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乐队
一家人过了一个平平淡淡的年。
孟砚青也忍不住想,假如当年她熬过去,没有死,他们一家是不是就是今天的模样?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那天,陆绪章给她打电话,问起她音乐会的安排。
路德维希的演出已经轰动一时,有不少国内音乐爱好者都已经疯狂期待,各单位都在疯狂想办法弄票,一些非强势部门已经四处求票却没着落了。
陆绪章这里自然有些资源,不过他也想提前问问情况。
“给你和霍先生预留两张吧,万一霍先生那里拿到票,你们用不上,那就再给别人。”
他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只是这次机会难得,万一你错过的话,太可惜了。”
孟砚青明白,确实可惜,不要说在如今的中国大陆,就是在港澳台,就是在德国,一般人想听到他指挥的演出,那都得花费很大力气,毕竟这是欧洲最顶尖的,可以说,是最近百年来交响乐的最高水准了。
这种级别的交响乐团,来到中国友情演出,是绝无仅有的,是不可复现的。
不过她想了想,到底是道:“如果他不太想去的话,你给我票,那我就自己去。”
陆绪章:“好,我明白了。”
孟砚青又道:“记得给亭笈准备票——”
她顿了顿,才笑道:“可以多准备几张。”
对他,倒是不用客气,就算再紧张,他那里多预留几张票还是没问题的。
陆绪章:“怎么了?”
孟砚青笑道:“你儿子过了年都十五岁了,他总有个把朋友什么的吧,说不定想和朋友同学一起看呢。”
陆绪章略沉吟了下,明白她的意思了。
一般来说,儿子不太可能和男同学过去看这种交响乐,但是他到底大了。
他沉默了会,道:“我看他平时往来的,男同学多吧,女同学的话,好像就是隔壁碧梧那小姑娘吧?”
孟砚青听到宁碧梧的名字,笑道:“这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估计没那心思,毕竟还小。再说你儿子,以我看就是个不开窍的,随便他们瞎胡闹吧。”
陆绪章便笑了:“他脑子里好像没那根筋,不过你说得对,我会留意下。”
这么说着间,仿佛很不经意,陆绪章问起霍君宜那边的情况:“他最近不忙吧?我听亭笈说,你最近一直在家学习?”
孟砚青:“他过了年单位事情多,再说我也想沉下心来学习呢。”
过年后,陆绪章便忙起来了,团拜会,各种会议,忙得不可开交,这段时间也没过来她这里,两个人好久不见了。
至于霍君宜,也是忙,他忙中偷闲,曾经约过她几次,不过有时候她正忙着首都饭店柜台的货品,或者要陪着陆亭笈,而当她有时间的时候,他也许又要陪着他母亲,是以过了年都两周了,也就抽出功夫和他吃了两次饭。
陆绪章见此,也就没多问:“我最近也是忙,估计没功夫过去,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说。”
孟砚青:“我知道,不过你也注意身体,就算忙,也尽量别熬夜吧。”
陆绪章轻笑:“好。”
一时又道:“对了,今天我得过去一趟,天气暖和了,满嫂收拾了些亭笈的衣服,我正好下班走,给他送过去吧。”
孟砚青:“嗯嗯,那晚上见。”
*
这天,孟砚青过去柜台上和胡爱华聊了聊,开春后,一波一波的外宾往中国来,客流量大了,柜台的生意也越发好起来。
鸿运珠宝是香港风的,到底和国际接轨,又具有中国特色,很容易就让外宾接受这“原汁原味中国珠宝”,于是鸿运珠宝的柜台便成了东楼柜台生意最火爆的。
其它几家国内知名品牌看着这情景,其实也着急,不过没办法,他们的产品就是那些产品,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就算他们想模仿鸿运珠宝的样式,但要改工艺,改风格,要拿回去总部审批,这哪是那么简单的,再说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于是一个个急得干瞪眼。
孟砚青看在眼里,觉得这也是好事。
她以后自然是想自创品牌,走珠宝设计的路线,但这也不是凭空做出来的,中国珠宝走向世界,不是靠着一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
中国珠宝的崛起需要土壤,需要观念的转变,需要行业的共同努力。
现在,一个香港品牌放在这里,让国内这些保持传统风格多少年的老品牌受一些打击,也算是一个激励作用,简单地说,先开开眼吧。
她翻过账册,大致算了算现在的流水和利润,倒是很满意。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她很快就能攒一笔钱,也许就可以开始考虑下一步,和现有商场合作,进入黄金领域了。
胡爱华又提起他们柜台需要交季度卫生费的问题,孟砚青便过去了首都饭店的行政楼,想着顺便交了。
谁知道过去彭福禄办公室,却恰好见门开着,里面在争论,好像还挺激烈的。
孟砚青看过去,认出那个穿着西装留着平头的是□□接待宋主任。
彭福禄正大皱眉头:“什么?全体演奏人员要求十间房?”
“十间房?我们首都饭店每一间房都是有安排的,你去看看,外面还排着队的,部委办事处的要搞外宾接待,都得排队来!我们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吗?”
宋主任一时也是无奈,只好解释道:“其实人家最开始事要求一人一房,而且都要求高规格的,这也是我们和他们协商了半天,才拿出这样的接待计划,现在是路德维希先生和九位乐团主创一人一房,其它二百多人都住前门饭店双人间。”
然而彭福禄却是无法理解,眼睛都瞪大了:“这位路德维希竟然要求全体演奏人员每个人一间单独的房间?他以为他是谁,虽说我们应该用心接待各位外宾,广迎八方来客,可宋主任,你要知道,我们这里不是接待阿猫阿狗的啊!”
他无奈地道:“我们每天很多来自海里的接待任务,每天都要承办各种大型活动,没身份的,根本走都走不进来,你既然把这次的事情说得这么重要,行,给你两间房顶天了,十间房?这不是闹嘛!”
宋主任一脸愁苦:“我说彭总经理,人家不光是柏林乐团的终身首席指挥,而且是欧洲音乐节的总指导,世界知名指挥家,人家的身份威望,那比一个普通国家的总统还高呢!不说别的,就说这次他来,咱们特意给他配了红旗轿车呢!”
红旗轿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配的。
然而彭福禄却是油盐不进:“宋主任,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们等会晚上还有一场接待宴,那是人家外交部负责接待的,虽然是小国家,可那也是副总统!我们上下都忙得很,这会儿,一个唱戏的,就别给我们添乱了!”
唱戏的……
宋主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一脸哀求,还待要说什么,彭福禄却直接道:“宋主任,咱这么说吧,你任凭是谁,什么威望,什么知名指挥家,那也不能和国家元首一个待遇,这是我们的铁规则,更何况一口气十间房,我们绝对办不到!”
宋主任一时无言以对。
彭福禄的理由是如此理直气壮无可反驳,以至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主任长叹一声:“我说彭总经理,就当我求求你了行吧,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上——”
孟砚青听了还么一耳朵,便明白了,其实这是国内外接轨问题。
国内目前符合国家接待标准的饭店毕竟少,房间有限,接待能力有限,所以实在是很难挤出房间给一个乐队——想想之前那位来中国拍摄的Prosith 还在大堂里熬了一夜呢,眼睛都熬红了。
但是对于人家路德维希来说,以他在欧洲音乐界的地位,走到哪里都是被捧着的,他提出的“全体乐团一人一间房”其实已经是最起码的要求了。
那种顶尖大乐团,地位超然,除了主创外,其它人竟然还要住双人间,估计人家都觉得委屈了呢。
结果现在连主创的单人间都没法满足,估计这乐团直接能气回去。
这时候,宋主任垂头丧气地出来了,她便没进彭福禄办公室,过去和那位宋主任聊了聊,对方显然已经急得犹如热锅蚂蚁了。
这事已经磨叽了两三天,眼看柏林乐团即将赶到机场下飞机了,但是酒店竟然没房间。
这可是他们□□和德国总理直接签的协议,请了世界顶尖乐团过来,不能按照协定进行接待工作,那真是彻底完了!
他恨不得直接跪下了!
孟砚青便道:“宋主任,你回头帮我弄几张票吧,一共三场,随便哪个场次都行,至于这房间的事,我帮你说服我们彭总经理。”
宋主任听着,有些不敢相信:“你帮我说服?”
对于宋主任来说,他是演唱会负责人,票就在他手里,弄几张票这自然不是难事。
但是说服彭福禄,这可是大事!
孟砚青微挑眉:“现在你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宋主任:“行……你要是能帮我说服,那我给你留十张票!”
孟砚青笑了:“成交。”
宋主任:“你打算怎么说服?”
孟砚青指了指门口:“宋主任,麻烦你先等等,看我给你说。”
宋主任将信将疑:“好……”
于是孟砚青径自过去彭福禄办公室,先大致聊了几句柜台生意。
彭福禄笑道:“小孟,你这生意可真是日进斗金,给我们国家创了不少外汇,添彩了啊!”
孟砚青便借机问道:“彭总经理,外面那位,我看都要哭了,这是怎么了?”
彭福禄叹了声:“瞎胡闹呗,一口气找我要十间房,这是要我们的命!”
孟砚青:“十间房?对方什么身份?”
彭福禄便把事情大致和孟砚青讲了,最后道:“让他找别人想法去吧,不用搭理!”
孟砚青:“路德维希啊……柏林乐团,这个我听说过。”
彭福禄意外:“你听说过?是吗?”
孟砚青点头:“对,他们挺有名的,是世界顶级乐团,或者说,就是世界上第一乐团也不为过,那位路德维希可是传说中的指挥皇帝。”
黄经理:“这么厉害?”
孟砚青自然明白,外面懂行的讲究的要面子的已经一票难求,但是彭福禄却是不懂这些。
他是便衣出身,一则看不惯这些风花雪月,认为是资产阶级的奢华,二则对“唱戏的”也不太瞧得上。
一个世界,完全可能存在两种观念不同的人。
于是她大致解释了下:“他们这种世界顶级乐团,演出费非常高昂,一般人根本请不起,这次他们来我们中国演出,不知道收了多少钱呢,看来咱们大出血了。”
彭福禄想了想:“我听那意思,免费吧,没收钱。”
孟砚青诧异:“啊?没收钱,怎么可能!”
她便开始讲了:“就咱们首都饭店订的那音乐报,我之前看到报纸上提起他们,说他们去哪个国家来着,我忘记了,反正去一个欧洲国家,那个国家的副总理亲自去捧场,国家安全部的跑过去机场迎接,人家都是坐着专机去的,接待标准都是按照元首规格来接待,而且出场费特别高,几个小时就上百万!”
彭福禄眼睛都瞪大了:“上百万?”
孟砚青轻声补充:“——还是美元。”
彭福禄被惊得无言以对:“这么多钱!这不是傻吗,上百万美元就请他们拨拉那么一下?谁不会拨拉,让我去也行,我还会拨拉二胡呢!”
孟砚青:“是,谁不会拨拉,可我们不是指挥皇帝,也不是二胡皇帝啊!想想以前梅先生,就那么随便唱几嗓子,多少人都得捧场?日本人来了,还不是求着梅先生唱,可梅先生不搭理,直接开始留胡子了。”
彭福禄有些恍然:“可能比较有名,就像梅先生那样,走到哪儿,人都得捧着,日本人都得求着梅先生唱戏。”
孟砚青:“对对对,彭总经理你说得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没办法,人家是指挥皇帝,指挥皇帝,那也是音乐界的皇帝,所以大家都得敬着,得给人家面子,那招待规格就是最高的,元首级别的,不然人家就不搭理。所以——”
她叹了声,摇头道:“所以说,彭总经理,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这样的指挥界皇帝,免费来我们中国演出?怎么可能?就这种资本主义音乐家,肯定找我们要大价钱,估计得坑死我们!反正不让他们住我们首都饭店,这就对了,谁让他们要来坑我们呢!”
说完,她直接告退了。
等她出去后,宋主任还有些呆呆地站在那里。
孟砚青笑了下,以口型道:“十张门票,我们说好了的。”
*
不出孟砚青所料,彭福禄果然答应了这十个房间。
他觉得对方过来演出不收钱,这是赚大了,勉强拿出十个房间来招待。
宋主任差点想给孟砚青磕头,直接双手奉上十张门票来感谢孟砚青,一叠声地感动,并且表示:“孟小姐,以后你看中了什么文艺演出,随便你想看什么,都行,你随便说,我肯定给你解决!”
孟砚青笑道:“十张门票足足够了,谢谢宋主任。”
宋主任感动得简直想哭:“眼看他们就要下飞机了,总算搞定了房间,不然我真是要以死谢罪了!”
还时候,时间已经很紧急了,孟砚青也不敢耽误他,当下就要告辞,而宋主任连忙带领着接待组组员分配工作,留下两个负责饭店登记和分房工作,其余全部赶赴首都机场,准备接待工作。
谁知道孟砚青刚告辞准备离开,就见一个接待组组员匆忙跑过来,却是过来找宋主任的:“宋主任,出了点意外。”
宋主任:“什么?”
孟砚青停下脚步,疑惑地听着。
那组员无奈:“他们乐团包机是德国汉莎的大型客机,这种机型比较特殊,咱们首都机场没那么高的舷梯,用大木板接了一截搭在飞机上,结果没接牢,他们乐团有两个人直接从舷梯上掉下去了,然后另一个首席被吓得心脏病发,直接送医院了!”
宋主任:“!”
孟砚青:“……”
宋主任深吸口气,小心翼翼:“那,那现在呢?”
组员:“咱们文化部外联部的同志已经联系了,马上送医院,不过听那意思,人家坚决不让我们的医生动手术,要求马上派专机送到瑞士苏黎世动手术,现在已经准备了波音707专机,马上就起飞。”
宋主任略松了口气:“那现在那位路德维希先生呢,还继续演出是吧?”
组员:“他也气得够呛,说是过海关的时候,我们工作人员要他出示护照,幸好□□的领导知道,赶紧拦住了。”
宋主任一听就跺脚:“人家这种大音乐家,出门都不带护照的,人家都是直接通关的!”
显然国内根本不懂这些,不知道人家排场竟然这么大,就这么拦住人,那人家还不气死!
也怪他,事先没注意到这种细节!
组员:“现在正要赶过来,咱们这边赶紧做准备吧。”
宋主任擦了把汗:“好好好,我们再检查下房间,可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孟砚青听着这一团混乱,赶紧隐匿了。
*
下班后,恰好陆绪章过来送陆亭笈换季的衣服,孟砚青问了问,他好像也听说了。
他那神情就有些微妙:“这文化部的同志办事挺有意思的。”
孟砚青同情地叹道:“但凡换成你,都不至于把事情做成这样!”
说白了还是办事能力不足,细节方面不够周到。
陆绪章:“听起来受伤挺严重的,当场直接调专机运过去瑞士做手术了,先不提这费用,就说以后的赔偿,都是大麻烦。”
毕竟是音乐家,身体贵重,且能做到柏林乐团的主创,那必然有些年纪。
这种年纪大了的老艺术家,五米高处掉下来,最起码也是个骨折,以后人家肯定要巨额赔偿,这官司有得打了。
孟砚青:“估计吧。”
陆绪章微蹙眉:“就他们这接待条件,回头这音乐会还不知道开成什么样呢。”
毕竟这种顶尖乐团,其实对音乐场馆要求非常高的,而国内可能并没有最适合的大型音乐场馆,如今好像是在工人体育馆,那边情况,音乐家未必满意。
孟砚青:“我要了十张票,本来还挺高兴的,现在看,打个折扣吧。”
人家音乐大师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谁还给你投入感情演奏。
陆绪章:“你哪儿弄的票?”
孟砚青便把事情经过说了。
陆绪章听笑了:“根据两国文化协议,还是会演出的,不管怎么样也是世界顶尖音乐家,人家绝对不会干自己砸自己招牌的事。好了,我不用让单位预留我的票了,你请我看吧。”
孟砚青拧眉:“你堂堂陆绪章,竟然还要沾我便宜,你怎么好意思?”
陆绪章却道:“我凭什么不好意思?”
正说着间,就听到外面门响,孟砚青以为是陆亭笈回来了,过去开门,谁知道外面却是霍君宜。
她也是怔了下,之后便忙把他迎进来。
于是门内的陆绪章和门外的霍君宜打了一个照面。
到底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这两位彼此都没有任何不适,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倒是把孟砚青晾在一旁。
这么几句谈笑后,陆绪章看了眼孟砚青,不着痕迹地道:“过年后,一直想过来看看,结果腾不出功夫,这次也是亭笈有些换季衣服需要拿过来,我顺便给他捎过来,回头看看霍先生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便饭吧。”
显然,他这是含蓄替她解释。
对此,孟砚青,一脸淡定。
这么说了几句后,陆绪章也就顺势起身告辞。
霍君宜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陆绪章,看着他从容不迫地上了车,很有风度地冲他们含笑颔首后,上了车离开。
他这才收回了目光。
孟砚青疑惑:“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霍君宜看向孟砚青,他笑了下,温声道:“年前不是提起柏林乐团的演出吗,我拿到两张票,正好回头陪你一起过去。”
孟砚青:“这次柏林乐团的主创就住在首都饭店,我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从文化部负责同志那里拿到几张票,好几张呢,你的票送朋友吧。”
霍君宜:“是吗,那也行。”
一时两个人聊起来演出的时间,孟砚青听着霍君宜的安排,自然意识到了,估计这一段他确实挺忙的。
她意识到了:“其实你如果忙的话,我自己去就是了。”
霍君宜忙道:“不会,就是看一场音乐会而已,不至于忙成这样,我肯定能腾出时间来陪你。”
他看着她,默了下:“最近我事情比较多,可能忽略了你,这是我不好,不过忙过去这一阵就好了。”
孟砚青看过去,看到了他眸底的诚恳和歉意。
她笑道:“没什么,我也很忙,我不会在意这种事。’
她略顿了顿,道:“至于绪章,过年时候他和亭笈过来了,我们一起过的年,但是过年后我们就没见过了,这还是头一次,他正好过来送亭笈的衣服。”
霍君宜忙道:“你不用解释,其实我明白。”
他微抿唇,低声道:“我不会多想,这其实也怪我,过年时候,我本来说要过来一趟,可惜回乡下后,我要陪着我妈见见她的老朋友。最近我会尽量把工作计划往前赶,等我腾出功夫来,会多陪陪你。”
孟砚青笑道:“好啊。”
第82章 音乐会
孟砚青从宋主任那里得了十张票,拿了四张给王招娣她们,四个人很是受宠若惊。
“我们又听不懂,去听那个干嘛……”
“还是别浪费了,我听说这票特别难得。”
孟砚青却道:“这是欧洲世界最顶尖的乐团,是世界级别的,是乐团中的帝王,不要说在中国,就是在欧洲,在德国,很多人一辈子都可能没有机会听到的现场音乐会,你们错过这次,以后应该永远不会有机会了。”
不光是因为条件限制,还因为这位伟大的音乐家已经年迈,如果有一天这四个姑娘能走到一定位置,可以随心所欲去德国听音乐会,那这位指挥帝王估计也不在人世了。
四个人听得面面相觑,最后胡金凤说:“可是,我们也不懂吧……”
孟砚青笑道:“去了这种音乐会,不是让你们去听懂,而是让你们去享受的,这是人类艺术的最高境界,是触及灵魂的音乐,你们只要放松下来,就能享受到。”
“这也是为了让你们多长一些见识,见得多了,眼界开阔了,那整个人也就不一样了。”
四个人多少明白了,一时自然感动不已。
她们知道孟砚青手中的门票有多金贵,那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必须有一定级别,有一定关系门路,才有机会拿到那么一张。
但是孟砚青直接拿出四张来让她们去听。
而孟砚青这么做,也只是让她们“增长一些见识”而已。
当下大家感激不尽:“嗯,那我们去听,去长长见识。”
孟砚青便把门票给她们,又大致给她们讲了讲音乐会礼仪:“这种顶尖大师,对音乐会礼仪要求会非常高,但凡有丝毫不合适的举动,那都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四个姑娘自然认真听着,不敢有丝毫大意。
她们在首都饭店见过那几位音乐家,特别是打头的那老头,知道他一直绷着脸,看着脾气很差,好像谁欠了他八百块,所以自然小心着学,生怕不尊重了他。
孟砚青对她们这么好,一则是以前大家处得还可以,二则其实也希望她们能多提升,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体制改革后,也许她们也能帮衬自己。
毕竟她是要开门做生意的,必须安置一些自己的人来为自己冲锋陷阵。
不过当然这只是图个长远,也都是不一定的事。
这十张票,给了她们四张后,她自己留下来两张,剩下的四张都给了陆亭笈,让陆亭笈带着同学去那。
当提起同学的时候,孟砚青好奇起来:“碧梧最近忙什么?”
前几天,宁碧梧也曾经凑到她这里来过,和陆亭笈一起来的,还吃了饭,不过之后就不怎么见人影了。
陆亭笈道:“她好像谈恋爱了。”
孟砚青诧异:“谈恋爱了?”
陆亭笈:“是啊,和我们隔壁班的。”
孟砚青拧眉。
她略想了想:“算了,都十五岁了,也不算太小了。”
陆亭笈:“她当然不小了,她什么都懂。”
孟砚青:“什么都懂?”
陆亭笈:“是啊!什么亲嘴,什么牵手,她都懂。”
孟砚青:“……”
她深吸口气,再次详细问了下情况,确认是隔壁班的同学,这才略放心。
反正不是被那个罗战松拐骗了就行,人家十五六岁小姑娘,情窦初开,悄没声拉拉小手,只要别太出格,那就拉去吧。
不过,她微挑眉,打量着儿子:“那你懂吗?”
陆亭笈怔了下。
孟砚青好奇:“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陆亭笈想了想,才郑重地得出一个结论:“我对她们没有任何兴趣”
孟砚青:“是吗?”
儿子就这么不开窍?
陆亭笈:“我总疑心她们不好好刷牙。”
孟砚青:“?”
*
陆亭笈到底约了几个男同学一起过去听音乐会,这几个男同学其实也都是这个圈子里的,算是世交之家,倒是让人放心。
至于王招娣几个,她们一早就买了新衣服,郑重其事地去参加这次音乐会。
孟砚青自然是打算和霍君宜一起过去,为了这个,她特意购置了新衣服。
不过让孟砚青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天早上,她突然接到了霍君宜的电话,他没法赶过来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孟砚青才刚打扮妥当,化了淡妆,穿上了剪裁得体的羊毛裙,外面再搭上时兴款式的大衣。
霍君宜声音中满是无奈和愧疚:“砚青,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妈的朋友突然过来,但是她和那位朋友多年不见了,她肯定很想见一面,那位朋友只停留在北京一天,她眼睛不方便,我不可能不陪着她去。”
孟砚青:“嗯,我理解,阿姨不方便,你肯定得陪着。”
霍君宜:“我看看情况吧,也许我把我妈送过去,方便的话,我就马上赶过去,第一场估计顾不上了,但是我应该能赶上第二场。”
孟砚青道:“不用了吧,你如果中途离开的话,放着阿姨一个人也不合适,对阿姨的朋友也不礼貌,你不要多想,阿姨朋友难得过来,你好好陪着她吧。”
她又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反正又不是小孩,我自己过去看就行。”
霍君宜非常抱歉:“砚青,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很重要,我也没想到就这么赶上了,以后我会想办法弥补,陪你去看别的音乐会,可以吗?”
孟砚青笑了:“就是一场音乐会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安心陪着阿姨吧。”
霍君宜显然是很愧疚的,不过那边时间紧急,很快也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孟砚青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张票。
她当然很希望去欣赏这场音乐会的,就如她和王招娣她们所说的,这可以说是人类最顶尖的交响乐艺术,错过这一次,也许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打算和霍君宜一起去看,结果突然她就这么一个人,感觉很没面子……
这个时候临时抓儿子陪自己也不太可能了。
霍君宜自然是有正经理由的,不去看什么音乐会而是陪着妈妈,她能理解。
可她现在呢?
她看了看自己这精心的打扮,到底是拎着包来,准备出门。
她也不是非要男人陪着她,自己也可以去欣赏音乐,况且已经打扮得这么漂亮,没必要因为任何事情影响自己心情。
她乘坐电车过去了体育馆外,正好看到王招娣几个兴高采烈地过去,想了想,到底没上去打招呼。
还是自己清净着听音乐吧。
当下她略站在一旁,等她们过去
后,她才准备过去检票。
谁知道就在这时,陆绪章从旁边过来,他蹙眉看着她:“霍先生呢?”
孟砚青乍看到他,也是一愣。
之后她才道:“他有事,不来了。”
陆绪章:“哦?有事?不来?”
孟砚青:“人家有重要的事嘛,一个音乐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这时候,旁边又有人观众过来检票,陆绪章将她拉到了一旁角落。
他不太苟同地道:“说好他陪你,结果说不来就不来?他不知道你很喜欢吗?”
孟砚青便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欣赏音乐是一件很个人的事情,我也不是说非要人陪着吧,他来了,我还得分心呢,他不来我正好沉浸在音乐中!”
陆绪章眉眼轻动,却是看透她的眼神。
孟砚青耸了耸鼻子,有些无奈:“其实我现在想得很明白了,他来了,他也未必和我一样欣赏,如果不能一起欣赏,彼此想法不同,那还不如各自听各自的。”
陆绪章定定地看着她:“但是两个人一起听,还是比一个人听好吧?”
孟砚青狐疑地看着他:“所以?”
陆绪章:“我相信这是柏林乐团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中国演出,往前百年,往后三十年,这都将是中国最顶尖的交响乐现场了,这么美妙的一刻,一个人坐在那里欣赏,有什么意思呢,我陪你去。”
孟砚青听着,拒绝道:“算了吧,这样不合适。”
陆绪章:“嗯?怕他多想?他都放你鸽子了,你竟然还顾虑他的感受?”
孟砚青:“那倒也不是。”
陆绪章挑眉:“哦,怕我影响你的风评?”
孟砚青:“差不多吧,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陆绪章:“你觉得挺好,我不觉得好,我就想陪着你。”
说着,他直接道:“你先等几分钟,我马上就回来。”
孟砚青:“你去哪儿?”
陆绪章:“听话,等会。”
说着,他就走了。
孟砚青只好在那里等他下,反正时间来得及,很快,他回来了,却是道:“走吧,我带你进去。”
孟砚青便拿出手中的票。
陆绪章却笑道:“不用,我找人安排了下,很隐秘的座位,我们从别的路进,不需要票。”
孟砚青:“?”
陆绪章笑看她:“免得别人看到我们,偷偷地去看。”
孟砚青:“……”
陆绪章黑眸含笑:“别人认出来,我倒是不怕,只是怕你不高兴。”
孟砚青:“对,我怕你带累了我的名声。”
毕竟如果让外人看到他们这样,难免多想,说不得多出许多传闻,如果万一陆绪章父亲知道了——
她突然想到了:“父亲他老人家那里你怎么说的?”
陆绪章:“先瞒着吧,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怕惊吓到人家,再说万一他知道了,你明白他的。”
孟砚青自然知道,如果公公知道了,先来一个大惊吓,如果不能接受那就麻烦了,能接受的话,必然要求他们在一起。
孟砚青:“还是尽可能瞒着吧。”
陆绪章:“嗯,万一瞒不住就再说。”
孟砚青突然想到,笑看着他:“这些年,父亲也不少催你再婚吧?”
陆绪章神情略顿了顿,之后叹:“倒是也没催,但他的心思我明白,所以我的许多麻烦都来自他,他是乐见其成的。”
孟砚青倒是大概明白,之前陆亭笈说的“杂七八杂跑过去讨好的”,那自然都是来自老人的默认。
她笑道:“也没什么,反正你习惯了。”
陆绪章轻哼:“我看你很幸灾乐祸。”
孟砚青:“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场吧?”
陆绪章抬腕,看了看时间:“我安排的是二楼的座位,靠前排,但比较隐蔽,我们晚一些,等一楼大部队都就绪,我带你从后面进去。”
孟砚青:“突然感觉有些偷偷摸摸的。”
陆绪章笑看她:“就像小时候偷偷去看电影?”
孟砚青:“有点吧。”
那时候,她不太爱上学,喜欢逃课,陆绪章便陪她逃课,两个人从围墙那里翻出去,然后跑去电影院看电影。
后来电影院的电影都看差不多了,没什么意思,陆绪章就从陆老爷子单位偷拿了那些老放映磁带,找那里的放映叔叔帮着放外文电影,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的,差点把那里私藏的电影都看遍了,那都是一些绝对不可能对外公开放映的影片。
所以他们两个接触到的外面世界远比一般孩子要多。
陆绪章笑望向那边走廊:“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进去,最佳时机。”
孟砚青点头:“走。”
陆绪章便领着她,从后门过去,那后门是很狭小的门,平时可能是员工出入通道,略有些陈旧,通道也很暗。
陆绪章便伸手,虚扶住她,压低声音道:“有点黑,你小心台阶。”
孟砚青:“嗯。”
陆绪章便不再说话了,和她一起走过那通道。
通道中光线昏暗,隐隐可以听到墙那边音乐会前的喧嚣声,不过两个人却很安静,都没说什么话,就这么静默地往前走。
孟砚青便觉得,一切都是很自然的,纯洁的,美好的,不掺任何杂质。
就像回到了童年,他们一起逃学,一起顽皮,一起去偷偷看那些大人不允许看的,放肆而恣意地叛逆着。
两个人走到通道尽头后,音乐会的喧嚣声变得很大了,陆绪章观察了下外面情况,却见现场氛围并不好,有人在走进走出,还有人抽着烟站起来。
如今的国内毕竟不懂西方乐团演出的礼仪,也不明白这种顶尖乐团的傲气,一起都显得很随意。
那路德维希显然是恼了,他怕是没见过这么不懂演出礼仪的观众。
终于,在一个观众站起来晃悠着发出很大的脚步声时,他怒不可遏地瞪着对方,用指挥棒狠狠的指着那观众。
这么一来,全场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观众,那观众也是吓到了,连忙蹲了下来。
陆绪章微挑眉,压低声音,耳语道:“我们从后面进去,别人不会注意到。”
孟砚青用口型道:“好。”
当下两个人悄没声地从那通道出去,之后,略弯着腰,走过无人注意的角落,终于不着痕迹地磨蹭着到了他们的座位上。
坐在座位上后,孟砚青便觉得太好了,这座位绝对是贵宾席位,角度奇佳不说,关键是还有遮挡,别人很难注意到他们。
孟砚青笑望向陆绪章,眉眼间都是赞赏。
陆绪章用口型道:小事一桩。
音乐会幽幽的白光下,她看着他那优雅的侧颜,突然想起刚才两个人猫着腰跑进来的样子。
她略凑近了他,低声道:“你说,如果刚才有人看到,或者有记者把我们的样子拍下来,那该怎么办……”
陆绪章黑眸含笑:“也没什么,大不了丢人现眼,脸皮厚点就行了。”
孟砚青看他那样子,突然想笑,但这时候音乐马上要开始了,她又不好笑出声,只好拼命憋着。
陆绪章便用指尖轻叩了下她手背,那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孟砚青这才忍下来,抿着唇压住笑,正襟危坐欣赏音乐。
此时,场上这位指挥皇帝路德维希打出了第一拍,于是随着这第一拍,柏林乐团那华丽的美声便瞬间淹没了整个场馆,这是莫扎特的第三十九交响曲,大乐队大气派,美轮美奂,那是平时听磁带完全无法比拟的震撼。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平静地欣赏着这一生都难得听到的美声。
不过孟砚青也发现,或许是因为乐队整体的情绪问题,她可以感觉到,整体演奏水准好像并没达到路德维希的最高标准,发挥上略欠缺——当然,这是在场大部分观众听不出来的,也只有部分专业人士能感觉到。
上半场结束,中场休息期间,陆绪章侧首,低声问:“要喝点水吗?”
孟砚青:“算了吧。”
这音乐会外面是有类似火车上面餐车的小推车的,可以买到各种饮料果汁,但是她不想跑出去,更不想让陆绪章跑出去引人注意,好不容易偷偷摸摸跑到这么隐蔽座位的。
陆绪章却略探身出去,打了一个手势。
于是孟砚青便看到,宁助理弯着腰过来了,之后把两瓶饮料递给了陆绪章。
宁助理没敢说什么,把饮料递上来后,便低眉撤退了。
孟砚青:“……”
敢情还潜伏了一个打掩护的。
陆绪章:“一瓶柠檬蜂蜜水,一瓶冬瓜汁,你喝哪个?”
孟砚青:“冬瓜汁吧。”
不过她很快道:“还是柠檬蜂蜜水吧。”
陆绪章微挑眉,之后把柠檬蜂蜜水递给孟砚青,他自己打开了冬瓜汁。
两个人喝着水,陆绪章笑问:“觉得如何?”
孟砚青:“好像欠了一点。”
陆绪章:“国内这些年就没见过这种阵势,初来乍到的,难免不适应,其实你看这一场下来,场上氛围好多了,懂的不懂的全都安静了,我估计下一场效果会很好。”
孟砚青赞同:“指挥皇帝就是指挥皇帝,人家的傲气是有才气打底的,哪怕大家不懂,也能被他的音乐征服。”
人类是伟大的,用乏味的金属和呆板的木器制造出精巧的乐器,又用这乐器交织演奏出华丽震撼的音乐,这种交响乐的排场,这种偌大体育场被音乐充盈包围的效果,足以震撼全场。
陆绪章:“这些现在在国内还是阳春白雪,估计过几年就好了。”
孟砚青点头,之后想起儿子,她探头往下看了看,不过人太多了,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到。
陆绪章知道她的心思:“不用理他了,这么大了,还要我们惦记着吗?”
孟砚青听他那语气,瞥他一眼,不过倒也懒得教育他了。
他们父子看来关系就这样,没指望了。
这么说话间,下半场开始了。
下半场是勃拉姆斯第一交响曲,或许指挥皇帝的情绪已经完全到位,全体乐团成员也已经被调动起来,乐团把那独步天下的高超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美轮美奂的交响曲裹挟着饱满激昂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那是细腻柔软的,也是浓烈炽热的,丰满宏伟到填满每个人的心。
而最后的阿尔卑斯牧牛调更是摄人心魄,和那清朗如水的弦乐交响辉映,随着路德维希高高扬起的指挥棒,这场交响乐曲被推向了最高潮。
孟砚青下意识抬起手,握住了陆绪章的。
陆绪章没说话,反握住她的。
这时候,余音缭绕中,体育馆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全体观众,那些懂音乐不懂音乐的,全都被震撼到了,很多人都流泪了。
两个人走出体育馆,走出了那片喧嚣,在那火红的海棠树下,他用很低的声音问:“在想什么?”
孟砚青笑道:“活着很好。”
陆绪章沉默了会,才道:“要不要和我说下?”
孟砚青:“嗯?”
陆绪章温柔地看着她:“想听你说说那些年的事。”
他知道,她一直有所隐瞒。
也许并不是刻意隐瞒,她只是不愿意详细地描述她曾经的痛苦罢了。
可是从一些细枝末节,他能感觉到。
比如过年时候的烟火,她那么害怕,他都不敢想象她是怎么熬过那十年。
孟砚青自然明白陆绪章的意思。
她略抿唇,轻笑了下,望向远处的天空。
日头已经西坠,壮美的霞光四溢开来,这座城市仿佛被铺上了一层艳丽的织锦。
她笑着道:“其实也还好,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没有声音,随风飘荡,来去无踪。”
陆绪章微抿着唇,神情略显苍白,一双幽深的眸子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她。
孟砚青安慰道:“也没什么,我并不觉得痛苦,只是有时候,我会想起以前。”
陆绪章声音压抑:“你会想起什么?”
孟砚青:“你说你要学好那首月光奏鸣曲,可惜你一直学不好,我想着,如果我还活着,定是要拿着小鞭子天天抽打你,非让你学好不可。”
陆绪章听这话,沉默了很久,才笑了。
他低声喃喃地道:“是,没有你,我什么都学不好。”
第83章 我就不适合你
这次乐团的演奏非常成功。
在后来很多音乐专业人士的回忆中,都不无感慨地提及,说他们在许多年后才意识到,这是他们这辈子听到过最精彩的演出。
体育馆的掌声长达二十分钟而不歇,不过此时年迈的路德维希早已立下规矩,不会加演,他只是过去谢幕。
不过显然,观众格外的热情也并没有让路德维希宽慰,他谢幕后,便匆忙赶回去首都饭店了。
按照流程,送花篮的礼仪小姐上台准备给大师鲜花,却发现人不见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流程怎么走下去。
当晚,孟砚青过去首都饭店时,也顺便问了问王招娣她们,她们一个个都激动得要命,说她们明明不懂音乐,但是听了后,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跟着震荡,激动得要命,就好像自己在海水中被激烈冲刷,心会随着那音乐起伏。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感慨着,分享她们的感受,孟砚青安静地听着。
其实一个人可以一辈子不去欣赏那些美好,这也没什么,但是如果恰好有机会,欣赏下,从而留下一个这辈子难以忘怀的回忆,也是很不错的。
聊了几句后,彭福禄却匆忙赶过来了,他央求道:“砚青,我记得你外语很好,能不能临时救救场,帮衬下?”
孟砚青疑惑:“怎么了?”
彭福禄这才说起来,原来今晚是演唱会庆功宴,除了柏林乐团的成员外,还有文化部领导以及国内一些知名音乐学家,场面很大。
柏林乐团的成员都不懂中文,他们会一些英文,但是不太好,现在饭店配的翻译根本不够,彭福禄对晚上场面不太放心。
“本来他们就是唱戏的,咱管他们干嘛,可这不是今晚领导都在,也不能太跌份。”
孟砚青听了,当即答应了,彭福禄自然感激不尽。
当下孟砚青便换了一身略正式一些的套裙,之后准备过去宴会厅,谁知道走到那里,恰好看到了慧姐。
显然晚上的宴会,慧姐她们会进行招待,她正带着服务员准备进场。
众服务员看到孟砚青,自然是敬佩羡慕,她们知道孟砚青现在承包了东柜台,成了老板,听说生意特别好,算是发了大财。
她们偶尔路过那里,也见过那个掌柜胡爱华,挺能干的一个人,谁知道已经是孟砚青的属下了。
不过这其中自然也有不太服气的,会觉得孟砚青走了狗屎运的。
对此,孟砚青是理会都懒得理会。
那些服务员各自进场后,慧姐却慢走了几步。
待到大家都离开,慧姐才看向孟砚青。
迎着慧姐的目光,孟砚青笑了:“今天我是会场的翻译,我们又能共事了,真巧。”
慧姐打量着孟砚青:“你去欣赏这次的音乐会了?”
孟砚青颔首:“是,恰好得了门票,便去听了。”
慧姐:“感觉如何?能听懂吗?”
孟砚青听这话,却是笑着道:“有些音乐之所以能久经不衰,不是因为他们多高级多复杂,而是因为听了后让人有所感触,能打动人的心,哪怕是一个不懂音乐的普通人,都会被触动。”
她笑望着慧姐:“所以慧姐,根本不存在听不听得懂。”
慧姐微眯起眼睛:“你好像永远能口若悬河,说出一堆道理来,怪不得,能让陆同志陪着你去听音乐。”
孟砚青听这话,明白了:“是,陆同志带我去听音乐会,座位都是贵宾专座,视野好,音效好,而且他还从旁帮我讲解,他真是一个不错的人,温柔体贴。”
她叹了声:“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口若悬河,总是能说出一番道理来,陆同志当然对我青睐有加。”
慧姐那脸色便变得非常难看,她盯着孟砚青,有些艰涩地说:“你们在一起了?”
孟砚青笑了声:“慧姐,你在首都饭店这么多年,见识得多了吧,跳舞的唱歌的,男女手拉着手跳个舞,并不能说明什么,至于一起欣赏一场音乐会,怎么了,看到别人挨得近就觉得人家在谈对象?还是说——”
她略有些嘲讽地道:“你太渴望和陆同志在一起了,嫉妒已经蒙蔽了你的眼睛?”
她笑着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和他暂时没有在一起的想法,我们就是默契,就是想牵着手一起欣赏音乐,这是一件彼此都觉得很美好的事情,并不一定非要和爱情婚姻有关系。不过就算我和他不在一起,你也没有机会,你就算在他面前第一百次走过,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慧姐咬牙,攥紧了拳头。
孟砚青盯着她,眼神泛冷:“以为自己特别优秀,是不是?你确实足够优秀,你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优秀,但是在你心底,一直有道阴影,是不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正直善良的,偏偏那道阴影一辈子笼罩着你,让你走不出去。”
慧姐听这话,神情震撼,她用一种惧怕的眼神看着孟砚青:“你,你在说什么?”
她整个人瑟瑟发抖。
孟砚青嘲讽一笑,之后径自离开。
慧姐却是脸色惨白,怔怔地盯着孟砚青的背影,整个人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
孟砚青明白,慧姐不会来进行晚上的现场服务工作了,她估计吓得不轻。
果然,另一位大领班替换了慧姐,说是慧姐临时不舒服。
对此,孟砚青毫无反应,依然恪尽职守,尽着她的工作本分。
这庆祝宴席大概有四百多人,摆了三十桌,在首都饭店算是一个小型宴会了,不过因为都是外国人,到底是动用了金班的服务员来招待。
文化部领导进行了讲话,也对路德维希郑重表示了钦佩和感激,路德维希微颔首,抿着唇,神情略显冷漠,勉强礼貌颔首示意。
领导见此,也是没办法,毕竟人家乐团的主创现在还在瑞士的医院等着做手术,乐团和航空公司估计接下来还得打赔偿官司,就这种情况,大家只能彼此敷衍敷衍,客气着好歹把这事给支应过去。
他只好迅速进入下一个环节,是由音乐学院的教师和学生现场献奏,这其中包括一些中国传统乐器,二胡、琵琶和古筝等。
到了这个环节,路德维希很专注,他微侧着脸,凝神倾听着,偶尔也会问几个问题,显然他对那二胡很感兴趣,还特意问了《二泉映月》相关的问题。
这么聊着的时候,路德维希突然看到了一旁的贝森多芙钢琴,他便好奇地起身,走到那架钢琴前,仔细看了看,之后道:“这架钢琴太棒了,果然不亏是维也纳之声,只是可惜,如此完美的一架钢琴,竟然被闲置。”
他说的是德语,旁边翻译在翻译过后,在场领导以及国内音乐学家,都略有些尴尬。
他们确实不知道这架钢琴的情况。
路德维希怜惜地抚摸过那琴键,用德语叹道:“高贵的皇室钢琴沦落到这片土地,你注定被闲置,你锋利的刀刃终将生满锈迹,你最终将静寂无声地走向你的坟墓,你的才华永远不会为人所欣赏。”
翻译听了,一愣。
这话分明是在说这钢琴沦落到中国委屈了它,作为一名翻译,这种话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翻了。
但是旁边领导在看着他,他只好含糊地大致说了下,虽然他说得含蓄,但是在场众人却都明白了这其中意思。
大家脸上就有些难堪了。
文化部同志为了招待他们,已经求爷爷告奶奶在首都饭店拿到十个房间,之后又前后奔波,把心都掏出来了。
那飞机场舷梯的事故是意外,谁都不想,这也是没办法的。
但是任凭他们掏心挖肺地招待,人家到底是看不上,神情一直是冰冷傲慢的,眼睛一直是目无下尘的,甚至他还听说,这路德维希已经放出话来,说这辈子再也不会来中国了。
有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感觉。
大家都讪讪的,当然也有音乐家上前,想干脆弹一把那钢琴,给那路德维希看看。
不过仿佛又没什么意思,他们特意去弹,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仿佛更证明了,为了不让人家说道才去弹这钢琴的。
就在大家都很是尴尬的时候,就听得一个声音道:“路德维希先生,你可能对这架钢琴有所误解。”
这声音清凉好听,听得众人全都下意识看过去。
却见那是一位女同志,穿着羊毛套装,中规中矩的,不过却格外漂亮,漂亮得有些过于出挑了。
不过她胸口的名牌,似乎是一位翻译人员?
在场诸位音乐家们疑惑,这位翻译是要做什么?
文化部领导见此,微皱眉:“这?”
旁边王经理也在现场,他看到孟砚青这么走出来,也是心里一个突突。
这位姐不是一时来帮忙当翻译的,她又要干嘛?
孟砚青笑着上前,用中文,不亢不卑地道:“路德维希先生,你好,我是首都饭店的翻译人员,这架钢琴在我们饭店已经放置很久了,我们员工们都很喜欢,偶尔也会弹一弹,所以,这并不是先生所说的无人赏识。”
工作人员平时随便弹?
文化部领导一愣。
王经理心里一惊,这孟砚青可真能吹!
那路德维希看着孟砚青,不同于在场其它人,他的眼中有一种异样的冷静。
他疑惑:“她在说什么?”
孟砚青便用德语,清楚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为了不太引人注意,她刻意让自己的发音略显僵硬。
路德维希意外地看着孟砚青,他意外于孟砚青竟然会德语。
不过他还是表示质疑:“你们竟然会弹这钢琴?”
孟砚青笑道:“当然了。”
路德维希眉眼间有了鄙薄:“你怕是不知道,钢琴并不是什么随便的音乐,那是需要多少时间的练习,你以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演奏的吗?”
他这话一出,在场大家伙全都心虚,那些音乐家上前打圆场:“路德维希先生,钢琴虽然是高雅之乐,但是我们在场还是有不少出色的钢琴演奏者,或许可以请你欣赏下?”
路德维希却皱眉:“你们这是挑选了仅有的几位音乐家在这里了吧?”
那音乐家被他这么一说,面上自然讪讪的,但人家说得是真话,倒是也没法反驳,况且又不好得罪外宾,一时脸都涨红了。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孟砚青,完全不明白这翻译同志到底怎么了,吹什么牛?这宴会太丢人现眼,赶紧结束拉倒!
孟砚青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之后才对路德维希道:“先生,我刚才说了,我们这里随便一个员工都可以弹,我就是这里的员工,所以如果你愿意,不需要动用我们国家最顶尖的音乐家,甚至不需要音乐学院的学子,只需要我一个小小的饭店员工。”
大家一听这话,都呆了。
王经理倒吸口气,低声问旁边的领班:“她,她会吗?”
领班拧眉,摇头,她也不知道,她是给慧姐替班的。
而在场其它人,特别是曾经熟悉她的那些服务人员,简直是没眼看了,一个个都气得都脸都白了。
这孟砚青是出什么洋相!
路德维希却感兴趣起来:“你是这里的翻译工作者?”
孟砚青颔首:“是。”
说着,她递上了自己的工作牌,上面有她照片和编号,这显然不是临时作假的。
路德维希拿着那工作牌,问了问身边的成员,那是乐团首席小提琴手,那首席小提琴道:“我记得她,她很漂亮,我见她在东边柜台出现过。”
路德维希看着孟砚青:“你会弹钢琴?”
孟砚青颔首:“当然了。”
路德维希笑了:“那你试试吧。”
孟砚青听了,征询地看向旁边的王经理。
王经理皱眉,盯着孟砚青疑惑。
孟砚青颔首,示意他不要担心。
王经理显然心里打鼓,看了看文化部领导,那领导也看他,显然领导心里也没底,也怕丢人现眼。
王经理很无奈,不过台子已经被孟砚青架起来了,他也不敢扯后腿,这戏只能往下唱了。
他点头:“要不让我们的工作人员试试?”
文化部领导听此,稍微松了口气,忙对那路德维希道:“这只是饭店一个工作人员,没太多音乐素养,不过因为我们这里会弹钢琴的很多,她多少也会弹,让她随便弹弹吧。”
没多少音乐素养……
大家听着,都觉得有些滑稽,他还替人家谦虚上了……
路德维希却依然盯着孟砚青,眼睛中带着质疑的冷静:“请让我们欣赏你的表演吧。”
显然,他虽然不懂这文化部领导和那饭店经理在嘀咕什么,但他看出他们心虚。
既然他们敢说这样的大话,那他自然要看一个究竟。
而乐团其它成员显然也都来兴致了,这些天在中国的见闻让他们印象深刻,那些不懂演出礼仪的粗鲁观众,那落后到眼看被淘汰的公共设施,那让人无法理解的服务水平,都让他们糟心透了。
现在竟然蹦出来一个普通工作人员说会弹琴,他们都想欣赏下这“中国饭店工作人员的音乐水平”,看看能闹出一个什么笑话。
于是,在众人嘲笑质疑的目光中,孟砚青走到了那架钢琴前。
虽然是老古董了,但是保养得好,音色依然完美。
她坐在那钢琴前,笑望向路德维希:“其实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弹了,毕竟我们饭店员工很多,客人也很多,大家都很喜欢这架钢琴,我工作也忙。所以,我的表演可能有些生疏,希望先生能够理解。”
路德维希摊手:“当然,我当然能理解,不过一个人到底是不会弹还是太过生疏,我想我能分辨出来。”
他说这话,被翻译过后,在场众人心里都嘀咕起来。
李明娟几个全都蹙眉,一脸嫌弃又无奈的,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生生忍着。
而孟砚青,就在众人光的目光中,伸出手,轻搭在琴键上。
当她这么一搭的时候,路德维希的神情便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当然看得出,这是一个非常专业娴熟的姿态。
文化部领导等人,也都紧紧盯着看,不过他们看到的却是孟砚青有一双漂亮的手,修长好看,确实像是弹钢琴的手。
孟砚青的手搭上琴弦后,便微合上了眼睛,用手指试探着寻找昔日的感觉。
正如那一日陆绪章在招待舞会上说的,她确实曾经有着很好的钢琴造诣,不过到底飘了这么多年,如今又不是往日身体,她并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发挥出自己昔日的水平。
不过好在,她如今只是一个饭店普通翻译人员而已。
一个外行,哪怕弹得不够出色也并不丢人。
于是众人便看到,宴会璀璨的灯光下,这位格外漂亮的姑娘修长的手指按动琴键,于是音符便自她指尖溢出。
大部分是不懂的,大家听着那音符,都面面相觑。
原来她真会,不是说笑的?
王经理听着那声音,更是松了口气,这孟砚青太能耐了,关键时候就是行!太争气了!把心头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出了!
文化部部长更是瞬间笑了。
别管弹成什么样,反正好歹看着会弹,那就赢了!
这只是一个翻译工作者而已嘛,外行!
不需要动用音乐学家,钢琴专家,不需要动用音乐学院的师生,只需要派出去一个翻译就能弹!
刚才那路德维希说什么来着,一脸嫌弃,以为我堂堂中华竟无人,现在可看好了,我们只派出一个翻译!
而路德维希则是侧耳专注地听着,他可以清楚地分辨出,眼前的这女孩确实生疏,估计有一段没弹了,甚至开始的时候还出现了一两处明显的纰漏。
不过从一些细节处理看,她显然有着不错的基础,甚至可能有很好的造诣。
他就这么用心听着,这么听着间,他明显感觉这音符开始流畅起来,就像一个孩子磕磕绊绊学会了走路,它可以站起来走了,它可以跑了!
路德维希眯着眼睛,晃动着他那头花白的头发,倾听着那音乐声。
那个磕磕绊绊的孩子已经跑得如此尽情,它疯狂大跑,它自在翱翔,它化作了一只鸟儿,一飞冲天,它在冲刺,它在激昂地冲刺——
陡然间,曲调又柔和起来,它缓慢而忧伤,它徘徊在无人的街道上,它游弋在空旷的天地间,它孤独而无助,它茫茫然不知自己何去何从。
路德维希只觉自己的心已经跟着那音符在起伏,他已经不能理智冷静地去分辨她的技巧,他完全被那扑面而来的钢琴曲所扼住了情绪。
那是一张空灵到超越人世间的声音,仿佛一个精灵在俯瞰着万物,它悲天悯人,它的心坚硬又柔软,它就那么看着人世间,走过无情的时光,就那么看了上万年。
路德维希完全沉浸在那乐声中无法自拔。
过了很久,一曲终了,孟砚青的手依然搭在琴键上。
她抬起眼,看向全场。
场上所有的人都被镇住了,大家屏住呼吸,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在她这一曲停下时,他们好像依然沉浸在忧伤而哀婉的音符中。
孟砚青看向了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怔怔地睁开眼,之后望向孟砚青。
四目相对间,路德维希突然激动起来,他竟然像一个孩子跑过来,跑到孟砚青身边。
之后,他直接握住了孟砚青的手:“你太棒了,太棒了,你的每一个音符都是用心在演奏,我喜欢,我太喜欢了!”
这时候,镁光灯亮起,在场摄影师拍下了这一幕。
可以说,这是路德维希来到中国后,露出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文化部领导一下子激动了,他笑着上前:“路德维希先生,见笑了见笑了,我们翻译同志水平有限,献丑了。”
路德维希其实自然明白,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翻译工作者的水平。
无论是怎么有天赋的钢琴家,都必须经过刻苦的勤学苦练,不可能没事弹弹就能有这样的造诣,所以这根本不是一个外行!
不过他并不想关心这些,这一刻,他只知道他被孟砚青的琴声打动了。
这种打动和琴技水平以及熟练程度没关系,他就是从孟砚青的琴声中感觉到了孟砚青表达的情感。
她在音乐中翱翔,她在飘飞,她犹如一缕烟来去无踪!
这样的她,时而忧伤惆怅,时而快意人生,她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
哪怕这个国家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但他在这里听到了这样的天籁,那就值得了!
他便笑着点头:“她很优秀,太优秀了!”
文化部领导听着,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刻,心里的憋屈全都没了,只有畅快,只有扬眉吐气!
想当年霍元甲把外国大力士打了一个稀烂,估计大家伙就是这感觉了!
一旁的众位音乐家们,自然也觉得面上有光,不过面上有光之余,也都是惊叹。
毕竟这样的钢琴造诣,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外行能达到的,这必然是有些钢琴底子,只是长久没碰触过罢了。
但是现在他们也不想戳穿,反正现在心里畅快了扬眉吐气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王经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太妙了,太妙了,首都饭店就是首都饭店,他就是慧眼识英雄,卧虎藏龙哪!
简直想放声大笑!
这时候,就见旁边的首席小提琴跑过来了,他激动得很,他拉着孟砚青:“你还这么年轻,一切都来得及,你可以跟着我学小提琴?你相信我!”
他翘着胡子,拍着胸脯表示:“我教过很多学生,他们都非常有成就,你现在这么年轻,你可以学小提琴,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跟着我去德国,我可以负担你一切费用,你只需要专心学习!你一定会成为一名有成就感的小提琴手!”
孟砚青惊讶,也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旁边王经理一步上前:“你好你好,这是我们的翻译工作者,她学音乐就随便学学的,她的志向是当翻译。”
首席小提琴:“?”
路德维希也是瞪大眼睛惊叹:“她很有天赋,她不应该当翻译,跟着我们去德国吧,她一定会非常优秀!”
王经理也是懵了,他无奈地看孟砚青。
文化部领导却是笑得眼睛都没了。
这就是人才,这就是泱泱中华的大好儿女,就是这么优秀!
今天可真是长脸了!
*
孟砚青其实也不想出这个风头,但她偏偏就出了,还被照相机拍下来,作为这次文艺友好交流的见证。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以为那首席小提琴手只是开个玩笑,但他却很认真。
他确实想把她带到德国进行深造,让她好好考虑。
因为他太认真了,以至于第二天,文化部领导和彭福禄全都来了,他们围着她,让她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彭福禄:“小孟,你是自由的,你是人才,我们不能硬留下你,所以你可以自己考虑要不要去德国,你要是去德国,我们马上给你开介绍信。”
文化部领导也道:“人家说了,负担你一切费用,你这是为国争光哪!”
孟砚青也是苦笑不已,她还有这样的机遇?
不过她想了想,到底是道:“我确实没什么兴趣,我志不在此,我也不想一辈子从事音乐行业。”
对她来说,音乐固然是美妙的,但那不是职业。
她重生一世,想体验更多人世间的美好,而不是把自己沉浸在音乐世界里。
她便是再喜欢再欣赏,那也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点缀。
领导听了,道:“你不去也可以,但是你可以亲自把你的决定告诉他们,这样也很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优秀人才就是爱国,就想留在国内。”
孟砚青笑着道:“好。”
这么说着,显然几个领导又好奇起来。
虽然他们并不懂钢琴,但是他们也听在场专业音乐人士说了,知道她的钢琴造诣竟然很高,他们自然问起来她哪儿学的。
对此,孟砚青早有预备答案,把陆绪章推了出来,表示是早些年在他家中学的。
反正远房亲戚嘛,哪儿需要就用一用,最好的借口了。
果然,把陆家搬出来,马上大家都恍然大悟。
毕竟陆绪章名声在外,大家都知道陆绪章书画功底好,听说也懂音律,听说还懂古董,另外还懂好几国语言,反正人家就是什么都懂,就是天下无双。
所以人家家里亲戚懂钢琴,这也没什么大稀奇的。
*
霍君宜几次相约,孟砚青都拒绝了,那天晚上,她总算有时间,便和他一起吃个便饭。
吃饭时候,孟砚青主动提出:“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霍君宜有些意外,他看着孟砚青:“为什么?”
孟砚青:“你非常优秀,确实各方面都很好,但我觉得,我们生活习惯,生活理念,各方面,可能都不太合适。”
她叹了声,道:“如果我们保持距离,那彼此都会互相欣赏,但是如果在一起,太接近了,那种距离的美感没了,彼此都会感到憔悴疲惫。”
霍君宜蹙眉,他沉默地看着孟砚青:“我知道,最近我确实疲于应对,对你少了关心,我也答应你,等我忙完这一段,我会弥补。”
然而,孟砚青道:“我觉得不只是因为忙或者不忙,其实现在想想,我们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们根本不合适。”
霍君宜:“为什么,是因为音乐会的事?”
孟砚青直接承认:“确实因为这个,我心里早就隐隐有所感,只是不及细想,现在这个音乐会让我彻底想清楚,也下定了决心。”
霍君宜却无暇细想那些,他只听到了音乐会:“音乐会?我已经向你道歉了,我也确实很没办法,我这几天一直在关注国内的交响乐演出,我想弥补。”
他显然有些不能接受,急切地道:“砚青,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可以告诉我,我也想弥补。”
孟砚青安静地道:“可对我来说,这些是没法弥补的。”
这话一出,霍君宜愣了下。
他显然有些受打击,就那么精神恍惚地看着孟砚青。
过了半晌,他才喃喃地道:“可是砚青,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之前我们有什么问题吗,根本不存在什么问题,我不能明白,就因为一场音乐会,你就直接要和我分手?”
孟砚青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她现在有些后悔,她不该和霍君宜谈。
毕竟两个人以后可能算同行,和同行谈,以后分手了,彼此难看,但又同在一个行业,说不定还得打交道,那多尴尬啊!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陆绪章的胸怀,前妻前夫手拉手。
谈感情不成闹翻了的比比皆是!
她望着霍君宜,道:“君宜,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也能理解你的想法,易地而处我也会像你一样,毕竟作为子女,父母当然是重要的。但是我能理解并不能代表我接受,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在感情方面我是一个多么挑剔的人,挑剔到吹毛求疵的地步。我承认我这样是不对的,这个世上能满足我的男人也不多,但是我却没法改,我就这样。”
霍君宜终于明白了:“所以,我没能陪你参加那场音乐会,你就要和我分手?”
孟砚青想起来很多,很多现实的问题。
如果真的在一起,走到了结婚那一步,她要和霍君宜一起生活,也就意味着和霍君宜母亲一起生活,也许他母亲还希望他能尽快生儿育女。
她感觉,他母亲是有这个想法的。
而霍君宜显然并不愿意违背他母亲的意愿,那她就麻烦了。
在这之前,她并没有清楚地想过生孩子这种问题,但是当她联想过后,她发现,她对这件事很排斥。
并不想再来一次结婚生子。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很细致的感觉和情绪,以及生活中的种种麻烦,她早有感觉了,只不过是忍着罢了。
只是提起这些就没完了,扯不清了。
彼此观念差异实在有点大。
于是她到底是道:“对,就是因为这个,对我来说,这是莫大的遗憾。”
她垂眼,轻声叹道:“君宜,我对你感到很抱歉,因为在和你在一起之前,我想我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想得还是不够清楚,但是和你在一起后,在和你的日常接触中,我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是一个想踏实结婚生子的人,并不想步入一场婚姻家庭中,那种事情对我来说有点可怕。”
霍君宜眸光沉沉,就那么看着她。
孟砚青继续道:“音乐会的事情提醒了我,我这个人脑子想的都是风花雪月,我就不是踏实过日子的人,对我来说,就这么错失一场音乐会,就是莫大的遗憾,就可以把我对爱情所有的憧憬全都打碎。”
她看着他,非常坦白地道:“谈对象,总是有所图谋吧,我图你什么,我不是图你的家庭,不是图你的钱财,更不是图你能给我一段婚姻,我不是急着想找个男人嫁了的女人。我只是图一份感觉一份爱情,而爱情本身就是非常奢侈易碎的。”
她叹了声:“你也可以谴责我,我不接地气,我追求虚无缥缈的感觉,我把看一场音乐会视为爱情的一部分。我不是什么踏实过日子的,我不会因为婚姻去容忍什么,我这样的女人,在这个社会是要被指摘的,对于绝大部分男人都不是什么良配。”
霍君宜抿紧了唇,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孟砚青体贴地帮他倒了一盏茶,尽量不着痕迹地帮他放在他面前。
她知道这件事可能有些突然,他估计有些受打击,也需要时间慢慢接受消化。
不过好在两个人交往时间并不算长,至少还没到感情很深入的地步,所以应该也还好吧,人生可以往前开。
她这么想着,突然记起那天傍晚,陆绪章第一次看到她,他在极度狂喜震惊中,自己把自己想法说给他时,他的反应。
他的情绪估计上上下下翻滚了好几轮,不过他只用了半根烟的功夫来平静思绪。
就这点来说,陆绪章确实是足够无人能及,他可以把他的情绪很好地控制压抑下来,绝对不会在她面前失态。
她想,她对这个世界男人的定位有点问题。
如果陆绪章都没办法让她完全满意,那她凭什么在其它男人身上找到满足?
所以,她就不该抱有什么幻想。
霍君宜看着她竟然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突然苦笑一声,道:“我和你交往这么久,都没见你给我倒过一杯水,如今倒是殷勤。”
孟砚青非常礼貌地笑道:“对,我就这样,我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指望我贤惠是不可能的。至于现在,我是把你当成朋友看待,对朋友,我肯定得客客气气,讲究一下待客之道。”
就这点来说,孟砚青回忆起来,霍君宜让她心动的理由很多,但有一点还是很重要,他会做饭。
但孟砚青在了解后,深切地意识到,她以为的“这个男人会做饭”和实际的“这个男人会做饭”可能不是一回事。
霍君宜眼中便泛起痛苦来,他喃喃地道:“我没有机会了吗?”
孟砚青轻叹:“你看,我就不可能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妻子,在我觉得你不适合我的时候,其实我也不适合你,你如果找一个我这样的,婚姻生活未必幸福,你的家人也未必满意,以你的条件,你能找到非常好的人,和你的家庭也更合拍,你和我在一起,只会让你的生活糟糕起来。”
她非常非常诚恳地看着她:“君宜,你其实心里也明白吧,我根本不适合你,其实你母亲也不喜欢我,对不对?我们在一起,会把对彼此的好感全部消磨掉。”
他的母亲是非常有涵养的知识分子,所以把那些不喜隐藏在礼貌和对儿子的尊重之下,但他母亲很精明,一眼看透她的本性,所以下意识是不看好她和霍君宜的。
至于这音乐会的失约,他的母亲是有意无意,她也就懒得关心了。
让她去和一个老太太争夺一个儿子,她也没那闲心。
霍君宜微垂着眼睛,抿着唇沉默。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特别,就像是天边飞来的一朵云,缥缈虚幻,以至于我差点以为自己有了错觉。”
孟砚青:“可能飘多了。”
霍君宜显然没明白孟砚青的意思,不过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个别字眼上。
他声音苦涩:“我竟然以为我能伸手抓住云,也是痴心妄想了,这终究是我的梦。”
孟砚青听这话,其实想安慰,但是又不知从何安慰。
也许他也不需要安慰,他只是要发泄一下情绪。
看起来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需要时间慢慢平息情绪。
那就好。
第84章 他技术高超
两个人走出这茶楼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其实孟砚青肚子有点饿了。
陪着霍君宜,一点点安抚他的情绪,她实在饿了。
但孟砚青不说,她要忍着。
她不想陪着一个已经分手的男人吃饭,那样会影响胃口。
等出茶楼后,霍君宜还要送她回家:“天不早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孟砚青笑道:“君宜,谢谢你,其实不用了,我自己坐电车就行了。”
霍君宜望着孟砚青,哑声道:“你不是说,我依然是朋友吗,那我送你回去不是应——”
他话说到这里,便有一辆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那是一辆红旗轿车,有些眼熟。
后座的车窗玻璃落下,他们便看到了那个坐在后座的男人。
霍君宜印象中,这个男人一直还算是温和的。
半隐在车窗后的他,有着锋利的眼风,就连那薄薄的眼皮,都有种落井下石的凉薄。
霍君宜便觉得自己的心冷得像是浸在冰水里,从未有这一刻像现在这么冷。
这滋味太难受了。
他怎么能不想起那一天,他过去接孟砚青,那个男人温存地把她送到了电车站的种种。
他曾经有过一丝不舒服,不过到底努力忽略了。
如今,他望着这个男人,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痛。
陆绪章声音很淡,那种带着一丝温柔的淡:“正好路过,知道你在这里,想着顺路接你吧。”
一时他又看向霍君宜:“霍先生,要不要搭一段路?”
孟砚青哪想到陆绪章突然冒出来,她只和儿子提了,估计是儿子这个小间谍说的。
她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又对霍君宜道:“我打算坐电车,我们过去电车站?”
陆绪章听此,微挑眉,淡淡“哦”了声。
然而,霍君宜就这么被那一个“哦”字给羞辱到了。
他明白,孟砚青这是让自己感觉好受一些,这是维护他。
但是,他感到羞辱,感到痛苦,感到挫败。
孟砚青的体贴越发提醒着他失去的痛苦。
他更不需要一个陆绪章在这个时候冷静的隔岸观火。
所以他直接道:“不用了,砚青,还是麻烦陆先生送你回去吧,我还有点事,不顺路。”
说完,他再次望向陆绪章:“麻烦你了。”
陆绪章见此,也就推门下车。
他西装里面搭配了一件灰色高领毛衣,那西装版型剪裁修身,和那毛衣形成深浅层次感,既有着成熟男性的内敛感,但又很优雅,也显年轻。
陆绪章笑站在孟砚青旁,对霍君宜道:“霍先生,再会。”
霍君宜看着眼前的陆绪章,他看得心神恍惚。
眼前男人浅淡的笑意,仿佛是笃定的胜券在握。
犹如一只潜伏在她身边的狼,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找到最好的时机,去打败她身边出现的任何男人。
于是霍君宜心里的悔恨和懊恼便席卷而来。
他也曾经有机会,甚至仿佛比陆绪章更有优势,只是梦来得太快,他完全没有做好珍惜的准备罢了。
*
红旗轿车在长安街附近停下,陆绪章陪着孟砚青回去。
晚间的胡同,人并不多,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孟砚青终于开口:“绪章,你别这样。”
陆绪章:“哦,我怎么样了?接你接出错来了?”
孟砚青叹:“我和他今天提分手,事出突然,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人家需要时间接受,这个时候,你不要刺激人家。”
陆绪章:“为什么我出现就刺激他,我做什么了吗,说什么了吗?”
孟砚青:“你这就跟开屏孔雀一样。”
她瞥他一眼:“你今天穿得还挺好看的,这个搭配我喜欢。”
陆绪章便笑了:“我哪天不好看了?我从长相到品味,全都是你喜欢的,对不对?”
孟砚青略有些嘲讽地道:“你心情很好?”
陆绪章:“看着那姓霍的吃瘪的样子,我心情自然好。”
孟砚青轻哼一声。
陆绪章:“好了,第一个,我可给你记着呢。”
孟砚青抿着唇不说话。
他高兴成那样,她却并不开心。
陆绪章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神情愉悦。
突然间,孟砚青伸出手来,就拧了他一下。
陆绪章神情不变,不过却也挑眉:“干嘛?”
孟砚青:“你还幸灾乐祸了?”
陆绪章:“我是心疼你,怕你不高兴。”
孟砚青听着,默了片刻:“算了也没什么,不就是谈恋爱分手了吗,分手就分手,没什么大不了!”
陆绪章温声安慰:“没关系,下一个会更好。”
孟砚青摇头,叹:“我现在想得很明白了。”
陆绪章侧首看她一眼:“哦,放弃了?”
孟砚青:“我吸收教训总结经验,这次我和他谈对象,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太把他当回事了。”
陆绪章:“嗯?”
孟砚青:“最开始,我就小心翼翼的,怕他误会,怕他多想,非常照顾他的感受,生怕我对不起他似的,其实我何必呢?我犯不着,我干嘛要这么在乎别人的感受?我就应该自己开心就好!”
陆绪章拧眉,好奇地看着她。
孟砚青:“当然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他是我的朋友,甚至是同行的朋友,所以我们最开始相处的基调就是互相尊重,我想着我不能伤害人家,所以什么都提前说清楚了。”
陆绪章:“所以?”
孟砚青呵呵一声:“下一个,我是不找同行了,也不找这种正人君子,我就从追求我的男人中挑一个,我高兴大家就玩玩,我不高兴就直接踢一边!至于我什么行为,什么解释,没有,我一概不搭理!”
她叹了声:“我还得理解他陪着他妈?我还得过去小心翼翼陪着一个老太太?我还得体谅他忙?这种事情不存在,我怎么开心怎么来。至于结婚生孩子?我傻啊我竟然还想着结婚,我当然不结婚,也不会生孩子。”
陆绪章倒是赞同:“对,你身体不好,千万别生,万一生了孩子还得养,你又不会养孩子。”
孟砚青颔首:“那回头告诉亭笈,以后我就他一个孩子,再活八辈子,我也不会再生别的孩子。”
陆绪章:“好,我会告诉他,他一定很高兴。”
孟砚青:“那你呢?你以后会有新孩子吗?”
陆绪章蹙眉:“新孩子?这都什么话?”
孟砚青心想这可是你亲儿子说的。
陆绪章却又道:“别说没那想法,就是有想法,我自己也造不出新孩子来。”
孟砚青瞥他一眼,却恰好落入他幽深的眸光中。
孟砚青的心微一顿。
陆绪章就那么看着她,仿佛很不经意地道:“我对其它女人可是没什么兴趣。”
这话如此直白,孟砚青心知肚明,不过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哦,你可以多试试,多试试,说不定就有好的呢。”
陆绪章:“不想试。”
他扯唇,笑了笑:“你想试就试,我不试了。”
孟砚青别开眼,没看他,只淡声道:“没人拦着你。”
陆绪章低首,眸光就那么落在她脸上。
孟砚青假意看向远处,远处谁家炊烟正袅袅。
陆绪章就站在她身边,她可以感觉到他那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也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男人的呼吸声一下下地打在她发心,带着热度。
陆绪章的声音再次响起,很低很低:“对我来说,这个世上只有你,就你,没别人;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是一样的,不是说别人不够好,而是因为不适合你。”
孟砚青:“我还没多试试,我哪知道……我相信,下一个会更好,我之前没经验嘛,现在积累了经验,也会改进相处方式。”
陆绪章不说话,抬起手,握住她的,领着她进了家门。
孟砚青略挣扎了下,不过没挣脱。
她是知道他的,他也知道她。
十指相扣间,陆绪章微俯首,于是滚烫的鼻息便洒在她耳边。
他声音略泛着沙意:“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没法长久。”
气息萦绕间,孟砚青:“为什么?”
陆绪章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垂下的修长羽睫:“你和他也谈了一场,我尊重你,也尊重他,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对他落井下石评头论足。”
他压低了声音,问:“不过,那天晚上,你没让他亲,不是吗?”
孟砚青面上微泛红,躲开他的目光:“亲了。”
陆绪章轻笑一声,笃定地道:“骗人。”
孟砚青倔道:“就是亲了。”
陆绪章垂眸看着她,低声道:“为了证明你是骗人的,我们做一个测试。”
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近到了下一秒他就可以吻上她的唇。
孟砚青心底泛起一阵颤栗,不过她还是用一种格外冷静的语调道:“我不做,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我说亲了就是亲了,你不相信随便你!”
陆绪章挑眉,声音很低:“哦?不敢?”
孟砚青默了会,便也坦然了。
确实没亲,不过这不是重点。
她抬起眼来,修长的羽睫撩动间,她低低地问:“怎么,激将法?”
陆绪章:“对,激将法。”
孟砚青:“你想做什么?”
陆绪章薄薄的眼皮垂下,他看着眼前女人,她姿态妩媚,那是他曾经熟悉的,也是她并没有展现在别人面前的一面。
他低声道:“也许我只是想找个理由吻你一下,想吻你,特别想吻你,所以寻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每个字又都很清晰,就那么恰到好处地落在她的心坎,带着些许磁性的感觉。
孟砚青必须承认,他的声音非常有感觉,传入她的耳中,让她会浮想联翩。
他当然是故意的,这个男人很知道怎么撩拨她。
她看着他,在长久的对视后,她终于轻声道:“我现在分手了,是单身。”
陆绪章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在她的注视中,俯首下来。
却在他的薄唇即将碰到她的时,微侧首,之后,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仿佛触电一般,孟砚青一个激灵。
陆绪章体贴地扶住她的细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的唇却没停,依然细致地吸着。
孟砚青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去。
她想,这个男人是懂她的,永远懂她,知道怎么才能挑动她最细微的情绪,也永远知道怎么取悦她。
他技术高超,毋庸置疑。
而这种技术,是两个人从磕磕绊绊却又放荡不羁的年少时期一起摩挲历练出来的。
良久,孟砚青微喘着气,靠在陆绪章的怀里。
陆绪章半揽着她,略带着薄茧的指腹微摩挲着她的手指。
他垂着眼,沙声道:“喜欢吗?”
孟砚青没否认,低低地“嗯”了声。
第85章 她骨头都是酥的
两个人都是没什么禁忌的人。
况且她现在和霍君宜分手了,她只ing需要对自己负责。
所以她直接被陆绪章抱到了床上,柔软顺滑的真丝被褥,那是他悉心给她准备的,现在,他把她摊开放在上面。
不过他并没有进一步。
他俯首下来,耐心地照料着她。
……
日头沉下去时,屋子里暗了,不过陆绪章没开灯。
孟砚青酥软地躺着,轻抬起眼,便看到站在床边的陆绪章。
他拿了一块洁白的手帕,轻擦拭着自己的修长的手指。
她素来知道的,他的手指总是修剪到工整,指腹上总是略有些薄茧,在某个时刻,这样的手指既有存在感,又会显得十分熨帖,不会让她有任何不适。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他停下手中动作,抬起眼来看她。
于是两个人的视线在朦胧夜色中无声交汇。
他当然知道,他把她照料得很好,她舒服到了,就像过去那样。
他早已经学会克制他自己全部的渴望,来照顾她的感受,有条不紊地给她最极致的享受。
这是任何一个年轻莽撞小子都没法比的。
孟砚青看着他那□□窄瘦的鼻梁,上面沾着些许湿润。
其实上次她看着这样的他,就想起来这个画面。
她都怀疑这个男人有读心术,知道她心思阴暗而隐秘的渴望。
她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陆绪章看着,便明白了,他从旁拿出一张新的纸巾来,递给她,之后俯首下来。
他这是让她帮他。
孟砚青懒懒地伸出手来,接了那纸巾,帮他擦拭过了。
这时候,孟砚青肚子咕噜叫了声。
她有些无奈地捂住肚子。
这么浪漫的气氛,她竟然这样。
陆绪章起身,略整理了衬衫领子:“饿了?还没吃饭?”
孟砚青摸着肚子,感觉心里特别苦:“喝了个水饱。”
陆绪章凉凉地道:“活该。”
孟砚青低声埋怨:“你还笑我!”
陆绪章:“想吃什么?”
孟砚青:“烤鸭。”
陆绪章一听这两个字,整理袖子的动作便停顿了。
他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能想个别的吗?”
孟砚青:“就要吃……”
看他不高兴,她就特别高兴。
陆绪章:“行,吃烤鸭,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孟砚青其实身上懒懒的,根本不想出去,不过如果在家的话,那烤鸭终究不如现场片出来的好吃。
她蹙眉,小有些纠结。
陆绪章看着她那样子,抿唇轻笑了:“好好想。”
这么说着,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仿佛是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
能不敲门直接打开大门的,只有一位了,他们那半大儿子。
孟砚青抬起腿来,轻抵在他腰上,笑道:“去看看,你儿子来了。”
陆绪章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脚。
那只脚形状优美,玉白细腻,上面的每个指甲都饱满圆润。
他以指腹轻轻摩挲着那脚,墨黑的眸子颜色转深,低头下去,略亲了一小口,之后便帮孟砚青盖好薄被,低声道:“你先躺会儿吧,我去看看。”
孟砚青:“好。”
她现在骨子都是酥的,身上没劲儿,不太想动。
再说她和陆绪章现在的情况,稀里糊涂的,说不明白,她一时也不想让儿子知道。
陆绪章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没事,回头我把他打发了。”
孟砚青躺那儿点头。
陆绪章倒是没着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领带,挽起衬衫袖子,之后才出门。
出去时还体贴地给她关好了门。
一走进客厅,就见他那猛一看比他还高的儿子正杵在那里呢。
他挑眉,没什么表情地道:“亭笈,站这里做什么呢?”
陆亭笈:“父亲,母亲呢?她不在家?”
陆绪章:“她在房间里休息。”
陆亭笈拧眉:“休息?这会儿?怎么这会儿休息?她吃晚饭了吧?”
陆绪章:“哦,也对,该吃饭了,那你做饭吧?或者等会去外面提个食盒回来?”
陆亭笈便担忧起来:“我母亲怎么了,她不舒服吗?”
说着,他就要过去孟砚青房间。
陆绪章叫住他:“停,你干什么?你母亲正在休息,你就这么闯进去?”
他拧眉,淡淡地教育道:“多大人了,你心里能有点数吗?”
陆亭笈茫然,他看向陆绪章:“我想着她怎么这会儿在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突然想起来了,他父亲好像刚从母亲屋里出来?
他疑惑:“我母亲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陆绪章淡声道:“没事,她就是有点累,想睡会,你先去首都饭店买点吃的吧,让他们帮着熬一份燕窝羹。”
陆亭笈:“好的。”
陆绪章看了看,自己的提包就在旁边,他径自过去,拿出钱包来,直接扔给儿子:“多要几道菜。”
陆亭笈:“没事,我身上有钱。”
现在陆绪章每个月都会给他一些零花钱,他和母亲一起生活,吃穿用度两个人都一起,他基本花不完。
陆绪章却还是从中抽出三张大团结:“拿着吧。”
陆亭笈:“哦,好。”
*
陆亭笈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总觉得父亲哪里不太对劲。
看似严肃,但仿佛心情特别好,待他也是前所未有的和善。
他捏着钱包,想着他刚给他的那三张大团结。
之前他不是才和自己谈过,说是大了,不能乱花钱,要规定他每个月的零花钱,怎么现在突然给他这么多。
他再次回想着父亲当时的样子,越发觉得,他好像不对。
这到底怎么了?
而陆绪章打发了儿子后,倒了一杯清水进屋:“我让他去买点吃的,渴了吗,先喝口水,等亭笈回来我们就吃饭。”
孟砚青已经穿衣服准备下床了,听着这话,颔首道:“你不用额外给他钱,不要太惯着。”
陆绪章笑了下,之后道:“我看前两天,他不是和同学出去玩吗,好像有隔壁的碧梧?是不是有点什么?他现在大了,肯定花钱多了。”
孟砚青想起儿子那榆木疙瘩的样子,叹:“他啊,还没开窍呢,其实现在不开窍也没什么,就是怕以后——”
陆绪章:“这孩子好像确实没那根弦?也不知道随谁。”
孟砚青淡看陆绪章一眼,有点没好气:“你这个人的风流但凡遗传给你儿子一点,你们大小两个我都不用担心了。”
怎么就不匀匀呢!
陆绪章:“……”
怎么好好的又赖他头上了呢?
*
晚饭时候,陆亭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觉得父亲待自己格外温和包容,和以前完全不同。
父亲对母亲也比平时细致耐心,甚至吃虾的时候都恨不得帮母亲把虾皮全都剥了再喂到她嘴里。
他疑惑起来,甚至多了一些猜测。
比如父亲是不是生病了,他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种猜测一起来,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了。
吃过晚饭后,孟砚青过去书房看书了,陆绪章和陆亭笈一起把碗筷洗了,这么干活的时候,陆亭笈忍不住道:“父亲,你没事吧,是出什么事了吗?”
陆绪章看着儿子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淡声道:“没,别瞎想。”
陆亭笈:“哦。”
陆绪章擦了擦手:“不过有个好消息。”
陆亭笈:“什么?”
陆绪章很是淡定地宣布:“你母亲正式和那位霍先生分手了。”
陆亭笈:“!”
他惊喜:“太好了,果然是好消息,分得好!”
陆绪章看着儿子那喜上眉梢的样子,道:“也别高兴得太早,她的心思多着呢,还不一定回头又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准继父,所以你小心着。”
他低声叮嘱说:“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有机可乘。”
陆亭笈自然同意。
如果说在霍君宜之前,他还有心故意和父亲较劲,或者说觉得母亲找一个继父也没什么,但是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男人和女人的事,他下意识就受不了。
受不了有男人用他们的舌头对母亲做什么!
陆绪章:“今晚你母亲估计累了,别让她学习了,你们都早点睡觉。”
陆亭笈:“知道!”
陆绪章好一番叮嘱儿子后,两个人这才过去客厅,客厅里,孟砚青正舒服地躺沙发上看电视呢。
见到这父子两个进来,她瞥了一眼,没吭声。
他们肯定私底下说什么了,也不知道陆绪章怎么和儿子说的。
陆亭笈过来,规规矩矩地坐在孟砚青身边,小心翼翼地道:“母亲,你和霍叔叔分手了?”
孟砚青颔首:“嗯,分了。”
陆亭笈:“霍叔叔那不是挺好一人吗,怎么分了?”
这话一出,陆绪章那眼睛便扫过来。
他知道儿子故意反着说,但这种话总归刺耳的。
陆亭笈拧眉,示意他不要在意。
孟砚青听这话,道:“你霍叔叔人是不错,不过我想着未必合适我。”
陆亭笈凑过去,揽住孟砚青的胳膊:“那母亲,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儿子这一问,对面陆绪章那视线便扫过来。
孟砚青笑了笑,道:“反正好歹让我顺心的吧。”
陆亭笈赞同:“母亲说的是,以母亲的才貌,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不是随便你挑吗?我觉得霍叔叔虽然好,但是配母亲还是差一些意思,谁知道他每天刷不刷牙呢!”
孟砚青:“?”
她疑惑,看了眼儿子:“刷牙?人家怎么会不刷牙?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陆绪章却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孟砚青的唇。
心里却想着,儿子这是还记挂着上次的事,生怕外面野男人唐突了自家母亲。
陆亭笈忙道:“我就随口说说,反正外人嘛,谁知道呢,总担心对方卫生习惯不好!不过他既然和母亲分手了,那就不提他了!”
孟砚青:“嗯,不提他了,都过去了。”
陆亭笈显然心情大好,揽着孟砚青,笑得跟什么似的:“那以后咱们清清静静在家,好好学习,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我们一定都能考上大学!”
孟砚青赞同:“对,咱们母子一起奋斗!”
陆绪章视线似有若无扫过他们母子。
儿子长得快,十五岁,已经是大男孩了,母子两个没什么禁忌,孟砚青几乎直接靠在儿子肩膀上了。
他便提醒:“天热了,你们靠这么近,不难受吗?”
谁知道他这话一出,母子两个一起瞥他:“管这么多干嘛!”
陆绪章微挑眉。
母子联合起来,就没他说话的份了。
陆亭笈见此,顿时敌意横生,越发搂着孟砚青胳膊:“母亲,我们等会好好学习去!”
孟砚青同意:“好,我正有一道题想问问你。”
陆亭笈:“那我们进去,我给你讲。”
一时他看向陆绪章:“那父亲呢?”
孟砚青也看陆绪章:“你先回去吧?”
陆绪章:“我看外面的花应该修修了,我先修剪下。”
孟砚青:“那也行。”
一时母子两个进屋学习,陆亭笈兴致勃勃地给孟砚青讲题,特别有耐心。
不得不说,儿子是很有天分的,他讲的那个思路,另辟蹊径,方法独到,比参考上的方法要好。
孟砚青听着儿子讲题,就见窗外那个人影,有一搭没一搭地修剪着花枝,却是时不时往这边看。
偶尔间一个视线对上,陆绪章眼中是直白的渴望和委屈。
孟砚青便关上窗,不再看他,收敛心神听儿子讲。
心里却想着,他就像一头徘徊的狼,眼看着兔子进洞了,他守在洞口,却是莫可奈何。
第86章 甜蜜
之前陆绪章曾经在这里住过几天,不过后来孟砚青和霍君宜谈了,为了避嫌,他就不怎么过来了。
天已经不早了,陆绪章该走了,不过他一直没起身,那视线偶尔扫过孟砚青。
孟砚青置之不理。
最后陆亭笈纳闷了:“天不早了,父亲你该回去了吧?”
陆绪章以无奈的眼神看了自己眼这好儿子,淡声道:“嗯,准备走了。”
说着,他果然起身了。
不过起身的时候,还是再次看了孟砚青一眼。
孟砚青对此置之不理。
陆绪章披上外套,就要出门,等他手都落在门把手上,突然道:“砚青,我突然想起来,昨天老彭和我提起你们柜台的事,我正要问问你呢。”
孟砚青故作不知:“是吗,什么事?”
陆绪章看了眼儿子,儿子正低头看书,看起来很沉迷。
他便看着孟砚青,眼神直白。
孟砚青懒懒起身,很勉强地道:“我送送你吧。”
陆亭笈很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父亲这么大人了,不用送。”
陆绪章听这话,差点给这傻儿子一脚。
不希望别的男人沾你母亲便宜是吧,这时候该怎么做,脑子不清楚吗?!
他觉得有必要和儿子好好谈谈,如果孟砚青身边早晚会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只有在是他陆亭笈亲爹的情况下,他才不会那么排斥!
不过好在孟砚青已经起身了,仿佛很随意地道:“晚饭吃多了,我正要走走呢。”
她还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好好看书,等下我回来,给我讲讲刚才那道题。”
陆亭笈一听,很乖地点头:“好。”
孟砚青再顺了下儿子的毛后,便和陆绪章出去了。
两个人走到院子的时候,彼此都没说话,就那么无声走着。
待到走到门洞下,陆绪章骤然伸出手来握住她的,之后一拽,便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了。
孟砚青都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他吻上。
夜色朦胧,他将她抵在墙上,激烈而贪婪地吻她,如洪水猛兽骤然出笼。
他忍了很久了,刻意忍耐着,压抑住本性中的另一面——对此她心知肚明。
而此时,他不再忍了,他放任这一切,显然这是他被逼到绝路的手段。
孟砚青只觉狂风骤雨席卷而来,天旋地转间,自己吸入的全是男人青竹一般的气息。
……
过了很久,陆绪章才低喘着,用额抵住她的,哑声道:“你故意的。”
故意装傻,不看他一眼。
她素来很是知道怎么拿捏他,就像逗猫儿一般,抚一把,再用脚尖轻轻一踢,扔到一边。
在你心生绝望的时候,会拿眼那么看你一眼,那琥珀眼里都是风情万种的钩子。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感恩戴德,至少她还愿意这样看他。
他墨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她,看着她眼底荡漾的妩媚。
他心知肚明,她并没有这样对霍君宜。
她和霍君宜谈对象,犹如油和水,泾渭分明。
她一直高高地端着淑女的身段,那霍君宜哪里知道,那个世外仙姝一般的孟砚青还有这样妖娆的一面。
夜色中,孟砚青撩动卷起的睫毛,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的五官过于优越,自年少时便有着清晰的脸部轮廓,那眉眼更是清绝动人,对他,她是沉沦其中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年少轻狂到珠胎暗结。
她看着他,轻笑:“怎么,我和儿子亲近,你都要泛酸?”
陆绪章:“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孟砚青越发笑了:“哦,你是什么意思,我真不知道呢。”
陆绪章抿着唇不说话。
孟砚青便抬起手来,抚着他清隽好看的脸部线条。
她的动作让他身形顿了顿,眸底却是愈发幽暗。
她笑道:“还是说,你也要我摸摸你,哄哄你?”
陆绪章垂眼间,看着她眼波中荡漾着的妩媚,低声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孟砚青修长的指略收,于是削葱一般的手便有意无意地撩过他的唇。
于是陆绪章的后腰便仿佛过电一般,一阵酥麻。
他明白她要做什么,微俯首下来,将唇落在她唇边,只留咫尺的距离。
于是孟砚青微垫起脚尖来亲他。
陆绪章垂着眼,等待着那柔软动人的滋味。
不过——
孟砚青却并没亲他的唇,浅浅的吻只是落在他喉结上。
陆绪章屏住呼吸。
孟砚青轻轻含住。
陆绪章身体瞬间紧绷,喉结发紧,喉结上下剧烈滚动,抵着她细腰的大手用了几分力气,扣住她,让她更加紧密地贴着自己。
孟砚青合上眸子,唇瓣似有若无地掠过他的喉结。
她清楚地感受到男人那瞬间的渴望。
她伸出舌来,轻含,之后才低低地笑,笑得酥软,尾音上撩。
这让陆绪章处于一种极度渴望的状态,呼吸紧促,他声音低哑,却带了几分脆弱:“砚青,你这是想我死……”
孟砚青当然知道这个男人要什么,她有的是小手段,随便施展下,就可以让他欲罢不能。
她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轻抚过他完美好看的脸庞,口中却是笑着道:“说实话,十年了,你没怎么变,依然是当年让我心动的模样。”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手指似有若无地滑过他的下巴,所到之处,勾起他阵阵的酥意。
最后,她的手一点点挪到了他的颈子上,他的喉结张扬,线条凌厉而结实。
她笑得散漫妖娆,修长的手指轻轻包裹住,拢紧,似乎要掐住他的颈子,之后又放开。
这就仿佛造物主在巡视着自己的所有物,稍有不满意,她就想毁掉重新来过。
陆绪章垂着眼,低低地道:“你就是折磨我,想杀了我,是不是?”
借着院子里散过来的光,孟砚青看着眼前的男人。
脸部线条立体,高挺而窄瘦的鼻梁,以及内敛含蓄的薄眼皮,这些都曾经被她当做性感的存在。
现在,他显然很沉迷,眼尾透着红,幽深的眸子中隐藏着无言的渴求,分明是想让自己给他更多。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仰起脸,对着他最易感之处吹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效果。
她触上那皮质,松开,然后用指轻拢慢拨。
他抱着她,幽深的眸子如泼墨一般,声音却是紧绷到了极致:“给我。”
孟砚青却是不急不缓的,她笑着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绪章,你想要我的,我会给你。”
说完,她笑看着他,轻轻掐住。
瞬间,陆绪章几乎窒息。
他浓稠墨黑的眼底迸发出不加掩饰的渴望。
孟砚青笑了下,低声道:“亭笈好像出来了。”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他便听到了脚步声。
朦胧夜色中,老式庭院里,就在那灰墙根下,陆亭笈好像正往这边走。
脚步声一下下响起,隐在黑暗中的男女屏住了呼吸。
她强烈感觉到,男人由于过于压抑绷到了极致而导致的微颤。
两个人紧紧贴伏,在那无边的静默中感受着对方。
好在,陆亭笈好像只是过去旁边西屋取几本书,他拿到后,便重新过去书房了。
门开了又关上,院子里重新寂静无声。
孟砚青掂着脚尖,在男人身边笑,笑得散漫而绵软:“你说你,何必呢,自己亲儿子,却搞得像是在偷……”
她竟然这么说。
偷,这么一个简单的字眼,自她口中说出,就是撩拨和挑逗,属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恶趣味。
他抬起手来,修长的手指穿过她耳畔柔软的墨发,用手掌将她的侧脸包裹住,之后才微侧首,让自己的脸贴上她的。
因为被他包裹着,她逃无可逃,只能这么和他肌肤相贴。
无边的夜色,安静的老胡同深处,陆绪章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们现在就牵着手,去告诉他,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孟砚青挑眉:“然后呢?怎么说?”
陆绪章声音很轻:“怎么说,还不是你说了算。”
孟砚青便笑了。
她当然明白陆绪章的意思。
重活一世,他很明白她的禁忌,所以一直压着,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待到她说要享受人生,他也做出了大度包容的样子,说她可以找对象,可以谈恋爱,可以享受青春。
这种包容和成全,一半是真,那真源于他的愧疚,一半却是假,那假起于他的嫉妒。
这真假参半的成全和忍让,在遇到霍君宜后,便尽数化为乌有。
那一天,霍君宜陪着她回来,这父子两个就在车里看着,她自然心知肚明。
其实从霍君宜这么一个“男朋友”出现在陆绪章面前,陆绪章便绷不住了。
那天他送自己过去和霍君宜约会,其实都已经慌不择路,开始想用美色来勾搭她了。
这次自己和霍君宜分手,显然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从容笃定,已经用上了最终极的手段,直接把两个人关系拉到了这个地步。
显然现在他故意这么问,是在试探自己的想法。
其实在经过霍君宜后,她的心思确实有了变化。
她也不是非要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
如果要找,她自然是要找一个能让她欣赏喜欢的,相处起来愉悦的,是要互相以最自然的方式相处,而不是生活中处处让她感觉到彼此在忍让。
那样太累了,没意思。
不过她还是道:“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你只需要——”
这么说着,她的声音便变了调,柔媚到仿佛能掐出水来:“享受当前,想太多没用。”
说着,她开始动作。
至此,陆绪章再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的呼吸,他的脉搏,全都掌控在她手中。
朦胧夜色中,有虫鸣之声,还有谁家猫儿的叫声,就在这种如墨的寂静中,孟砚青感受着男人压抑的声调,给了他一个痛快。
陆绪章埋首在她发间,紧紧把她抱住,几乎要把她整个嵌入自己怀中。
孟砚青也不再说什么,她也有些手酸了。
良久,陆绪章才喃喃地道:“砚青,我的砚青……”
孟砚青绵软地偎依在他怀中,安静地听着。
陆绪章:“这就像一场梦,我做了十年的梦,现在迷雾散去,我终于醒来,而你,还在我怀里。”
第87章 喂榅桲
凡事有一就有二。
最开始两个人重逢时,她旗帜鲜明地做了表态,他显然也表示要尊重她。
因为这点尊重,哪怕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下,他其实一直都是压抑克制的,试图用理智的态度来尊重她新的人生。
不过经过了霍君宜一事的刺激,显然这个男人绷不住了。
一个人理智和道德的宽容,和实际亲眼看到,那是两码事。
所以他蠢蠢欲动起来,开始放任自己的情绪,开始勾引她了。
如今,他们天雷勾地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十四岁那年,他们笨拙地进行了人生第一次亲吻,之后,两个人都是纠缠在一起,他们又曾经有过四年正经的婚姻生活。
可以说,哪怕她重活一世,说是拥有了新的人生,但其实两个人距离昔日的那些不过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蝉翼,只是用虚伪的理智压制着。
现在这层蝉翼被捅破了,于是曾经熟悉的一切便汹涌而来。
小别尚且胜新婚,更不要说他们曾经经历了阴阳的相隔。
陆绪章明显有些不能自拔。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他声音沉沉的:“亭笈呢?”
孟砚青看向窗外,陆亭笈刚换上运动服,正准备出去跑步,他现在培养了每天早上运动的好习惯。
她便道:“你等下,我叫你儿子接电话。”
陆绪章:“别,没空搭理他。”
孟砚青便笑了。
陆绪章声音压得很低:“你才起床,吃饭了吗?”
孟砚青:“还没呢,亭笈出去跑步,他跑几圈正好买早餐回来。”
陆绪章无奈:“让满嫂过去帮你吧,自己做着更好吃。”
孟砚青:“算了吧,我就想图个清净。”
陆绪章:“那晚上我过去,给你带好吃的。”
这倒是不错,孟砚青笑道:“你不加班,最近不忙吗?我看你一大早就在单位了。”
电话那头,陆绪章解释道:“今天很早就醒了,也没什么事,就过来单位了,最近是忙,不过也还好,我尽量不加班,晚上过去你那边,最近多陪陪你们,过些天我可能得出差去一趟美国。”
孟砚青轻轻“哦”了声:“很早就起来了?”
她的声调略有些拉长了,很有些意味深长。
陆绪章自然懂的,道:“是——”
之后,声音压低了,略有些哑:“昨晚你睡得很好?”
孟砚青听着电话里那充满成熟男人磁性感的声音,笑道:“睡得还不错,怎么,难道你睡得不好?”
陆绪章默了下,才低声道:“小没良心的。”
孟砚青:“我怎么没良心了?”
陆绪章却再次重复:“小没良心的。”
孟砚青:“别恼嘛,你看你,脾气这么差,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嘛……”
陆绪章:“没什么要求,你乖乖的,晚上给你们带好吃的。”
他声音很低很暖,带着浅淡笑意。
孟砚青的心便被他说得有些酥酥软软的。
她想,其实她如果能放下过去,别太较真,这样也很好。
她便低声道:“好。”
陆绪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孟砚青想了想:“突然想起榅桲拌白菜心,想吃。”
陆绪章便笑了,有些无奈:“口味这么刁?”
所谓榅桲,是旧日生在北京西山的果儿,樱桃大小,酸酸甜甜的,过去老北京做蜜饯用这个最好不过了。
陆老爷子喜用这榅桲来做菜,比如榅桲拌梨丝,榅桲拌白菜心,拌起来清亮酸甜,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这榅桲熟在秋日,这会儿显然不是季节,而那腌制成蜜饯的榅桲入菜的话,又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像陆绪章这样的美食大家,是不屑用蜜饯榅桲的。
孟砚青:“是你问我的嘛,我就说说,也没说非要吃,没有就算了。”
陆绪章:“我这里有点事要忙,晚上我会早点过去。”
孟砚青:“嗯嗯,知道啦!”
谁知道挂了电话后,她刚要起身,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
她笑着道:“又怎么了?”
声音过于亲昵随意,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下。
孟砚青也很快意识到不对了。
她的电话号码才安装没多久,知道的人不多,也很少有人打来电话,她自然下意识以为是陆绪章了。
而此时,电话那头异样的沉默,让孟砚青知道了。
她低声说:“君宜?”
电话那头确实是霍君宜,他终于开口:“刚才是给陆先生打电话呢?”
孟砚青:“是,他说晚上带些吃的过来。”
霍君宜声音苦涩起来:“我昨晚一夜没睡,一直在想,想了很久。”
孟砚青:“嗯?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她和霍君宜在一起时,确实是真心希望能在一起的,甚至连以后的日子都试探着想过了。
现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办法和霍君宜在一起,分手是她主动提出的,她心里多少有愧,也愿意做一些什么让他心里好受。
霍君宜听着她的声音,突然有些无力:“我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尽,我心里难受得要死,可是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理智冷静地问我这个问题?”
孟砚青听着,也是怔了下。
之后她想了想,道:“对不起。可是从一开始,
我们就是这么相处的,难道不是吗?”
霍君宜顿时沉默了。
是的,最开始他们就是这么相处的。
他一直试着在用理智平和的态度对待她,因为他感觉她喜欢这样。
这么说着,孟砚青听到外面门响了,她道:“亭笈买早餐回来了,我得吃饭了。”
霍君宜:“嗯,你先吃饭吧。”
*
一早上两通电话,来自两个不同的男人。
吃早餐时候,孟砚青看着儿子,突发感慨:“这男女爱情呢,只会让人徒增烦恼罢了。”
陆亭笈疑惑看向母亲:“是因为你和霍先生分手吗?”
孟砚青:“差不多吧。”
如果不分手,就没有陆绪章这一茬了。
陆亭笈轻皱眉,不太苟同地道:“早知道不该和他谈,现在分了,还惹得你不高兴。”
孟砚青:“对,就不该谈!其实现阶段,还是想着赚钱和考大学,男人嘛,只会牵扯我的心思。”
陆亭笈很是赞同地点头:“谈恋爱太无聊了!”
不谈才好呢!
一时他突然想起来了:“宁碧梧还真和隔壁班班长谈了。”
孟砚青:“哦?”
陆亭笈叹了声,摇头,点评道:“她真傻!”
孟砚青:“……”
仿佛天底下就她这大儿子聪明了。
*
晚上时候,陆绪章早早过来了,竟然带了榅桲,要做榅桲拌白菜心。
孟砚青意外:“哪儿来的?”
陆绪章:“我找了物资局的朋友,从冷库里要来的,今晚来个榅桲拌白菜心?或者榅桲拌雪梨丝?”
孟砚青自然没想到,为了个榅桲,他竟然这么兴师动众。
一时抬眼看过去,他用一种拿自己很没办法的眼神看着自己。
孟砚青抿唇笑了:“都行,生吃也挺好的。”
陆绪章:“我尝了,味道还可以,等会洗了给你吃。”
孟砚青:“嗯……”
这时候陆亭笈过来了,陆绪章便叫他一起过去帮厨。
陆绪章要锻炼陆亭笈的厨艺,陆亭笈倒是也算积极,如今多少已经入门了。
孟砚青也没什么事,便过去书房看看书。
她学习物理化比起儿子那特异功能的大脑到底是差了一些,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她得多努力。
这么学着时,偶尔一抬眼,便可以看到窗外,却见厨房里炊烟袅袅,他们父子两个已经开始整治晚餐了,侧耳倾听,隐隐还有陆绪章教导儿子的声音。
他现在对儿子越来越有耐心,而陆亭笈对这个当爹的仿佛也很服气,总之两个人关系比之前好了很多。
孟砚青听着这个,便抿唇笑了。
她想着,其实这样的日子确实不错。
这时候,就听到外面敲门声,孟砚青疑惑,出去开门,谁知道刚推开门,就见陆绪章已经出来了,他也打算去开门。
他看她出来,神情微顿。
孟砚青便意识到这里面微妙的差别。
他帮自己去开门,而她默许,其实相当于承认了他大概等于男主人的位置。
孟砚青:“去开门啊。”
陆绪章静默地看她几秒,之后便过去开门了。
门打开,门外是霍君宜。
霍君宜形容憔悴,神情低落,他看到陆绪章并没有什么意外。
陆绪章冲他礼貌颔首,非常平和地打了招呼。
两个男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没有谁大惊小怪,大家都保持着最起码的礼貌和体面。
陆绪章告诉他孟砚青在客厅,顺便喊了一声孟砚青,之后回去厨房。
陆亭笈正探头往那边看,见父亲回来,他很不满地道:“父亲,你干嘛让他进来!赶出去得了!”
陆绪章淡看了眼儿子,却只是吐出四个字:“穷寇莫追。”
*
孟砚青把霍君宜领到了客厅,给他倒了果子茶,霍君宜显然不好受,他想再聊聊。
孟砚青开门见山地道:“君宜,从最开始我们交往,我就把我的一切尽可能和你坦诚,因为我把你当朋友,如果我们关系进一步,我也是尊重你的。到现在,我们就此分手,也算是好聚好散,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不能点到为止——”
她望着他道,缓缓地道:“我不一定把你当成什么。”
霍君宜听着,心里陡然一顿。
孟砚青:“在这个前提下,我们理智地讨论下我们分手的问题。”
霍君宜:“我们不合适?”
孟砚青颔首,之后道:“我承认,最开始我们在一起,我肯定也莽撞了,但是不相处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霍君宜:“我们哪里不合适?能和我都详细说说吗?”
孟砚青听着,略蹙眉。
其实霍君宜是足够优秀的,各方面都很好的,只是她在伴侣方面比较挑剔,或者说需求比较特别,以至于觉得对方不合适罢了。
分手了就是分手了,这件事无可挽回,她不想絮絮叨叨说落对方的不是。
不过她到底想了想,道:“挺多的。”
霍君宜:“都告诉我,可以吗?”
孟砚青:“最开始我们在一起,我确实感到很愉悦,但是后来……”
她叹了声:“后来,我就发现,我在压抑自己,为了我们的关系刻意忽略自己的不舒服,为了能够让我们继续走下去,我在说服自己去接受一些自己并不能接受的。”
霍君宜眼圈有些泛红,他望着孟砚青,有些艰难地道:“哪些地方,我让你不舒服了?”
孟砚青也就坦诚地道:“首先我说了,是我自己的个人偏好,并不是你的错。”
霍君宜:“嗯,你说。”
孟砚青:“我理解你和你母亲的感情,易地而处,我一定也会像你一样,毕竟老人风风雨雨走来不容易,但是可能有时候,我更希望我的另一半能把我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霍君宜骤然明白了。
他神情略有些苍白:“你应该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应该告诉我……”
孟砚青叹了声:“可你犯不着为了我改变你自己,你本来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刻意为了谁去改变,那样也会很辛苦。”
霍君宜怔怔地看着她,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那陆先生呢?”
孟砚青:“他?有关系吗?”
霍君宜艰涩地抿唇:“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和陆先生有关。”
孟砚青:“你可以问,如果我能回答,我一定尽量。”
霍君宜略犹豫了下,才道:“过年的时候,是陆先生陪你吧。”
孟砚青:“对,他和亭笈陪我,我们一起过的年,我必须承认我们之间关系很亲昵,他曾经为了保护我,握着我的手。但是这件事情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含义。”
对于孟砚青来说确实是的,分手后,可以天雷勾地火,但是在那之前,她和陆绪章肯定刻意收敛了的,当时哪怕关系亲昵,也问心无愧。
霍君宜:“也是他陪着你欣赏了那场交响乐吧?”
孟砚青颔首。
霍君宜:“我想知道,假如是他,我的意思是说,你和他在一起,他工作很忙,没办法做到陪你去参加音乐会,你会因此和他分手吗?”
孟砚青听这个,倒是认真想了想,之后道:“如果我和他正式在一起,在这种我很期盼的时候,他很忙没办法陪我,我并不会因此和他分手。”
霍君宜:“为什么,有什么不一样吗?”
孟砚青:“可能因为我知道,哪怕他不能做到,他也一定明白,什么对我是重要的。”
她看着他,笑道:“我要的未必就是陪伴,而是理解和牵挂。”
霍君宜听这话,愣了下,之后,面上便缓慢地浮现出挫败来。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欣赏她,追求她,但其实根本不能理解她。
或许最开始,他的直觉就是对的,她是虚无缥缈的烟,而他只是芸芸众生。
他便是努力伸出手去抓,却也根本抓不住。
孟砚青看着霍君宜,她明白霍君宜是彻底死心了。
这让她总算放心了,她不想伤害他,现在他能死心,能想明白,能往前走,这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这也让她反思,不该招惹这种男性,因为人家很可能是奔着宜家宜室去的,她又当不来那样的女人,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彼此伤害。
*
陆绪章做出的榅桲拌白菜丝,那白菜心切得细如发,又被蜜汁染成粉红色,搭配上清香甜涩的榅桲,就这么盛放在仿成化瓜皮绿釉盘中,那自然是色香味俱全。
一家三口吃得别有滋味,只是偶尔间,陆绪章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孟砚青脸上徘徊,那目光格外温柔,像是羽毛一样抚摸着她。
这让她多少也有些感觉了。
她必须承认,作为一个女性,作为一个曾经有着那么多荒唐记忆的女性,昨天他给自己来那么一下,她灵魂的一部分被唤醒了。
而这件事只有陆绪章能办到,他太懂她。
吃过饭后,陆绪章吩咐陆亭笈:“去洗碗。”
陆亭笈倒是积极得很,现在他被陆绪章教育得,很认命地知道家里干活的就该是自己——这样母亲也觉得他勤劳能干。
儿子颠颠地去洗碗了,陆绪章拿起桌上才洗过的榅桲。
之后,他抬眼看着孟砚青:“嗯?”
视线相接,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空气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电波,滋啦啦的电流在涌动。
孟砚青笑看着他:“吃。”
陆绪章的视线自始至终没离开孟砚青,他拿着那颗榅桲,递到她唇边。
不过他并没有喂给她,而是用那榅桲轻触了下她的唇。
瞬间,孟砚青仿佛触电一般,唇畔酥麻。
她琥珀色眸子便慢慢漾起妩媚的水光来,她看进他幽深的眼底,唇却是无意识地张开,将那磨着她唇瓣的榅桲轻轻含下。
卷翘的睫毛轻轻一个掀动间,她就着他的手,咬了那榅桲,齿尖却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手指。
简直是妖精。
陆绪章眸色转深,不过脸上依然是四平八稳的波澜不惊。
他喂给她吃榅桲后,手指并没离开,而是用指腹轻轻刮过她的唇角。
他火烫的视线盯着她眼角泛起的动人红晕,低声道:“甜吗?”
孟砚青:“甜,不过也有点涩。”
这就是榅桲的味道,甜甜涩涩间,又有一股浓郁的香味。
陆绪章声音已经变得低而沙:“我也想吃。”
孟砚青:“哦?”
陆绪章盯着她,缓慢地俯首下来。
于是他便吻上了她的唇角,轻舔着她的唇畔,就着她的唇,品尝着榅桲的清甜。
厅堂里很安静,彼此都轻易听到对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孟砚青抬眼,视线扫过男人,清朗好看的脸庞此时布满了春意,眉梢那里更是漾着一片红。
她轻笑:“绪章,我还要吃。”
她叫他名字时,声音温软犹如呢喃,那就是撒娇,就是在勾他的心。
陆绪章眼神愈发幽暗,他唇线绷紧,之后哑声道:“把亭笈打发出去吧?”
孟砚青:“嗯,怎么打发?”
陆绪章:“等会看我的。”
孟砚青笑,声音软得能出水:“好。”
陆绪章再次拿起一颗榅桲,就要喂给孟砚青。
谁知道就在那榅桲刚触上孟砚青的唇时,陆亭笈推门进来了。
猝不及防的,两个人动作都是微顿,神情便凝在脸上。
陆亭笈惊讶。
陆绪章顿时换上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他淡淡地说:“你母亲想吃榅桲,她说酸,我说甜,她不信,我让她尝尝。”
说完,那手指到底是将榅桲喂给了孟砚青,很是大方,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孟砚青满眼的风情瞬间消散,她有些机械地吃着那榅桲。
其实榅桲一般不生吃,因为有些涩。
现在,她不觉得甜了,只有涩。
陆亭笈听着,却是恍然,道:“母亲,你要吃榅桲的话,我给你挑,我挑的肯定甜!”
说完,他直接坐到了孟砚青身边,之后看了看,挑出来一个:“母亲你尝尝这个。”
他将那榅桲直接喂给了孟砚青。
孟砚青看了眼陆绪章,陆绪章那神情很是难以形容。
她笑了笑,便轻咬了一口。
陆亭笈:“好吃吧?”
孟砚青满意地笑:“我儿子挑的就是好吃。”
陆亭笈听了,很是满足,他又道:“这个我估计更甜——”
于是他又挑了一个喂给孟砚青。
这母子两个,一个挑,一个还就真吃,好一番其乐融融母慈子孝。
陆绪章面无表情地道:“榅桲本来也不是生吃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陆亭笈:“也没吃几个吧!”
说完,他凑在孟砚青身边:“母亲你还要吃吗,我给你挑!”
孟砚青:“吃。”
她享受着儿子喂过来的榅桲,唇边泛起浅淡的笑,就那么看着对面的陆绪章。
陆绪章黑着脸,那视线扫过儿子,开口:“亭笈,上次你李叔不是说了,他们单位新进了一批中型计算机,都是国外最先进的,我听说已经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陆亭笈听闻,挑眉:“到了?”
陆绪章:“对。”
陆亭笈:“那肯定要去看看。”
陆绪章颔首,之后淡淡地道:“我钱包里有些钱,你多拿一些,过去你李叔那里玩吧。”
陆亭笈意外:“你要给我零花钱吗?”
陆绪章:“嗯。”
陆亭笈:“给多少?”
陆绪章:“随便。”
陆亭笈:“那给我五十块吧,这是额外的零花钱,对吧!”
五十块……
那也不少呢。
陆绪章却大方得很:“没问题。”
陆亭笈笑了:“好,那我明天过去李叔那里!”
陆绪章:“……”
孟砚青:“……”
陆亭笈揽着孟砚青的胳膊,道:“我今天要陪着母亲学习呢!”
陆绪章那脸色就变得很是难以描述了。
这什么傻儿子?有点眼色行吗?
孟砚青看着这一幕,差点笑出声。
第88章 半夜私会
陆绪章对上这儿子,是真没办法,整整一晚上,他都没机会再次和孟砚青单独相处,哪怕晚上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想让孟砚青送自己,这傻儿子都说他来送。
人家孝敬,人家要让母亲好好学习,人家特别好心。
谁稀罕他送?父子两个一起走在胡同依依惜别吗?
陆绪章懒得搭理他,径自上了车,走了。
孟砚青简单洗了个澡,便想着过去书房,书房里有电话,她知道陆绪章一回到家就会给自己打电话。
谁知道陆亭笈却过来了:“母亲,父亲最近怎么了?”
孟砚青:“哦,他怎么了?”
陆亭笈:“有点怪怪的!”
孟砚青笑看着儿子:“怎么怪?”
陆亭笈叹了声,蹙眉:“谁知道呢,好像有什么心事。”
孟砚青在心里笑得无奈,心想该说这儿子聪明还是傻呢?
不该知道的你知道了,该知道的你不知道。
其实孟砚青也想着要不要向儿子公开这件事,不过她到底是有些顾虑。
她和陆绪章过去婚姻中的一些问题,她的一些不满意,这些总归要解决的。
如果不解决,重新踏入同一条河流,未必就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现在,暂时还没想过未来,只是这么玩玩而已。
如果早早和儿子提了,儿子存了不该有的期望,最后他们还是不成,那不是空欢喜一场吗?
况且一旦提了,万一涉及到了陆家人,那就麻烦大了,那就有家庭责任以及家人想法,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现在两个人互相无责,大家都很轻松,对她来说是最合适的状态。
所以孟砚青到底没说什么,让傻儿子困惑去吧。
等和儿子聊了一番后,终于哄着他回房了,她则在书房学习,等着他的电话。
果然,没多久,电话铃声响起来了,是他的。
陆绪章张口问:“傻儿子呢?没在书房吧?”
孟砚青咬着唇笑:“没,回自己房间了,我特意让他拿了一本他喜欢的科幻小说,估计回自己房间看去。”
陆绪章:“那就行。”
一时他叮嘱说:“你把书房的灯关了,抱着电话机坐在沙发上,这样不会让他注意到,我们低声说话。”
孟砚青觉得有道理,当即照办。
等她拿着电话坐沙发上时,她叹了口气:“好像哪里不对呢……”
陆绪章:“怎么不对?”
孟砚青声音压低:“跟做贼一样。”
电话那头,陆绪章顿了顿,之后才道:“倒是让我想起我们以前。”
孟砚青听着,便也想起来了。
最初时候两个人怎么开始的,好像是她偷偷看了金瓶梅,那是禁书,不过她寻摸到了,便好奇地翻,翻了后不明白,还拉着他一起研究。
不怎么大的少男少女,根本研究不明白,有些事也不太敢,觉得那是书里瞎编的,怎么可能那样。
但到底被启蒙了,于是在后来的成长中,便逐渐探索起来,以至于胆子越来越大。
这些都是偷偷摸摸的,要避着家里人。
那时候的陆绪章年少痴狂,抱着她根本不舍得放开,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缠在一起才好。
有时候明明晚上见过,他却又跑过来,在和她房间一墙之隔的地方装猫叫,引着她出来。
其实偷偷跑出来,也不敢怎么样,只是抱着亲几下而已,亲几下就让她回去。
她便笑:“以前躲着父母,现在躲着儿子。”
陆绪章:“所以这儿子是真傻,现在你明白了吧。”
孟砚青:“活该,你自己一百个心眼,怎么没遗传给他几个?”
陆绪章:“那你呢?”
一时两个人都默了。
他们两个,都是顶尖聪明的人,也都是在男女情爱上很有些天分的,结果儿子竟然不随了他们半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这么默了好一会,两个人竟然几乎同时笑了。
陆绪章轻笑道:“管他呢,傻就傻吧。”
孟砚青笑道:“看开点,他以后就算不结婚不生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对此,陆绪章表示赞同:“他自己开心就行,反正陆家孩子很多,又不至于断子绝孙,我们有没有孙子孙女不是什么要紧的。”
孟砚青:“对!”
这么说着,陆绪章低声道:“明天我再过去吧,你想吃什么?”
孟砚青:“你不是忙吗,哪有功夫天天往这边跑?”
陆绪章低声道:“就想看你。”
猝不及防的,四个字落入孟砚青耳中,沙沙沉沉的,就跟小刷子一样,刷过孟砚青的心尖。
孟砚青:“那你就来吧。”
陆绪章顿了顿:“现在吗?我再回去?”
孟砚青:“想什么呢,明天啊……”
陆绪章“哦”了声,才道:“我过些天要去美国。”
如果是平时出差根本没什么,但是放在如今,两个人关系刚刚有了这样的转变,就变得难以忍受,变得煎熬。
孟砚青:“那不是挺好的,到时候记得给我带礼物。”
陆绪章:“好,想要什么礼物?”
其实孟砚青也没什么想要的,不过还是想了想:“墨西哥的牛油果不错,不过国内进口的,千里迢迢送过来,总觉得不够好,你如果方便,就给我带几个吧。”
这物件在国内是稀罕物,如今基本不可能买到。
陆绪章:“好,那我多买一些,回头给你做牛油果沙拉。”
孟砚青笑道:“好。”
陆绪章:“还想要什么?”
孟砚青听他那语气,笑道:“你是阿拉丁神灯吗?”
陆绪章:“我不是阿拉丁神灯,不过我可以努力当你的阿拉丁神灯。”
孟砚青便认真想了一番:“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不过你再给我买几个唇膏吧。”
陆绪章;“什么样的?”
孟砚青:“就小蜜蜂的,那种最普通的,好像还不错。”
她以前用过,觉得很好用,其实功能和中国的凡士林差不多,在美国也很便宜,但是那个形状更好。
陆绪章顿了顿,才问:“你想要这个?”
孟砚青:“嗯,多买几个。”
陆绪章:“好,我会记得。”
两个人随口说了几句后,陆绪章就挂了电话。
其实挂了电话后,孟砚青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她可以感觉到,陆绪章是难耐的,是迫不及待的,是极度渴望的。
这种萌动感,就像是春天昂头的小草,怎么也要把这封顶的土壤拱破了,要冲天而上,带着一股子勃勃生机。
那是他曾经的少年意气,是为了她可以两只拳头挑战八个混混少年的斗志,是半夜一点跑到她家围墙外头学猫叫的执著。
结果,现在,就这么散了?
她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无边的夜,心里涌现出一个词,失望。
也许她错估了他的渴望,也许他果然已经年纪大了,不复年少轻狂。
她这么半晌后,便要起身,准备洗漱,洗漱过后睡觉。
谁知道她洗漱到一半,却突然听到电话铃声响了。
寂静的夜晚,电话铃声响得突兀。
那边已经要睡下的陆亭笈显然被惊动了,隔着窗户问:“母亲,怎么了?有电话?”
孟砚青陡然意识到了。
她心跳如鼓。
不过她到底压抑下来,对陆亭笈道:“不知道,我正好没睡呢,我先接了。”
她连忙接过来电话,接了电话后,果然那边是陆绪章的声音。
他声音压得特别低:“我就在胡同口,现在马上过去院子门口。”
孟砚青以更低的声音道:“你儿子被吵醒了,他正问呢!”
陆绪章:“别惊动他,你先哄他 ,然后出来。”
孟砚青抿唇笑:“好,十分钟。”
陆绪章:“嗯。”
孟砚青挂了电话后,便对陆亭笈道:“没什么,打错了。”
陆亭笈打了一个哈欠:“好吧,那母亲你也早点睡。”
孟砚青口中应着,不过却快速地洗漱,梳理头发,还给自己换上了一件漂亮的外套。
等打扮齐整后,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确认儿子没注意到,她小心翼翼地走进门洞,以很轻的声音打开大门。
打开大门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道一出门槛,那边便伸出来一双手,就那么一扯,直接将她扯到了怀里。
是陆绪章。
他穿着硬朗的风衣,风衣领子竖起来,衬得那面庞俊朗贵气。
他将她娇软的身子牢牢禁锢住,用自己的身体和墙面将她困住。
之后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吻过来。
这是一个贪婪狂野毫无禁忌的吻。
没有任何技巧,只有火山迸发一样的炽烈熔浆扑面而来,几乎将孟砚青淹没。
孟砚青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击中了,之后,她沉积了十年的灵魂被点燃,她紧紧地攀住他的肩膀,迎接他的热情。
他急切贪婪,浑身迸发到如同坚硬石头,他滚烫滚烫的,凉水泼上去都能滋啦滋啦响的。
现在,这个男人将她抱住,吻得蛮横强硬,也吻得温柔缠绵,吻得她想流泪。
就好像下一刻,他们即将生离死别,就好像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个吻。
于是孟砚青便有了想哭的冲动。
这是她和他曾经的青春,是被她十年游魂后埋葬起来的过去。
许久后,陆绪章终于停了下来,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就那么紧紧拥抱着,平息着呼吸。
孟砚青整个人都轻飘飘,仿佛灵魂已经飞升,又仿佛踩在云上。
许久后,她才找回一点神志,低低地说:“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绪章抚着她的发:“砚青,我说了,我要当你的阿拉丁神灯。”
孟砚青懒懒“嗯”了声。
陆绪章侧耳倾听着外面动静,确定胡同里并没什么人走动后,他才揽住她的腰,将她带离了大门洞。
月挂树梢,胡同里空无一人,只有胡同口老木头电线杆上挂着的一盏路灯,将他们两个的身影拉得很长。
孟砚青软软地靠在男人身上,几乎是被男人半抱着的,于是那身影便合二为一。
他带着她,无声地走到了胡同口,这边远远地能看到长安街的灯火了,偶尔也有汽车声响,就那么呼啸着走过。
陆绪章搂着她,询问道:“去车上?”
孟砚青低低“嗯”了声。
他搂着她,走到了车子前,车子停得位置非常好,就算白天有人经过,也不会轻易注意到。
在这样的夜晚,那更是安全隐蔽的存在。
两个人快速进到了车中,之后陆绪章关上车门。
关上后,他便抱紧了她,再次铺天盖地地亲下来,孟砚青瞬间沉沦其中。
她想,如果他是虎狼,那一定会撕扯,把她吞噬入腹。
那是男人的力量,是性的渴望,是两个人互相撩拨后最初最原始的萌动。
他把她放倒,柔软纤细的身子后仰,她仰着脸,难耐地扭着。
长安街有车子飞驰而过,一束车灯远远地洒在了车厢中,一闪而逝间,陆绪章清楚地看到了被自己放倒的女人。
她后仰着颈子,唇轻轻启开,脸颊上仿佛抹了胭脂一般,眼睛濛濛的仿佛笼着一层水雾,那分明是想要。
陆绪章哑声安抚:“乖,别急。”
狭窄的红旗轿车内,密闭的空间里,男人刻意压低的耳语是难言的性感,是暗潮涌动的暧昧,是让孟砚青沉沦的情动。
……
许久后,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仿佛炸裂开来一般,她大脑一片空白,眼中流出许多液体,整个人在欢乐中哽咽起来。
陆绪章怜惜地搂着她,让她趴伏在自己肩膀上,大手轻按住她的后腰,耐心地等她平息。
孟砚青眼睛已经失了焦,灵魂也仿佛离自己远去,她并不伤心,但却还是想哭。
她蜷缩在陆绪章怀中,趴在他肩头,无助地哭着。
陆绪章无声地抱着她,用很低很哑的声音安扶着她。
孟砚青慢慢恢复过来,意识也清醒了。
她动了动将眼泪蹭到了他衬衫上:“你要吗?”
她知道他只是照顾自己,他没得到什么。
之前也是,他似乎有些排斥两个人直接的接触,都是口舌来帮她。
陆绪章低头轻吻着她的头发:“不用,忍着吧。”
孟砚青软软地揽着他的颈子:“为什么?不想吗?”
陆绪章默了下,才道:“你不是还要上大学吗,我怕万一出意外,还是小心为上。”
他低声说:“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来,我会怕。”
孟砚青便明白了。
其实她不在意什么处不处的,也不会特意为了什么人守着身体的所谓纯洁,喜欢的话就要。
只是这次肯定要做好安全措施。
陆绪章揽着她,轻轻啄吻她的额:“我去结扎好不好?”
孟砚青有些意外,想了想,道:“还是先不要了。”
陆绪章抵着她的额:“怎么,以后你还想要孩子?”
孟砚青摇头:“不想,才不要再生呢。”
陆绪章:“我也是,无论我们走到哪一步,我都不会再要了,就亭笈一个孩子就好了。”
孟砚青默了下,突然想起之前陆亭笈一直念念不忘的“新孩子”,便有些想笑。
他对他父亲可能的“新孩子”很不满,不过是假想敌罢了。
她在他怀中动了动,轻笑着道:“我是想着,你突然去结扎,这样消息万一传出去,那不是很奇怪吗?”
陆绪章略顿了下,他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要面对的问题很多,她现在显然没有那个想法马上公开或者结婚什么的,甚至她可能有点逃避。
这样的话,以他的身份和位置,贸然去结扎,只会引起有心人的猜测。
这些想法都是很微妙的,是她不曾细说,但是这些细枝末节让他感受到的。
他摩挲着她的后脑勺,怜惜地亲她额头:“那就先不要了,其实没什么。”
孟砚青:“嗯。”
这样最好了,毕竟他们确实存在很多现实问题需要面对。
于她来说,首都饭店东柜台的生意虽然上了正轨,但是距离高考也就三四个月了,她肯定把主要精力用到学习上。
如果公开了,那就许多麻烦接踵而来,只说他们家的各种人来人往,就不知道多少事端。
陆绪章抱着她,唇畔轻轻摩挲着她的额,低声道:“至于将来……我知道我一定有很多不好,但给我机会好不好?”
他低低的声音很动人,带着成熟男性的磁性,那种磁性仿佛填充了细微的颗粒,听着又性感又温柔。
孟砚青揽着他的肩膀,沉默了一会,才小声说:“我现在不想去想将来。”
陆绪章:“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你不要有压力。”
他低首,以很低的几乎气音的声音道:“我们这样也挺好的。”
孟砚青:“好像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
陆绪章却是搂着她:“不想放开,我就恨不得一直这么搂着。”
孟砚青便略动了动,俯在他耳边:“那我帮你?”
陆绪章喉结滑动:“我都可以……”
孟砚青便笑了。
长安街的路灯远远地投射过来,车厢里只有非常微弱的光,在这种密闭而黑暗的空间中,视觉不再重要,对声音就格外敏感。
陆绪章只觉得那声音如纱似绵,妖妖娆娆,摩挲着他的心。
他哑声道:“嗯?”
孟砚青仰起脸来,用舌轻吃了下他的唇畔:“我想试试。”
两个人距离太近了,鼻息萦绕,唇舌相抵,温存缱绻,却又有着直白的暧昧和挑逗。
陆绪章喉结滚动,他有些艰难地道:“好。”
……
试了。
在车里,狭窄的空间内,有些不容易,不过这种外部环境的艰难却更激发了两个人的渴望。
不过没真进,他到底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这个男人他犯过的错误绝对不会再犯。
最后她短裤上一片湿答答的,都是他的,很多。
陆绪章用一块手帕包住:“明天洗了给你。”
经历了这一场,孟砚青有些失神,茫茫然地靠在他胸膛上,便闭上眼睛。
陆绪章见此,抬手轻扶着她的后背:“我想办法把亭笈弄走吧。”
把陆亭笈弄走,她家里清净了,这样他晚上时候可以过来。
不然别说要不要公开的问题,就那么一小院,守着半大儿子,两个人确实也觉得拘束。
孟砚青低低“嗯”了声,似有若无的。
陆绪章低首看,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他默了会,便抱着她,让她以更好的姿势舒展开。
*
两个人就这么在车里睡着了,等到再次醒来,外面已经蒙蒙亮。
陆绪章帮孟砚青整理衣裤,要送她回去,结果不知怎么,就仿佛偶尔触及了某个点,两个人又来了一次。
还是像上次一样,在外面。
如此一番后,这次总算整理过,下车。
孟砚青脚一沾地,就感觉发虚,陆绪章见此,忙扶住她的腰:“这点都受不了?”
孟砚青懒懒地抬眼看他:“还不是你太强……
她这么一句,陆绪章喉结狠狠跃动了下。
她故意的,说得如此直白。
可他很吃这一套,真是受不了。
他看着她,低声道:“车里不好施展,回头有机会,我再给你,我们可以一夜不睡。”
孟砚青脸红,没吭声,毕竟天亮了,人还是得有点羞耻心。
陆绪章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塑料包装袋:“说好了,我是你的阿拉丁神灯。”
孟砚青看过去,竟然是唇膏,是曾经她熟悉的那个牌子。
她惊讶:“还真有。”
陆绪章:“上次出国顺便买的,反正也没用,就放着了。”
孟砚青歪头:“那你本来打算送给谁?”
陆绪章:“留着,自己用,或者看着高兴。”
孟砚青笑着道:“好。”
第89章 香山旖旎
孟砚青溜回家后,睡了一个回笼觉,倒是香美得很。
再次醒来洗漱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有些感慨。
兜兜转转,事实上还是觉得他最适合自己。
两个人都有着一样的恶趣味,谁也别嫌弃谁。
很多事也能放开说,比如,互相照料,怎么才能让对方舒服,彼此都是愿意付出,并且愿意下功夫细细钻研的。
正想着,陆亭笈跑步回来了,他见孟砚青醒了,笑道:“母亲,今早父亲过来了。”
孟砚青心里一动:“哦?”
他发现什么了?
陆亭笈:“父亲竟然特意给我们送了早餐,说是经过紫光园,正好买了送过来。”
孟砚青淡定颔首:“那挺好的。”
一时过去厨房,结果一看,还挺齐全的,有豌豆黄,奶油炸糕,焦圈和各样凉拌菜丝儿,还有她爱吃的豆腐脑。
陆亭笈过去洗脸了,半大的男孩子,洗脸都洗的水花四溅。
孟砚青听着里面水声,随口问:“他自己开车来的,还是司机开车?”
陆亭笈想了想:“司机吧,怎么了?”
孟砚青:“没什么,就好奇。”
她想着,昨晚一夜他抱着自己睡的,半夜还又折腾一次,他肯定没睡好的,自己还是不要开着车乱逛。
有司机就好。
*
陆绪章明显不舍得,总是想凑过来,基本每天早上都会过来送早餐,晚上如果加班到很晚就算了,不然也一定会来。
这么一连几日后,陆亭笈也是疑惑。
孟砚青道:“你父亲应该是想着我们要参加高考了,想着给你补充营养。”
她叹了声:“他还是很上心你的,生怕你营养跟不上。”
陆亭笈拧眉:“不至于吧。”
不过话虽这么说,显然陆亭笈心思有些松动,他也觉得自己父亲对自己不错,毕竟每天早上丰盛的早餐都是很好吃的。
至于晚上,父亲更是拎着各样新鲜食材,变着花样给他们吃,有时候还会关心他的学习,问起他种种。
至于零花钱,那更是格外大方,还经常鼓励他“多出去玩,和朋友玩,别总闷在家里学习,考上考不上都无所谓”。
而他自然不知道,私底下,陆绪章给孟砚青无奈:“好话说了一箩筐,他就是不走,非赖你这里,这么大一孩子了,非赖着你。”
一时又道:“他这么大了,怎么也不去谈个对象?”
孟砚青淡瞥他一眼:“谈什么谈,才多大?你以为都像你?”
陆绪章便没话说了。
现在,他听她的,什么都听。
反正这个世上无论什么事,只要孟砚青说了,那就一定是对的。
幸好,孟砚青可以以柜台工作为名出去,或者趁着这傻孩子偶尔出门去玩,两个人便私底下放纵一番。
这天,陆绪章忙完了工作,就抽空过去孟砚青那边。
其实最近家里大概也知道他在外面有情况,不过他也和老爷子提了,暂时不会有什么进展,希望他能给一些空间。
好在老爷子开明的,年纪大了,不怎么操心,也就没再提。
他过来这边院子,一走进去,就见葡萄架下,孟砚青搬了小桌和小凳子,窝在那里验算题目呢。
她低着头,耳边缕缕细发都被打湿了,就那么贴在透粉的耳边。
陆绪章站在那里,看着她的样子,倒是想起来往年许多许多事。
这么看了半晌后,孟砚青那道题好像做完了,舒服地松了口气,这才抬头看过来。
她有些意外:“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绪章走过去,拿起旁边的扇子来,给她扇了扇:“怎么在院子里学习?”
孟砚青:“太热了。”
陆绪章:“不是安了空调吗?”
也是天气热了,他才匆忙给她装上的。
孟砚青:“空调的风和风扇一样,这么吹着我难受。”
陆绪章听着,顿时明白了:“那就不要吹了,直接对着吹容易不舒服,还是自然风比较好。”
孟砚青收拾着书本,起身:“嗯,进屋坐吧,冰箱里还有西瓜,你吃吗?”
陆绪章:“亭笈呢?”
孟砚青:“去找同学了。”
陆绪章:“那等他回来吧,我现在也不太想吃。”
不过两个人到底是进屋,孟砚青打开了风扇,对着墙吹的,这样好歹能借一些凉气。
陆绪章看着她脸颊上透着的红,道:“砚青,和你商量个事。”
孟砚青:“怎么了?”
陆绪章:“香山那边的宅子,前几年特意新装过,都空着呢,最近也没人去,你要不要过去住?”
孟砚青:“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陆绪章:“我是想着,那边到底阴凉,你住着也舒服,再说你马上高考了,怕人打扰,那边清净,你和亭笈在那边安心读书,我再让满嫂过去照顾着,给你们做饭,如何?”
孟砚青想了想:“满嫂就算了,其实我和亭笈现在都学会做一些饭,我们能照顾自己,而且香山脚下也有些农民摆摊,可以买各种吃的吧?”
陆绪章:“对。”
孟砚青:“那也行,那我和亭笈都搬过去。”
陆绪章:“嗯,唯一要考虑的是补课问题,临近高考,你看看需要补课吗,需要的话,我直接找人过去,到香山给你们一对二补补课。”
孟砚青:“我的数理化都还行,我感觉高考百分之九十的问题我都会做了,就算有些马虎和意外,应该能拿到百分之八十的分,英语和语文也不怕,我都做过题,就是政治,这个还是得新鲜时事,我想着,你回头再把最近的一些新鲜时事给我总结下吧,这样我也不用请什么家教了,没得麻烦,费心费力的。”
陆绪章温声笑着道:“没问题。”
*
陆老爷子名下的院子就在北京西北郊的香山,吉普车一路过去,经过了静翠湖东面的驯鹿坡。
陆亭笈还给孟砚青讲:“母亲你看,那里以前是清朝放养驯鹿的地方,皇家鹿苑。”
孟砚青颔首。
陆绪章:“她知道,又不是没来过。”
他这么说的时候,孟砚青看了他一眼。
确实来过很多次。
事实上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在这里。
年少时,两个人试探着不知道边缘了多少,最后在这里成了。
孟砚青透过车窗,看着窗外山林青翠,溪水潺潺。
这么看着时,心里却想起年少轻狂的种种。
那个时候还不知愁滋味,只觉得其中趣味不穷,两个人几乎是一刻都不舍得离开,真真是抵死缠绵。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便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她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陆绪章,他在看自己。
她微抿唇,只做没注意到,依然看着窗外。
陆绪章看她侧着脸,并不看自己,自然也明白。
这时候,吉普车亭在了那院落,并不算太大的院落,里面是朱红色门窗的二层小楼,南边石头砌成的山墙下挂着红色旗子,并有正是茂盛的翠竹。
一时吉普车进了院子停下,陆绪章吩咐道:“你先陪你母亲进去休息吧。”
陆亭笈忙下车,殷勤地扶着孟砚青,鞍前马后的样子。
孟砚青笑道:“用不着。”
陆亭笈:“天太热了,我们赶紧进屋,可别晒着。”
当下两个人进去,进去后就见这边早已经备好了服务人员,都是穿着白色大褂的,给他们准备了切好的冰镇西瓜并杏儿苹果等。
陆亭笈陪着孟砚青过去略做洗漱,之后便坐下来吃。
这边到底是山林,外面翠竹环绕,虫鸣鸟叫的,屋子里也凉快,山风一吹,那更是清凉舒适,确实比在城里要自在。
隔着朱红窗棂的窗子,孟砚青看过去,陆绪章指挥了警卫员和司机正在往下面搬东西。
他是想着她在这里隐居一段日子,也好潜心高考,她的书本用具全都带过来了,自然也会带一些粮食过来。
天热,他只穿了简洁的短袖白衬衫,下面是笔直的长裤,整个人看着倒是清爽干净。
她正这么看着,陡然间,陆绪章仿佛感觉到什么,视线就那么迎过来。
一时,隔着那窗子,孟砚青的打量被陆绪章逮了个正着。
孟砚青轻挑了下眉,收回了目光。
于是,台阶下的陆绪章喉结滑动了下。
就是这么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对方心思,都知道对方想起了什么。
孟砚青莫名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来西瓜尝了口,很甜的西瓜,冰镇过的,好吃,也能去燥。
*
当晚,陆绪章也歇在这边别院。
陆亭笈好奇:“父亲,你最近工作不是很忙吗?”
问这话的时候,他正坐在孟砚青身边,给孟砚青剥葵花籽吃,山里长出的新葵花籽,挺鲜的,他一个个剥了再给孟砚青吃。
陆绪章看着这亲密无间的母子,淡声道:“明天回去吧,不急。”
陆亭笈抬眼看过来,轻轻“哦”了声,之后,将自己剥好的葵花籽直接喂到了孟砚青口中。
他笑着道:“好吃吗?”
孟砚青:“好吃。”
陆亭笈看着陆绪章:“父亲早点回去挺好的,不然万一消息走漏到祖父那里,母亲的事就瞒不住了你,你待在这里,只会引人怀疑。”
孟砚青听着,颔首赞同:“亭笈思考问题越来越周到了。”
对此,陆绪章没什么反应。
一直到傍晚时候,却有陆亭笈的朋友过来叫他,那朋友也是陆家的世交之子了,和陆亭笈差不多大,知道陆亭笈过来香山,便约了一起打牌。
陆亭笈:“打什么打,不打。”
陆绪章抿唇不言,却只是看孟砚青。
孟砚青略沉默了下,才对陆亭笈道:“人家也住这里,都是认识那么久的了,你不过去也不合适,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呢,你有的是时间陪我。”
陆绪章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声音很淡:“回头你祖父问起来,问你怎么不和大家伙玩,还不是得解释?”
陆亭笈不太情愿:“行吧!
*
陆亭笈走了后,恰好这个时候服务人员来送一些食材,都是山里最新鲜的,有野香蕉,野桑葚,草莓和猕猴桃等。
陆绪章将那些都简单分门别类放冰箱,他这么忙着的时候,孟砚青便回屋学习了。
山里到底是清凉,半开着窗,窗外小溪潺潺,远处绿草如茵,山风习习出来,带着山里瓜果的清香,倒是舒爽得很。
孟砚青埋头开始做题,距离高考毕竟就那么两三个月了,时间不等人。
虽说她和学院院长已经打好招呼了,同等条件下肯定能优先录取,但首先她也得达到那个分数线,分数线打不过人家,再想优先也白搭。
本来没打算今年一定能考上,但是现在自己觉得大有希望,当然不想多浪费一年了。
她这么做了一会题后,便听外面陆绪章道:“这边太阳能热水都烧好了,你要洗澡吗?”
孟砚青心里一动。
他那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再家常不过了,但是由他说来,那自然是另一番滋味,会引起人无限的联想。
这一刻,恨不得和他天长地久。
孟砚青便有些纠结,喜欢是真喜欢,享受也是真享受,但他曾经那些事,招蜂引蝶的,总归是不舒坦。
若是不能出了这口气,她和陆绪章的日子是没法过下去的。
外面见她一直不回声,陆绪章就站在那里等着。
孟砚青咬了咬唇,到底是道:“洗,不过只是随便洗洗。”
这话一出,外面的人默了默。
到底是心有灵犀的人,她这话一出,对方便明白其中意思了。
于是陆绪章便道:“这么热的天,都是山里的溪水,清冽舒服,洗洗总比不洗好,别想太多。”
话已至此,孟砚青也就没什么心理障碍,当即去洗澡了,洗过澡后,便换上了真丝睡衣。
这睡衣是北京老字号的,前些天孟砚青才托了胡爱华特意定制的,夏天穿正正好,清凉舒服。
出来浴房,时候已经不早了,外面已是夕阳西落。
这时候,陆绪章过来了,对她伸出手来:“路上滑,小心些。”
孟砚青便将手放在他手中,任凭他扶着。
两个人这么上了台阶时,她侧首,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临近傍晚时候,夕阳已经临近山峦,那绚丽的颜色便在蔚蓝天际铺展,并蔓延开来。
男人鼻梁挺拔,薄唇微抿间,侧脸线条优雅贵气。
自翠竹疏漏叶缝洒落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清晰的轮廓便被踱上一层柔光,这让他看上去像是降临世间的神祇。
这是她年少时便倾心的少年,曾经让她沉迷让她疯狂。
两个人这么拾阶而上,进了房中。
似乎不需要多说什么,陆绪章的手轻轻一扯,便把她拉到怀中,之后,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下来。
他很渴,很急,像是要把她一口吞下。
没有特意过去床边,他就这么把她放靠在窗棂上,他自己单膝跪地,跪在她面前。
孟砚青咬着唇,争取不发出任何声音,不过心却在尖叫。
这个男人他永远都可以,哪怕三十多岁已经位高权重,但他依然很会,依然知道怎么以最低的姿势来讨好他。
她眼神几乎失了焦,就那么低首看过去,已经柔化的夕阳自窗棂透进来,断续的隔层投射到地板上,房间充斥着如梦一般的迷离感。
男人的衬衫是那么雪白规制,那是四九城最知名裁缝的定制品,这样穿戴整齐的他,本该谈笑风生于国际会议上,本该游刃有余于风云际会间,但是现在,笔挺的裤腿折下,他单膝跪地,埋首在那里,用他的唇舌取悦着自己。
可以说,视觉带来的愉悦感几乎和身体的感受相提并论了,她就那么低首看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看到他带着潮意的发丝落在眉眼间,他挺拔的鼻尖微贴着自己,那里已经沾上了许多湿润,而他却浑不在意,依然沉迷其中,细致耐心。
从她的角度,阴影恰好落在他的鼻梁和脸上,这让他看上去有了穿越时光的少年感。
这让她想起曾经,曾经那个少年在她面前惯会做低伏小,记得那时候,他抱着自己,仿佛一脸温驯地说,那样会很舒服,说他可以帮她,可以练习。
他一贯如此,被她轻撩几下,便似乎全然没了风骨,她随手扔出去一块骨头,他都要眼巴巴地叼回来。
昔日的故事细碎美好,孟砚青在这夏日的习习凉风中,品味着属于青春的甘甜。
这时候,他却陡然停下动作。
孟砚青微张着唇,有些迷惘地看向他,浓烈的失落感已经紧紧攥住了她的心。
陆绪章抬起薄薄的眼皮,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视线交融间,彼此的渴望和内心都毫不保留地坦诚于对方面前。
陆绪章的鼻梁和唇上都是湿润,泛着润泽的光。
他看着她,在视线相交中,低声问道:“喜欢吗?”
孟砚青脸上泛起火烫,不过还是承认:“喜欢。”
陆绪章扯唇,轻笑:“我总是能给你最好的,是不是?”
孟砚青低首看着他,也笑了笑。
之后,她抬起脚尖,才洗过澡,那脚剔透粉白,上面每片指甲都泛着润泽的粉光。
她用脚尖,轻抵在他胸口,隔着那柔软的丝缎,用脚趾按压抓挠。
陆绪章的喉结便发出艰涩的声音,墨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眼前的女人,浑身每一处都写满了强烈的渴望。
这种渴望让他紧绷的身体在颤抖。
不过他到底是用平静的声音道:“我带了套,可以吗?”
孟砚青眼尾泛红:“你说呢?”
她只是这么三个字,就像引线一般,点燃了他。
第90章 清甜馥郁
门窗都已经关好了,不过夕阳的余晖还是自窗棂洒进来,洒了一室。
孟砚青被覆了半截薄被,很薄很薄的,藏蓝团花真丝漳缎的,那颜色衬得她肌肤胜雪,那皑皑白雪上已经绽开了朵朵红梅,湿润娇艳,暧昧凌乱。
孟砚青的唇瓣略泛着肿意,妩媚的睫毛卷翘,其下是湿润到泛着无限风情的眸子。
一切都是凌乱的,也是暧昧至极的。
他说,他总是能给她无与伦比的享受,但事实上他也必须承认,她总是能给他最极致的视觉享受。
这个世上,只有孟砚青能被他看在眼里,能触碰到他的渴望。
她哪怕只是扬起脚尖来,亵玩一样折磨一下他,他就可以疯狂。
陆绪章重新俯首下来,轻轻啯了一口,弹软娇艳,甜而不腻,玫瑰的魅惑带着清新的芬芳,这是让他沉迷的味道。
陆绪章并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来,一寸寸地推,他想让她感受到最极致的享受。
孟砚青开始时是仰脸的,后来就趴着,她抱住那柔软的真丝薄被,仰起脸来,在那迷蒙视线中望向窗外,窗外翠竹被抹上了一层浅淡的粉,在那夕阳下随风而动。
晃一下,晃一下,又晃一下。
她努力稳住视线焦点,却依然只觉眼前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楚,整个人就是踩在云上的,就那么飘飘悠悠的。
这时候,陆绪章修长的手落在她肩头,她侧首,便看到,那指甲应该是特意修过的,也许就是今天修的,还特意磨过,光滑圆润,没有任何棱角。
他是很细致的人,会照顾她每一处感受。
陆绪章好像感觉到了她的分神,整个人覆上来。
他的背部和肩膀都很宽,那是穿西装能很有气势的身材,此时他脱了西装,除去了在外人面前的伪装,剥夺了翩翩君子的虚伪,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她被迫紧挨在窗棂上,修长的手无力地攥紧了窗子。
他的汗水自胸膛流下来,滴落在她向后弓着的细腰上,烫得她发酥发麻。
他的声音很低地在她耳边响起:“砚青,感觉到了吗,我在爱你。”
混合着青竹般的气息在鼻翼萦绕,孟砚青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飘,她看着远处的余晖,想着自己化为一只鸟,展开了翅膀。
他在爱她,而她感觉到了。
孟砚青有些恍惚:“是不是就是在这里,我们有了亭笈……”
陆绪章:“是。”
他俯首,绕过她修长而白腻的颈子,吻她的唇,缠绵又暧昧。
孟砚青也是沉迷其中,他吻技很好,她享受地侧过脸,越发投入其中。
陆绪章:“我的砚青总跟个小妖精一样,我想一口把你吃下去,吞肚子里。”
可就在这时——
突然间,院子外响起脚步声,之后便是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两个人顿时一僵。
之后,陆绪章陡然意识到什么,口中发出一声语义模糊的低咒,之后猛地关紧了窗棂,抱起来孟砚青,利索地上了床,用真丝锦被裹住孟砚青,又把那蚊帐给放下来。
果然,是他们那好儿子回来了。
他推门进了隔壁客厅,便疑惑地喊道:“母亲?”
孟砚青还和陆绪章缠连着,因为都裹在被子里,腾不出距离感,想分开都难。
她咬着唇:“怎么办……”
陆绪章安抚地搂着她肩:“告诉他你困了,要歇会。”
说着他低声叮嘱道:“声音放平。”
孟砚青深吸口气,到底是开口:“困了,正要睡会,你大呼小叫什么?”
她的声音竟然很平,带着些许慵懒的困意。
陆绪章动了动,低首啄吻她的唇角:“乖,说得很好,让他赶紧滚。”
隔着门窗,陆亭笈道:“我们打算过去打球,我记得这里有球拍,我回来拿,母亲你睡会儿吧,我父亲呢?”
孟砚青无力地趴在陆绪章肩头,低声说:“谁知道他呢,估计有事出去了。”
陆亭笈:“好吧!我先出去了。”
说着,他好像找到了球拍,之后便跑出去了,急于和朋友打球的少年,跑得很快。
孟砚青听着那咚咚咚的脚步声,可以想象他矫健的样子。
她终于舒了口气,略动了下身子,感受着自己的艰难承受,到底是软软地攀附着他颈子,低声道:“绪章……”
她的声音很软,软到了像化开的蜜,清甜馥郁。
陆绪章低首下去。
风吹开了一点窗户,窗帘肆意摆动着,而床上的蚊帐也随之飘荡,暖红的夕阳洒过来,蚊帐内像是铺了一层的红鹅绒。
怀中的女人她的眼神仿佛蒙了一层雾,既纯净又妖娆。
她就是烧进他心里的那簇火苗,在他心里成撩原火海,让他被烈火焚身,却万死不辞。
在这隐秘的角落,在光影交错中,他缓慢地俯首,郑重地吻上她的唇,一如十七岁那年的虔诚和忐忑。
他低低地说:“砚青,想一直抱着你,一直不放开,我们就这么连在一起好不好?这辈子,下辈子。”
*
晚间时候,连饭都是陆绪章送进来喂的她,之后略洗过后,陆绪章一夜都没离开她的房间。
好在陆亭笈的房间在客厅另一处,陆绪章很好地瞒过了他。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陆绪章可能并不在意陆亭笈发现,反正自己儿子,没什么可隐瞒的。
只是孟砚青不喜欢,他也就只能不提罢了。
整整一夜,孟砚青都不得歇。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身边人却已经不见了。
她撑着身子爬起来,却见下雨了,雨水淅淅沥沥的,缥缈的雨雾落在山林间,将那翠林都洗得鲜亮,院子里的青石板更是淋得油光发亮。
她走出去洗漱,却见厨房里隐约弥漫出油烟,潮乎乎的空气中便有了混着食物的香味。
陆亭笈从厨房探头:“马上要吃饭了!”
厨房的窗户里,隐约可以看到陆绪章的身影,真是勤快的父子俩。
孟砚青笑道:“好。”
早餐很简单,油条,摊鸡蛋和小笼包,还有一些自制的凉拌野菜。
陆亭笈:“昨天朋友那里拿的,保姆从山里采来的。”
孟砚青吃着,自然觉得鲜美入味。
陆绪章又把都将推过来:“尝尝。”
这么说着时,他就那么不经意地抬眼,视线落在她脸上。
四目相对,彼此心思都在不言中。
在片刻的视线交融后,终于孟砚青低头,空气中那无形的丝断开,陆绪章垂下眼,继续吃饭。
吃过饭,陆绪章却是该走了。
他今天还有重要会议,必须今早下山赶回去。
他显然有些不舍,那眼睛时不时看向孟砚青,明显觉得没够,还想要更多,想要更亲近。
已经孤枕十年的男人,之前因了孟砚青划下的道道,自然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开了禁,他满脑子都是那些事。
对此,孟砚青不予理会。
她现在腿都是软的,差点在儿子面前失态,有心晾晾他。
或许因为她冷清的态度,他显然存了几分情绪,以至于上了吉普车,隔着车窗玻璃,那眼神还带着几分落寞。
孟砚青便笑着对儿子道:“你看你父亲,他看我们在这里度假,他眼馋得很,简直都要哭了。”
陆亭笈摇头叹:“父亲,你也不必如此,等过几年你年纪大了退休了,就能在这里颐养天年了。”
这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损他的话,不过陆绪章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凉凉地扫了眼儿子,之后对着孟砚青微颔首:“昨天累到你了,过两天我再来。”
只是简单一句话,听不出任何多余情绪,不过孟砚青听懂了。
瞬间有些耳热。
*
山中无岁月,孟砚青和儿子在这香山别苑潜心学习,眼看着考试快近了,孟砚青紧锣密鼓的,把各种题型都再重新过一遍。
陆绪章三天两地会过来送些新鲜食材,有时候太忙,坐一坐就走,有时候也会留下来过夜。
对此,孟砚青倒是也乐意,不然总是闷头学也觉得疲乏,该享受就享受,反正这个男人技术那么好,他们两个这方面也契合,彼此都能享受到。
平时他不在,就她和陆亭笈,母子两个一起做题,一起把英语语文还有政治都过一遍。
数理化她自愧不如,但是英文和语文,她还是比儿子强多了,于是这个时候,为人母的架子终于找回来了,可算是把这小孩儿好生教育一番,让他五体投地的。
山里日子逍遥,不过也有些意外情况,那天两个人做完两套模拟题,便一起吃了下午茶,是特意带上山的红茶,又搭配着山里的几样野浆果,倒是吃得别有一番滋味。
孟砚青:“这附近山里也要野生的。”
陆亭笈:“对,等会我们摘一些来,自己摘的才叫好吃。”
孟砚青指着其中一样黑色浆果道:“我最爱这个,要黑透了才好吃。”
陆亭笈打量了一番:“我知道,那天河边就有,我昨天还看到了呢!”
孟砚青一听来了兴致:“要不我们现在去摘吧?”
陆亭笈挑眉,看着孟砚青那很有兴致的样子,笑道:“既然你这么想吃,那我们就过去吧。”
当下母子两个准备出门,孟砚青换了一身束腰的长款连衣裙,搭配上遮阳帽,陆亭笈则穿了短袖运动衣裤,两个人提着篮子过去摘。
大夏天的,外面郁郁葱葱,溪水潺潺间,各样野果野花随处可见,母子两个专找那些已经发黑发紫的浆果,偶尔能幸运地找到那么一大嘟噜,就直接放到篮子里,很快收获满满。
陆亭笈:“母亲,你对这些倒是熟?”
孟砚青:“那是自然了,以前你父亲陪着我摘,他知道的野果品种多,每一样都给我讲过。”
陆亭笈听这话,好奇:“看来你们经常过来这里玩。”
孟砚青颔首:“对,其实我们就是在这里有了你。”
陆亭笈惊讶:“是吗?”
孟砚青对此倒是没什么遮掩的:“那时候年轻嘛,瞎胡闹,两个人住在这里毫无禁忌,玩过头了,就有了你……”
这对陆亭笈来说显然有些震撼,喃喃地道:“这里啊……”
孟砚青见此,也就不再多说:“走,我们过去那边溪水看看吧。”
陆亭笈点头:“好。”
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到一阵口哨声,伴随着的是笑闹声。
孟砚青看过去,是四五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到十七八岁的样子,一个个都穿着短袖运动衣,有两个的牌子是国外名牌,这一看明显是在这附近别墅住着的。
那几个人显然认识陆亭笈,大声和陆亭笈打招呼,不过好几个那眼睛全都往孟砚青身上打量。
少年人的目光不加掩饰,探究的,感兴趣的,惊艳的,全都招呼向孟砚青。
其中为首的那个叼着狗尾巴草,甚至直接笑道:“亭笈,这谁啊?你交女朋友了?”
他的声音有些肆无忌惮,孟砚青看过去,却见那少年的目光几乎直白地打量着自己。
他应该是这群少年中为首的那个,估计有十七八岁了,个子非常高,和陆亭笈差不多高,不过肩膀比陆亭笈宽一些。
他穿着松散的运动服,在夏天炽烈的光线下,脸庞和脖颈上的肌肤都透出汗来,像是被打了一层光滑的蜡。
很年轻张扬的感觉。
陆亭笈淡看了一眼那少年,才道:“我家亲戚,长辈。”
长辈?
那少年惊讶地扬眉:“她?你长辈?她多大了?”
陆亭笈顿时没好气了:“都和你说了是长辈,长辈就是长辈,谢阅,你要是听不懂人话就滚一边,别问东问西的!”
说完,他就握住孟砚青的手:“我们回去。”
他突然恼火了,大家一个个面面相觑,到底是那个叫谢阅的,忙叫住:“我们就是惊讶下,也没什么,长辈……那我们叫阿姨?”
这么说着,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孟砚青,就没挪开过。
孟砚青自然意识到了。
作为一个从小被无数追求者追求过的女性,她能很好地分辨出男人望向自己时的意图。
虽然这个还年轻,不算长大的男人,但也差不多。
其实换个时候,她也许对这个小年轻感兴趣,确实看着朝气蓬勃,身材好这脸型也好,挺可口的。
但对方是陆亭笈的朋友,她首先就没那感觉了。
祸害儿子的朋友,那叫什么事?她下不去手。
再说现在她和陆绪章正勾缠不清呢,暂时没那闲工夫。
所以她连正眼都没看那少年,便跟着陆亭笈要回去。
那边,几个少年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睛却一直没办法从孟砚青身上挪开。
飘逸的连衣裙随风而动,衬出那一拢细腰,露出下面清瘦笔直的小腿腿型,那腿特别白,在大太阳底下白得晃眼睛。
几个少年叹息:“我眼花了吧,这真是真人吗,该不会是山里的什么妖精吧……”
另一个道:“她长得可真好看,明星都没她好看,亭笈怎么有这样一个亲戚,还护得跟什么似的,不让我们多看。”
那谢阅拧着眉,想象着刚才孟砚青的样子:“我看她也就和我们差不多大吧,肯定不超过二十岁。”
其它人赞同。
谢阅笑了笑:“她好像有点害羞,站在亭笈身边,一直没吭声。”
而此时,孟砚青和儿子回到院子里,好奇地问道:“你和他们几个很熟吗?经常一起玩吗?”
她可以感觉到,这几个男孩子思想上,或者说男女方面比儿子开窍早,儿子还处于懵懂中,可他们几个显然很明白了,街上看到漂亮姑娘知道盯着看了。
她想知道儿子和人家的差异到底在哪里。
陆亭笈听着,道:“一起玩过,不过不多,就是来香山或者过年时候一起玩,不是一个学校的。”
孟砚青听着略放心,看来不是一个圈子,那开窍方面有差别倒是也正常。
——说明自己儿子没问题。
陆亭笈:“母亲,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孟砚青:“怎么样?什么意思?”
陆亭笈便沉默了,他抿着唇,有些脸红。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感觉谢阅对自己母亲有些歹意,但是他不好说出来,怕她不好意思或者生气。
他想了想,只好含蓄地说:“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是少和他们来往,他们家里人都和我们家有来往,万一传到我祖父耳朵就不好了。”
孟砚青:“那是自然,如果他们还是住在这附近,我们就推说我们学习紧张很忙没功夫好了,再不济,就说我们要离开香山。”
陆亭笈这才放心。
可谁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陆亭笈意料,那谢阅,就跟着了魔一样,每天都要过来找他,用的理由都很冠冕堂皇。
“我父母说让我给你们送点烤野兔肉,这个很好吃。”
“一起打球吧,你好久没和我们打球了。”
“我们这边的排水好像有问题,能不能请阿姨帮我们看看?”
陆亭笈自然一概不理,冷着脸不搭理。
谢阅继续厚脸皮,就在他们院子外跑步打球,院子外也不属于他们的地盘,赶也赶不走。
这可把陆亭笈气得够呛,差点就直接给那谢阅一拳头。
不过他到底忍下了,一个电话打给了陆绪章。
电话接通后,他不太有好气:“你最近很忙是吗?”
陆绪章:“是有点忙,我最近出差,过两天就回去,怎么了,你们复习得怎么样?”
本来打算出国,结果改了计划,出国要推迟,但却又有别的工作要处理。
陆亭笈:“复习得倒是挺好的,不过就是总有人骚扰我们。”
陆绪章:“怎么了?”
陆亭笈大致把情况说了说:“对了,今天他过来,还说想约我母亲一起看日出呢。”
陆绪章声音沉而慢:“哦,你母亲答应了吗?”
孟砚青自然没答应,不过陆亭笈留了一个心眼,故意道:“不知道呢,不过我好几个朋友都说,他们两个看着还挺配的,而且这谢阅挺积极的,他每次见到我母亲,那眼睛就一直盯着看——”
陆绪章声音透着凉:“知道了。”
陆亭笈挂上电话后,顿时心里有底了。
谢阅啊谢阅,你就等着吧,来自你家长辈泰山压顶式的教育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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