
一般这个时间都是陆知寒接受治疗的时间,他抽了一本练习册,就下楼到理疗室。
“陆先生,这位康复师是新来的,可能需要您多担待一下。”
姜宁坐在一边,看着这位新来的康复师小心翼翼地做着陆知寒的肌肉训练,他越是害怕,动作就越是紧张。
饶是姜宁这个外行人,也看出了他有很多动作都没有做到位。
他皱眉。
在治疗结束后,所有人都离开后,姜宁放下手里的笔,“刚才那个康复师不行。”
“你看出来了?”
“嗯,”姜宁起身坐在床边,懒懒道:“姜技师今天第一次上岗,陆老板赏个脸?”
他说着握住陆知寒的踝骨。
陆知寒停住整理衣服的动作,犹疑道:“你可以?”
“我每周守在这里看你做治疗,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做了。”
姜宁将他腿上宽松的裤角往上撩,这是一双都很细瘦白皙的腿,因为常年被遮盖住,白得几乎可以看清血管的脉络。
他手掌微微用力,很轻易就抬起了陆知寒的腿,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的阻力。
陆知寒靠着床头,任由他摆弄,呼吸比平时沉了几分。
康复师替他做治疗的时候态度都是恭敬的,手上会戴着专用的医护手套。
陆知寒看着姜宁手臂上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的筋脉,他的腿对冷热感知度无限趋近于零,但这一刻他似乎可以感觉到来自姜宁手心的温度。
和以前那么多次牵手时一样,有力而滚烫。
姜宁循着记忆将拉伸的训练做完后,耳朵微烫,明明这点活动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但他莫名的,心跳有点快。
他努力让自己别想些有的没的,放下陆知寒的腿,替他将宽松的裤角从大腿堆积处扯下来。
然后他听到陆知寒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似乎是酝酿了很久才决定开口,“今天晚上有个宴会,我想带你去可以吗?”
姜宁顿了顿,有点疑惑,“你带我去?”
“对。”
姜宁身上穿着陆知寒给他送过来的礼服,他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领,不免回想起上一次这么正式的去参加宴席是多久之前。
他大多数情况都是去充数,没有什么人关注。
而这次他跟着陆知寒,刚走进宴厅就有无数的视线朝他们看了过来,大部分带着探究、好奇。
似乎不理解姜宁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陆总好久不见。”
一群人围了过来,姜宁对这些人的脸还是熟悉的,他曾经见过姜鸿志对他们大献殷勤。
只不过现在角度调转,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在陆知寒的面前,俨然都换了一副嘴脸。
这些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落在姜宁的身上。
但姜宁对此没兴趣。
他只负责陪着陆知寒,大部分精力都落在面前的果盘上。
其他人想要打探点什么,但又不好直接开口,只能在心底暗下揣摩两人的关系。
直到陆知寒端起了酒杯,姜宁转头睨了过去,微微皱眉有点不满,“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周围的人听了均是心里一跳。
还没有谁敢当着面这么对陆知寒不客气。
然而陆知寒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甚至耐心解释道:“不是酒,里面装的是茶。”
“是吗?”姜宁熟稔地靠了过去,嗅了嗅杯子,确实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
“那也少喝点,免得晚上睡不着。”
“好。”
周围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落在姜宁身上的视线也更加的热情了。
远处,一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知寒,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我的欢迎会。”
陆知寒笑着道:“你发邀请了,我自然会赴约。”
杰弗里看着他身边站着的年轻男子,道:“这位是?”
在外国人的眼里,姜宁是个很俊美的少年,但到底看起来年纪太小了,不够成熟。
他笑着但是眼底却带着点轻视,毕竟陆知寒不像是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小孩。
姜宁在这种打量和不怀好意的视线下,一点也不怯,他扬起下巴看着对方。
无论从个子还是气质丝毫不输,甚至还有种少年独有的傲气。
陆知寒道:“未婚夫。”
“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姜宁本人,他原本以为陆知寒顶多说一句是他的长辈或者朋友。
杰弗里激动地甚至蹦出了自己的母语,他用英文道:“你的父亲并没有和我说你有未婚夫,而且这位看起来并不靠谱。陆先生,你应该重新做选择。”
姜宁皱起眉头。
这家伙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陆知寒同样用英文回复,“我不需要你给我人生指导。”
在回程的车上,姜宁明明今天晚上一滴酒都没有碰,但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他不仅听懂了,而且还听得很清楚。
姜宁松了松衬衣的衣领,在暗色中牵住了陆知寒的手,握得比平时要更紧一些。
似乎猜到了他想要问什么,陆知寒主动开口,“你介意我那么对外称呼你吗?”
姜宁道:“不介意……”
相反的,他甚至有点开心。
“未婚夫”不同于朋友,是种很亲密、无人能取代的关系。
“姜宁。”
姜宁混乱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打断,他侧过头,在黑暗处对上了一双专注、漆黑的眼眸,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从他清俊的眉眼到薄薄抿着的唇,他的唇色比大多数人要浅一点,泛着点不太健康的白。
他怔愣地看了很久,喉结艰涩地上下滚了滚。
一道在心底盘旋已久的念头恰在此时不受控制地再度涌上心脏,他的心跳得飞快,“我可以亲你吗?”
少年的问话直白又大胆,散发着强烈而执着的光。
这一刻是他期待的。
不过真的要越过某条线,总会怀着不安,因为太过于珍贵和重要了。
陆知寒浅浅“嗯”了声,蓄谋已久的唇便急急地贴了上来。
姜宁贴着那微微泛凉的唇,第一次接吻不懂得任何技巧,只会贴着唇蹭蹭又舔。
唇间发出一点细微黏腻的水声。
热热的呼吸洒在脸上,姜宁吃到了他嘴里那点清冽的茶香,不停地想要品尝更多。整个人却像是喝醉一样,着急的索取更多。
直到车子停下后,姜宁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舔了舔自己的唇,视线落在陆知寒的唇上。
借着一点外面的光线,他看到那原本显得气色不足的唇被他吻得红透,披着一层水润的光泽,略微肿着。
陆知寒的眼底罕见地露出了一点迷茫,水光流转,像是被欺负了,还憋着没有落下来的眼泪。
两人在车上平复了很久才下来。
姜宁在回到房间之前,脚步顿了顿,他压低身子像是一座小山般朝陆知寒靠近,手撑在轮椅的扶手,飞快地在他的唇角点了点。
这才回到房间关上门。
他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跳,又在房间走了好几圈,控制不住地抬手摸着自己的唇。
好奇怪的感觉。
和牵手时完全不同,他刚才整个人都是麻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陆知寒。
姜宁抬起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个傻子一样脸颊通红,忍不住嘴角翘起。
他飞速洗了个澡,坐在书桌前看着时钟,预估着差不多的时间房门果然被敲了敲。
姜宁立刻起身去开门。
陆知寒的头发带着没有擦干的水汽,唇上还残留着没有消退下去的红润。
他偏爱浅色,身上是一整套香槟色的绸面睡衣,领口偏低可以看到一截明显的锁骨。
明明这套衣服他见过陆知寒穿过不止一次,但今天似乎格外的不同,他看得比平时更加仔细,只觉得哪里都分外顺眼。
陆知寒垂着眼,带着点尴尬,“测验的卷子带回来了吗?”
“带了。”
姜宁侧身让他进来,从桌面上拿出卷子,还有自己已经订正好的题目,递给陆知寒。
陆知寒察看卷子时,姜宁无处安放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身上。
所以当陆知寒抬眼时,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炸开一点火花,却被陆知寒及时错开,轻咳了两声,“先看题。”
“噢。”
陆知寒带着他把试卷都分析了一遍,思索了下道:“原来买的那些练习册,你都写得差不多了吧?我打算再给你买点新的。”
“我已经买了,”姜宁从书柜上拿下来一沓书。
陆知寒有些意外,他还记得上次姜宁进书店时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你自己去买的?”
“当然。”
陆知寒简单翻了一下,嗯了声,“那这些你先做着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噢,那晚安?”
“晚安。”
陆知寒离开后,姜宁仰面躺在床上,忽然觉得今天一天格外的漫长,闭上眼睛许多画面浮现。
他食指情不自禁又压在唇上,唇角翘起弧度。
睡醒后,他下楼吃早餐。
陆知寒依旧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姜宁却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在餐桌的对面坐下,他拎着椅子放在陆知寒的手边,紧挨着他坐下。
陆知寒默许他靠近,将手边替姜宁晾凉的粥放在他的面前。
“咦?”王姨看到他们两个人挨得这么近,“坐这么近不会挤得慌吗?”
“不会,”姜宁笑着道:“我就喜欢挤一点,热闹。”
吃完早餐,姜宁拎起自己的书包坐上车。
车内是他们昨晚接吻的地方。
上学的时间早,清晨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路上车和行人都比较少。
但没有夜色暧昧的掩护,姜宁犹豫了很久,在靠近学校时传来陆知寒的声音,“姜宁。”
他心头一跳,转过头。
很轻的吻落在他的脸颊边,陆知寒摸了一下他的发顶,如同和煦的风拂面,“记得要听课。”
姜宁喉结滚了滚,“知道了。”
他下车后一直到教室都还处于一个游离的状态,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他才回过神。
期中试卷的成绩是在晚修发下来的。
姜宁看着上面的分数。
思忖着怎么在陆知寒面前讨点奖励,就像是昨天晚上那种他就很喜欢。
课间,姜宁听到有人叫自己。
他没有多想就走了出去,在后门不远处站着个不认识的女生。
“姜宁……”
女生将手里攥着的礼品袋往前送,“这是给你的,我很喜欢你,从校运会就开始关注你了。”
也是这段时间校园论坛都在说姜宁的心情很好,转性了,她才敢鼓起勇气来试试。
“抱歉——”
听到这两个字,女生就已经能猜到他那个快要用烂的说辞。
姜宁拒绝的理由向来都是“谈恋爱只会影响我学习的速度。”
即使是这样,只要姜宁还在单身的一天,就依旧会吸引人前仆后继的尝试。
姜宁道:“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
等等。
她是幻听了吗?
“你刚才说是,”女生重复了一遍,“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的。我有喜欢的人。”
姜宁重复这句话时不同于平时的凌厉,整个人都柔和下来,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打、打扰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论坛上猜测的居然是真的!
很快,论坛上多了一个新帖——
【姜宁谈恋爱了!今夜有人和我一起失恋的吗?】
【????真的假的?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别乱说啊,我真的会哭给你看的。】
【姜宁亲口承认的……】
【我不信!他都没有和谁走得近?哪里凭空出现的对象?】
【前面的,万一还是处于暗恋的阶段呢?】
这个消息在临江一中传了很多天,最后连徐国胜这个老古板都收到消息了。
他把姜宁叫到办公室。
徐国胜道:“你这段时间的成绩进步很快,但是不可以松懈,尤其是一些不该碰的坚决不能碰。”
“老徐,我没有抽烟了。”
“不是说这个,”徐国胜咳咳两声,“最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在你这个年纪有点小心思是正常的,但是还要以学习为主,不要因为谈恋爱就影响学习。”
“可是我觉得没有影响。”
见他嘴硬不吃这一套,徐国胜道:“这样,人哪个班的,是谁你说出来,我不为难你们。”
第43章
姜宁闭口不谈,大有一种倔到死的态度。
徐国胜总是拿他没有办法。
他只好叹了口气,“算了,不过你要答应我成绩不能退步,还有在学校不能乱来。”
“我答应你。”
他的爽快倒是让徐国胜有些吃惊,挥了挥手,“行了,回去上课吧。”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十分紧凑,姜宁不仅要补落下来的课程,也要学习新的知识。
但这段时间却意外地过得飞快。
期末考试结束后,迎来了暑假。
不过比起正常的两个月假期,这次他们只放一个月,提前一个月就要回去补课。
“发这么多作业,这和在学校上课有什么分别啊。”
“就是,说好给学生减负呢。”
姜宁却觉得还不错,放假的第二天他就堂而皇之的入驻了陆知寒的办公室。
这儿比起学校燥热嘈杂的环境好多了。
他在这边写题,陆知寒在旁边办公。
这天。
陆知寒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从国外打过来的,上面备注着某间医院的名字。
陆知寒愣了愣,他曾经那段最简煎熬的时间住在这间医院,即使是时间过去了很久,那种感觉也无法完全消弭。
他驶动轮椅,独自去到一边接通。
对方的声音格外兴奋道:“陆知寒先生,抱歉打扰您,但我们有一个很好的消息通知您!”
“团队的新技术通过了审批,开放了第一批临床试验的患者,您最近方便过来治疗吗?”
谈话是用英语的,陆知寒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姜宁,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通话。
陆知寒眼底没有太大的波动,这样类似的可能“好消息”他经历了太多次,早就已经麻木了。
电话那头被人给拿走了,再次开口的是个年纪偏大的声音。
“陆先生,原谅我没有办法给你百分百的许诺,但请你相信我,这次的研究结果有了前所未有的医学突破,和以前完全不同。”
“如果顺利的话,您会摆脱轮椅。”
如果这些话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没有可信度,但这人是享誉盛名的神经医学院院长。
院长道:“首次的实验开放名额有限,您还年轻,务必好好考虑。”
“我会的。”陆知寒道:“治疗开始的时间还有周期大概是?”
“您越早过来越好,”院长道:“至于治疗的周期,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挂断电话后,陆知寒盯着窗外出神发愣了许久。
这次的消息和往常的都不一样,他收到过太多的坏消息了,每一次他都努力告诉自己,已经不会更坏了。
但当忽然的好消息砸下来。
即便是陆知寒,也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陆知寒低头盯着自己这双完全没有感觉的腿看了许久,就连什么时候姜宁来到他身边都没有察觉。
“你在想什么?”
姜宁的声音让他骤然回过神,视线缓缓挪过来,陆知寒还处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是医院的电话。”
姜宁心猛地一沉,皱起眉头,“……是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好消息。”陆知寒道:“我以前的医院和我说有新的技术,有可能可以治疗好,让我摆脱轮椅。”
“真的吗?!”
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比陆知寒本人都激动,围着他足足转了好几个圈才稍微冷静了下来,“这是特别特别好的消息!”
像是那个寒夜里虔诚祈祷的愿望,被上天听到了似的。
希望越大落空时的伤害越大,陆知寒早就习惯把这种期待降到最低。
但或许是被姜宁强烈浓郁的情绪所感染了,陆知寒伸出手,勾了勾少年的指尖。
“姜宁,那所医院在国外,离这儿很远,而且治疗周期很长,如果我过去的话,你自己在这边习惯吗?”
姜宁微微一怔。
他其实很想脱口而出说,这有什么不能习惯的,毕竟去国外生活的又不是他。
但他发现似乎不是这样的。
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生活几乎都被陆知寒占据了,一起吃早饭,一起上下学,课后辅导,日常聊天甚至是牵手接吻。
这样的日子让他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是怎么独自生活的。
生活向来并不是缺少了谁就没法生存,但想到长时间的分离,姜宁难免不舍。
“治疗周期要多久啊?”
“一年起。”
一年。
真的好久。
可是一年如果能治疗成功的话,时间长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姜宁比其他人更了解这双腿给陆知寒带来了多少不便,虽然他表面维持着已经释怀了的体面,但内心的伤害始终只有彻底解开这道结。
姜宁道:“也不是很久,你放心吧,我自己在这边没什么问题,而且现在通讯那么方便,只要打电话或者视频,也都差不多。”
陆知寒道:“可是我牵不到你的手,吻不到——”
他话音没有落下,姜宁就屈身靠了过来,碰了碰他的唇,一点点细细地吻着他,像是要弥补即将来临的分别一般,将这段时间拉得无限绵长。
吻毕,两人的呼吸都不太稳。
姜宁的嗓音带着点沙哑的气音,“我会等你回来的。”-
陆知寒当晚正式回复了医院,同意接受治疗,但还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用于处理公司事务上的收尾和交接。
而姜宁也开学了。
高三的氛围明显比前面都要紧张,接连不断的测试和作业,教室前面后面都挂上了红色的鸡汤横幅。
而姜宁在连续的几次测验中发挥的都十分出色,到了各科任老师都惊叹的程度。
这对于一个没有基础的学生而言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姜宁。
徐国胜专门将人叫到办公室,叮嘱道:“接下来的一年只要你努力学,考一个不错的大学。”
一年。
又是熟悉的单位。
姜宁道:“如果我想考的是临江大学医学院呢。”
徐国胜脸上写着吃惊。
这个目标对于普通班的学生几乎是不可能的存在,就连他们学校引以为荣的实验班也没有几个人敢挑战。
徐国胜对上姜宁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忽然就冷静下来了,他站起来郑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很不错的目标,只要你一直朝着它走,它就会一直托着你,带着你实现。”
姜宁从办公室出来。
他想得很简单,陆知寒对他的学习那么上心,估计到了那边也会放心不下。
所以他要保证成绩不掉下来。
他坐下翻开没写完的题目,继续往后写。
脑海里却无法避免的浮现出一些画面,不知道要是天气冷了,或者又是下雨天,陆知寒会不会又一个人躲在床上逞强。
姜宁很快又把这样的念头甩了出去。
那边医院会有专业的护工24小时看护,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老大、老大。”
前排的赵子谦连续喊了姜宁好几遍,最后伸手在他的面前挥了挥,“老大,你怎么了?从开学你就不太对劲,该不会是和对象闹矛盾了吧?”
“不是,但也确实有点关系。”姜宁看着手里纯色的钢笔,指节轻轻摩挲着,“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去很久,而且他身体不好,又爱逞强。”
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似乎什么忙也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添乱。
“异地恋啊,”赵子谦道:“那确实太不容易了。”
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也听说过不少情侣因为长时间的分局而闹矛盾或者分手。
姜宁挪开了目光,有些茫然的落在教室里。
因为已经入秋了,天气慢慢转凉,教室里的女生多了一种新的爱好。
织围巾。
即使是在时间紧张的高三,她们挤出课间的时间,手里架着钩针,抽屉里放着毛茸茸软乎乎的毛线团。
陆知寒那种怕冷的体质,冬日里会记得戴围巾吗?
姜宁盯着看了一会儿,最后起身走到最近的女生旁边,“那个……”
女生被他吓了一跳,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织到一半的围巾上,有些犹疑,“纪委,做这个也不可以吗?”
“不是,”姜宁轻咳了一声,“我想问一下你们这些东西在哪里买的?”
女生怔愣了很久,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姜宁按照女生给的地址,来到校门口附近的一家精品店,店面整体是粉色的装修,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很多不同颜色的毛线团。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
原本在收银台看电视的老板娘抬起头,“随便看看啊,小伙子,买给女朋友的吧。”
“差不多……”
老板娘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点了点几团颜色粉嫩的毛线团,“这颜色女孩子戴着漂亮。”
姜宁视线落在浅浅的奶杏色毛线团上。
陆知寒很喜欢穿浅色。
从精品店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大包东西,除了毛线团之外还买了钩针和教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姜宁并没有把东西带回别墅,而是放在了学校。
课间时,姜宁拿了出来。
教学册子里有很多种不同的编织方法,姜宁挑了一种开始编。
赵子谦回头,“老大,要不要去厕所——”
他看到姜宁手里的东西。
“你要织围巾???”
姜宁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手指不太熟练翻动,“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只是这幅画面实在有点太过诡异了。
校园论坛。
【姜宁在织围巾,到底是哪位姐妹这么幸福啊,能出来说一说是什么感受吗?】
【原来帅哥也会这么认真对待感情吗?】
【干嘛要自己弄,多麻烦啊,还不如出去外面买一条,反正也看不出来。】
【上面的活该单身】
姜宁卡着最后的一点时间,终于把这条围巾给完整的织了出来。
飞机起飞前。
助理去办理行李托运,陆知寒坐在轮椅上不忘记像以前一样叮嘱他,“不要熬夜,不要乱吃东西,记得按时去上学。”
他像是叮嘱放心不下的小孩,仿佛在陆知寒的面前,他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姜宁从袋子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围巾,替他系上。
“你也别总是只会说我,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怕冷就多穿几件。”
奶杏色的围巾蓬松又柔软,带着一点柠檬的清香。
陆知寒低下头。
他看到围巾的尾端还隐晦得用浅一度的毛线融进了三个英文字母的首字母。
“这个是……你自己做的?”
“嗯。”姜宁耳尖微烫,“我现在还送不了你什么贵的东西,所以……”
“姜宁,”陆知寒打断他,抬起头时头顶的光线落进他的眼底,显得格外澄澈,“抱一下。”
姜宁弯下腰,听见他用很低的声音道:“谢谢,我特别喜欢,这条围巾会好好保存的。”
办理完托运后的助理远远看到两人亲密的动作,默契的没有走近打扰,直到广播开始催促登机。
飞机起飞后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姜宁盯着它远去。
身后的司机道:“小姜少爷,快要到上课的时间了。”
“知道了。”
姜宁坐上车,目光落在那块空出来的位置久久没有挪动,
他踩着早自习开始前进入教室,视线落在课本上,但原本有规律的题目都仿佛被打乱了。
A国离这里光是时差就有十二个小时。
“老大,你今天不织围巾了啊?”赵子谦回过头看到姜宁又是一副走神的样子,顿时猜到了什么,悻悻地转过去不敢再打扰。
下自习后,姜宁坐车回家。
别墅里空空荡荡的,他照常洗澡做题,睡觉。
只是姜宁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拿到了枕边,伸手就可以够到的位置。
在深夜时分,所有人都熟睡的时间段,紧挨着他的手机嗡嗡很轻的震动两声。
姜宁睁开了眼。
他眼底不带睡意,仿佛一直在等待这道消息。
姜宁打开手机。
大冤种:【图片】
大冤种:刚下飞机,准备去医院。
图片里是和深夜截然不同的白天,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更真实地让他感觉到距离。
只是这次陆知寒不会和过年时一样,这么快就回来。
姜宁打字回复道:【累不累】
大冤种:【你怎么还醒着?】
大冤种:【跑出去玩了?】
姜宁:【是啊,通宵上网呢。你回来把我抓回去吧。】
那边开始疯狂显示正在输入中,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到陆知寒的表情,一定是微微蹙着眉头,虽然不太赞同他做的事,但又会顺着他,干出陪他上网这种荒唐事。
姜宁打字:【骗你的,这就继续睡。】
大冤种:【好。晚安】
打完这条消息,陆知寒抬起头。
“陆先生,您请。”
医院派了专车,将他接到医院。这儿附近的环境幽静,私密性高,病房外种着花。
只是天气太过于寒冷,花开得并不好。
医院院长带着几名医生进了病房道:“陆先生,好久不见,您是想先休息还是现在开始检查?”
“现在开始吧。”——
姜宁重新睡下后,半梦半醒直到手机设定的闹钟响起来,他和往常一样起身洗漱。
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眼底带着没有休息好的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颓靡,好在这个样子陆知寒看不到。
不然又要瞎担心了。
他换好校服下楼。
楼下比平时安静许多,安静到一点响动都仿佛可以听到回音。
姜宁在餐桌前坐下,今天的早饭依旧丰盛,并没有因为陆知寒不在就做削减。
他吃了一口平时最喜欢的海鲜粥,比往常要难以下咽。
陆知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关切,“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姜宁回过头。
刚才的声音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座位。
他揉了揉眉心,打开了电视听着熟悉又枯燥的财经频道,那点空落落的憋闷感消退了一部分。
其实连姜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陆知寒产生这么强烈的分离障碍。
明明当时从姜家离开时,他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波动。
吃完早饭,姜宁背上书包出门,看到那辆熟悉的房车后,他脚步顿了顿。
司机道:“小姜少爷怎么了吗?”
姜宁朝里面那个空缺的位置深深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没什么。我想换台车。”
“好的。”
自从陆知寒出了事故后,原本停在地下车库里的豪车都成了摆设。
姜宁挑了一辆很低调的黑车,强行剥离了原本已经适应的环境,但在下车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朝着空气低低地喃喃道:“我进去了。”
没有人回应他——
为了逃避空闲下来的想念,姜宁开始了一段报复式的学习,刷完的卷子一沓又一沓。
在测验中的成绩也越来越亮眼。
因为隔着遥远的时差,姜宁偶尔会发一些看不懂的题目给陆知寒,或者是一些生活中发生的小事。
在隔了许久后,会收到陆知寒手写的详细解答。
两人对得上的时间,只有在周末。
姜宁会在深夜给陆知寒打去视频通话,他一边听着陆知寒给他讲解一边做题。
陆知寒总是会劝他,“时间很晚了,你快点去睡吧。”
姜宁会怼回去,“明天不上课,而且你说好的要帮我补课,别以为换了地方就可以耍赖。”
但很快就连这点时间,姜宁都抽不出来了。
临江一中为了升学率,把周末两天的假期砍成了一天,并且要求所有高三学生都统一住校。
所有的娱乐方式似乎都离他们远去,黑板的边角也多了一个高考倒计时的框。
他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没有陆知寒的那段日子,但和当时的自暴自弃颓丧不同。
路的尽头有人在等他。
姜宁顾不上抱怨宿舍条件差,饭菜难吃,他起得很早,经常第一个到教室刷题。
连他也不知道这股执着从哪里来的,或者说这根本就不像他。
只是在模拟卷发下来后,他看着上面的分数想着可以更好。
在一模的时候,姜宁挤进了班级第三。
这样的好成绩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不出意外的话,姜宁可以很轻松的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在二模的时候,姜宁的成绩又比上一次高出一大截,到徐国胜都惊喜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三模的时候,姜宁和姜嘉宇撞到了同一间考场,而且还是前后桌。
其他的同学都有点怂,虽然姜宁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行为,但因为两个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难免有矛盾。
姜嘉宇坐在姜宁的后位,看着他低头认真的写题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
他认为的玫瑰不仅没有被拔掉,而且被悉心的培养下保留着尖刺,浓烈的盛放。
三模放卷的时候。
姜宁的名字出现在了榜首,超过了普通班包括实验班的所有人。
在高考前动员,徐国胜把上台发言的机会留给了姜宁。
“只是随便上去说几句,不会占你太多的时间,”徐国胜道:“可以吗?”
姜宁道:“可是我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可以教。”
“只是要你上去鼓舞一下士气,想说什么都可以,没有硬性规定。”
“好吧。”
动员大会当天,在校长发言之后,姜宁拿着演讲稿上去。
和第一次站在上面的忐忑不安有些许不同,少年摊开演讲稿,自上而下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大家好,我是高三三班的姜宁,浪费大家的时间听我废话,比起听我做动员发言,大家应该更熟悉听我的检讨。”
礼堂响起了笑声和掌声。
“其实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从没有对自己有过要求,无论是成绩还是大学离我都太遥远了。”
“直到他的出现。”
台下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比起昏昏欲睡千篇一律的动员演讲,忽然所有人都精神起来专心听八卦。
“他是比我都相信我自己的人,”姜宁唇角沾染上一点不自觉流出的笑意,“他会陪我去买辅导书,不厌其烦的从初中讲起,会无条件的维护我。”
“所以我会变得更好,只是希望再相遇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成为更好的彼此。”
发言结束,姜宁折起演讲稿朝台下鞠了躬。
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起哄的口哨声,像是一出张扬的青春闹剧。
张校长连忙跑上台,打补丁:“咳咳,大家都不要误会啊,姜宁同学指的是他的老师。”
第44章
到了高考那天。
姜宁收到了陆知寒发来的消息。
大冤种:【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好,我相信你。】
大冤种:【摸摸头.jpg】
姜宁盯着那表情包看了好一会儿,回复了个“知道了”这才收拾好东西进考场。
考试的三天很快过去,姜宁回到熟悉的教室时到处都是乱抛乱洒的试卷,像是一段序曲落幕时的彩带。
“同学们,恭喜你们完成了这项艰难的任务,”徐国胜道:“无论成败你们都是最棒的。”
姜宁坐在最后一排,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写过的试卷装满了两个大的收纳箱,多到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他合上盖子,准备统统搬下楼。
“姜宁,晚点有同学聚会,就在这附近,”罗建安似乎猜到了他会拒绝,连忙道:“拜托了,这是最后一次,大家一块儿聚聚。”
姜宁回头扫过那一张张熟悉的脸,虽然起初并不是他想进入这个班级,但在这么长时间的相伴下,他也已经成为了三班的一份子。
“知道了,我会去的。”
罗建安似乎松了一口气,“地址时间在班级群里,记得看哦。”
姜宁嗯了声,独自搬着东西下楼,跟在他旁边的张帆和赵子谦连忙上去帮忙。
“老大,”赵子谦道:“你以后打算报那个学校啊。”
“临江医学院。”
“学医?”
“嗯,医生治病救人,高尚。”
姜宁将所有东西搬回别墅里,抬头看着那面墙,原本孤零零的墙壁上已经贴满了他在这一年拿的奖状。
他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这才上楼将临江一中蓝白色的校服换下来,洗了个澡,换上了自己的便服。
姜宁穿着纯黑色没有印花的宽松套头t,宽松的运动裤,坐在床边单手擦着湿发,另一只手打开手机屏幕。
置顶聊天框的消息还停留在几个小时之前。
他发的。
【我考完试了,靠得还不错,晚点去个同学聚会】
【地址名片】
姜宁退了出来,点进已经99+的班级群,里面发了很多图片,大部分同学已经到了聚会的ktv。
他按照地址,找到了对应的包厢。
推门进去后里面热闹的气氛停顿了一瞬,无数的视线朝他看来。
他个子高,又长着一张好脸,一身简单的便服也足够抢眼。
加上这段时间成绩开挂似的逆袭,姜宁俨然已经成为了班级的中心人物。
“来来来!”罗建安豪迈地把c位让了出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人请过来的。”
姜宁坐下后听着他们唱歌,从当下流行乐唱到友谊地久天长,目光落在面前的啤酒上。
旁边的同学在玩骰子,输了罚酒。
他以前也经常玩这些。
只不过从很久之前就没有碰过了。
姜宁打开手机,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翻开很久之前就收藏好的机票路线,克制住购票的冲动,他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
姜宁拿了一瓶冰镇过的啤酒,指尖穿过拉环轻轻一提,一点细微的响动让正在玩骰子的几个同学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谁壮着胆子道:“光这么喝多没意思啊,姜宁,一起来玩啊。”
头顶晃动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裹上了一层神秘迷离,他出人意料地点了下头,“行。”
半个小时过去。
玩骰子的人换了一批,姜宁甚至还没有被灌一杯酒。
“宁哥,太强了。”
“不玩了不玩了,我们根本玩不过你。”
姜宁将手边开过的那瓶啤酒喝完,带着一层薄薄的醉意,起身走出包厢去找厕所。
当他洗完手从厕所出来,听到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对方先一步看到了他。
“姜宁,”姜鸿志看到他先是畏惧的瑟缩了一下,而后想到了什么,笑着道:“我都差点忘记了,陆知寒出国这么久都没有回来看过你一次,你说他是不是把你忘了?在国外有新欢了?”
姜宁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从他身边走过。
这幅高傲的态度让姜鸿志重新嚣张起来,他摁住姜宁的肩膀,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兔崽子,他的公司怎么会沦落到倒闭,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回那个老头子的公司任职。
姜宁躲开他的触碰,冷道:“别惹我,我今天心情不好。”
姜鸿志哼笑一声,趁着酒劲,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皮带上,“行啊,这么久没有和你动手,都忘了小时候我怎么教训你的。”
姜宁啧了声。
他扭动了下关节,指间发出咔咔的响动。
白送上来让他出气的,那他也没有必要客气了。
……
ktv的后门狭窄逼仄,姜宁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姜鸿志倒在垃圾桶旁边。
姜宁揉了揉自己的拳头。
他没有返回ktv,而是从小巷绕了出来准备打车回去。
忽然,他看到路边的停车位停放着一辆他再熟悉不过的白色房车。
自从陆知寒出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用过这辆车。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
他看不清车牌,但是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
姜宁口袋里的手机也恰在此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点了接通。
“姜宁……”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贴着耳侧响起,一瞬间穿越了空间时间,还不等陆知寒再说什么。
他就听到了那头姜宁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你回来了是吗?”
陆知寒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车前不远处的身影。
比起他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他的身上随着时间推移有了很多细微的变化。
眉宇长开了,下颌的线条比以前更加锋利。
陆知寒推开车门。
当看到陆知寒下车时依旧坐在轮椅上,姜宁的脚步顿了下,但他随即走得更快,不顾周围的视线,屈身将他抱住。
那点熟悉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姜宁终于确认这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沙哑的声音里带着点压抑不住的浓烈情绪。
“你终于回来了。”
沉闷而灼热的呼吸充分代表了姜宁此刻的心情,直到领口处传来一点湿润的黏意。
陆知寒先是愣了愣,然后抬起手在少年的脊背上拍了拍。
“不要哭。”
“谁哭了?”姜宁在他的颈侧呼着粗气,恶狠狠道:“你再不回来,我都打算买机票飞过去了。”
陆知寒道:“那你不用飞了,我来找你了。”
他笑着,和以前一样总是可以包容姜宁所有的脾气。
在他的面前,姜宁所有苦苦支撑的体面和伪装都会消失不见。
陆知寒的手掌温和的抚着他的脊背,抚平他的不安,“同学聚会结束了吗?我们现在回家?”
姜宁坐进那辆许久没有上过的白色房车,远远渡过的时光仿佛一瞬间回溯,重新击中他。
他们回到别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黑漆漆、空荡荡的房子仿佛多了温度。
陆知寒进门后,在那面“奖状墙”前停留片刻,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都是你自己挂上去的吗?”
姜宁顿时耳朵红透了,想起自己每次幸辛苦苦爬上椅子挂奖状的模样,又凶又恼小声道:“笑什么啊,不是你喜欢看吗?这次看个够。”
陆知寒摸了摸他的耳朵尖,“没有,只是很惊喜。”
他道:“我听徐老师和孙校长说,你学习很努力,三模考了第一名。”
“三模难度不高,我运气好。”
“嗯,那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陆知寒道。
有。
其实有很多想要问的。
姜宁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因为被裤子的遮挡,所以看不出来什么痕迹。
陆知寒是一个极其坚韧的人,唯一不能触碰的点只有这双腿。
姜宁的语气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玻璃制品,“腿,好点了吗?”
陆知寒在国外这段时间,姜宁一直都没有主动问过治疗效果,并不是他对这件事情不期待,只是他不想给陆知寒压力。
陆知寒再怎么样都好,在他的眼里始终都是他,并不会因为无法行走,就被剥夺光芒。
就算是陆知寒站不起来,他可以当陆知寒的腿。
“姜宁,你扶我一下。”
姜宁哦了声,习惯性得想要将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
陆知寒连忙制止了他,“不用,你的手借我扶一下就行。”
姜宁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没有犹豫地伸出手。
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搭了上来,因为用力手背鼓起淡青色的筋脉。
陆知寒撑着轮椅,调整了一下角度,缓缓直起身子。
他的动作很缓慢。
一个普通人再简单不过的站起动作他用了接近半分钟。
姜宁却已经完全怔愣在原地,狭长的眼睛都瞪圆了,半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从陆知寒在车上下来时还坐在轮椅上,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次的治疗失败了,不代表之后没有机会。
陆知寒一步一挪,走得不是很稳,大概走了几米就开始呼吸不太稳定。
在他用尽力气前,姜宁连忙抱住他,避免让他摔倒。
面对面抱着的姿势让彼此的胸膛紧贴着,两颗心跳慌乱地跳着,姜宁完全是太过开心了,“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想给你一个惊喜,”陆知寒的额角冒出了晶莹的汗珠,姜宁连忙扶着人坐下,去厨房替他倒了一杯温水。
陆知寒坐下缓了一会儿,“现在还站不了太久,之后还得继续配合康复锻炼。后续还要回去复查。”
“回去,”听到这个字眼,姜宁欣喜的眼底控制不住的闪过一丝的落寞,像是害怕再次被抛弃的小狗。
陆知寒伸手摸着他的脸颊,“不是你想得那种去很久,只是简单的去检查情况,剩下的康复我们这边可以做。”
他说着指腹摩挲着姜宁的脸颊,安抚道:“而且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过去。”
姜宁反握住他的手,主动将脸贴过去,微烫的嘴唇压在他的手心。
这样的吻阔别太久,但就像是火星落进草堆,只需要山岗上的风轻轻一吹,大火就可以漫过整片荒原。
陆知寒的睫毛颤了颤,合拢手掌,“姜宁。”
下一秒,姜宁倾身将他圈在轮椅和手臂之间,带着烫意的唇碰了上来,细细密密地吻着他。
分离并不会变得生疏,只会让他更加着迷。
那点淡淡的兰花香,在多少个梦里辗转间的虚无,在此刻成为现实交还于他。
姜宁生出了一点很恶劣的想法,想要的更多,更加的贪婪,像是一头饿了很久的野兽般,早就不满足于零星的食物。
陆知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伸手想要推拒,却被姜宁用力地握住拉到一边。
姜宁的手指天生关节比较突出,手背的筋脉也更加突出,握住那双白玉似的手,有着强烈的反差和美感。
他一点点像是狩猎的毒蛇,勾住陆知寒的手指,抵消他那点少得可怜的抗拒。
“怎么不叫我未婚夫了?”
许久之前的话题再度提起来,姜宁将最后三个字压得很低。
像是调侃,但更像是在进食前先宣誓主权。
“陆总,不会想要抵赖吧?”
他黑漆漆的眼眸极深,已经不满足于在唇间打转,而是挤进牙关,吻得很深,比起一年多之前的少年青涩多了一点成熟占有的意欲。
呼吸和细微的响声,在安静的夜里交织。
姜宁退后一点,盯着陆知寒已经被他吻得发红的嘴唇,和微微失焦的眼睛。
他的声音浮着沙子一样,沙沙,哑哑的,“我上去帮你做康复训练好不好?”
陆知寒盯着眼前的少年,漆黑如夜色的眼底多了一层压迫感,涌动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他和最初那个破碎厌世的少年仿佛已经不是同一个人,变得更加耀眼。
属于他的少年,长大了——
姜宁推着陆知寒的轮椅回到他的房间,在床边挑了一盏暖色的灯,将陆知寒放在床上。
柔软的床垫往下陷了一点。
陆知寒的双手撑在身侧,看着姜宁将他的裤腿往上撩,光线在他的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很认真的观察着这双腿。
那份专注沉甸甸的,就连他本人都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自己的腿。
陆知寒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拉过旁边的被子遮住。
姜宁忽然伸出手,捏住了他的小腿。
陆知寒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层压抑不住的高兴,“你可以感觉到我碰你了。”
“……嗯。”
姜宁抬起他的腿,和以前几乎感觉不到阻力不同,有一点很薄弱的抵抗力量反馈。
他一点点尝试,学着记忆里那些康复师的手法,从脚心到小腿,再往上,观察着陆知寒的反应。
陆知寒忽然伸出手,摁住了他的手腕,“姜宁,别玩了……”
姜宁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么的亲密,完全超过了之前的距离。
他看着陆知寒眼角那点只会在极度窘迫才出现的红意,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
再过分一点也没有关系。
“这也是康复训练的一部分,提高敏感度。”
“没有用这种方式的。”
“那就更应该试一试了。”
姜宁的手指微微陷进柔软的皮肉里,那双白玉似的腿上多了凌乱的手指印,像是雪地里的梅花,还残余着一点酥麻的余韵。
闹到半夜终于肯消停了,他合上眼睛紧靠着陆知寒,将人紧紧抱着安心睡去。
陆知寒拂去沾在他脸颊湿润的黑发,替他将被子往上掖了掖,伸手关了墙头的台灯。
房间陷进了一片黑暗中。
他轻轻地道了一声,“晚安,未婚夫。”——
姜宁昨天久违地做了一个好梦,梦里的身影太过于真实了,他仿佛躺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兰花中。
他翻了翻身,忽然碰到了什么。
姜宁迷糊中睁开眼睛,看到睡到自己旁边的陆知寒,脑袋宕机了好几秒。
他慢慢回忆起昨天发生的内容,脸蹭一下就红透了,一骨碌从那张床上爬了起来。
陆知寒本身就很浅眠,被他这点动静一闹,也跟着睁开了眼睛,带着点刚睡醒的脆弱。
“不再睡一会儿吗?”
陆知寒的声音很闷,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显然还没有倒回来时差,在犯瞌睡。
姜宁这段时间抢高考前的复习时间,起得比鸡早,此刻大脑简直不要太清醒。
他昨晚和陆知寒睡同一张床的。
而且他还压着人,伸了舌头还说骚话……
最关键的是,那双别人动一下都要翻脸的腿上,现在还都是他留下来的指痕。
姜宁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很想把这一切都推诿给昨天晚上喝了一瓶啤酒,但他知道其实不是的。
就算没有那点酒精的刺激,他也就在见到陆知寒后,控制不住暴露自己的本性。
姜宁从来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他暴躁贪婪,从不做自我反省,想要的东西向来都会抢到手里。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陆知寒的身上,而他现在最想拥有的就在身边,不是隔着雾,而是实实在在的回来了。
又怎么能要求他一点都不贪心呢?
姜宁很轻易地说服了自己,不仅没有从床上下来,反而重新躺了回去,理直气壮地将手搭在陆知寒的腰间。
第45章
就这么睡了两个小时的回笼觉,姜宁再次醒来的时候,陆知寒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修身的西装。
“你去哪?”
“公司,”陆知寒道:“国内的业务堆积有点严重,我需要一段时间去清理。”
姜宁起身拦住他,“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他冲进洗漱间捣鼓。
像是生怕陆知寒不等他,出来的时候连脸颊的水珠都没有擦干。
于是姜宁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蹭车,蹭办公室,就连之前他绝对不会进去的会议室,也一点不见外的入主了。
姜宁搬了张椅子,就坐在陆知寒的旁边。
放在口袋的手机一直在不厌其烦的震动,他拿出来,看到班级群里发的毕业游。
目的地是这附近的一处海岛。
【听说这附近可以看到蓝眼泪,游客还少,唉,可惜我没有考驾照。不然就不用租大巴了。】
【还有人要报名的吗?三天两夜】
【@姜宁,一起出来玩啊】
姜宁动动手指,打字【不了,我还有点事,你们去吧。】
最后,他似乎心情不错的补了句,【这地方不错,收藏了,下次去。】
班级群里纷纷开始调侃。
【下次带嫂子去吗?二人世界,浪漫】
【呜呜羡慕了。】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磕还不行吗?】
姜宁确实是想着之后带陆知寒去玩一下,不过在那之前,他的视线落在这帮喋喋不休的老领导们面前。
一个个简直比他们学校那群烦人的老师校长还要啰嗦。
可恶。
再这么下去,陆知寒什么时候才能抽时间和他去约个会?
等等,怎么说的他好像很迫切想要和陆知寒去约会??
呵呵。
他也不是很期待,陆知寒不去他也可以去,而且他还要自己驾车过去。
对了,他还没考驾照。
陆知寒的腿估计还开不了车,这种差事也只有他这种能者多劳了。
开完会之后,陆知寒看到原本无所事事的姜宁忽然又变得认真了起来。
他在手机上刷着什么。
陆知寒挪动轮椅,想要凑过去看一眼。
姜宁瞬间把手机合上。
陆知寒一怔,没有想到姜宁刻意躲着他,不过他没有太干涉对方的个人隐私。
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
姜宁向来是脑子一热就上头的人,他刷了两天题目满分通过,就开始靠实操了。
他三天两头往外面跑,为了瞒住陆知寒装作和同学去毕业游,实际上跑去考试。
好在他以前在姜家的封闭训练场里经常摸车,闭着眼睛都能开。
于是驾驶证很快就办了下来。
陆知寒这边的事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不太重要的。
“明天是周末了吧,”姜宁道:“我这里刚好有上次毕业游多出来的名额,不去浪费了。”
陆知寒看了一眼海岛度假区的承办方,“你想去的话不用门票,那是我们旗下的公司。”
姜宁:“……”
这人,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姜宁涨红着脸,这么多天酝酿的惊喜早都快要绷不住了。
“要去,”陆知寒道:“我先通知一下司机——”
他的手被摁住。
接着一本崭新的驾驶证丢到他的面前。
“明天我是司机,”姜宁斩钉截铁道:“这次,就我们两个人去。”
陆知寒微微愣住,看着驾驶证上新鲜的领证时间,再想起这段时间姜宁想方设法躲着自己。
他笑着问,“那这算不算是约会?”
姜宁原本就滚烫的耳尖更加灼热,红得快要滴血,不敢看那双带着促狭笑意的眼。
他憋了半天,最后有些自暴自弃地恼道:“你到底去不去?”
“当然去,毕竟我的小司机已经发出邀请了。”
第二天。
姜宁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看了一眼那白色的房车,果断把行李丢上了旁边另一辆黑色更加酷炫的奔驰大G。
这车是SUV的车型,虽然车内的空间极其宽敞,但是车地盘比较高,而且没有加装一些改造措施。
上下车这种动作对陆知寒还很难做到,他有些不安,那种无法支配的感觉。
但姜宁整理好行李后就转身来抱他,将他从轮椅里抱出来,安置在副驾驶上。
轮椅则被折叠放在了车后备箱。
姜宁关了车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不用担心,车证虽然是新拿的,但是我开车的技术绝对合格。”
陆知寒嗯了声,随着车缓缓驶动,他回头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少年。
姜宁专注地目视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意的动作中带着一点慵懒,驾驭着这台钢铁巨兽。
陆知寒绷直的背也一点点放松下来,微微仰头靠着车背,看着他熟练的操作,没有一点新手的生涩。
“你以前也会开车?”
“会,”姜宁道:“以前什么车都喜欢玩,方程式赛车,拉力越野车,我喜欢那种速度带来肾上腺素的刺激。”
当时他活得挺迷茫的,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但是什么都不是他想要的。
只有在仪表盘上的速度,能够调动一点他的情绪。
陆知寒的声音传来,“你的车开得很稳,不像是玩那些的。”
“是吗?”姜宁想了很久,过了很久之后才说,“可能是因为有了你在吧。”——
姜宁将车停在定好的假日酒店车库,他下车替陆知寒拿轮椅。
他的面孔太年轻了,像是会经常在夜里出来飙车的富二代,看起来不是很靠谱。
看到副驾驶上行动不便的陆知寒,站在旁边的酒店工作人员连忙想要帮忙。
“不用,你们帮忙拿下行李吧。”
姜宁熟练地打开轮椅,固定,然后将陆知寒从车里抱出来,那截纤细雪白的手臂搀在他的后颈。
完全不需要其他人的辅助,姜宁就已经将人稳稳地放在了轮椅上。
“电梯在哪?”
工作人员愣了几秒,连忙带路,“二位跟我过来吧。”
或许是担心太过年轻的姜宁无法将人照顾好,工作人员悉心地提醒,“有问题的话,可以拨打前台的电话。”
姜宁开车过来用了两个多小时,他放下东西后进去上了个厕所。
因为在陆家待的时间长了,姜宁几乎潜意识里注意到这里厕所的构造不太合理。
坐便器附近没有能借力的东西。
他走出来问陆知寒:“要去厕所吗?”
“我自己可以。”
陆知寒进去洗手间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他的声音,似乎有点窘迫,“姜宁,你过来一下。”
姜宁伸出手,陆知寒握紧他的手臂,房间里开着空调,但是姜宁身上还是很烫。
他别过脸,“你上吧。”
“嗯,”一点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姜宁只觉得有点口渴,回头不经意瞥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陆知寒坐着,一双细瘦的腿上覆着很薄的肌肉,没有什么明显的线条。
平日里都没有一丝折痕的黑色西装裤松松散散地垂落在脚边。
姜宁匆匆地收回了视线,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淋浴。同样没有刻意借力的地方,陆知寒洗澡应该也不太方便吧。
夏日的海面太晒人了。
而酒店房间里的温度格外凉爽,大屏幕上放着最近流行的电影,不过唯二的两个观众却没有注意上面在演什么。
床头放着一罐已经打开的精油,淡淡的药味弥漫。
姜宁抹了一点在手心。
白色的药膏很快化开,像是一层水膜。
陆知寒的腰后面垫着两个枕头,那条裤子被脱在一边,试图说服姜宁,“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能做得好吗?”姜宁道:“要是按摩不到位,会不会影响了恢复?”
姜宁自顾自地低下头,指骨分明的手握住了那截细瘦的脚踝,冰凉的药膏用滚烫的手心推开。
陆知寒去做康复治疗的那一年,其实并没有那么轻松,治疗的痛苦远远大过于现在。
但是这种像是被虫子噬咬般细密的痒麻感,又像是泡在了一壶温水之中,是另一种捋不清的感觉。
姜宁的手指压在柔软的皮肤上,指腹摩挲着车祸后受伤的疤痕。
那点很浅的颜色被揉得发红,像是从碎裂的缝隙变成了神秘美丽的图纹。
陆知寒垂着眼睫,唇上被轻轻碰了碰,像是一道通知的命令,滚烫的吻在齿间流转。
他闭上眼睛。
由着不知倦的少年领取他的报酬。
夜色降下,暑气消弭。
姜宁和陆知寒在酒店用餐,他频繁地看了好几次手机时间,见陆知寒吃完了,发出邀请,“去看看海吗?”
酒店前面就是一片绵长的海岸线,来拍照打卡的游客,还有一些热闹的小摊贩。
陆知寒在酒店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听到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姜宁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不同的地方。”
少年白色的衬衫被风吹动,手里是台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的单车,后座带着软垫。
陆知寒看着那台单车好一会儿,犹疑道:“用这个去吗?”
“嗯。”姜宁拉着他,将还有点慌乱的陆知寒抱上车后座,把手放在自己的腰际,“你等会儿搂着我,不会摔的。”
“这太乱来了……”
陆知寒的反抗沉默在夜色吹来的风里,他从背后抱着姜宁的腰,隔着一层布料感受到那层细韧的肌肉。
他不知道姜宁要去哪里,海岸上的嘈杂被甩在背后。沿路的灯光越来越稀薄,只剩下了路灯和远处的航灯。
忽然,漆黑的海浪里卷起了一点荧光,成带状的蓝色缭绕瑰丽,像是倒悬的银河。
姜宁刹住单车,声音里带着一点喘,“还好,赶上了。”
“好神奇……”
像是海水里的萤火虫。
“这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一种叫海萤的浮游生物,受海浪拍打等刺激时,就会产生浅蓝色的光。被一些人叫做‘蓝眼泪’。”
姜宁鬓角的黑发被汗水打湿,道:“喜欢走近一点看?”
陆知寒犹豫了一下,他们把车停在了旁边,姜宁开始脱掉自己的鞋袜。
然后开始解他的鞋带。
“等一下。”陆知寒摁住他的手,眼神里犹豫松动,他目前只在室内做过康复训练,赤着脚在沙地里走的话……
“你会牵着我吗?”
“当然。”
陆知寒撑着身子站起来,扶着姜宁的手臂,踩上这片人迹罕至的沙滩。
脚心传来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仿佛每走一步都会陷进去一点,等陆知寒回过神来,已经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了。
冰凉的海水浮沉,拍打着他的脚面。
海风凉凉地吹过来。
在蓝色的荧光之中,陆知寒侧过头,听着如同心跳一样鼓噪的海浪声。
他搭在姜宁小臂上的手收紧,像是风吻过脸颊,他的吻落在了姜宁的心尖——
从海边回来之后,他们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沙子,干了之后黏在腿上很不舒服。
姜宁去厕所简单地冲洗了一下。
“你要先洗澡吗?”姜宁走出来,“不过里面没有扶手,地板沾水之后很容易打滑。”
陆知寒微微皱起眉头,思索后问,“有浴缸吗?”
他现在还不能长时间不扶着东西站立,只能试着坐着洗,但他其实有点洁癖。
外面的共用浴缸也不太能接受。
“有,但是不卫生,”姜宁道:“你可以扶着我洗。”
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当两人挤进淋浴间后,空间顿时变得狭窄了许多。
姜宁也有几分尴尬。
临江处于南方,没有搓澡的习惯。
陆知寒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身上还有些疤痕,可能会有点让人不适。”
姜宁见过他腿上的那些旧伤痕,是车祸遗留下来的,在他的注视下,陆知寒缓缓把衣服脱掉。
在看不到的位置伤疤更加明显,就像是一件如白玉似的净瓷上,横生出数道窑裂。
“很丑吧。”
温热的水珠从头顶落下,打湿了陆知寒的头发,沾在他的睫毛,像是玻璃窗上起的水雾。
姜宁盯着那些伤痕,问:“当时疼吗?”
“不太记得了,”陆知寒道:“比起疼痛,更多的是种绝望感。”
他醒来后,医生并没有直接告诉他结果,只是说让他好好休息,但是他从周围人怜悯同情的神情和身体的反应已经猜到了。
无论他愿不愿意,这些伤痕将他重塑,打乱了他的人生。
眼前的姜宁忽然动了,他蹲下来,带着热度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旧伤。
姜宁身上没有脱掉的衣服也已经被水打湿,贴在身上,隐约可以看见起伏的轮廓。
他蹲着,从上而下的角度显得他鼻梁很高,眉骨优越。
姜宁热腾腾的呼吸落在他的皮肤上,陆知寒撑着墙,腿控制不住细细打着抖。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姜宁无法想象陆知寒是怎么度过那段时光的。
但他会将灼热的吻毫无保留地落在腿上的伤痕处,如虎细嗅玫瑰,沉沉道:“一切都过去了。”——
从海岛回来后,陆知寒回公司处理事务,只是开车的司机换成了姜宁。
公司匿名群里。
【来猜猜今天开的是哪台车】
【昨天是跑车,今天应该轮到SUV了】
【谢谢姜少爷,让我见到了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车】
陆知寒原本那些停在车库里快要发霉的豪车,都被姜宁这些天拉出来溜了溜。
这天。
陆知寒收到了医院那边的通知,按照预订好的时间,回去复诊。
和上次一个人出现在机场不同,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聒噪的存在,姜宁在打游戏。
他皱起眉头,似乎一点困意都没有。
落地后到了医院。
姜宁试图掩盖住的紧张又冒出来了。
他看着这么多人围着陆知寒做了各种检查,叽里呱啦的讲话,姜宁除了一些专业术语听不懂之外,基本听明白了意思。
“嗨,你是姜宁吧?”一名白人老头突然叫住他,“我是陆先生的主治医生,也是这儿的院长。”
“你认识我?”
“是的。陆先生经常会提到你。”院长道:“我想和你聊一下关于陆先生治疗的问题。”
他走进院长的办公室,看着电脑上的影像图。
院长道:“陆先生目前恢复状况很不错,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但是他对轮椅还有心理依赖,所以你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我希望你之后可以多鼓励他,想办法让他自己走,或者站立时间久一点。”
听完这一番话,姜宁松了一口气。
这比他来时想的结果好多了。
只是心理因素,那应该会很好解决。
姜宁从院长室出来,一边思考一边往外走,路过走廊时,忽然和走过去的人擦肩而过,不小心碰了一下。
“对不起。”
他道了声,没想到对方忽然激动地抓住他。
“雪语,雪语是你回来了吗?”中年男人拉着他的袖子,眼泪簌簌往下,“我等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姜宁皱起眉头。
他看到男人身上穿着的病服,是精神病人吧。
“大叔,你先别急。”姜宁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护工,“我先带你去病房吧,你住哪一间?”
姜宁看着指示牌,将人带到住院部的楼下,交给了导诊台的护工。
刚想要转身走。
手臂又被扯住,念叨:“雪语,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向你忏悔,但你不要离开我。”
几名护工连忙上前,因为面前的男人身份尊贵,他们不敢太放肆,只能劝说道:“秋先生,您认错了,他不是您的夫人。”
“不,我不会认错。”男人道:“一定是她还不肯原谅我,一定是……”
姜宁回到陆知寒的病房,揉了揉手臂,在病床旁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你们这医院怎么什么病人都有。”
陆知寒道:“碰到了什么?”
“没什么,认错人的。”姜宁道:“一个大叔非抓着我喊女人的名字,我看起来很像女的吗?”
“你说的应该是秋先生,”陆知寒道:“他早年妻子失踪,之后精神一直都不太好。不过像你说的认错人还是第一次。”
“噢,那也挺惨的。”
姜宁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内情,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水果,削了个苹果,“你吃吗?”
“不用。”
姜宁把苹果放进嘴里,脆生生地咬了一口,“刚才医生说你的腿没问题,就是要多站站,所以我打算从今天开始督促你。”
“你督促我?”
“是的,谁说只允许你监督我写作业,现在也到我监督你了,”姜宁道:“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
陆知寒原本以为姜宁只是嘴上说说,但第二天他发现病床边的轮椅不见了。
他差点摁床头的求助铃。
这时,房门被打开,姜宁手里拎着几个纸袋子走进来,用脚把门合上。
“醒了啊,我刚去拿的早餐。”姜宁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从袋子里一样样往外拿。
“姜宁,你能帮我去叫一下医生吗?”
“怎么了?”姜宁道:“你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不是,轮椅不见了。”
“哦。那是我收起来的。”姜宁道:“训练的第一步,摆脱依赖。”
陆知寒微微皱着眉头,罕见地露出了这么明显的苦恼,如果换成是别人这么做,早就被他丢出门了。
但偏偏这么无法无天的人是姜宁。
陆知寒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掀开被子,撑着床边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
整个病房都有完整的长条扶手,陆知寒扶着慢慢走,一步一挪进了卫生间洗漱。
里面的设施也是改良过的,所以基本不会担心摔倒。
姜宁坐在桌子前,但注意力一直在陆知寒的身上。
他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太确定陆知寒能不能站这么久,万一撑不住会不会摔倒?
姜宁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卫生间的门口蹲着了。
过了一会儿,陆知寒打开门。
姜宁连忙站了起来,道:“怕你太磨叽早餐会凉了,还站不站得住,要不我牵你过去?”
“不用,”陆知寒深吸了一口气,“要你帮忙的话,也算是一种依赖不是吗?”
他慢慢往前走,微微低着头,脖颈到肩膀呈现出单薄的弧度,走得并不稳。
姜宁微微皱起眉头。
他追上去,拉住陆知寒的另一只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不一样的。”姜宁道。
“什么?”
“你可以依赖我,”姜宁说完耳朵就开始发红,连忙扯开话题道:“早餐要凉了,你赶紧吃。”
第46章
他们在医院待了好几天。
而陆知寒在姜宁野蛮不讲理强行干预下,站立的时间和行走的距离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这天,姜宁在院子里看着计时器,“还有一分钟,再坚持一下,你马上就可以突破最高记录了。”
陆知寒贴墙站着,额角渗出了一点晶莹的汗珠,小声地商量道:“小宁,我撑不住了……”
“好吧。”
姜宁把椅子推回去,“坐。”
陆知寒扶着墙坐了下来,小腿微微发颤,吐出的热气忽然被伸到嘴边的青提堵了回来。
姜宁道:“奖励。”
陆知寒愣了下,但还是张嘴接受了对方的投喂。
这一幕和谐的画面落在陆学昭的眼里,莫名的刺眼。
他故意打断道:“知寒。”
陆知寒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整个人也冷了下来,回头看向来人的方向,眼神冷漠地看着不问自来的陆学昭。
“你来做什么?”
姜宁也跟着转过头,从陆学昭和陆知寒相似的眉眼不难猜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且听着这语气,似乎关系不太好。
他也跟着冷淡下来,像是没有看到陆学昭一样,连招呼都没有打。
然而陆学昭的视线却刻薄地落在姜宁身上,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轻蔑。
“这就是悦云给你选的人,实在是太胡闹了。”
他用的是很传统强势的家长教育口吻,但对于陆知寒而言,这种谴责的方式实在是太可笑了一些。
“杰弗里是最好的结婚人选,”陆学昭道:“你就算是对他没有意思,也不应该随便选择,要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没有半点好处。”
姜宁隐约想起来他口中的名字,是之前见过的那个洋人。
陆知寒显然对那人没有感情。
姜宁扯动嘴角笑着道:“这位,你这么满意那个叫杰弗里的,不如你自己嫁过去?”
“你在乱说什么?!”
陆学昭被他的话气得嘴唇颤抖,或许是害怕姜宁再说出点什么不得了的话,他只敢对着陆知寒道:“这就是你选的人?”
“我选的,怎么了?”
陆学昭道:“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他只是在你身上图新鲜感,等他见识到更多的人,你对他就不会再有吸引力。”
姜宁的脸色沉了下来,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忍住揍人的冲动将他往外推。
陆学昭被他的野蛮和粗暴惊到了,他很不喜欢这个不识相的年轻人。
根本无法理解陆知寒是怎么喜欢上姜宁的。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姜宁为了钱在陆知寒的面前装模作样。
“你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从他身边离开,”陆学昭道:“你和他身份差距这么大,根本不可能有未来。”
“说完了?”姜宁道:“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姜宁回过头,又撞见了下来遛弯的秋文彦,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对方上来就拉住他。
“怎么了?小宁,你心情不好吗?谁惹你了?”
其实中间几天姜宁又陆续见过秋文彦几次,后面情况好点,至少没有再对着他喊那位失踪妻子的名字。
“秋先生,”陆学昭又惊又喜,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真的没有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秋文彦冷冷看着陆学昭。
他只是精神状态不稳定,但并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前面两人聊天时发生的不愉快。
“我在医院不谈公事。”
“明白明白。”陆学昭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心底咯噔一声,“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位和您很熟……”
料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姜宁能和庞大的秋家扯上关系。
姜宁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这样类似捧高踩低的场景他见过太多了。
姜宁回到院子时,陆知寒还坐在原地,似乎在发呆。
他走过去在面前坐下。
“我把他赶走了,你不介意吧?”
陆知寒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眼前的少年如此的耀眼,未来还有一段很长的人生,他会去到更大的舞台,见到更多和他年纪相仿的人。
他忽然开口道:“如果之后你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我不会阻止你。”
姜宁皱起眉头,一副不理解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少年原本就长着偏锐利的一双眼,眯起来的时候竟然产生了一丝危险,让陆知寒滋生了点心虚不安。
在喜欢的这件事情上,他始终是没有办法像是少年人一样不管不顾的,他作为长者,更有义务从教育的角度——
姜宁忽然伸出手,滚烫的手指落在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往前一带,坚定滚烫的吻便强势的落下。
吻里带着莽撞,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的情绪传递过去,像是野兽圈住属于自己的猎物,带着点惩罚的味道。
陆知寒慌乱也无处躲避,他渐渐地意识到,从他这次回来,姜宁就已经不是那个完全能让他掌控的存在了。
察觉到陆知寒的走神,姜宁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一下,细密的疼痒感让陆知寒颤了下。
姜宁往后退了一点,略微急促的呼吸打在他的脸颊,“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喜欢你。”
“从今往后,都是你。”——
在出院那天,姜宁专门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
一株还带着露水的兰花。
陆知寒为数不多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由两名助理拎下去,姜宁也拿来了轮椅。
从病房到车库的路有点远,他没打算让陆知寒真的走过去。
但是陆知寒却道:“我走过去吧。”
“行。”姜宁有几分意外,但还是收好轮椅,跟在他的身边,等电梯的时候他听到陆知寒道:“我想过无数次,有一天,我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我陪你走。”
那天,姜宁跟着陆知寒走了很久。
漫长难熬的时光都被他们抛到了身后,迎接他们的是下一段美好——
回国之后,陆知寒需要重新投入工作的忙碌中。
姜宁也会陪着去。
高考成绩出来的当天,是一个很晴朗的天气,他在陆知寒办公室的电脑上查的成绩。
姜宁身体紧绷,手紧紧握着鼠标,问:“要是我没有考好怎么办?”
“不会的。”陆知寒道:“这只是一场比平时重要一点的考试,就算不理想,它也代表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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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分数让陆知寒愣了下。
不是因为考得太差了,相反的,考得好了过头。
显然姜宁在这一年下了不少功夫。
接下来的几天,姜宁的电话都处于忙碌中。
他接到了很多人的电话。
有熟悉的同学朋友老师,也有高校打来的电话。
陆知寒问:“考虑好要去哪个学校了吗?”
“想好了。”姜宁道:“临江医学院,离这里不远,到时候我还可以天天回来见你。”
“你不住宿吗?”
姜宁微微皱眉,“陆先生,你很想甩掉我吗?”
“不是……”
陆知寒挪开了点视线,实际上是因为姜宁最近越来越让他无法招架了。
姜宁翘着嘴角,把成绩单丢在一边,看了一眼时间,“今天的训练还没有做,现在开始吧。”
“嗯。”
陆知寒站起来,跟着健身的视频做着一些简单的运动。
姜宁躺在床上看。
因为只是简单的运动,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衣,一些大幅度的动作时会跟着往上滑。
姜宁放下手机,干脆视线专注地落在陆知寒的身上,从他纤细的脖颈看到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点平坦的小腹。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许久前的那个心愿系统。
最后一个愿望……
陆知寒可以怀小宝宝吗?
姜宁对这种事情也并不是一窍不通,他在以前的学校身边都是家境不错的同学,看着人模人样但是一个个都玩得很花。
他对这种事情一直没有多高涨的兴趣,所以没有碰过。
陆知寒完成了一套康复的热身训练,苍白的脸上带着晶莹的汗珠,呼吸略微急促地点了暂停。
姜宁盯着他鼻头上细密的汗珠看了几秒,这段时间他和陆知寒除了接吻之外,没有做过别的事情。
今天他忽然心痒得不行。
姜宁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抱住,下巴在陆知寒的颈侧摩挲着,滚烫的唇时不时擦过他的皮肤。
陆知寒被他弄地缩了缩脖子,“姜宁,我刚运动完,身上有汗。脏。”
“脏吗?”姜宁黏着他嗅闻,一点热热的呼吸喷洒着,“可是闻着还是很香。”
陆知寒的耳根也跟着染上了热度,他纵容着姜宁放肆,只是在吻到一半时双腿发软想要往下滑。
一只有力的大手箍住他的腰侧,卡住他下滑的趋势,将他抵在背后冰凉的落地窗上。
陆知寒的腿发着颤,他的肌力还没有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姜宁的眼底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和窗外的夜景,“训练还没有结束。”
姜宁另一只手箍住他的下巴,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心收留的小流浪狗已经长得比他高,气势很强,总是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抢走所有的主动权。
对此,陆知寒没有任何办法。
他的理智和克制也早就沉溺于这场游戏中,比姜宁还要更糟糕一点,那是许多年积累下、无处发泄的强烈情感。
陆知寒看着头顶的灯光,眼底泛着水光,那点湿润很快被吻走了。
“不为难你了。”
他听到姜宁说,然后他的双脚一轻,整个人被抱了起来落在柔软的床上。
这个间歇的时间很短,姜宁重新吻了上来,比之前要更加的缠人,像是喃喃自语道:“我想实现最后的一个愿望。”
陆知寒微湿润的眼睫抬了抬,眼角微红,懒懒得“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姜宁的耳朵发着烫,贴着他的颈侧,手搭在他的腹部,“这儿可以有一个小宝宝吗?”
陆知寒愣了几秒也反应了过来姜宁是什么意思,他生性强势,习惯了万事万物都掌握在手里,即使是身体的残疾,也无法改变。
他对上那双黑沉沉的双眸,他用手臂挡住刺进眼睛的光,沉默了许久,久到足够拉开两人的距离时,陆知寒带着点自暴自弃的纵容,“家里没有准备那些东西。”
这就是同意了。
姜宁沉沉下坠的心又高高跃起,兴奋地在他的耳垂上亲了一下,起身道:“我开车去买。”
“嗯,注意安全。”
“好。”姜宁起身穿外套,拿车钥匙回头道:“对了,要买什么?”
陆知寒:“……”
最后,姜宁拿着陆知寒给的清单去买东西,他红着脸出去,一来一回用了不少时间。
姜宁回到房间时,原本的灯光调的很暗,只留了一盏十分幽暗的小灯在床头。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姜宁把买的东西拿出来研究,上面大部分都是外文,他拆开包装,手欠地捏了捏瓶子。
冰凉的膏体喷了出来,落在浅色的床单上洇湿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卧槽。”
姜宁慌张地回过头找纸巾,却看到了刚从浴室里出来的陆知寒,和以前穿戴整齐很正经拘谨的模样不同。
陆知寒上身还带着没有擦干的水珠,他身形偏薄,但覆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
腰间是一条很随意系着的浴巾。
四目相对时,姜宁一瞬间就脸红了。
明明这个提议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临到头了,他到第一个开始害羞了。
姜宁手里还拿着那瓶子,还抓着包纸巾,尴尬道:“我不小心弄脏了床,我这就擦……”
“不用,等会儿也会弄脏的。”
“噢,那好。”
姜宁放下纸巾,等陆知寒靠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冷空气一吹似乎带着点冰凉。
他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不太看看他的眼睛,但看到床上的这堆东西耳朵变得更烫了。
身边的床垫下陷了一点。
陆知寒在他的身边坐下,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拿起了其中一个东西,“怎么还买了这种玩具?”
姜宁喉结滚了滚,将那东西打包都丢到角落里,“这是店家硬要送的,我没有想把这些用在你身上。”
“原来是这样……”
姜宁不知道陆知寒有没有相信他的话,又尴尬地舔了舔嘴唇。
明明空调打着16度的低温,他耳根子、脖子上都是汗,上个血压计估计都能紧张到量出个高血压。
“要不你先去洗个澡?”
这个提议像是救了姜宁的命,他连声道:“好,好,我去洗个澡。”然后起身往门的方向走。
陆知寒在背后道:“不用回去了,你用我房间的浴室吧。”
“哦,哦,”姜宁有点同手同脚地退回去,关上浴室的门,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副脸红的样子。
他洗了个心不在焉的澡。
等姜宁好不容易感觉到皮肤刺痛,低头看,快要把自己都洗秃噜皮了,这才关了水,站在原地脑袋空白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姜宁进来得急,完全没有考虑到带衣服。
他看着换下来的脏衣服犹豫了片刻,做不出来再穿上,反正穿不穿等会儿都是要脱的……
他说服自己赤条条的就这么出去。
和姜宁想象中的画面不同,陆知寒确实是在床上,但是腿上垫着台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的电脑,键盘敲得飞起。
“……”
结果只有他紧张得像个笨蛋吗?
姜宁有点生气地走过去,抽出他手里的电脑合上丢到一边。
陆知寒愣了一下,抬起眼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肩膀就被摁住往后一倒。
床很软,不至于撞疼。
急切的吻落下时,陆知寒还有些没有回过神。
他记得刚才姜宁害羞的样子,怎么忽然间又这么积极主动了?
见他又走神了,姜宁不由有几分不满,手往下很轻松的就抽走了原本就松垮的浴巾。
“陆知寒,你在跟我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能不能别老是想别的?”
“嗯?”
他的控诉来得太没道理,也不给陆知寒解释的机会,但两人的注意力很快不在这上面了。
姜宁手里捏着刚才的那个瓶子,“这个是怎么用的?”
“就,挤出来。”
“然后呢?”
“……”
姜宁只是知道个大概,没有真的去了解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有些头疼,“要不我去找点片?”
“不要。”陆知寒牵着他的手,像是很多次辅导他的课业那样,但此刻的声音却有点抖,“我教你。”
他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教育者,也很懂得引导,即使是阔别许久的知识点也可以轻易地捡起来。
这种本能的事情,只要意会了,很多环节都变成了顺水推舟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且姜宁这个人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年轻的优势也在那,很快就把陆知寒折腾得有点吃不消了。
“姜宁,很困了,下次再玩好不好。”
“你睡。”
“可是你这样……”
陆知寒怎么可能睡得着,他眼睛很酸涩,眨眨眼的功夫眼泪就无声地滑出了眼眶。
姜宁盯着那双被水打湿的眼睛,心中一点恶劣的因子像是风暴在酝酿。
他从背后抱着人,翻了个面,一点点看着他从无声流泪到濒临崩溃,身上泛白的伤口像是玫瑰的荆棘一样鲜艳。
姜宁紧紧将人圈在怀里,伸手替他擦着眼泪。
“后悔教我了吗?”
陆知寒的嘴微张,发出的声音都带着点哑,他算是有点被弄得生气了,张嘴朝他的手咬了一口,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但姜宁觉得这样的陆知寒极其新鲜,像是无意间挖掘出了完全没有见过的一面。
陆知寒向来是理智,克制温和的,在外人眼里更是冷漠的,很少能见到他急眼的时候。
似乎怎么弄都不太会生气。
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姜宁挪开自己的手,换了自己的唇上去,津津有味地接纳着陆知寒所有新鲜的情绪。
第47章
天边泛白时,姜宁总于有了困意,做好清理的事后工作后满意地睡了过去。
闹钟响起的时候,房间内还一片安静。
姜宁皱眉摁掉。
他重新抱紧陆知寒,满意地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管家任伯的声音传来:“陆先生,您还在睡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不需要上课,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陆知寒还需要去公司,往常即使是身体不太好,他也会每天风雨无阻的按时去上班。
但是昨天晚上陆知寒几乎就没有怎么睡。
这个状态就算是按时去公司,估计也没有办法办公。
姜宁冲外面道:“今天他身体不舒服,晚点去公司。”
听到姜宁的声音,任伯愣了下,抬眼确认了一遍不是他眼花,这是陆知寒的房间,但也没有太惊讶。
陆先生对姜宁向来是不一样的。
陆知寒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了,他稍微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
姜宁把早就准备好的水递过去,“喝点水润润嗓子。”
陆知寒接过,揉着眉心道:“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半。”
陆知寒喝水的动作微顿,他抬起的手臂上还带着没有消退的一些痕迹。
他喝完了水,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
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
陆知寒打了回去,简单地交代了公司的事务,“我下午过去。”
姜宁其实也是有点心虚的。
他虽然一直没有怎么把陆知寒当成自己的长辈或者监护人,但身份和阅历的不对等,他在陆知寒的面前始终气场矮一头。
昨天那种事情,有些像是“以下欺上”,而且他还弄了那么多次,恶劣地欣赏着对方红润眼角的泪光……
陆知寒挂了电话,回头看到姜宁发呆的样子,他轻轻喊了一声,“姜宁?”
“到。”
姜宁带着点紧张,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我昨天有点太过了……”
“我第一次没轻没重下次不会了,”姜宁往前靠了一点,用有点扎的发顶蹭了蹭他的脸颊,带着点后补的讨好示弱,“会不会做得很差?”
“其实……”
陆知寒一开口,姜宁就屏住了呼吸。
听他道:“感觉挺好的。”
姜宁的心一轻,整个人又活过来了,作势又没轻没重的往陆知寒的脖子上啄了两个印子。
没有哪个男人能不在意这个,他就算是自信爆棚也不行。
陆知寒摸了摸他毛躁翘起的头发,低声问:“下午要和我一起去公司吗?”
“当然去。”
陆知寒洗漱后换了一身衣服,他看着露在外面没有遮住的草莓印,又把领子往上扯了扯。
但姜宁啃的角度和他本人一样,刁钻又霸道,领子的高度遮不住。
所以当陆知寒带着脖子上的痕迹,出现在公司的时候,公司匿名群炸开了。
【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以为是我眼睛出现问题了。】
【而且看起来很激烈,不然也不会早上缺席】
【我进公司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大老板缺席,这算不算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不过到底是谁那么勇敢啊?】
【你在明知故问什么?还有第二个可能吗?】
是的。
全公司上下早就看出来了姜宁和陆知寒的关系不简单,从陆知寒回国后,每天同进同出,只是差那层窗户纸罢了-
陆知寒用下午的时间,处理了早上落下来的一些事务,事情不繁琐,没有耽搁多长时间。
只是在认真工作的久坐之后,他略微感觉有点不适。
回到别墅后,姜宁今天没有到点就喊他训练,而是重新出门一趟,开车去了这附近的药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袋子。
“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姜宁今天白天查过了,一般情况下都会有点不舒服,但是他也不知道陆知寒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以提到的一些药他都买了回来。
陆知寒带着几分意外,道:“你专门去给我买的?”
他原本想着没什么大事,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没有想到姜宁居然考虑到了。
向来不太细心的男生,在这种事情上却格外的细致,就连昨天晚上的清洁也没有忘下。
被陆知寒意外的语气戳了下,原本就脸皮薄的暴躁少年瞬间耳朵红了,“我虽然是第一次,但也不是完全不懂那些事情。”
做完爽完就不负责,他才不是这种渣男!
“嗯,昨天感受到了。”陆知寒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很懂。”
清润的声线里多了点以往没有的暧昧调弄的味道,一下子就让姜宁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狼狈慌乱的样子。
他气势压人一顿操作,但实际连怎么放进去都不会,肌肉绷紧,额头全是紧张的汗。
陆知寒像是教他做题时一样有耐心,会把题目拆分,列好公式,找出考点,抽丝剥茧一层层递进。
姜宁羞窘地把袋子砰的放在床头的柜子,迫切想要证明什么,“我下次会更好的。”
“嗯,”陆知寒道:“你一直学习能力都很强,进步的也快。”
姜宁根本就说不过陆知寒这个老狐狸,他担心自己再聊下去这种话题,会窘迫死掉。
所以他干脆强行伸手在陆知寒的额头上摸了摸,体温是正常的,而且陆知寒精神看起来也还不错。
陆知寒抬眼看着眼前炸毛又脸红的少年,怕人担心,忍住再逗弄的念头,“我没事,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姜宁却没有被打消疑虑,皱眉道:“怎么可能,明明昨天都那样了……也许,说不定你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舒服感受不到呢?”
“感受不到?”陆知寒道:“你确定吗?”
姜宁想起来昨天陆知寒连眼尾都泛红的样子,略显肌力低下的纤细小腿颤抖的样子,他喉咙发紧,“也不是很确定……”
“别把我想的太脆弱。”陆知寒说着还是解开了衬衣的扣子,“你不放心的话,就亲自来看看吧。”
他白玉似的手指解开扣子,露出线条修长的锁骨,轻薄的皮肉,分布在上面原本淡色的印子经过了一天的时间,变得深红,密集的在一些位置上。
姜宁昨天有,弄得那么明显吗?
陆知寒也愣了下,似乎没有想到看起来那点白天淡色的痕迹,到了晚上会这么的红。
姜宁看上一眼就心虚低头。
混乱的记忆里,姜宁记得自己好像的确是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就上嘴了……
他在买回来的药里面翻找,找到了一管药膏,手指微颤地拆开,淡淡的药味散开。
姜宁用手指沾了一些,跪坐在床边。
“我帮你抹吧,散的快。”姜宁的体温比普通人高一截,紧张的时候会更加明显。
冰凉的药膏贴上皮肤时,陆知寒轻颤了一下,双手攥紧散落的衬衣衣摆,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困惑,“你怎么和点点一样?喜欢咬东西,而且还挑着地方咬。”
陆知寒的锁骨、胸口和后腰的腰窝是重灾区,他是只挑食的小狗。
“我不是……”
姜宁的脸更红了,热热的呼吸扑洒在他的背后,不需要回头都可以预料到少年酷酷的脸上局促羞赧的表情。
上完药后,姜宁又拿出了另外的一管药。
“那个,其他地方要吗?”
“你要帮忙吗?”
“嗯,你应该不太方便。”
自己给自己上药,要把身子扭过去,而且也可能涂不匀。
姜宁听到了一点的扯开拉链的声音,陆知寒将脱掉的裤子整齐的叠好放在旁边,缓缓侧躺在床上,在这张昨天他胡闹的床上。
床单已经换过了,但陆知寒偏爱同样的款式,同样的四件套准备了很多套轮流换洗。
陆知寒躺在上面,侧着脸,看起来就和昨天晚上的画面差不多。
“上药吧,小狗。”
被他这么一喊,姜宁的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有些自暴自弃地没有反驳。
“来了。”
他的手指很长,指节突出,从某层面而言确实十分适合上药。
也不止适合上药,还适合别的。
房间里几乎只可以听到一点空调冷风吹出来的声音,和姜宁手上的水声。
他微微皱着眉,额头上都是汗珠。
陆知寒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沉,半张脸埋藏在枕头中,声音有点闷道:“今天的训练还没有做。”
“今天要不就算了吧。”
这种状态下,姜宁觉得休息一天应该没有关系。
陆知寒在此时侧了点头,露出了泛红的眼角,在头顶光线的刺激下瞳孔呈现出漂亮的琥珀色,干净澄澈。
姜宁下颌线条都绷紧了。
这样年轻的心性经不起任何的撩拨,更何况是喜欢的人邀请,他低下身子吻上那片唇。
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滴落在陆知寒的脸上,染上了对方的温度。
今天的康复训练形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姜宁之前都是提醒他做康复运动,或者帮忙按摩活动肌肉,但这次在落地窗前。
洁净的窗子被呼出的热气打出一层白雾,陆知寒双腿分开,跪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双腿打着颤,止不住的往下滑。
姜宁在后面扶着他,手掌撑着他脸颊边的玻璃上,附在他的耳朵边,声音很低,“训练才刚开始,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陆知寒撑不住也没有关系,他在下面会托着,不会让他摔倒,但这种向下坠落,酸涩的折磨比摔跤带来的疼痛更加难捱。
原本短暂的康复训练被不断加时,于是第二天,果不其然又睡过头了。
比起第一天的慌张和心虚,姜宁这次则显得心安理得了许多,他紧紧地抱着陆知寒。
“再睡一会儿。”
迟到就迟到,反正陆知寒是大老板,有谁能管到老板的头上?
陆知寒睁开眼睛,轻叹了一声,堕落放纵不符合他的原则,但往往许多事情只要起了个头,就不会轻易收住。
接下来的几天,陆知寒去公司的时间都接近中午,陆续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务都下放给了其他的部门。
当预约好的康复时间到了,经过一番专业的检查,看着电脑上面传来的数据。
远在大洋对岸的院长惊喜不已。
“陆先生,您的恢复情况十分好,这段时间康复辛苦了。除了规定的训练内容外,可以透露下您其他的锻炼方式吗。”
“抱歉,这涉及了个人隐私。”
“没关系,您的情况已经很稳定了,后续如果没有不适,只需要定期的检查就可以。”
挂断电话后,陆知寒送走了上门检查的那几名康复师。
并不是他不想要透露自己的训练方法,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说。
在每天的训练结束后,姜宁会替他加训。
大部分的姿势都需要用腰和腿的力量,他撑不住,那双带着热度的大手就会握着他的腰,给他借力。
如果他打着颤滑下来,就会收到姜宁给的惩罚,这小孩,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收着了。
第48章
高考志愿填报结束后,姜宁顺利收到了来自临江医学院的快递,里面装着他的录取通知书。
他等陆知寒忙完之后,将信封放在办公桌的正中间,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藏在一边。
陆知寒开完会回来,看桌面上的信封大小的快递,下意识以为是秘书放这里的文件。
他随手拿起来,拆开。
在看到临江大学的经典绿色校徽图形时,愣了下,翻开看到了下面的录取通知书。
“姜宁,你……”
陆知寒回过头,看到那双带笑的眼睛,“你怎么让我给你拆开了。”
“你的那份协议,我完成了。”
姜宁曾经觉得那是制约他的存在,他也没有想过真的能做到,“我考上大学了。”-
开学的那天,临江大学门口挤满了人,都是拖着行李箱的新生,门口贴心的设置了各种指示牌和学长学姐指引。
在拥挤的车流中,一辆纯黑的跑车格外炫酷,引得目光频频往它的身上集中。
临江大学是所底蕴很深的老牌知名大学,里面不乏成绩好、家世优越的学生,但那毕竟是少数。
姜宁停好车,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道:“这天气热,人又多,你其实不用来的,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他不打算住校,所以没有带什么行李。
“其他的学生都有家属陪着,”陆知寒道:“让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姜宁轻嗤了下,“我才不会在乎这种事情呢。”
他嘴里说着不在乎,下车的脚步却带着几分轻快,走到陆知寒的那边,替他打开车门,“你小心点走,最好牵着我的手。”
从姜宁下车的那一刻,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就急剧增多,甚至不少人专门停下脚步回头看。
姜宁的外形向来十分的优秀,他眉骨优越,冰冷而锋利,皮肉轻薄带着强烈的少年气息,脱去了那身宽松的蓝白色校服,一身简单的穿搭将他如山般宽阔的肩和长腿展露无疑。
家世好,长相优越,成绩好,光是这几点就已经是叠加的光环了。
随后,副驾驶的门打开。
令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扶着少年手,走出来的男人同样张着一张足够吸引人的脸。
他更加的冷冽成熟,像是一株出尘的兰花,看似谦谦君子斯文有礼实际很难以接近。
然而他却不躲开少年伸过来的手,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手牵着手。
姜宁握紧他的手,配合着压低了行走的速度,道:“走慢点,我不着急。”
陆知寒嗯了声。
他现在正常行走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只要不疾步,和正常人看起来区别不大。
在走进学校大门前,姜宁抬头看了一眼校门的名字。
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洗礼,这所知名大学的装修并不起眼,却给他一种很熟悉的安心感。
“这里和一中差不多。”姜宁道。
高考结束后,张帆去读了师范,赵子谦则去了他喜欢的法学专业,每个人都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姜宁交了资料,领了宿舍的钥匙,由学长带着往前走。
“学弟,你是医学院的啊,”学长一边走一边说:“听说今年的录取分数线好像比前几年都高,你挺牛的啊。”
“还行。”
“听你的口音,是本地的吗?”
“对,”姜宁对外不是个话多的人,对方说什么,他只会简单的给个回应。
学长是个外向型人格,他丝毫没有介意,笑着道:“像是你这么酷的新生,这届院草肯定有你的名字了,刚才一路上都不知道多少人看着你。”
“对了,”学长顿了顿,看向旁边的陆知寒,“这位是你哥哥吗?”
姜宁:“是我男朋友。”
学长:“?!”
他一脸震惊,不过很快缓了过来,“抱歉抱歉,我刚才没看出来,本来还想说给你推几个学姐,但看来是我多事了!”
在大学里提起感情问题,不会像高中那么敏感,大家不会刻意回避,当然也不会产生什么特殊歧视。
又往里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他的宿舍楼。
姜宁看了一下,他宿舍在五楼。
这栋宿舍是旧校区的,所以没有加装电梯,只能爬楼梯上去。
他皱着眉头,“你要不在下面等我,我把东西放了就下来找你。”
“不用,我想上去看看你的宿舍长什么样子,顺便见见你未来四年的室友。”
陆知寒还记得在临江一中时,姜宁的班级里有很多不安分的人,他至少要保证在同一间宿舍里,没有这种爱搞事情的人。
他道:“我可以走的。”
五层的步梯对于正常人而言都有难度,陆知寒走得很慢,如果是以前的话,姜宁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抱上去。
但从陆知寒摆脱轮椅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他很了解陆知寒,之前是因为条件不允许他做到,在可以做到的情况下,就算是走得痛苦和累,他也绝对不会放弃和示弱。
将他当成正常人对待,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走到宿舍的门口,他所在的507的宿舍门是打开的,里面传来聊天的声音。
上床下桌四人间。
里面已经到了三个男生,加上姜宁就齐活了。
“你们好。”
姜宁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聊天,三人都转过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吸气声。
“哥们,你也长得太酷了吧?”
三人上前打招呼,1、2号床两个人都是省外的,路途遥远,所以提前两天就到了,还有一个是临江本地的。
姜宁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唯一的空桌上,他原本想抽出纸巾擦干净凳子,发现他自己的床铺很干净。
“已经弄过卫生了?”
1号床孙航道:“噢,我和崔广源来得早,所以简单的弄了下,你那边也擦过了。”
崔广源是二号床,他们两个都是北方人,说话的口音和临江这边差距挺大的。
姜宁道了声谢,将椅子拉过去给陆知寒,“你先坐着休息,我给你打水。”
他们不仅把卫生弄好了,就连宿舍的饮水机也领了回来,这种和谐包容的宿舍关系是姜宁有些始料未及的。
坐在三号床上铺的赖元青是临江本地人,他盯着蹲在饮水机面前的姜宁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激动道:“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你是一中的吧?”
姜宁回过头,“你认识我?”
“当然,你名气挺大的,之前经常刷到你的帖子,尤其是那个高考前的动员大会的发言,”
赖元青竖起大拇指道:“简直牛得不要不要的!”
“什么动员大会?”
“让我看看。”
姜宁还来不及阻止,赖元青就从收藏夹里找到了那个视频,公放了出来。
姜宁的脊背顿时一僵。
视频里的姜宁还是一身蓝白色的校服,站在礼堂的高台子上,背后是高考的横幅。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发言稿。
“其实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从没有对自己有过要求,无论是成绩还是大学离我都太遥远了。”
“直到他的出现。”
“他是比我都相信我自己的人,”
那封像是情书一样的发言,在宿舍里回荡。
其实当时姜宁写这个稿件的时候更多的一种发泄,并没有考虑过后果,更没有想过要让谁知道。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给陆知寒听……
姜宁黑发下的耳朵顿时滚烫起来,接水的手微抖,还洒了不少出来。
他从口袋拿出纸巾擦拭。
“卧槽,好牛逼,”孙航道:“宁哥,你们学校校风这么开放的吗?”
“不过我有点好奇,”崔广涛小声道:“我可以问一下,你里面说的那个ta是谁吗?也考到我们学校了吗?”
提起这个,三个人都目光如炬地盯着姜宁。
不怪他们八卦,实在是心痒得很,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让又酷又拽的酷哥低下头?
姜宁红着耳根咳了两声,将手里接好的水递给陆知寒,“人都在这里了,你们还往哪里找?”
三人:“?!!”
他们看着坐着西装革履的男人,瞪大了眼睛,一个个都不自觉地坐直了一些。
之前他们都以为姜宁带的人是家属长辈之类的。
“你们好。”陆知寒手里捧着姜宁给的水杯,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举手投足都是他们难以企及的贵气。
三人浑身激灵,不约而同地喊道:“嫂、嫂子好!”
陆知寒笑着,身上那股难以接近的气息消减了很多,唇角带了点弧度,“之后的五年要麻烦你们照顾一下我男朋友。”
“不麻烦不麻烦。”
“对,大家都是同学,能有什么麻烦的。”
“现在正好也到饭点了,”陆知寒拿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道:“我请大家简单吃餐饭吧。”
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商业广场里面的东西都不贵,他们也确实饿了,推诿有点太客气了,所以三人毫无负担的答应了。
但看到校门口停着的豪车,三人都愣了愣。
姜宁今天开过来的车是跑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所以陆知寒刚才喊了司机再开了辆车过来。
他们原本想过姜宁家里应该挺有钱的,但是没有想到有钱的程度超过了他们的想象,甚至还有配专门的司机。
怀着忐忑的心,三人坐上车。
看着开车去的方向怎么也不太对,这好像是去市中心?
姜宁上了原本的跑车,陆知寒也坐上了副驾驶。
他们的车跟在后面。
陆知寒低头拿出手机,不一会儿,安静的车内忽然响起来姜宁再熟悉不过的发言内容。
姜宁吓得差点一脚就踩在刹车上了,他红着耳根凶巴巴道:“你刚才不是看过一遍了吗?怎么还看!”
他都快要尴尬死了。
“刚才只是听了一遍,”陆知寒看着手机,“我想知道你说话时候的样子,很可爱。”
他看了一遍,点了收藏。
“不许用可爱形容我。”
陆知寒语气认真,“可是真的,很可爱。”
姜宁:“……”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真的不知道陆知寒是怎么想的,他被人说过长得很不好惹,冷酷,但从来没有人能把他和可爱这种词联系在一起。
车在预订好的餐厅停了下来。
临江市中心高楼林立,夜色下的江水流动,霓虹灯绚烂。
原本只是想要在学校附近聚餐的三人,他们略微局促地坐着观光电梯,小声道:“这里好像很贵,要不我们AA吧。”
他们的家境都属于中等,这里的人均消费不低,但大家都不是爱占便宜的人。
几人盘算着,吃完这顿估计后面一个月都要吃土了。
陆知寒道:“没事,说好了请大家吃个饭。你们还是学生,想吃什么就点。”
电梯到达高层后打开,明显低几度的冷气和淡淡的香气飘进来。
已经提前等候的餐厅经理朝他们微微躬身,恭敬道:“陆总,您要的包厢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落座后,经理亲手递上菜单。
“陆总,您刚才预订时说的北方菜式,我们这儿刚好有两位师傅能做,”经理递上一份额外的菜单,道:“这几样,您看看。”
“给那边的两位看吧。”陆知寒朝孙航、崔广源点头,“这边的菜你们可能吃不习惯,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你们喜欢的。”
“谢谢嫂子,我们很喜欢!”
孙航和崔广源都是北方的,他们看着上面熟悉不过的家乡菜,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们没有想到陆知寒居然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上齐菜后,孙航讲起了自己家乡的见闻,大概吃嗨了,他热情地端起了酒杯,“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希望未来的五年大家都可以好好相处,也希望宁哥和嫂子的感情一直这么好。”
姜宁开车过来的,所以只端起了装着茶水的杯子,回头看了陆知寒一眼。
他手里举着高脚杯。
注意到姜宁的目光,陆知寒低低道:“今天高兴,想喝一点。”
“嗯,不要喝太多。”
“好。”
酒足饭饱之后,对面的三个人都喝得醉醺醺,趴伏在桌面上,似乎没有想到甜滋滋的红酒度数并不低,喝起来就上头了。
陆知寒的状况比他们好很多,目光微滞,微微皱着眉头,白玉似的指尖将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脖颈上未散去的红痕。
“有点热……”
姜宁拉住他的手,“等下,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打了司机的电话。
让等在楼下车里的司机上来,把这三个喝醉的人带下去,送回学校。
而他则带着陆知寒坐上回别墅的车。
上车之后,姜宁给他开了车里的空调,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瓶解酒的饮料。
回来时陆知寒坐在副驾驶皱着眉头,白玉似的皮肤泛着一层淡淡的粉。
他闭着眼睛,有点难受。
听见他上车的声音,陆知寒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带着几分迷蒙的水光,“我们回去吗?”
不然还想和他们吃饭吃通宵吗?
陆知寒说今天高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姜宁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头的憋闷,扭开瓶盖,递给他,“现在我开车回去,你先把这个喝了,会舒服一点。”
“这是什么?”
“解酒的。”
陆知寒接过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小声道:“味道好奇怪,苦的。”
“苦吗?”姜宁接过喝了一口,微微皱眉道:“算了别喝了,回去给你冲蜂蜜水。”
姜宁替他系好安全带,心里不免腹诽:
陆知寒和那些合作商在一起都不喝酒,今天不仅喝了,而且还喝醉了,他甚至还记得给那两个人特制菜单,这么贴心。
以往他只会对自己这么好……
姜宁感觉口腔里的那点苦涩的解酒饮料始终挥之不去,车行驶进别墅区后,四周愈发的安静下来。
他又回想了一遍自己三名室友的长相,就是很普通,没有什么记忆点的普通人。
车停好后。
姜宁下车,走到副驾驶将昏昏欲睡的陆知寒抱了出来,手紧紧箍住他的腰。
陆知寒闷闷哼了声,“我自己下来走……”
“你今天走了够多了,不差这几步,”姜宁将人抱进大厅,放在柔软的沙发上,转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手里多了一杯柠檬蜂蜜水。
“这个是甜的。”
陆知寒迷蒙地又睁开眼,眼底带着点水光,过了几秒才对焦,双手捧走了杯子。
柠檬淡淡的酸味带走了蜂蜜一味的甜腻,他喝了一小半,感觉胃里全是液体,顶得他发撑,不得不放下杯子。
“不喝了?”
“想上厕所。”
陆知寒现在可以自己走,是不需要辅助的,但今天的姜宁似乎格外的执着,沉沉道:“我帮你。”
一楼的厕所很干净,但并不常用,比起楼上的更加狭窄,两个人挤进去后快要占满了。
姜宁就贴在他的背后,一只手握着他的小臂,另一手放在他的腰上。
他的后背抵着胸膛,几乎可以感受到结实的胸膛和姜宁比普通人更高一度的体温,带着一点干净清爽的柠檬香。
从镜子里看,陆知寒几乎是被姜宁整个笼罩在怀里,衬托地更下纤细和脆弱。
少年低下修长的脖子,“你自己来?”
姜宁的声音贴着他的耳边响起,明明很近,却像是遥遥从天边而来,听得不太真切。
见陆知寒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姜宁低叹了一口气,“下次你如果有应酬要喝酒提前和我说一声。”
他真的不放心陆知寒单独喝酒,哪天被拐走了,他找谁去要人?
清脆的皮扣声在狭窄的卫生间响起,脑袋发蒙的陆知寒像是忽然应激一样,扯住了自己的腰带,慌忙中也抓住了姜宁的手指。
“不行。”
“什么不行?”
“就,不行。”
他回答不出为什么,但抓着姜宁的手指不肯放,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姜宁试探道:“不想上了?”
陆知寒:“这里不行。”
姜宁:“这里?”
陆知寒:“会被人看见的。”
姜宁:“……”
他用没有被抓住的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很轻的在陆知寒的小腹摁了下。
这儿是膀胱。
陆知寒一下子就眼眶红了,整个人发抖,脱力般整个人瑟缩着。
他松懈后,姜宁很快就找到了破绽,越俎代庖,那只不如陆知寒那样秀气的手,取代了它原本的位置。
“这里没有别人,你……快点解决。”
陆知寒身上哪里都是白色粉色的,每一个位置都长得精巧漂亮,有着玉石的莹润,却比玉石更加柔软。
陆知寒声音很小的道:“可以了。”
“嗯,”姜宁抖了抖手,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湿巾,替他擦干净后洗干净手。
“上去了。”
到了二楼时,陆知寒忽然又不走了,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还得要去补课,姜宁,你今天是不是还没有写作业?”
“……”姜宁这会儿总算认识到他真的醉的不轻,哄道:“写了写了,你先回去休息。”
“不行,我要先检查。”
姜宁只得让他进了房间,打开灯,陆知寒慢腾腾地走到那张书桌前,坐下后翻开了他的练习册。
他皱着眉头,“今天学到哪里了?”
姜宁站在门口看他。
这一幕在陆知寒离开的那一年经常会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他会反复梦到陆知寒回来了,但他同时也会梦到对方就这么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和他成为两条毫无关系的平行线。
窗外的风吹动着轻纱,时光回到了起点。
姜宁走过去拉开椅子,从最底下抽出了一本陈旧的练习册,“这里。”
那是陆知寒第一次给他买的册子,上面都是中学的内容,也是陆知寒第一次教他写题。
陆知寒嗯了声,拿起笔开始给他讲题,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姜宁早就已经毕业,是一名大学生了。
“大概就是这样,”陆知寒回头看他,“可以理解吗?”
姜宁一眼都没有看题,而是直勾勾盯着陆知寒看,眼神里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的眼型很锐利,认真盯着人看的时候压迫感很强,像是一点点被抽走空气,呼吸愈发艰难。
陆知寒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姜宁拿过他手里的笔,在纸面上留下了一段正确又流畅的答案。
“你都会了吗?”陆知寒讶异。
“嗯,”姜宁手肘撑在书桌上,抬眼带着几分慵懒和危险,“不过你可以教我点别的。”
“你想学什么?”
姜宁挑起唇角,掌心搭在椅背上,如山般宽阔的肩膀向前压过去,低低伏在他的耳边,带着点清浅的笑意,“想学点课本上没有的。”
第49章
课本上没有的是什么?
陆知寒微微皱着眉头,还没有等他想出来,整个人就被往上一揽,被抱上了书桌。
被撞到的练习册哗啦啦的散在地上。
姜宁的手扣住他的下颌,强行让他从地上的杂乱抽出了视线,头顶的灯光让他眼底晃了下,带着点盈盈水光。
而姜宁背着光,眼底深的看不到底,如同黑洞般带着强烈的吸引力,足够让所有物质都无法逃逸。
他也不可避免地被吸引,忘了反应。
“先从接吻开始教。”
当姜宁压着他的唇吻上来时,风里都透着柠檬青涩的香味,他的吻却是炙热真挚的,打破了所有虚妄,一点点传达过来。
写题的人变成了他,在解一道怎么都算不出来的答案,题目被拆分的七零八落。
到最后答案变得不太重要了。
这样的吻太过强烈,压倒式的袭来,在这种不对的时间和地点,陆知寒努力让自己抽身。
“你不能做这种事……”
“为什么?”姜宁吻着他的耳垂,沉沉的声音里沙哑如磁带,“我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陆知寒整个人似乎被这个词烫了一下,抓紧他肩膀上的一小块衣服,纤长的眼睫微微垂着,皱着眉头在思考。
他这幅样子让姜宁更想弄他了。
姜宁顺着红透的耳垂,往下,略扎的发丝蹭着他单薄修长的颈侧,引起阵阵痒意。
他眼底蒙着一层迷雾般的水汽。
眼前如狼般的少年似乎变得有点陌生,遥远和模糊,无论是体力还是身形都比他强势上许多。
这是高中生能有的身体吗?
陆知寒想不明白,他的脑子好像被披上了一块布,想沉浸于不管不顾的放纵,但又有根理智的弦紧紧拽住他。
他看着地上散乱的练习册。
回过神时,姜宁眼底暗沉地望着他,那只经常替他做康复训练的手带着比普通人更高的温度,捏住了他悬在半空略显无力的脚掌,轻松往上一提。
桌面上的书籍又被撞掉一部分。
然而作为房间主人的姜宁却丝毫不在意,他呼吸微沉,在陆知寒的耳边低低道:“明天公司不忙吧?”
陆知寒瞬间就听懂了,他没有回答,只是道:“不要闹,你明天还要去学校。”
“开学典礼而已。”
“那也不行,你太小了……”
“小?”姜宁挑眉,狭长的眼里带着些微不满,拉过他的手朝自己的方向拉过来,“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别把我当成小孩。”
他身形向来比多熟同龄人更加漂亮,优越,成熟,但因为体脂低,长着一张好脸,给人一种强烈的少年感。
陆知寒的手指不像是腿,他的手指很敏感,对冷热感知很明晰,几乎是指尖碰道姜宁时,就被滚烫地缩起了手指。
“还小吗?”姜宁问。
陆知寒抿了抿唇,回答不出来。
姜宁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了自己的毕业证和身份证,“知道你还没清醒,自己看吧,不用担心违法犯罪。”
陆知寒看到了毕业证书,显然愣了愣,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点什么。
“今天是你大学报道的日子。”
“很好,想起来了。”姜宁却笑着从衣柜里拿出很久没有穿上的校服,“不过我想你喜欢,再让你看看我穿校服的样子好了。”
陆知寒回国时他已经毕业了,所以这套校服只在一年多以前的记忆里。
如今再次被姜宁套上,那股强势的气息没有半点收敛,像是那种很坏很会欺负人的坏学生。
实际上姜宁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见陆知寒盯着他看,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他唇角挑起坏笑,凑近用故作恶劣的语气道:“学长,你也不想老师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吧?”
陆知寒微微瞪大了眼睛,完全是一副状况之外的表情。
过了好久才道:“什么?”
“万一大家都知道你这个优秀高冷学神的壳子下面是这样放浪轻浮的人,你猜会是怎么样?”
姜宁道:“如果想要我什么都不说,至少要拿出点诚意来吧?”
“我不知道……”
这样的相处太陌生和新鲜,刺激得他茫然无措。
姜宁道:“你求求我?”
陆知寒缓缓伸出手,像是示好般轻轻拉扯了下他的校服外套,很低很低像是害羞了,干涩地复述道:“求求你。”
姜宁是站着的,比坐在桌子上的陆知寒要高出许多,可以看到他向来一丝不苟的发丝略显凌乱地盖在额前,少了以前作为长者的威严,衣衫不齐,骨架比他小一圈。
“求我什么?”
陆知寒抓着他衣摆的手指格外紧张,呼吸都是紧促的,显然这种突然而来的剧情超过了原则性很高的陆先生心理底线。
他收拢着自己始终放不开。
可姜宁向来是个没什么底线的人,他不打算放过这种难得的好机会。
他用拇指内侧和食指揉捏着那些伶仃的小腿踝骨,带着点威胁的意味道:“学长,我看起来像是脾气很好的人吗?”
年轻又脾气暴躁的校霸学生,向来是没有耐心的,他只会迫切地想要拿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陆知寒虽然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但是在年轻气盛的男生面前,有着力量上的天堑之别。
他阖上眼,像是妥协了任由着话从嘴里说出去。
“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姜宁哼笑了一声,手掌撑着他身侧的桌面靠得更近,“学长就是这么求人的吗?光说不做,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那你想要什么?”
姜宁盯着他泛着粉色的耳垂,轻飘飘把问题又抛了回去,“学长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他要什么。
几乎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陆知寒感受着沉沉的呼吸带着热意落在自己的脸上,他被迫睁开了眼睛。
虽然知道姜宁已经毕业不再是高中生了,但是看着那身再熟悉不过的蓝白色校服,他心底还是会有种愧疚感。
他收拢扯着衣摆的手指,微微直起腰,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
陆知寒靠过来时身上有股微甜的蜂蜜味和酒气,他很紧张,甚至比第一次接吻时更紧张。
姜宁没有任何动作,薄薄的眼皮垂着就这么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罕见地拥有了这份主动权。
陆知寒昂起下巴,像是引颈受戮的天鹅一样,颈部的线条紧绷又流畅。
他的唇很冰。
像是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柔软而冰冷,很薄的一片,像是颤抖的叶子。
在这种事情上,姜宁早就已经出师了,但他忍住回吻的冲动,更乐意欣赏眼前这一幕新鲜有趣的画面。
陆知寒在他面前紧张,真的太有意思了。
陆知寒的吻和他本人一样是收敛的,只会沿着唇缝细细地碰着,将干涸地濡湿。
一个人的舞台戏唱累了。
陆知寒往后仰了一点,正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还不等他挪动,姜宁原本撑在桌子上的手忽然抬起,扣住了他的后脑勺,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重新被压了回来。
因为太猝不及防,唇相贴时磕了下。
不过这点细微的疼意很快被其他的感觉覆盖了,和他收敛克制不同,姜宁的性格从来都是不懂客气,他的喜欢和厌恶都很分明,情感强烈又直白。
陆知寒好半天终于求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靠着他的颈侧,听到了有力跳动的脉搏声。
他意识到事情还远远只是刚开始。
姜宁道:“我房间没有准备东西,去你房间怎么样?”
他用询问的语气。
但是还没有等陆知寒给出回答,就被整个架起来,半搂半抱着往门外走去。
姜宁的手臂用力时紧绷着,陆知寒扶着有点硌手。
但很快他被放在了属于自己的那张专属定制床上,姜宁十分熟练地调整这床的角度。
陆知寒回过神来的时候,瞥见了姜宁眼底促狭的笑意,有种很不安的预感。
果然,他听见姜宁道:“我突然很好奇你穿这件衣服的样子。”
陆知寒的目光触及那件校服,紧张又有点抗拒,往后缩了一点,“我穿不了的。”
他已经远离校园很久了,也有很久没有穿过校服了。
“你穿得了。”
姜宁把校服脱下来,往他的方向一丢,宽大的校服外套罩住了他整个人。
他半天才探出头,头发被弄得更乱了,抬眼就看到了姜宁盯着他发亮的眼睛。
“……好吧。”
陆知寒慢吞吞地把外套披在身上,原本就宽松的校服在他的身上更加宽大,几乎将他整个人套在里面,衬得锁骨突出,脖颈纤细,倒是完全看不出来年纪了。
“怎么样,会不会很奇怪——”
姜宁目光微微发怔,记忆里他是见过陆知寒的,只是他当时还小,而陆知寒也才上中学。
如今重新见到陆知寒穿上校服,很多他以为忘记的回忆重新涌了上来。
小时候的陆知寒比现在更加的冷冰冰,经常不讲话,而且喜欢一个人捧着书待在角落,一看就是一天,特别的闷。
所以一开始姜宁根本不喜欢和他玩,可是他也很孤独,又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的少年交朋友。
于是他偷偷用小书包里的油彩笔,在陆知寒写完的练习册上面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图案。
当时才上幼儿园的姜宁根本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第二天早早放学后,就跑到陆知寒的阿姨家里看着电视机里的奥特曼。
看到一半的时候,陆知寒回来了。
小姜宁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些,看到陆知寒和平时一样坐下来写题,没有生气的样子。
只是往常他都写的很快,写完之后就会开始看书,那天却写得格外得久。
出于好奇心,姜宁凑过去看。
陆知寒正在写的练习册是一本全新的,和他昨天画的那本是一样的,而他正在把被画脏的练习册内容誊写在那本全新的上面。
姜宁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记得陆知寒那时候语气很淡,只是陈述的口吻道:“练习册脏了,老师说我不尊重他的学科,让我全部重抄一次。”
姜宁终于知道自己干了蠢事,站在书桌边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本来是没有声音的,但是陆知寒问了一句,“你哭什么?”
他只是单纯的不解。
干坏事的小坏蛋反而哭得更厉害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从圆圆的脸蛋往下滚。
陆知寒没有骂他,而是拿了纸巾替他擦眼泪,他的动作很生疏还带着几分无奈,“别哭,眼睛肿了会疼。”
后来,姜宁带着哭肿了像核桃的眼睛,窝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可怜兮兮地陪着陆知寒把练习册抄写了一遍。
大概从那天过后,幼时的姜宁多了一个朋友。
姜宁从那段记忆里抽离出来,一言不发地靠近,像是归巢的雏鸟一样眷恋地又亲又蹭,变得格外的粘人,只是当陆知寒想要脱了那宽大的校服时,姜宁摁住了他的手。
“我小时候那么讨人厌,你是不是也很烦我?”
陆知寒现在思考的能力有限,酒精被运动的汗液排出了一部分,他缓了一会儿,嗓音微哑,“不烦。”
怎么可能?
姜宁施加了一点压力,很深,但是速度缓了下来,再次追问:“我想听你讲心里话。”
他小时候在家里没人愿意搭理他,他就越想要闹出动静,动静越大越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为了防止他闹,家里雇的人都会顺着他,不敢乱动他的东西,养成的性子很差很自我。
而他当时在陆知寒阿姨那里的时候,也完全当成了自己家,没少折腾陆知寒。
陆知寒那会儿应该差不多14岁,大部分人开始叛逆暴躁的时间段,他没有虐待幼童,已经是情绪很稳定了。
陆知寒的脸颊上挂着汗水,在这种时期里缅怀过去,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但是姜宁从背后抱着他,和征伐的动作不同,像是撒娇一样,“我很想听。”
姜宁在那时候出现,他长着一张过分漂亮圆钝的脸,像是小天使一样,有些小小少爷的幼稚脾气,但像是一个分隔符,将他从那段生母病逝,父亲再婚移居国外的糟糕记忆里挪出来。
陆知寒道:“如果我烦你,就不会陪你玩那些幼稚的游戏了,更不会回来找你。”
姜宁作为回应,在他的后颈落了一个吻。
他很开心。
陆知寒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和他遇到了,而他也不是没有人爱的小孩,从很早之前就有人惦念着他。
陆知寒没有计较某个没良心的把自己忘了一干二净的事实,只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今天我也很开心。”
“为什么?”姜宁想起了什么,有点不爽,“你今天对我室友太好了,我吃醋,很酸。”
陆知寒总算知道他最开始的别扭从哪里来了,笑着,气息发颤,“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那么霸道?”
姜宁回答得理直气壮,“天生的,改不了。”
陆知寒缓缓道:“我开心是因为你能上自己喜欢的大学,对你室友的关心,是为了让他们之后多关照你。”
他解释完,问:“还酸吗?”
“酸,”姜宁又碰了碰他的唇,半点不着调,“你再给我亲两口就不酸了。”
第50章
姜宁闹腾了很久,不懂克制是什么,去浴室还弄了一次,彻底安静下来已经是深夜了。
第二天的闹钟响起,姜宁习惯性的摁掉,身体已经适应了假期的随心所欲,完全把开学典礼忘在脑后了。
他又睡了一会儿,被他搂腰抱着的陆知寒忽然推了推他。
姜宁不愿意睁开眼睛,耍赖地蹭了蹭他,“公司不是没有要紧的事情吗?你晚点再去。”
“……”陆知寒其实也很困,但他不能让姜宁刚进大学的第一天就迟到,“你的开学典礼快开始了。”
姜宁闭着眼睛反应了几秒,猛然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瞬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冲进卫生间洗漱。
他有高三训练出来的速度,一边套衣服一边对陆知寒道:“你继续睡,我去上个学。”
陆知寒哪里还睡得下去,他撑着身体起来,“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不用,”姜宁拿走车钥匙和手机,抽空低头亲了他脸颊一下,“走了。”
姜宁连早餐都没有来得及吃,开车到学校的时候,刚好卡着点。
操场上站满了这一届的新生,台上的领导也已经就位了。
姜宁走过去的时候,由于所有人都是穿便服的,根本分不清哪个班级。
他只能走到队伍的前面,去看每支队伍最前面的牌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不可避免地引起了点骚动,
在演讲台上的医学院院长开麦道:“下面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生是哪个班的?”
姜宁只能站住脚步,回头。
院长道:“这才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守时,这是最基本的品质吧。”
“报告老师,我觉得严谨也是最基本的品质。”
姜宁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七点五十八分,距离八点还有两分钟。我还没有迟到。”
最多算是踩着点来的。
他的声音引起阵阵小声的讨论,有讨论外貌的,也有讨论到底他是怎么混进医学院这支高水平队伍的。
院长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行了,这位严谨的同学快点找到自己的班级,开学典礼要开始了。”
姜宁扫了一眼乌泱泱的队伍。
站在前面的1号床室友孙航连忙招手,空了个位置让他站过来。
“兄弟,你胆子也太大了,”孙航小声道:“院长说你都敢回嘴。”
他总觉得姜宁和他们都不太一样,像是没有被应试教育打服,反应很快而且很敢讲。
“实话实说而已,”姜宁借着前面同学身体的遮挡,从口袋拿出手机给陆知寒发了条消息。
对面很快回复他,【不要开小差。】
然后又接了句,【是不是没有吃早餐?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晚点我试一下这学校的食堂。】
姜宁回复完就乖乖把手机揣回口袋里了,听完开学典礼的发言,宿舍几个人组队去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南食堂。
比起一中简单到不能简单的几个窗口,大学的伙食品种多得眼花缭乱。
赖元青道:“我听说这里的煲仔饭很出名。”
姜宁点了一份坐下,在吃之前带着之前分别那年养成的习惯,拍了张照片给陆知寒发过去,这才拿起筷子。
味道确实很不错。
要比起他原本学校的食堂,那这就是美食。
“宁哥,有人把你投稿发bot了,”孙航刷着微博,“这才开学第一天,就有人在下面找你的资料和联系方式了。”
“这有什么。”赖元青给他科普,“之前他还上过那种同城热门,一堆营销号跟着转发什么‘最帅男高’‘校园文男主’之类的通稿,热度高得吓人。”
姜宁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讨论,看着手机发过来的消息。
【好吃吗?】
【还不错。】姜宁打字:【但是比不上王阿姨的手艺】
“下午要去领书和军训服,听说军训要连续训一周,而且没有特殊事情不能出校。”孙航道。
姜宁吃完饭,打开班群。
班级里面已经发了正式的通知,他和楼上的队形一样,回复了个收到。
然后把通知截图发给陆知寒,特意配合上好几个【哭泣】的表情。
对面道:【一周都不能回来吗?】
那确实有点太久了。
姜宁打字:【有个办法】
【我趁所有人睡觉的时候,偷偷翻墙出去找你约会。】
这样类似的事情他干过不少,之前都是翻出去打游戏,约会还是第一次。
有点兴奋。
在公司正在准备开会的陆知寒看了一眼这条消息,知道姜宁的话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能从学校翻出来。
他连忙回复:【上大学了就不会遵守校规了?】
姜宁:【我不会被抓到的。】
他观察过了,这墙和一中的估计是同个时间建成的,随随便便就能翻过去。
陆知寒:“……”
这也不是抓不抓得住问题,不仅违反规定而且最关键是不安全。
明明两个人一年多没见都憋过去了。
姜宁却憋不住这近在咫尺的七天,他似乎有些哀怨,【我知道了,你一点都不想见我是吧,我知道了。】
他知道陆知寒绝对受不了看他难过,他笃定。
过了一会儿,陆知寒妥协了。
【我会去和你学校沟通一下,能不能军训的时候去看看你,可以吗?】
姜宁看着手机笑了出来,打了个好字。
他抬头。
发现餐桌上的三个人都面色复杂在看着他,“怎么了?”
孙航道:“哥,你们这种热恋的状态,真的会羡慕死一群单身狗的。”
“就是就是,我们这边都快要因为军训爆哭,你那边居然还笑得出来,这就是有情饮水饱吗?”
“羡慕?”姜宁收好手机,端起吃完的餐盘丢下一句很拉仇恨的话,“这种事情是你们羡慕不来的。”-
姜宁在宿舍简单的睡了个午觉,下午去教学楼开会和领书,他们的辅导员顺便讲了讲这段军训时间的要求。
“大家都是学医的,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提前说出来,量力而行。”
姜宁在底下翻了翻他们发下来的书目,大一主要是文化基础课,化学课之类的。
比起后面几年的‘蓝色生死恋’,大一显得仁慈了很多。
他选择临床医学并不是一头热,什么都没有了解过,他知道学医有漫长的路程要走。
领完了书和军训服,姜宁回到宿舍把衣服洗了,忙活完所有坐回书桌前面。
这里的桌子比他房间的那张要窄很多。
他把书本往架子上摆齐,而外拿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两只钢笔,单独放好。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宿舍里开了灯。
姜宁估计这会儿陆知寒应该已经弄完公司的事情了,他试探着发了消息。
陆知寒接通了他的视频邀请。
他坐在车里,看样子刚下班不久,车内的灯光有点暗,但他距离镜头比较近,可以看到薄唇上有一点很浅的结痂。
姜宁道:“嘴巴上,是昨天磕到的吗?”
“有吗?”
陆知寒今天的事情比较繁琐,没有太注意过嘴巴上的异样,他往前凑了一点,把手机屏幕当成了镜子来用。
姜宁在手机那头脸颊微烫,只觉得这种画面像是隔着屏幕在向他索吻。
是那种有点黏腻的小情侣行为。
他回头看了一眼宿舍的其他人,都在玩手机打游戏,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
姜宁找出耳机,拿着手机去到阳台,关上门隔绝了背后的噪杂。
今天月色挺亮的。
聊到了十点半,陆知寒就催促他去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姜宁听到闹钟就下来洗漱了。
他换上洗干净的迷彩服。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军训,也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
吃完早饭,姜宁在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带过去。
操场边上的树荫聚集了很多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但是在这么多人之间,姜宁依旧显得尤为突出。
他个子高,比例好,衣服不像是一部分人那样松松垮垮,腰带一束,他像是一柄笔直的标枪。
八月的天气太阳毒辣,他们在太阳下面站军姿,虽然有头顶的帽子挡住一部分光线,但热意还是透过布料。
姜宁的黑发已经被汗打湿了,沿着眉骨往下淌,蛰得眼睛疼。
操场上陆陆续续被抬下去中暑的学生。
教官道:“全体都有,解散休息五分钟。”
听到这道指令,所有人都躲进了树荫里,姜宁找到自己买的水,在外面放了一段时间已经不冰了。
他仰头灌了一大半,勉强缓解了下身体的燥热。
休息结束后,他们挪到了一个比较阴凉的角落,开始练习原地踏步,正步走这些。
毕竟刚开始训练,大家都走得七零八落的,还有几个会顺拐和紧张转错方向的。
教官皱着眉头,扫了一眼队伍,目光落在了最后排的姜宁身上。
笔直,亮眼,动作标准。
他朝姜宁招招手,“最后排高个子的那个男同学,上来打个样。”
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倒霉的姜宁:“……”
他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好在之前一中运动会的时候已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了,他面不改色懒得挣扎。
这会儿正值下课的高峰期,操场外人来人往。
不少人停下脚步偷看。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夏日的蝉鸣,姜宁照着教官的要求,一个不错的做着指令。
他动作标准到不像是刚训练的新生。
帽檐下沾着点汗珠的侧脸深度、立体度绝佳,鼻梁很挺,薄唇冷淡地绷成直线,眼神也比周围的气温要低。
比起大部分稚嫩的新生,姜宁的气场冷冽,就差在脸上写着几个字:搞快点,别烦我。
见周围的人越围越多,教官看向这枚蓝颜祸水,拍了拍姜宁的肩膀,“做的不错,先归队吧。所有人休息五分钟。”
姜宁摘掉头上的帽子,黑发有些湿的贴着皮肤,他走在树荫下,把剩余的水都喝完了。
他把空水瓶捏扁,沿着花坛边坐下。
“等会儿要去买水吗?”
姜宁刚问出这句话,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瓶水。
他抬头。
来送水的是个没有见过的女生,她手里是瓶刚买的运动饮料,冰的,泛着层刚从冰箱拿出来没有多久的白雾。
“这个给你。”
姜宁愣了下,自从他在一中表明自己有对象后,类似的搭讪就已经消失了。
他道:“不好意思,我不用。”
女生点点头,红着脸快步跑开了。
“唉,怎么没有人给我送送水啊,”孙航撑着下巴,看了眼同样训练过的姜宁,别人都是热成狗,唯独他单独开了一个次元,还是这么帅气。
果然,人与人有时候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大。
在临江大学的校园论坛里。
【医学院的大一学弟,姜宁,迷彩服】
下面盖楼。
[怎么有人穿私服穿军训服各帅各的,互相内卷呢]
[刚才在操场上看到了,围观的人好多,他本人真的很帅,属于高冷不好惹类型的酷哥。]
[这汗珠,这鼻梁,这腰。我下午可以翘课去蹲点看帅哥吗?]
[你最好别,下午院长通知了要巡查,你去了回不回得来是个问题。]
中午简单的休息过后,下午两点半准时开始训练。
空气里没有风,热得像蒸笼。
姜宁他们的队伍正在训练,忽然所有教官集合,过了一会儿每个班叫走了几个班干部。
回来的时候,手里扛着大的泡沫箱。
打开之后,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绿豆糖水和新鲜的水果果切。
原本快要热晕过去的同学们都活了过来,小声地议论着:“学校还挺好的,居然给我们消暑。”
“这种福利怎么没听学长说过?”
“送的还是高端线品牌,我们学校不是出名了在科研之外的其他事情是很抠门吗?”
姜宁看着这些东西,心里隐隐有个念头。
他趁着所有人分东西混乱时,拿出手机给陆知寒发了条消息。
【东西是你买的?】
手机在掌心震了震,对方回消息了。
【嗯。】
【刚才还在院长这边讲点事情,现在过去找你。】
过了一会儿,陆知寒和院长一边聊天一边走过来,原本显得心不在焉的姜宁眼睛顿时亮起来。
他原本想站起来打招呼,又考虑到这里都是人,不知道陆知寒会不会介意。
他们走得近了,姜宁听到院长道:“陆先生愿意为我们医学院设立一笔奖学金,我替这些学生谢谢您的善举。”
“不客气,这只是我能做的一些小事罢了。”
陆知寒停下脚步。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纷纷转过头看来,礼貌地喊院长好。
而站在院长旁边的陆知寒视线扫过那群学生,几乎不费力就锁定了姜宁,朝他招招手。
“姜宁。”
姜宁不再犹豫,快步跑了过去了,热烘烘地贴着陆知寒的肩膀,完全没有半点前面训练时冷漠的样子。
“我猜到是你送的东西了,厉害吗?”
“厉害,热不热?”
“还行,不热。”
姜宁的头发都被汗打湿了,陆知寒从口袋拿出手帕,细细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我让人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你军训的时候应该可以用上。”
袋子沉甸甸的,姜宁打开看,里面的东西种类不少。
有降温用的冰凉贴。
有小风扇还有未雨绸缪用的扭伤喷雾。
甚至还有防晒。
“你准备的也太多了吧,”姜宁随手拿出了那瓶防晒,“这些东西要怎么用?”
“擦上等待一会儿,它会自己干。”
“噢。”
姜宁不想陆知寒给他带的东西浪费了,他挤了一些,敷衍地往脸上脖子上抹了抹。
陆知寒抬手把他没有抹开的部分,用手指推开。
“记得按时用,不然回来就变成小黑炭了。”
“知道了。”
休息的时间结束,教官吹了集合哨。
姜宁回到队伍里。
比起前面的无精打采,他在陆知寒的注视下把背打得更直,走在队伍的最后,却能让人一眼看到。
陆知寒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旁边的院长小声问道:“陆先生,刚才那是您的……?”
他起初收到陆知寒这边的主动联系,又是送东西又是设立奖学金,还觉得有些意外,如今一看两人亲昵的相处方式,这么做的目的倒是正常许多。
陆知寒道:“家属。”
“明白,”校长道:“学校刚开学有很多资料要整理,正好缺人手,要调些同学过去帮忙。”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陆知寒为学校大方捐赠,作为表示,他愿意给点无伤大雅的小方便,在合理合规的范围内让姜宁不用顶着烈日晒太阳军训的特殊。
“谢谢院长的好意,但我这次来只是来探望一下,并不想干涉学校的安排。”
姜宁不会喜欢他用自己手里的资源,去做这种走捷径的事情,就如他自己考上这间学校一样,陆知寒笑着道:“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陆知寒下午在操场出现的时间很短,他看了一段时间就回公司开会了,但是他的出现,引起的连锁反应倒是不小。
校园论坛。
【来找姜宁的这位是什么关系啊?没有人澄清的话,我要开始磕了。】
【冷酷小狼狗在见到爱人秒变忠犬,还有对象帮忙擦汗,甜过我今天喝的糖水】
【那位真的宠,也是真有钱,听说我们学院每天下午的水果和降暑糖水全是他私下出资的,还捐了一批实验仪器。】
漫长的一周军训终于熬到最后一天。
被晒了这么久,除了姜宁之外的其他三个人黑了好几个度,唯独他还帅得这么突出。
结营的那一刻,几人商量着,“热死了,等会儿洗完澡要不要去外面吃饭?”
“你们去吧,我回家。”
姜宁连衣服都没有换,他不打算回寝室,快步往校门外走。
陆知寒在校门口等他,人来人往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群中,一道身影跃入了他的视线。
他走得很快,身形比起中学时期更加挺阔,只是短暂的愣神片刻,姜宁就已经走到他跟前了。
姜宁的皮肤比之前颜色更深一些,陆知寒道:“晒成这样了?”
“没办法,”姜宁道:“你嫌弃我丑?”
“不丑。”
只是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
“那就好。”姜宁说着坐上车,“练了一下午我肚子早就饿了。”
陆知寒跟着坐上车,“我让王姨做了你喜欢吃的,回去就可以洗手吃饭了。”
车门关上之后,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姜宁侧过头,视线撞在一起的那一秒。
陆知寒呼吸停滞了几拍。
姜宁带着室外的燥意朝他吻过来,这么长的时间,陆知寒唇上那点小磕碰早就好了。
他闻到了姜宁身上阳光炙烤过,又混着点青草树叶的味道和很淡的一点汗味。
姜宁起初吻得比较急切,然后慢慢缓了下来,带着久别之后的依恋,细细地吻过每一个角落。
“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没有忘了做训练吧?”
质问的话从刚吻过他的嘴巴里说出,明显少了威慑力,陆知寒靠着车背,肩膀完全放松地往后靠,目光里隐有水光。
车里的空间有限。
姜宁忍耐着磨了磨犬牙,嘴痒地凑近咬住他颈侧的一小块皮肤,在上面标记似的落下了咬痕。
“今晚加训吗?”他问。
陆知寒感受着颈侧略微的疼痒,蜷了蜷手指,鼻间发出一声含混的嗯,算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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