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礼物
让孟砚青没想到的是,陆绪章并没有过来机场接自己,
接机的是陆亭笈和宁碧梧。
两个孩子见到她,都高兴得很,屁颠屁颠跑过来,一左一右搂着她。
三个人出了机场,好在陆绪章还是派了车来的。
孟砚青心里纳闷得很,凭什么不来接自己,为什么不来接自己,恨不得当场质问。
不过她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和两个孩子说笑着,一派的从容优雅。
宁碧梧感慨:“小姨越来越好看了!”
陆亭笈赞同:“难得你也能说句人话!”
孟砚青今天穿得大摆连衣裙,优雅飘逸,戴着墨镜,长发披肩,简洁又时尚,却又有些港味。
这年头港味就是时髦,大家都觉得洋气漂亮。
当下两个孩子簇拥着孟砚青上了车,陆亭笈又和司机一起把孟砚青的行李都搬到了后车厢。
陆亭笈:“这行李还挺沉的。”
虽然已经入秋了,不过这天气挺热,北京秋老虎特厉害,孟砚青听着儿子这么说,擦了擦汗,笑道:“买了不少礼物呢,有你的,有碧梧的,你们统统都有!”
陆亭笈和宁碧梧一听,自然都高兴,一时兴致勃勃的,问起孟砚青在香港的种种。
孟砚青一战成名,在香港珠宝娱乐圈出名了,陆亭笈那天也和宁碧梧说了,还特意把报纸拿来给宁碧梧看。
对于陆亭笈来说,他就喜欢别人夸孟砚青,听到后心里就舒坦,所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看。
而宁碧梧看到孟砚青的照片,就崇拜得不行了,简直是恨不得一直看。
陆亭笈便有些喜欢宁碧梧了,他觉得宁碧梧有眼光。
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出机场,在笔直公路上前行,路边红叶如火,银杏飘黄,秋风拂过时,便犹如五彩斑斓的画卷。
孟砚青不免感慨,时间过得倒是真快,想她再世为人,最开始仿佛也是这个季节吧,转眼已经一年过去了。
这么一年里,她自己心境也有了莫大变化,回首想,竟已是沧海桑田之变。
北京城到底和香港不同,这会儿的北京城不堵车,车子从顺义郊区进了城,很快到了家里,到家后,宁碧梧和陆亭笈忙前忙后的,竟然已经帮她把房子都清理打扫过了。
孟砚青略有些意外:“你来打扫的?”
陆亭笈解释说:“父亲这几天好像在忙,腾不出时间来,我带着满婶打扫的,这不是想着你回来后正好可以住嘛。”
宁碧梧从旁忙翘头过来:“我我我!”
陆亭笈:“对,她也帮忙了,这次她总算干了一件好事。”
孟砚青便笑了:“那辛苦你们了,咱们今天不做饭,打电话叫个外卖盒子吧。”
两个孩子自然赞同。
首都饭店的饭菜自然不轻易送外卖盒子的,好在这附近还有其它的,说一声,就派临时工送过来了,都是老式的木盒子,里面样式还挺齐全的。
孟砚青把自己的行李打开,东西都拿出来安顿好,又把两个孩子的礼物分给他们,两个孩子自然惊喜连连,特别是宁碧梧,不敢相信竟然还有那么漂亮的小玩意儿,她喜滋滋地捧着:“香港的东西就是好!”
陆亭笈也对自己的运动衣很满意,当即就换上了。
孟砚青看了看,道:“好像买得有点大了吧?是不是得明年穿?”
她总觉得自己儿子高,得买大号的,却没想到略有些宽松了。
谁知道陆亭笈一听,忙道:“没有没有,我觉得正好,我这么穿着不是正好看吗?而且这会儿穿不冷也热的!”
孟砚青看他那样子,仿佛生怕她把运动衣收回来一样,不免笑道:“瞧你那样,又没人和你抢!”
陆亭笈便美滋滋的,把宁碧梧挤到一边,他自己照镜子:“这运动衣颜色也好,比父亲买的好多了!”
宁碧梧正要戴上她的漂亮碎钻小发卡,听到这个,拧了拧眉:“看把你美的……”
这么说话间,孟砚青让两个孩子玩着,她自己去洗澡,等洗过后,换了一身松软的家常棉绸袍子,倒是舒坦得很。
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整个人神清气爽了。
这时候外卖盒子来了,是派了两个小工过来送的,送过来后,还帮着摆开,摆了那么一桌。
当下三个人吃饭,吃着时,难免说天说地的,两个孩子都追着问起孟砚青在香港的种种,香港的豪宅,香港的街道,还有香港好玩的好吃的。
说话间,话题也无意中转到了陆绪章身上。
孟砚青看着电视,以一种很不在意很不在意的语气道:“他忙什么呢?”
陆亭笈摇头:“不知道,我听祖父那意思,他最近单位也没什么事。”
孟砚青:“那不管他了。”
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不过心里到底不舒坦。
竟然不给自己打电话!竟然不来接自己!
天大地大有自己大吗?
还是说自己在他那里已经不重要了?
于是这天,等两个孩子都走了,孟砚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头一号的怨妇。
更可恨的是,晚上电话一直没响起来,他竟然没有要给她打一个电话的意思。
她便有些幽怨了,想着这事真是太好了,给他准备的礼物,趁机不给了,她现在就拿去卖了。
不不不,不卖,送给别的男人,活生生气死他!
*
第二天,孟砚青已经不想去想那狗男人了,她还一堆正经事要办的。
她先给胡爱华打了电话,说起自己回来的事,这几天会和她讨论下柜台珠宝发展,又给秦楷庭打电话,约了见面详聊黄金销售开业的问题。
这么聊了一番后,也差不多中午了,她打算先去地质学院,探探路。
谁知道这时候,陆绪章来电话了。
他先解释了昨天,说他忙,有些紧急的事要办,接着便提起,今天腾出时间来了,晚上请她吃饭。
孟砚青便觉得他这态度有些不对劲。
她回来,他不是应该高兴得扑过来吗,结果没有,什么都没。
现在竟然还这么平心静气地说要请自己吃饭。
呵呵。
孟砚青心里一个冷笑,当下也不疾不徐,且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当下自然答应了。
这么说着,陆绪章却道:“听亭笈说,你给他买了不少礼物,他高兴得很,我的礼物都带回来了吧?”
这还好意思要礼物?
孟砚青很平淡地道:“记不清了,谁知道呢!”
陆绪章对于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倒是不在意,继续道:“砚青,等晚上时候,我下班了,请你吃饭,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
孟砚青难免有些浮想联翩:“什么?”
陆绪章:“等晚上时候给你,你应该会喜欢吧。”
孟砚青用一种仿佛很勉强的语气道:“行吧……”
陆绪章声音略压低:“砚青,晚上我让司机去接你,好不好?”
电话里,他的声线低沉,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晰,轻轻落在她心坎,轻易地激起她心底的涟漪。
孟砚青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容易被哄住,不过她好像确实被哄住了。
她喜欢他,听到声音都很喜欢,会让她有种特别的感觉。
甚至,羞耻地说,仿佛过电一般,脊梁骨发酥。
她哄着脸,到底是虚张声势地哼哼了声:“陆绪章,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绪章轻声哄着道:“乖,晚上告诉你。”
孟砚青:“好吧……”
*
如今地质学院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不同于暑假时候的冷清,如今满校园都是学生,一股子朝气蓬勃的气息。
孟砚青过去宁院长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打电话,电话里,他都快急眼了,好像是为了预算审批的事。
孟砚青等了一会,宁院长总算完事了。
宁院长自然也知道孟砚青在香港的种种事迹,见到她高兴得很,连声招呼她坐下。
他给孟砚青倒了茶,坐下来,两个人讨论着如今地质学院的教学。
“这次你在香港传出名声来了,你在这边的教学工作自然更好开展了,这样也给我们学生做了一个好榜样,让他们知道,做这一行是有前途的!”
宁院长说得很带劲,孟砚青也很高兴,她说起自己的计划来。
她在香港参加这次的培训班,除了专业知识的精进,觉得自己最大的收获是学习到了聂扬眉珠宝学院的办学模式。
说白了就是,学,学以致用,要给学生以工作的计划,要搭建一座桥梁,把大学象牙塔到社会工作的路子打通了。
在香港,那么多私有个人企业,这些企业需要大量的珠宝人才,这是香港人的机会,在大陆,珠宝行业还把持在国有企业手中,那他们就得和国有珠宝公司打好交道,把自己的学生培养出来,设法把他们安插到各大国有珠宝企业。
她笑着说:“当然了,首先还是得那些国有珠宝企业意识到,我们培养出来的人才对他们是有用的。”
宁院长自然赞同,说一千道一万,现在改革开放了,研究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如果学生能通过自己的学习挣到钱,那他们珠宝学院才能后继有人,才能继续往前发展,在这个时代,光埋头研究学问是不行了。
孟砚青和宁院长聊了这么一番后,感觉也不错,双方理念相同,接下来她可以安心在这里当学生,一边学习让自己长进,一边可以把珠宝设计这个专业带起来。
她如今在香港邮寄了大把的资料回来,许多都是国外最先进的资料,她再花功夫慢慢学,肚子里有货心里不慌,总归是有底气的。
这么和宁院长聊了好一番后,敲定了她的课程下周一就开始上,这时候宁院长正好临时有个会议,她便先告辞了。
走出办公区域,她沿着那林荫道往前走,林荫道两边都是红枫树,如今已经红透了,在暖阳的照耀下,美得绚丽。
有扎着麻花辫穿着薄毛衣的女学生,抱着一摞书,成群结队说说笑笑的,一切都看着很美,是飞扬洒脱的青春味道。
想到自己将在这样的校园里度过几年求学时光,孟砚青整个人的心境都放松了。
其实她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比如和陆绪章的种种,比如红莲商场的黄金销售问题,不过她觉得不用急。
如今的她,还很年轻,她有的时间,可以慢慢地享受,享受这奋斗的人生,享受她这一世的悲欢喜怒。
她这么想着,慢慢踱步,就要出去校园,谁知道这时,就听到旁边一个声音欢快地喊着:“小师妹!”
孟砚青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谢阅。
入秋了,天凉了,谢阅却依然穿着短袖,抱着一个篮球,热气腾腾地过来了。
他边挥着手,边往这边跑,咧嘴笑得欢。
孟砚青看到谢阅,便也笑了:“你天天打球?”
谢阅看到孟砚青,心情大好,他笑着道:“反正课程不紧张,也没别的什么事!你呢,你怎么一直没来上课,我还纳闷呢,心想你怎么不见了。”
孟砚青听着话,便明白他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学生嘛,就在学校里,不可能没事去关注香港的信息,而关于自己要在这里教学的信息,宁院长估计暂时还没提。
于是孟砚青便笑着问起:“都上了什么课?课程很容易吗?”
谢阅:“反正就那些呗!”
孟砚青有心多了解下情况,恰好这学校也是有咖啡馆的,便手一起过去喝杯咖啡,谢阅自然喜欢得很。
那咖啡馆就在红枫树尽头的一处红砖老房子,不过如今涂上了轻快的颜色,凭空多了几分西方的“潮流”气息。
咖啡馆上挂了小黑板,用粉笔写着价目表,还顺带卖校园纪念明信片等,因为是学校咖啡馆,价位并不贵,比起社会上的要便宜很多,正好满足学生对这些时尚浪漫的追求,但也不至于让他们望而却步。
咖啡馆前搭了遮阳棚,遮阳棚下摆着几张桌子,桌子旁边放了录音机,那录音机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
在曼妙的钢琴声中,有男女学生坐在那里,喝着咖啡,说着晚上的电影,欣赏着秋天的红枫落叶,这是这个八十年代学生时代最奢侈的浪漫了。
孟砚青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孩子,显然他对自己还是有些想法的。
他眼睛很明亮,充满期待和雀跃。
她握着手中的咖啡杯,轻笑着道:“我这段有别的事,也没能上课,你详细说说都有什么课程,这些课程难不难?”
谢阅便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说了地质学,矿床岩石学,地质勘察、石油地质勘探和结晶体与矿物学等等。
有些已经上过了,有些还没上。
孟砚青听得连连点头。
这些其实都是非常基础的课程,她来了后肯定也是要学的。
对于珠宝学院的普通学生来说,先学这些理论知识,有了良好的地质学矿物质基础,同时也可以跟着她学习珠宝鉴定,以及宝玉石加工的课程。
等到了大三,就可以学珠宝首饰设计、珠宝评估以及珠宝贸易规则等实用课程了。
她如今在香港设计界也算是打响了第一炮,等过两年,就可以带着学生去香港参加展览,或者参加设计比赛,总之要走出去,打出名声来。
她这么盘算着的时候,又问了谢阅好几个问题,问得很细致,连课程大致内容都问了。
谢阅:“下周一我们还要开一个新课,据说是珠宝鉴定学,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现在用什么教材都不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
孟砚青颔首:“嗯,下周一开始上课。”
谢阅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只以为这个还没入学就耽误了课程的“小师妹”担心,便越发耐心起来,认真给她解答。
最后在她拧眉沉思的时候,还拍着胸脯保障:“小师妹,你不用太担心,放心好了,你不会什么,我都能教你!”
孟砚青哑然失笑:“是吗?上学期期末考试,你各科考了多少分?”
谢阅便显摆起来,将自己的分数逐个说了,确实还算优秀,大多都能上九十分。
孟砚青颔首:“确实不错。”
好好培养磨练,以后也是一个好学生吧?
谢阅便有些期待:“那你什么时候来上课?”
孟砚青:“下周一正式上课吧,我初来乍到的,估计还得和同学们磨合,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你得帮衬着。”
谢阅直接打包票,胸脯怕得响:“放心!有我在呢,我肯定得罩着你!”
第122章 在一起
从地质学院出来,孟砚青便坐电车回去,回去后先拎了几样小物件,拿过去送给了胡爱华。
她买了一些品牌丝巾、指甲油以及口红什么的,这些小物件在香港也不算什么,但是带到大陆后,就是好东西,国内不容易买到这个。
别看胡爱华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是她讲究时髦,见到这个喜欢得很,笑得合不拢嘴。
孟砚青查了查账,账目都没问题,一时又提起最近的生意,说如今来中国的外国人实在是太多了,乌央乌央的,首都饭店天天都是满的,客人来了总归会买些什么,这生意实在是好。
以胡爱华的意思,她是想着招个小姑娘当帮手,慢慢带着。
她低声道:“其实我看饭店里和你关系要好的那几个,那不是挺好的吗?”
孟砚青:“是不错,不过如今她们前途好,估计没那心思。”
胡爱华却道:“我和胡金凤聊过,听着她有些心动,也想站柜台,她觉得当服务员也是拿死工资,没什么意思。”
孟砚青意外,当下详细问了,这才知道,因为胡爱华和胡金凤算是本家,都姓胡,加上胡金凤记着孟砚青的好,时不时想过来帮衬着,一来二去,两个人很熟了。
这么熟了,难免说话就多一些,胡爱华也提起自己在柜台上的提成,她有销售的提成,自然是挣了不少钱,手头富裕得很。
胡金凤知道,也是有些心动,只是心里没底罢了,毕竟服务员是铁饭碗,谁没事会轻易放弃呢,那编制可是得来不易。
不过胡爱华看好胡金凤,偶尔说那么一两句,时候长了,胡金凤也很是心动,觉得自己就这么当一辈子服务员,顶多做到拿摩温,也没什么意思,可是如果站柜台,就有机会发大财了。
当然也是如今的氛围不同了,这几年干买卖发财的越来越多,等着死工资的都是穷的,下海风气浓厚,以至于大家都不安分领工资了。
孟砚青听了,自然也觉得不错。
她以后的生意会越做越大,总归要有自己信任的人帮衬着,还要有能力的,胡金凤那性子如果来做柜台,应该能镇得住场面。
胡爱华又提起那秦楷庭的生意来,黄金销售许可证拿到了,如今就要摆开摊子了,不过具体怎么开展,一个是要租赁柜台,需要钱,另一个是还要孟砚青来拿主意。
孟砚青略想了想,道:“等会我过去和金凤几个聊聊,回头你也试探下,如果她们中哪个有意,那自然是好,我们这买卖好好做,不敢说发大财,但前途总归是比当服务员强。当然如果人家没意思,我们倒是也不用强求,毕竟服务员是铁饭碗,有编制的,人家小姑娘愿意图个稳妥,我们也不能强求。”
胡爱华连连点头:“说得是,反正干不干看她们。”
这么说了一番话后,孟砚青便去看了胡金凤王招娣几个,恰好赶上她们要值班,时间不多,她把口红唇膏什么的塞给她们,她们自然喜欢感激得很。
又匆忙说了几句,说好了等哪天有时间一起说话,孟砚青这才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她略吃了点东西,洗过澡,一时也没什么事,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着书,这么收拾着的时候,她便想起陆绪章的那个电话。
说没有期待是不可能的,只是之前忙着,来不及细想。
如今安静下来,听着唱片的音乐,在那悠闲之中,便难免生了一些念头和猜测,想着他要送给自己什么礼物,他这是到底要卖什么药。
这么想着,突然电话铃响起来,她走过去接了。
电话里是陆绪章的声音:“不忙?”
孟砚青:“嗯。”
优雅的钢琴声中,孟砚青笑着道:“才回到家,正收拾呢。”
陆绪章:“什么时候收拾好?”
孟砚青:“也不用赶时间。”
陆绪章低笑:“今天都做什么了?”
他的声音很低,清清淡淡中带着些温煦,像是三月里的阳光洒下来。
孟砚青便觉心里都暖融融的。
这是她喜欢的人,从小喜欢的,是最能贴近她的心的人。
重活一世,芸芸众生间,乱花几欲迷人眼,繁华过尽,她再回首,终究明白,这世上他人便是有万般好,在她心里也不及一个陆绪章。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是陆绪章,他就是她情之所系,是她化为游魂都不曾忘记的人。因为刻骨的绝望和恨意,才要放过自己,才不得已咽下,让自己云淡风轻,不去在意。
其实只是因为得不到罢了。
她听着他的声音,到底是轻笑了下,说起今天的种种,提起谢阅,提起胡爱华,也提起明天后天的打算。
“最近先把红莲商厦的黄金买卖做起来,要趁热打铁,还得找一位律师,好好帮我把关和鸿运的珠宝合作,这两件事走上正轨的话,我也没什么心事了,就安心在学校教学。”
她这么和他细细盘算着,发现事情也不少。
不过好在她也不急,在心态上就很宽松从容,反正可以慢慢来,万一做不成,她也不会有压力。
陆绪章听了,帮她理了下如今的重点,也提起律师的事他可以帮着找,帮她把关和鸿运的合同。
他低声道:“鸿运那边的事,你不用操心,回头都可以给你办妥,就是红莲的黄金销售许可证,这个我也不好插手,得你自己把这一摊子给立起来。”
孟砚青:“嗯,我知道,我也研究了如今的政策,估计鸿运那边的黄金一时半会进不来,所以哪怕拿到销售许可证,要想进货,估计还是得拿国内的黄金。”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拿货也是一个问题,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估计还得跑一趟深圳了。
陆绪章:“拿到黄金销售许可证,一切手续合理合法,肯定会有黄金首饰的进货指标,不过我也打听了,可能货比较紧俏,回头还是得等。”
孟砚青:“实在不行,我就走一趟深圳。”
陆绪章:“看情况吧,我也帮你留意着。”
这么说了半晌后,两个人把当前的要紧事都聊了一番,陆绪章才道:“司机估计快到了,你过来吧?”
孟砚青越发疑惑:“你不来接我?”
陆绪章笑道:“我一时走不开,司机过去接你。”
他这么说时,低沉的声音中有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孟砚青心里便涌出异样的情绪来,脸上也不自觉泛起红晕,她轻笑着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有些嗔怪的意思,但声音很软,软得能滴出水来。
陆绪章:“听话,司机到了你就上车,他会把你送过来。”
孟砚青便没脾气了:“嗯,好吧。”
陆绪章:“外面好像有车子声了?”
孟砚青:“好像是。”
陆绪章:“那你挂了电话,上车,乖乖的。”
孟砚青:“好。”
挂了电话后,孟砚青看着窗外,秋日的阳光犹如金沙一般洒下来,小院中光影斑驳,风吹时,树叶婆娑作响。
胡同里小孩子追逐顽戏的声音中,有汽车的喇叭声,可以听到那汽车听到了自家院门外。
她站在窗前,长风拂过脸庞,沁凉入心,她竟然隐隐感到一阵舒畅。
被他这么撩拨的,心里已经升腾起一股浓稠而炽烈的情绪,烧得厉害,很是难耐。
她这么静默了片刻后,终于想起来,给自己快速洗漱,并化了淡妆,换上了裙子。
这时候,司机敲响了她的门。
她忙出去,开门,司机客气地寒暄,她便上了车。
她并没有问这车子要带她去哪里。
陆绪章说要送给她一份礼物,她觉得他肯定是要给自己一份惊喜,至于是什么,她不想猜,她只想舒舒服服地享受,享受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用心,享受这个男人无微不至的照料。
相信他,把自己交给他,任凭他把这段感情渲染得五彩斑斓,一如这窗外如诗的秋。
最后终于,车子停在了一处园林前,孟砚青记得自己来过这里,是一处很美的院落,不过一般不让外人随便进入。
进了院后,那司机恭敬地道:“孟小姐,陆先生说,他在里面等你。”
他自然就不进去了。
面对外人,孟砚青脸上竟有些发烫,她微颔首:“好,我过去找他。”
一时告别了那司机,她往前走。
园林中树木葱笼茂盛,色浓似染,郁葱树丛间露出的琉璃瓦屋顶,在阳光下反射出碎金般的光。
她便想起小时候,很小的时候,也许是四五岁时,她过生日,父亲和哥哥为她准备了礼物,她激动地抱着礼物,郑重地打算拆开来。
其实最美的不是看到礼物,而是那种期待和忐忑,以及内心小小的猜测,到底是什么礼物?
这时候,有钢琴声缓缓流淌而出,和那淙淙泉水声融合在一起,别有意趣。
这竟然是月光奏鸣曲。
孟砚青穿过那怪石嶙峋的小路,拾阶而上,走过那斑驳的红色宫墙,穿过月牙门,便踏入了那画廊中。
阳光自落地窗的纱帘透进来,稀疏的光线把这画廊大厅映成了一片灿烂的金黄色。
而就在靠窗处,西装规制的男人坐在钢琴前,熟悉而动人的旋律便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硬挺的衬衫领子微抵住喉结,轮廓鲜明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阴暗中,一半却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孟砚青怔怔地站在那里,静默地听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七岁,从寄卖行里无意中淘到的黑胶密纹唱片被精心保养过后,放在了老式的唱片机里,于是动人的钢琴声便点缀了那个张扬而美丽的年龄。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有些青涩,笨拙而故作老练地接吻,用美好的想象憧憬着爱情和未来。
陆绪章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他专注地沉浸在他的曲声中,那双弧度完美的手骨节分明,清晰有力,十指放纵而富有节奏地那黑白琴键上起舞,行云流水般娴熟流畅。
他整个人好像都和那琴声,和那阳光,和那山水融为一体。
终于,一曲终了。
余音萦绕间,他眉眼半合,十指依然保持着最后一个姿势,仿佛整个人都已经幻化为那音符的一部分。
孟砚青在良久的回味后,终于迈步,走到了他身边。
在那淙淙泉水的叮咚声中,静谧的画廊只有她的脚步声。
不过他依然没有抬头,就那么垂着修长的睫毛,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黑白键。
孟砚青走到他身边,停下,看着他的手。
男人的手修长而漂亮,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得平整圆润,稀疏的阳光洒下来,能看到白皙皮肉下隐匿着的清晰血管。
她看了很久。
陆绪章睫毛微动,缓慢地掀起眼来,视线落在她脸上。
于是他们的视线在阳光下交融。
陆绪章终于开口:“喜欢吗?”
孟砚青静伸出手来,用自己的手覆住了他的。
她注视着他,开口道:“我有没有说过,你的手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手。”
陆绪章无声地看着她。
孟砚青:“如果这么漂亮的手可以弹出我最心爱的月光奏鸣曲,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
她看终于低声道:“谢谢你,绪章,我很喜欢。”
陆绪章挽唇,笑问:“好听吗?”
孟砚青:“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比我们当年听到的那一首还要好听。”
她抿唇,笑了下,笑得很轻,但很温柔,那是自无边岁月酝酿出的恬淡。
她低声道:“之前我们还说,说你总是弹不好这首月光奏鸣曲。”
陆绪章:“你说如果你在,一定要拿着小鞭子天天抽打我,非让我学好不可。”
孟砚青眼中逐渐湿润:“对,你说没有我,你什么都学不好。”
陆绪章声音中便有了涩:“是,没有你,我什么都学不会。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我过了十年没有你的日子,我总想着你会回来,但我又知道你回不来。”
孟砚青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绪章……”
陆绪章垂下眼睛,低声道:“我想你,总是很想你,有时候想到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觉得要疯了,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个世界,我就弹这首曲子。”
他想了很多很多次,也就弹了很多很多次。
再次抬起眼,在视线和她轻轻相撞间,他沙声道:“我弹了千次百次,你终于回来了,可以听我弹这首曲子。”
孟砚青眼底便溢出泪来。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陆绪章看着孟砚青清澈眸底溢出的泪光,他哑声开口。
“砚青,过去也许有一些误会,但是如今,我还是想告诉你,亲口告诉你,如果在你和前途之间选择,我当然会选你,还是会选你,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选你。”
孟砚青声音哽咽:“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从来从来都足够信任他,这是从七岁时便一路陪着她的少年。
今天的他们之所以成为如今的模样,是因为有彼此的雕琢和成全。
于她来讲,这个世上的人只有两种,陆绪章和别人。
陆绪章站起来。
他身形足够颀长,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便遮住了阳光。
于是他站在那一地的柔光中,浑身被镀上了一层润色,优雅贵气得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他俯首凝视着她,道:“现在,我们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不喜欢的,我希望你告诉我,我是你的丈夫,你可以向我抱怨,怎么抱怨都可以。”
孟砚青:“其实过去的事情,我自己也有许多不对,那时候,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絮絮叨叨的怨妇,我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陆绪章笑得苦涩:“你从来不会对我说,你会对我笑,我觉得你的笑很缥缈很虚弱,我抓不住……我总想着解决,却无能为力,突然有一天你就这么走了,再也不给我机会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让我出去,你想一个人,我就出去了,但其实——”
他涩声道:“我在外面守了一晚上,我总想着也许你需要,也许你会叫我进去。”
孟砚青:“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那个时候更多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中,其实她也很害怕,害怕自己的歇斯底里会打破一切。
陆绪章:“然后你就走了,再也没给我机会。这些年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你不在了,我去和谁说。”
孟砚青眼泪落下来:“我在,我一直都在,在看着你。”
陆绪章:“我很感激,感激你能有这样的机会,重活一世。无论这是什么样的机缘,是福还是祸,我都感激。”
他抬手,和她指尖相握:“砚青,现在,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不是因为我是陆绪章,也不是因为我是亭笈的父亲,而是因为我是我,是你依然会心动的那个人。”
孟砚青抿唇轻笑:“好。”
陆绪章看着她,也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光阴里那个优雅矜贵的少年。
他笑看着她,之后抬起手,指尖微动间,于是孟砚青便看到,那几近透明色的修长指尖间,竟然夹着一支玫瑰花。
娇艳璀璨的玫瑰正是怒放的时候,上面尚且沾染着剔透的露珠。
孟砚青眸中绽出惊喜。
陆绪章将这玫瑰放入她手中:“喜欢吗?”
孟砚青:“只有这一朵吗?”
陆绪章:“还想要?”
孟砚青:“还能有吗?”
陆绪章望着她,笑得柔情璀璨。
他握住她的手:“跟我来。”
孟砚青却不走。
陆绪章侧首看过去,她微抿着唇,眼神湿润,就那么望着他。
陆绪章:“嗯?”
孟砚青笑得摇曳:“你好像忘记一件事。”
陆绪章看着她,阳光下,她拈着那玫瑰花,细腻娇媚,仿佛一簇燃烧的瑰丽火焰。
而他,就是那亟待燃烧的枝叶。
彼此都太过熟悉,以至于只需要她一个湿润的眼神,他就愿为她赴汤蹈火,纵然化为灰烬也心甘情愿。
空气中的渴望迅速上升,雪松和麝香的气息在玫瑰花间流溢,无声的视线交缠中,他俯首下来。
先是在她耳边浅浅地落下一个吻,之后优雅的拇指轻抬起她的下巴,侧首间,吻上了她娇润的唇。
那滋味过于美好,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阳光洒落在静谧的画廊中,身形颀长的男人优雅地俯首,隔着一朵玫瑰花的距离,吻着这隔世的爱人。
仿佛布满白雾的晨间,在湖面上交颈的两只天鹅,缠绵美好,温情脉脉。
缱绻而绵长的吻终于结束,孟砚青浅浅喘着,有些无力地攀住男人结实的肩头。
陆绪章垂下眼来,可以看到她微肿的唇瓣,以及略显凌散的鬓发,衬着剔透雪肤,在阳光下有一种破碎的娇艳感。
他怜惜地揽住她的细腰,并亲吻着她的耳边,安抚她,等待着她的平息。
孟砚青将身子懒懒地倚靠着他,低声道:“这是我喜欢的味道。”
陆绪章轻“嗯”了声。
孟砚青揽着他的颈子,舒服得喉咙里发出清浅的声音。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永远细致体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全方位的需求。
是的,她喜欢这种味道,所以他特意用了她最爱的那种香水,很淡,只有这么交颈缱绻的时候才能闻到。
这种细节处的周到让孟砚青喜欢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她倚靠着他坚实的胸膛,身子无法克制地轻颤。
所以这是她爱过的男人,甚至不需要什么动作,就能让她轻易地体验到极致的美好。
陆绪章自然感觉到了。
他们年少相恋,四年夫妻,他比她更清楚她可能的反应。
他体贴地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感受着那颤动间的韵律,以及她此时的欢愉,这让他也沉迷其中。
过了很久,一切才缓慢平息下来。
孟砚青懒懒地埋首在他肩膀上,完全不想动。
陆绪章低首,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没有想过抛弃我,是不是?”
孟砚青双颊嫣红,眼波流荡。
陆绪章搂着她,轻声道:“你只是恨我,恨我在你走了后,去和别人相亲约会,是不是?”
孟砚青咬着唇:“其实也没那么恨你,我明白,也理解。”
陆绪章轻叹:“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所以你要报复我,让我痛,你最了解我,知道怎么让我痛苦难受。”
孟砚青用额抵着他,承认道:“是。”
也许会回头,也许不会,但反正先狠狠地刺他一刀。
陆绪章便抱紧了她,将脸埋在她的颈子间:“砚青,你做到了,我真的很难受,特别难受,不过这并没什么,你痛一分,我愿意痛十分。”
她若以刀相向,他愿以血肉迎之。
若能换她重新归来,便是千刀万剐,也甘之如饴。
第123章 一家人
秋日的傍晚,夕阳先落在在窗前的藤萝架上,之后从葡萄架缝隙落下来,星星点点洒在奢靡的欧式窗帘上。
陆绪章沙声问:“来一杯水?”
孟砚青此时正处于极度愉悦后的懵懂中,听得这话,只下意识点了下头。
陆绪章便起身,过去倒了一杯水。
等他转身重新走到床边,不觉怔住。
深蓝丝缎的薄被轻搭在纤薄的肩头,女人一头乌发像缎子般洒落,大片瓷白的肌肤露出,在夕阳下几乎透明,像是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她像是狂风骤雨过后的海棠花,娇艳怒放,却又七零八落,修长的手指搭在床边垂搭着,像是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场景让他想起刚才,两个人的恣意放纵。
这一次真是做透了,身心的交融,从里到外的淋漓尽致。
陆绪章垂眸看着这样的她,眸色变深,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俯首下来,一手将她半抱起,另一只手拿了水来喂给她喝。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看得他喉咙发紧了。
待到她喝差不多了,他将水杯放下,之后托起她的下巴,细致地吻她的唇角,吃她柔软薄唇上残留的水意。
也实在是不可思议,那两边薄唇润润的,又软滑,含在口中像是能化掉,又带着动人的甘甜。
孟砚青被他吃得,阵阵酥麻涌上来,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化开了,化到了他口中。
她便懒懒地抬起胳膊来,用手指轻戳了下他的唇角。
陆绪章被她戳得有些痒:“干嘛?”
孟砚青哼哼:“你要喝水,喝自己的,不要喝我的。”
陆绪章看她那骄纵的模样,便笑了,抵着她的额:“就想喝你的。”
他的声音沙沙的,质感很特别。
本来是没什么力气的,如今便觉被电到一般,心都跟着有些酥酥麻麻的。
她修长的胳膊揽住他的颈子,半垂着眼儿,将脸埋在他颈子间。
陆绪章揽着她的细腰,心都要化开了。
这一刻会觉得有些恍惚,不明白怎么了,为什么会梦想成真,甚至害怕下一刻醒来,一切都是虚无。
他低首,爱怜地亲她的脸颊,亲她的耳畔,又贴着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一辈子都不要分开,就这么一直抱着你。”
孟砚青轻轻“嗯”了声。
陆绪章听得,眸色越发转深,将她抱紧了,恨不得让她嵌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只是轻轻发出那么一声,但很好听,绵软到仿佛蒙上了一层性感的纱。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足够成熟,在工作中游刃有余,但是在她面前,只有溃不成军,可以任她予取予夺。
他抚着她的发,轻吻了一小口,才低声道:“恨不得吃了你,把你吃下去。”
孟砚青却仰起脸来,她脸上泛着一层薄红,她笑看着他:“还想要。”
陆绪章眸底波澜不惊,不过声音却已经发哑了:“想要什么?”
孟砚青水润的眸底有妩媚浮动:“你。”
这个字说完后,仿佛是在已经滚烫的干草上“滋啦”一声擦起了火柴,陆绪章的眸底瞬间被点燃,变得火热而浓烈。
两个人视线肆无忌惮地交缠着,目光都变得无法移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绷紧了,明明才喝过水,但彼此喉咙却变得干涩起来。
在视线良久的胶着后,陆绪章终于舔了舔唇,低声道:“这次,你在上面?”
孟砚青微仰着脸:“可是我没什么力气了。”
很无辜的声音,在这朦胧的恍惚格外撩人。
陆绪章扶住她的腰,声音温柔沙哑到了极致:“没关系,我会扶着你。”
*
晚间时候,宁助理来了,提着食盒来的。
不过陆绪章没让他进家门,只打开门接了食盒。
隔着门缝,宁助理看到了陆绪章,他乌发略有些散乱地垂在额前,身上只胡乱批了一件衬衫,颈子间还有些触目惊心的红痕。
这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能想到,那个在风云际会国际场合既温文尔雅又能锋芒锐利的陆绪章,竟然还能这样!
关键江湖传闻,他阳痿!
宁助理简直不敢去想,只能赶紧告辞。
谁知道陆绪章却叫住他,吩咐道:“你给亭笈打个电话,问问他情况,今晚别让他过来捣乱,就说——”
他淡淡吩咐:“就说有事,不在家。”
宁助理垂着眼,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一时打发了宁助理,陆绪章提着食盒进了房中,关好门后,他才打开食盒,抱了孟砚青出来。
两个人洗漱过后,先吃饭,宁助理做事很靠谱,饭菜都是从首都饭店特意点的,色香味俱全,也是孟砚青喜欢的。
陆绪章剥了一颗虾,喂给了孟砚青,孟砚青没客气,吃了。
陆绪章突然道:“刚才没伤到你吧。”
孟砚青:“啊?”
陆绪章黑眸无声地看着她。
猝不及防的,孟砚青脸红了。
两个人虽然玩得很花,但饭桌上,很一本正经的,他突然这么说,场合不对。
她便淡淡地道:“还行吧……”
刚才确实有些承受困难,她在上面,这就显得尺寸过大,很生猛,到了最后,她根本坐不住,但他不许,只能是被他颠着罢了。
她轻哼了声,抬眸看了他一眼,给他一个评价:“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至于你——”
陆绪章黑眸浓稠,看着她,问:“哦?我如何?”
孟砚青:“日引月长,已蔚为壮观,倒是劳我好一番辛苦。”
陆绪章听这话,动作停下,就那么静默地看着她。
孟砚青调皮地挑眉:“嗯?怎么了?”
过了半晌后,陆绪章才深吸了口气,哑声道:“等会饶不了你。”
*
当晚,两个人闹腾到半夜才歇。
以前其实也得到过,但总觉得不踏实,明明那温香软玉就在怀中,但他心里不踏实不安定,再是狂浪,也总怕搂不住。
如今踏实了,喜欢得要命,真是恨不得一口吞下她,或者被她吞下,当这种喜欢到了极致,又恨不得一起死在床上才好呢。
第二天,他自然是班都不想上了,有什么可上的呢,都是尔虞我诈的虚伪,还是搂着心爱的人醉生梦死好。
就在这两个人肆无忌惮的时候,陆亭笈却感觉很不好。
他本来打算晚上过去母亲那里,谁知道宁助理却打来电话,说是孟砚青不在家,让他今天先不用过去。
他有些诧异,待要细问,结果宁助理支支吾吾的,只能罢了。
他他到底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以至于这晚,他眼皮总觉得跳。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他惦记着,便匆忙过去了。
谁知道他起来的时候,就见母亲正好从房间中出来。
母亲穿了一件宽松的水蓝真丝长袍,衬得肌肤如雪,一头秀发垂在薄薄的肩头,整个人慵懒无力的样子。
她坐在欧式沙发上:“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她声音略有些哑,感觉仿佛哪里不对。
陆亭笈担心地道:“母亲,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孟砚青略靠在沙发上,淡声道:“还好,只是昨晚没太休息好。”
陆亭笈却已经看到了孟砚青颈子间的红,他浓眉皱起:“你被蚊子咬了,这是被蚊子咬了?过敏了?怎么这么严重,去医院看看吧?要不抹点药?”
孟砚青:“……”
她深吸口气。
这一刻,她完全理解为什么陆绪章有时候会和这儿子过不去,就是很没眼力界嘛!
她只好道:“也没什么,只是被蚊子咬了而已,估计很快就好了。”
反正入秋了,她可以穿高领毛衣遮掩住。
陆亭笈还是有些担心,不过看孟砚青并不在意的样子,只好不提了,一时便问起上学的事来。
他已经入学了,在学校里混得倒是风生水起。
他长得高高大大的,用现在的话就是帅气时髦,在大学里很受欢迎,现在还参加了篮球队和演讲队,也参加了学生会。
孟砚青听着,不免有些好奇。
儿子虽然长得高,乍看以为不小了,很有迷惑性,但实际本质上并不成熟,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
她便问道:“有没有女学生喜欢你?”
陆亭笈:“别提了,有三四个女生都给我写信,说要和我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孟砚青这会儿彻底清醒了,为人母的警钟敲响,之前那些慵懒无力全都烟消云散。
她忙问:“然后呢?”
陆亭笈:“我就拿着信,跑过去问她们一个问题。”
孟砚青:“嗯?”
心里却想着,她儿子并不是彻底的傻帽,至少还知道人家姑娘想的是男女朋友问题,而不是真正的“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他要是拿着一摞书扔给人家让人家好好学习,她真得哭一哭了。
陆亭笈道:“我问她们年纪啊,问她们多大了!结果她们要么比我大三岁,要么比我大四岁,我就说,我可不信女大三抱金砖,我还小呢,未成年!你们这么大了,想找我谈对象,那不是祸害祖国大好花朵吗?”
孟砚青:“……”
她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无力地抚了下额,想着儿子说得也对。
只是不敢想,那被他指着鼻子说“你要祸害祖国大好花朵”的姑娘是什么心情,估计人家恨不得把自己写的情书直接扔地沟里!
陆亭笈又道:“现在大学里都是搞对象的,一对一对的,他们约会都要喝咖啡跳舞,反正挺无聊的,我已经想过了,等你上了大学,我得多陪你转转,谁要是敢对你有什么想法,先让他们尝尝我的拳头!”
孟砚青颔首:“……行,我看行。”
陆亭笈:“还有那个谢阅,这小子最好放老实点,他敢沾你半点便宜,我绝对饶不了他!”
孟砚青听着,点头,心里却想着,那你亲爹呢?
谁知道正想着,就听到旁边门响。
陆亭笈正想说起地质学院的校风问题,谁知道就见母亲卧房的门被开了。
他惊讶,疑惑地看过去,就见父亲从里面走出来。
他怔了下,无法理解地看着父亲。
父亲明显是刚睡醒,只随意穿着一件真丝睡衣,头发略有些凌乱,睡衣颈子那里的扣子没系上,里面露出红痕来,那红痕——
他惊讶,看看母亲,再看看父亲。
那红痕和母亲的如出一辙。
这两个人?
他嘴巴张大,一时没法合上。
为什么父亲会在母亲房间中走出来,他们,他们——
陆亭笈震惊到完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第124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陆亭笈深吸口气,整个人无法反应,他脑子现在还是木的。
陆绪章却很是淡定的样子。
他好整以暇地走出来,仿佛很随意地坐在了孟砚青旁边。
那个距离,是很亲昵的距离,明目张胆地向这个儿子彰显着一个事实:你爹你娘在一起了。
之后,他望着儿子:“你不是也要去学校吗,尽快洗漱,等会准备吃早饭了。”
他淡淡地道:“吃过早饭,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吧。”
陆亭笈茫然,看看父亲,看看母亲,之后终于找回自己声音,喃喃地道:“你们,你们——”
孟砚青眼睛看着窗外,抿着唇不言语。
面对儿子公布真相这件事,自然是由陆绪章来说,他是负责外交的!
陆绪章严肃地看着儿子,道:“亭笈,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和你母亲经过沟通,我们决定重新在一起。”
陆亭笈望向母亲,却见母亲虽然不说话,不过面上隐隐有些红晕。
他顿时惊诧到了嘴巴合不上。
……毫无征兆,他们就这么突然在一起了。
他喃喃地道:“父亲,昨晚,你,你在这里睡的?”
孟砚青听得这话,也是有一些脸红。
其实她觉得可以用一个更和缓的方式和儿子沟通,慢慢说,但是现在,陆绪章就这么明目张胆从她房间走出来,给了这心思纯洁的儿子一个震撼。
陆绪章一听这话,那视线便凉淡而锐利地落在儿子身上:“怎么了,你有意见吗?”
陆亭笈:“我,我,我没意见……”
他确实脑子还是懵的,完全想不明白。
陆绪章颔首:“很好,你没意见,那就是赞同我们重新在一起了,我和你母亲能够重归于好,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以后我们一家人一起生活,可以和和睦睦,对不对?”
陆亭笈点头:“对。”
陆绪章:“我们现在重新在一起了,许多事都要从长计议,关于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活,住在这里,怎么安排,这些都要商量,等晚上你放学了,回来我们吃个晚饭,好好谈谈。”
陆亭笈还是有些茫然:“好……不过你们要重新结婚吗?”
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在一起吧?
他好奇:“父亲,你不能不给母亲名分吧!”
名分?
孟砚青差点被呛到,她儿子是什么老封建,竟然还能想到“名分”这个词?
陆绪章听着,也是额角微抽,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儿子,之后道:“名分……竟然还有名分这个词。”
他略侧首,看向孟砚青:“那我们的名分怎么办?”
孟砚青听着,微挑眉,疑惑地看他:“你需要吗?”
陆绪章有些不确定:“……需要的吧?”
孟砚青:“我不太需要。”
她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要什么名分?陆绪章妻子的名分吗?那需要承担的可就多了!
陆绪章一听这个,眉眼有些无奈:“你不要急于下结论,我觉得这些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我们一家三口慢慢商量。”
陆亭笈从旁看着,也有些目瞪口呆。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不是父亲要不要给母亲名分的问题,而是母亲要不要给父亲名分的问题。
孟砚青看着儿子那依然没太反应过来的样子,笑着道:“亭笈,我先简单和你说下。”
陆亭笈忙恭敬地道:“嗯,说什么?”
孟砚青笑看着儿子:“我们已经谈过了,就算在一起,也不打算要孩子了。”
陆绪章已经结扎了,不过关于这点,是陆绪章的隐私,她觉得没必要和儿子提。
陆亭笈:“不打算要?”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孟砚青颔首,她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儿子:“对,我的意思是说,尽管我们重新在一起,但我们不会要别的孩子,所以,无论你长到多大,在我们心里,你都是我们唯一对孩子,我们会一起照顾好你,把曾经缺失过的,全都弥补给你,让你成为家里最受宠爱的小宝宝。”
小宝宝……
陆亭笈听到这话,瞬间脸红,喃喃地道:“……我都多大了!”
不过心里却是甜丝丝的,简直是心花怒放!
孟砚青自然看出儿子的别扭,口是心非的儿子。
她笑着道:“无论你多大,都是我们的宝宝,我和你父亲以后对会努力尽好父母的职责,抽出时间多陪着你,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陆绪章从旁道:“是,我们一家人会像你小时候那样一起生活。”
陆亭笈听着,简直是心花怒放。
他想起过年那时候,一家人一起过年,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可是以后,父母重新在一起了,他们不会有新孩子,自己无论多大,都将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他便忍不住抿唇笑了:“其实你们如果生一个新孩子,我觉得也可以……”
他很快补充说:“当然了最好生一个小妹妹!要白白嫩嫩,要听话,要有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孟砚青:“……”
她侧首,看向陆绪章:“绪章,给他买一个洋娃娃吧,大睫毛,卷发,眼睛会忽闪的那种。”
*
一家人吃了简单的早餐。
非常简答的早餐,油条,牛奶,芝麻烧饼,搭配一些时鲜凉拌菜以及咸菜丝儿。
不过陆亭笈吃得有滋有味。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小时候一家人吃早餐是什么样的,他不记得了,但隐隐感觉应该就是现在这样子的吧。
他啃着烧饼时,抬眼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
母亲自然是优雅娇美,不过非常难得的是,父亲今天也看着格外顺眼。
他这么看着,突然想起父母脖子上的红痕,越发心中疑惑。
他隐隐感觉,这是男女之间的事,不过又有些懵懂。
但是让他问,他又问不出口,只能作罢。
谁知道他这么看着的时候,视线恰好被孟砚青捉住。
孟砚青微挑眉:“你这小孩儿,不好好吃饭,又瞎琢磨什么呢?”
猝不及防被这么问,陆亭笈有些不好意思,更不敢再提那红痕,只好含糊地道:“我……我这不是想想我的妹妹嘛……”
这还惦记妹妹呢?
孟砚青一时无言,她淡看了眼陆绪章,道:“绪章,你怎么看?”
陆绪章这个时候已经吃差不多了,他正在给孟砚青倒牛奶。
现在听到这话,他淡定地擦了擦唇,之后好整以暇地看向自己儿子。
他笑得格外温和,一脸标准慈父的样子:“亭笈,其实我能理解你,一个小娃儿对不对?要白白胖胖软软糯糯,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可爱?”
陆亭笈只好点头:“差不多吧……不过我说的不是洋娃娃。”
他一男子汉,要什么洋娃娃,才不要呢!
陆绪章便笑道:“其实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我们父子想到一块去了,我也希望有一个,尽快吧。”
孟砚青微挑眉,纳闷地看着他。
一个已经结扎的男人,他在说什么?
陆亭笈还是懵懵的,他看看父亲,看看母亲,心想他们要内讧了?
谁知道这时候,陆绪章却笑着道:“亭笈,你已经十五岁了,再过几年就成年了,满十八岁就赶紧谈一个,能生就尽快生,生下来我们帮你养,你完全可以没负担,怎么样?”
陆亭笈一愣。
陆绪章继续道:“不用担心,咱们不怕计划生育,万一生下一个孙子,我们可以继续,上面的政策我都帮你挡住,我们出钱出力,一定要生出一个孙女来。”
陆亭笈目瞪口呆。
陆绪章:“哦,对,你还没女朋友是吧?你自己是男的,男的也没法生……那你赶紧找吧,一定要尽快。”
他好整以暇地笑着道:“对了,为了能够尽快让我们抱上孙女,麻烦找一个年纪大的,最好现在满十八岁了,这样回头二十多生孩子,不是正正好吗?一点不耽误。据说女大三抱金砖,我个人建议你找一个大五岁的,那你能抱金屋了。”
陆亭笈:“………………”
他傻在那里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他还是个孩子!几个月前他还初三!
孟砚青从旁看着,当即笑得不行了,眼泪都要出来了。
陆绪章看她笑成这样,淡定地扶住她的腰,将她半揽住。
揽着自己的妻子,他这才对儿子道:“我们这辈子都不想要孩子了,我不想让你母亲承受任何风险了。你想要,自己生,别在这里催我们,你不催我们,我们也不催你,你如果催我们——”
他眼神凉凉的,很有威胁的意思。
陆亭笈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好,我知道了……”
其实他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啊,他只是做做梦而已!
陆绪章教育了一番儿子,揽着孟砚青,垂眸笑看她。
孟砚青自然满意得很,她软乎乎地勾住陆绪章脖子:“绪章说得有道理!”
陆亭笈:“……”
那他呢?敢情他们两个这么快就联合起来了!
陆绪章便低笑出声,他俯首,轻吻了下孟砚青的脸颊,很是亲昵的样子。
陆亭笈顿时石化。
之后,陆绪章抬眼,淡望着自己的儿子:“你还傻坐那里干嘛,不去上学吗?”
这么一个半大儿子,真的很碍眼。
*
陆亭笈走出家门,上了车。
他脑子还是懵的,特别懵。
他脑中不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父亲搂着母亲,然后亲吻她的脸颊,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昵让他意识到,他们绝对不是今天走到这一步的!
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吧,只是瞒着他而已!
这个猜测让他翻江倒海起来,他回忆起那天机场的送行,回忆起母亲给父亲买的那么多礼物,他甚至还回忆起当时香山,父亲特意上山来看母亲。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可能他们早就走到了这一步,只是瞒着他而已。
他们太坏了!
不过想想今天早餐的种种,他又觉得,这样仿佛也行,一家人一起吃早餐,和和美美。
但是,他们那么亲近,他们联合起来排挤他!
陆亭笈在这种纠结中,终于到了学校,上午是数学课,他无精打采地听着课,今天的课没什么新内容。
其实这学期的课他自己都已经学过了,之前学年期末考试的卷子他都做过了,能得九十多分,所以没必要听课。
他上了一节课后,决定干脆逃课好了。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得赶紧思考人生。
当下直接到了电话亭,去给宁助理打电话。
宁助理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也是疑惑:“亭笈,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你找陆先生?”
显然宁助理误会了,陆亭笈便解释道:“别,别告诉父亲我给你打过电话,其实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聊?
陆亭笈:“你现在不忙吧?要不我和庄助理聊聊也行。”
其实陆亭笈和庄助理更熟,以前两个人还一起打过球。
宁助理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很显然,这小子已经知道那两个人的事。
少年人嘛,知道了难免别扭,比如自己亲密无间又崇拜的人突然和自己父亲在一起了,比如父亲要开始新的恋情那他是不是背叛了自己母亲。
——尽管宁助理误会了这件事的本质,但这并不耽误他能感觉到电话那头那少年人的别扭感。
他心想可不能让陆亭笈找上庄助理,这两位愣头青凑在一起,除了坏事还是坏事。
陆同志饱经磨难,终于得偿所愿,作为陆同志的助理,他必然,也有责任捍卫陆同志的幸福,帮他排除一切障碍!
于是宁助理便非常体贴地道:“亭笈,我现在不忙,我们可以聊聊,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说说,陆同志那里你有什么疑惑也都可以问我,毕竟我们年纪差不多,可以多沟通。”
陆亭笈心想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可能和我“年纪差不多”,不过见宁助理这么好说话,确实也想问问的,便忍下了。
不过真要问起来,他又有些扭捏了,只好含糊地打听了一下,东一下西一下的,不好进入正题。
宁助理何等人也,连忙安抚他,开解他,倒是把陆亭笈的一些顾虑打消了。
最后当提到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宁助理故作无知:“具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关心的,毕竟私事嘛,不过看起来,上次在机场,他们应该就在一起了是吧。”
陆亭笈:“对,他们亲了。”
宁助理:“那当然了,他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的,他们都这样了,那当然是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陆亭笈这脑子怎么长的,一男一女,大庭广众,亲都亲了,还能不在一起?再说陆同志是什么身份,他是随便乱亲别人的吗?
毫不客气地说,这件事之后,陆同志就直接打报告了,其实上面的人都是知道的,知道这位陆同志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只不过这件事压着,外面的人不会知道罢了。
事情闹到这份上,那是随便亲亲的吗?
宁助理只想说,陆亭笈长了一个傻大个,其实心智就一孩子!
——不过人家智商好,没办法,十五岁的大学生,人比人气死人。
他说了一番后,最后安抚道:“亭笈,你和孟小姐也关系好,你们那么要好,你也很喜欢她,以后他们在一起了,这不是很好吗?”
他想了想,想着孟小姐还年轻,陆同志肯定得把她拴住,拴住的话,那必然是要再生一个的,再说人家孟小姐肯定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他便哄着说:“也许他们还会给你生一个小弟弟小妹妹呢,这样多好,对不对?”
什么小弟弟小妹妹!
陆亭笈没好气地想,根本没有好不好。
而且他这辈子再也不要提起这个话题了。
挂上电话后,陆亭笈的心绪还是有些无法平复,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回忆着父亲俯首亲了母亲脸颊后,望向自己的那眼神。
那分明带着示威和警告。
他有些酸涩,有些失落,但又觉得,父母重新在一起,他其实是喜欢的,也是期盼的。
百般滋味上心头,他的心情已经复杂到他自己完全无法理解。
他就这么有些茫然的走在大学校园里,深秋时的校园,枫叶如火,黄叶飘零,林荫道上有男同学,有女同学,他们说说笑笑的,或者三五成群,或者骑着自行车,就这么穿梭而过。
他茫然地往前走,走到了未名湖畔,却看到博雅塔下,年轻的男女手拉着手,女的脸红又羞涩,男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他便再次想起父亲落在母亲脸颊上的吻。
那是一个温柔缱绻的吻,很亲昵很亲昵。
他想,人和人之间是非常奇怪的,明明应该是自己和母亲更亲近,因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没有,所以母亲肯定更向着自己。
但是当他们这么亲昵的时候,他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一张无形的网,他们之间氛围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画面看起来那么赏心悦目,就好像他们两个是天生应该在一起的,很默契。
难道说这就是爱情?
陆亭笈被这个问题困扰着,这个世上有一些事情对他来说就是黑匣子,他想知道更多,这让他甚至无心待在学校里学习
最后他想来想去,到底是跑到了以前的中学去找宁碧梧。
宁碧梧已经初三了,马上要中考,学习最近还挺紧张的,他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宁碧梧了。
他站在学校旁边的大榕树下,看着中午陆续放学的同学们,偶尔看到一两个熟悉的,全都是笑呵呵的模样。
他在心里想,这些人可真是天真无邪,果然是初中生的模样。
而他已经不一样了,他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他和这些小屁孩们已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总算看到了宁碧梧。
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毛衣,外面套着一件偏大的运动衣。
比起旁边说说笑笑的人群,宁碧梧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的。
陆亭笈便冲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刚开始宁碧梧根本没看到,后来看到了,犹豫了下,到底无精打采地走过来了。
她捏着自己的书包带子,打量着陆亭笈,试探着道:“陆亭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亭笈:“我突然想找你,一起吃饭,不行吗?”
宁碧梧一听这话,惊讶得不行了:“你好好的干嘛想我?你知道什么了?”
陆亭笈诧异:“我该知道什么吗?不是吧,宁碧梧,你是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了,竟然这么心虚?”
宁碧梧歪头,用黑白分明的眸子打量他很久,确认他还是之前那个陆亭笈。
她终于道:“你要请我吃饭?真的吗?”
陆亭笈越发疑惑:“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一天的功夫,你们都变了,变得这么让我无法理解?你说你怎么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宁碧梧没什么精神地道:“也没什么,你要请我吃饭是吧?那咱们去吃饭吧。”
陆亭笈:“到底怎么了,谁惹你宁大小姐了?”
宁碧梧咬唇:“也没什么,最近心情不好。”
陆亭笈摇头,叹:“你说你一个小孩子,初中生而已,有什么心情不好的,不要为赋新词强所愁嘛!”
他一脸懂事地道:“走吧,请你吃饭,吃好吃的,保准你心情好起来!”
宁碧梧斜眼看他,心想这人考上大学了,果然就不一样了,一口一个初中生了?他很是了不起的样子呢?
不过也是事实,人家确实考上了。
她点头:“行,我们走。”
两个人顺着街道往前走,谁知道刚走没多久,就见一个男同学走过来。
那男同学一下子拦在了宁碧梧面前:“宁碧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样!”
陆亭笈一看这不就是隔壁班的班长吗?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宁碧梧:“这是你男朋友?”
宁碧梧看都不看那位班长,拉着陆亭笈的手道:“走吧。”
然而那位班长一看这情景气坏了。
他气势汹汹的拦住了陆亭笈和宁碧梧,怒道:“怪不得你和我要分手,原来你移情别恋,你要和陆亭笈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他考上了大学,你就要和我分手,还是因为他家世好?”
他悲愤的看着宁碧梧:“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你竟然嫌贫爱富!”
宁碧梧一听这话,冷笑一声说:“分手了就分手了,不要给我在这里瞎掰掰,我和谁一起吃饭关你屁事儿?”
她指着那班长鼻子,嘲讽地道:“韩于轩,你还想和别人比,我看你还是撒泡尿,赶紧去照一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长得多寒碜,竟然还在这儿要和人家陆亭笈叫板,你配吗?”
陆亭笈一听,马上配合她:“这是哪儿跑出来的,长成整个一违章的模样,还跑这里来撒癔症?”
宁碧梧:“我早和他分手了,谁知道他纠缠不休,我好声好气劝他,结果可倒好,他还呲着鼻子上脸了,开始给我扣帽子了!”
陆亭笈:“竟然还有这样的?”
他鄙薄地看着那韩于轩:“我劝你,哪儿凉快搁哪儿呆着去,别张着你那大嘴叉子到处瞎白活,人家姑娘和你分手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怎么,你还得给人家扣个屎盆子?”
韩于轩一听,也是有些怕了,他不想招惹陆亭笈。
他知道陆亭笈不是什么好惹的,打架人家可以逞凶斗狠,拼人脉拼背景,人家陆家更是镇得住场子!
陆亭笈哼笑了声:“韩于轩,我告诉你,宁碧梧和你分手了,你要是真爷儿们,你就麻利给我滚远了,别整什么幺蛾子,你要是敢在别人面前说三道四,败坏人名声,你看我不剁了你的嘴!”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抬着下巴,那可是一脸的狠。
宁碧梧从旁差点就直接给他鼓掌:“说得好!你听到没,你再敢纠缠我,他直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韩于轩看着宁碧梧这嚣张的样子,一时也是脸色大变,他没有想到宁碧梧竟然这么不讲理,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
他知道这两位一个比一个不好惹,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当下他一边往后退,一边气势汹汹的逞能说:“你们等着,你们等着,你们这对狗男女——”
等退出了胡同后,转身撒丫子就跑了。
眼看着韩于轩跑远了,陆亭笈才拧着眉,诧异地看着宁碧梧:“敢情你谈了半天对象,就谈了个这玩意儿,你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宁碧梧长叹一声:“男人啊男人啊,没有几个好东西,我还是不要谈了,好好学习吧!”
陆亭笈好笑地摇头:“我早和你说了,他不刷牙,你还不信,现在可知道教训了吧,你看看,他说话嘴多臭!”
往常总是和陆亭笈抬杠的宁碧梧难得没有反驳:“我要向你学习,努力考大学,不对不对,我现在要努力考上高中才是正经!”
陆亭笈用一种很是包容和同情的眼神看着宁碧梧:“恭喜你,你总算知道你和我的差距了。”
宁碧梧看了眼陆亭笈:“对,差距非常大,我和你的差距十万八千里,我必须认清这一点。”
陆亭笈听这话纳闷儿了,他皱眉打量着宁碧梧:“这话听着都不像你了,你是假的宁碧梧吧,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宁碧梧是骄傲的,是诡计多端的,是抬杠小能手,但她唯独不是认命的,也不是现在这蔫巴的。
宁碧梧嘲讽地扯了扯唇:“我现在就这样,这不是挺好的吗?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以前就是太不懂事了,什么都不知道,太自以为是了。”
陆亭笈越发纳闷了,他拧眉看着宁碧梧,声音竟然带着几分关切:“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说。”
他想了想:“该不会因为那小子吧?他欺负你了?你早说啊,看我揍得他满地找牙!”
宁碧梧却道:“算了,不要提我了,你还是说说你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怎么忽然来找我?”
陆亭笈:“我确实有事情想和你聊聊。”
宁碧梧好笑地看着陆亭笈:“难得呀,你有什么事,让我想想吧,难道你也谈恋爱了?”
陆亭笈摸了摸下巴,很有些无奈。
他当然没有谈恋爱,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恋爱这种事情。
但是关于自己父母的,有些事情,他是不想和宁碧梧提的,这种事也说不清,只能自家人知道。
于是他只能含糊地道:“倒也不是谈恋爱了,就是有些好奇……”
宁碧梧仰脸看着他:“你好奇什么?”
陆亭笈:“你说爱情是什么呢?我对爱情产生了很大的好奇。”
宁碧梧想了想:“爱情当然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相爱,相爱了就要在一起。”
陆亭笈:“哦,然后呢?”
宁碧梧:“如果直接在一起的话,那就没意思了,比如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亲,谈对象,就在一起了,这不叫爱情,这叫婚姻。”
陆亭笈拧眉,疑惑:“结婚了还不叫爱情?”
宁碧梧:“他们要山盟海誓,他们要历经挫折,他们要久经考验,最后他们彼此忠贞不渝,终于走到了一起,这才叫功德圆满!”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们最好还要经历生离死别,要轰轰烈烈,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要惊心动魄!”
陆亭笈听着,若有所思,自己父母就是经过生离死别终于在一起,这就是爱情?
宁碧梧说完这个后,自己也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男的必须好看,必须有钱,必须温柔,哦,必须学习好,不能不刷牙。”
陆亭笈忍不住问道:“他们在一起之后呢,还会要干什么?”
宁碧梧用一种看小孩子的眼光看着陆亭笈:“当然是亲吻,还要睡觉,你是不会懂的。”
陆亭笈其实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他还是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宁碧梧望着远方的天空,秋天的午后,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那么澄澈宁静。
她笑了笑说:“他们可能还会生一个孩子吧,那个孩子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陆亭笈心里一动,心想那自己就是父母爱情的结晶。
虽然他们在一起了,看上去很亲密,但他觉得母亲应该还是最爱自己的。
一时之间,仿佛有什么堵塞的一下子通畅了,他眉眼舒朗了。
当下便道:“所以这个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有爱情,有亲情,也有友情。”
父母之间是爱情,但是父亲和母亲都是爱着自己的。
宁碧梧颔首:“对,除了这些,当然还有兄弟之情姐妹之情,每一种都很珍贵吧。”
陆亭笈好奇地问宁碧梧:“对,兄弟之情,你看你有哥哥和弟弟,你是什么感觉呢?”
他想起母亲的话,她说他永远是他们的小宝宝。
他脸上有些泛红,微抿了下唇,补充道:“你喜欢兄弟姐妹吗?如果父母只有一个孩子,他们是不是只会爱那一个孩子?”
他这么一问,宁碧梧的眼睛便黯淡起来,神情也变得格外异样。
她笑了下,低声说:“怎么会只有一个孩子呢?很多父母都会有很多孩子,不是这个孩子就是那个孩子……就算计划生育,但也可能有别的孩子。”
陆亭笈疑惑地看向她。
宁碧梧却垂着眼睛,继续道:“优秀的孩子会被喜欢,不优秀的孩子会被嫌弃,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哪怕血脉至亲,你不够优秀,也依然可能会被抛弃。”
陆亭笈蹙眉,不太苟同地道:“也不一定吧,我觉得无论我们是否优秀,爱我们的父母依然会爱我们。”
他对这一点是有信心的,无论自己是好是不好,母亲都会对自己好。
他觉得父亲应该也是这样子的。
父亲在母亲面前永远是低下去的,父亲如果对自己不好,母亲一定会生他的气!
他当然也明白,过去自己和父亲的种种矛盾,其实父亲还是让着自己的,他就是像逗一个孩子一样逗逗自己。
其实父亲对自己一直都很好了。
现在他和母亲重新在一起,更是摆足了架势做天底下头一号的慈父,自己的家庭地位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宁碧梧唇角勉强弯出一个弧度:“也许吧。”
陆亭笈感觉到了宁碧梧的异样,疑惑道:“到底怎么了?怪怪的……”
他蹙眉:“有什么事你可以说说。”
宁碧梧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我想吃好吃的。”
陆亭笈看了宁碧梧好一会,才终于道:“好,那我们去吃饭。”
宁碧梧侧首,看着陆亭笈:“你是不是把我当朋友?”
陆亭笈有些勉强的说:“勉勉强强算是朋友吧……”
毕竟从小就认识。
宁碧梧:“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宁碧梧了,那我还是你的朋友吗?”
陆亭笈诧异:“你怎么可能不是宁碧梧呢?你就是宁碧梧啊!”
宁碧梧:“我只是说假如,比如说我成为另外一个人,我没有零花钱了,我也没有父母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像街头流浪的叫花子一样,到了那一天,我还能有朋友吗?”
陆亭笈垂眸,看着宁碧梧。
他看到宁碧梧乌黑的眼睛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湿润。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道:“朋友就是朋友,所谓朋友,自然是一辈子的朋友。”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没有钱,但是他看到母亲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看着她,道:“虽然咱们的关系也就一般般,但是没办法,我聪明,我眼力好,就算你一无所有,或者换了一个模样,我觉得就凭你那傻儿吧唧的劲儿,我应该能认出你来。”
宁碧梧便突然笑了,她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陆亭笈:“陆亭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就算有一天我不名一文,我也会记得这里有一个永远不会嫌弃我的朋友!”
属于女孩子的馨香扑鼻而来,陆亭笈脸都红了。
他下意识推开她,用一种有些嫌弃的声音道:“宁碧梧,你别发疯了,你看你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搂搂抱抱的,这样多奇怪!”
宁碧梧便笑了,她放开他,欢快地道:“走吧,咱们去吃饭了,我要吃好吃的,我饿死了!”
第125章 说不得过几天就离婚
将儿子排挤走后,陆绪章便有些收不住了。
实在是喜欢,喜欢得要命,恨不得一直这么纠缠在一起不放开,恨不得不上班了,两个人缠绵一个昏天暗地就这么到天荒地老。
陆绪章搂着她,着实亲了好一番。
孟砚青心里也有些被点着了,不过到底理智还在,便推他:“好了,你去上班了,今天你不是还要开会吗。”
她也打算出门,趁着学校还没开学,她有时间,过去见见秦楷庭,看看接下来黄金饰品柜台怎么搞起来。
当然如果再有时间,她还想见一面霍君宜,聊一下如今珠宝行业的情况。
陆绪章不舍得,将脸闷在她颈窝里,汲取着那馨香,低声含糊地道:“要不你陪我去上班吧,我办公室没人,我上班,你在旁边看书。”
孟砚青抬手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是疯了吗?”
竟然说出这种傻话。
他陆绪章经营多年的形象不要了?
陆绪章:“这怎么叫疯了,光明正大,我未婚妻!”
孟砚青便笑起来:“果然是疯了!”
陆绪章深吸口气,不舍地抱住她,低头轻咬她颈子,哑声道:“你怎么这么狠心,我一刻都不舍得离开你,你还笑我。”
他的声音紧绷,带着几分渴望的颤意。
这声音如电流一般蹿入孟砚青耳朵,酥麻便蔓延到了大脑,她也笑不出来了。
她揽住他:“晚上回来再说嘛……”
她声音这么绵软,像丝绸一般。
陆绪章捧着她的脸,低首看着,她眉眼间都是丝丝缕缕的妩媚,但并不会太过,恰好到处,浅淡恬静的媚。
这就是孟砚青,如珠如玉孟砚青,柔情似水孟砚青,冷血无情孟砚青。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几乎无法克制的躁动,问道:“你要出门是吗?”
孟砚青也不好瞒着,便道:“想去和秦楷庭谈谈。”
陆绪章:“哦,然后呢?”
孟砚青看过去,男人墨色的眸子沉静,却蕴着一层淡淡的锐利。
他就是这样,永远可以一边沉迷发疯一边保持着惊人的冷静。
孟砚青:“你这又在想什么?”
陆绪章:“你是不是还得和霍君宜聊聊?”
孟砚青挑眉,迎着他的视线:“估计吧,怎么了,有问题吗?”
陆绪章默了好一会,才低首,亲了下她的脸颊,温声道:“没什么,我是说我到时候送你去,别太辛苦。”
孟砚青愣了下:“你啊你……醋坛子泡出来的!”
陆绪章:“走吧,我送你过去,先去红莲商场,然后我再去上班。”
孟砚青:“行。”
*
趁着这两天,孟砚青先把自己的各方面的事都料理了。
她之前为了和谢敦彦签合同,临时申请了一家公司,公司名字叫明珠,如今看来,这个名字倒是也放之四海而皆可。
她先让陆绪章帮她介绍了律师,之后由律师和香港鸿运珠宝谈判,她自己负责把关,商议和鸿运公司的合作事宜。
这边谈着合作,她同时又过去和秦楷庭吃了一顿饭,了解了如今红莲商场的情况,黄金销售许可证已经审批通过,不过距离拿到这许可证还要一段时间,毕竟是央行审批,办事效率慢,流程也长,估计拿到许可证得几个月后了。
秦楷庭分析说:“另外还有我们柜台这边,要腾出柜台,要招兵买马,也要走流程,还要进货,这都不是一天两天的。”
孟砚青:“那可不行,无论如何,我们过年前得把这黄金柜台搞起来,今年黄金销售许可证放开了,北京城拿到销售许可证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我们过年时候都搞不起来,别人就把这一块市场占领,老百姓现在过年肯定要买金子,他们买了对方的金子,口口相传后,对方口碑上去了,我们要想再插入市场赢口碑,那就难了。”
所以她总结道:“兵贵神速,我们必须尽快把我们的买卖做起来。”
秦楷庭听这话,怔了下。
孟砚青这么说的时候,明明是用温柔平静的语调,不过那话语中却自有一股杀伐果断的气质。
他默了下,颔首道:“我明白,红莲商场这里,我会催一催,能快的尽快干,无论如何,腊月的时候我们的黄金必须上柜台,争取抢占年货市场。”
孟砚青:“对,现在我们有什么困难,一起商量商量,列一个列表出来,我们一起商量着解决。”
秦楷庭:“好。”
当下两个人拿了文件,深入聊了聊,目前面临的困难主要是三方面,一个是柜台和服务员的整合问题,一个是销售许可证的下发问题,另一个则是黄金首饰的进货问题。
如今央行一下子准了一批黄金销售许可证,大家获得了黄金销售资格,必然都要疯狂进货。
而对孟砚青来说,香港鸿运公司的黄金不能内销,她不能从鸿运公司在深圳的代工厂进货,那她只能去深圳国营黄金首饰生产厂商那里进货,这么一来,她还是得和国内中国黄金经营商场竞争。
进货需要批条,需要排队,这排队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孟砚青微吸了口气。
万事开头难,黄金首饰的生意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要不然人人都来做了,所以要一点点克服困难,才有可能获得比别人更丰厚的回报。
她想了想,道:“我们一样一样解决吧,进货批条和排队,我来想办法,尽可能在腊月之前拿到批条,这样的话,春节前我们的黄金首饰就能上柜台了。柜台方面,就得你来盯着,看看设法解决。”
秦楷庭:“这个没问题,现在商场内部确实存在困难,但是腊月前拿到柜台没问题,情况好的话,三节柜台,情况不好,可能只有一节柜台。”
孟砚青倒是能理解,国有企业的商场嘛,一般外来户哪能轻易进柜台。
她颔首:“一节也可以,反正黄金饰品也不是非要那么大场面。”
香港的珠宝黄金首饰柜台自然是富丽堂皇,但那是香港,纸醉金迷的社会,但是大陆情况不同,太花哨了,老百姓可能都不敢踏进去。
就得在国有商场的内部,让人一看那就是属于国有商场的一部分,这样大家伙看着也觉得靠谱,踏实,所以不能花哨,要朴素,要正规。
一时又道:“服务员情况呢?”
毕竟要想开店,得有掌柜,得有服务员撑门面。
秦楷庭:“本来按照我们和红莲百货大楼的协议,可以调用钟表组的服务员来负责黄金饰品销售,这部分服务员的工资由我们来负责,不过看起来,这些服务员并不太好看好我们的生意。”
孟砚青颔首:“也正常。”
红莲百货大楼的服务员是编制内,如果来做黄金柜台的生意,黄金柜台是自己公司对外承包的,这属于借调,谁知道将来呢。
这些年大家见识得够多了,人人都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们如果去负责了这黄金饰品销售,万一不成,还得灰溜溜重新回来钟表组,她们必然担心她们的出路问题。
秦楷庭:“所以我现在想着,从外面招聘服务员,也不用多,先招一个,这样我和一个服务员,好歹能把店面撑起来。”
他分析道:“其实我想着,外面招的话,不需要别的,就机灵能干就行了,工资差不多就可以,我可以自己慢慢带,这样也听话,不像商场的服务员,她们都是铁饭碗,是脸朝天习惯了的,这样的服务员做不好事,动不动和顾客闹矛盾撒气的,也影响我们生意。”
这话说得孟砚青自然赞同:“我有个朋友,在首都饭店干的,之前听说她有意愿,我问问吧,她倒是干这一个的料子。”
秦楷庭听着,却不太有信心:“人家首都饭店的,铁饭碗?那人家肯定不来咱这里吧。”
毕竟首都饭店服务员,那是浑身镶着金边的,人家是有大见识的。
孟砚青:“我们先商量下其它几件事,服务员的事,我回头问问吧。”
告别了秦楷庭后,孟砚青过去首都饭店,找到胡金凤,她开门见山,和胡金凤把情况大致说了。
孟砚青:“我们都是从最开始一起走过来的,所以今天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把我这边能给出的条件列出来,我不会特意夸张我这边的好处来坑你,好的坏的都会说清楚,你自己也考虑下。”
谁知道胡金凤却道:“砚青,其实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件事呢,我也和爱华姐聊过,正要和你说说,我确实想着辞职了。”
孟砚青:“嗯?你怎么想的?首都饭店这边,铁饭碗,你也是好不容易拿到的,这边前途也大。”
胡金凤:“是,前途是挺大的,不过我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干一辈子也就是慧姐那样,看看她想到以后的我自己,我就觉得没劲儿!现在我看了不少书,也见识了一些,改革开放了,大家都在抓着机会下海呢,我自己没这个本事,暂时也没那胆量下海,但是砚青你可以,我觉得我跟着你在外面闯荡闯荡,比留在首都饭店有意思。”
孟砚青听着,倒也觉得不错。
其实以胡金凤的性格,她如果出去闯荡,应该能做出一番是来。
自己对未来珠宝行业自有一番规划,需要操心的事多了,但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精力一直打理操心生意。
如果胡金凤能帮衬自己,那真是再好不过,又值得信任又能干。
孟砚青也就和胡金凤详细地聊了下,胡金凤兴致勃勃,她想了想,决定停薪留职,先过去给孟砚青开店!
这个决定一出,首都饭店众人自然惊诧不已,都觉得胡金凤脑子坏了,被孟砚青害了,不过胡金凤却是坚决得很。
胡金凤一走,王招娣几个也都有些羡慕,不过暂时她们倒是没胆子离开,只说让胡金凤先看看情况。
有了胡金凤加入后,和秦楷庭一起筹划红莲商场的黄金柜台,孟砚青自然省了大力气,接下来她只需要关注下和鸿运公司珠宝设计的合同,再督促着拿到红莲的销售许可证,并拿到黄金首饰生产公司的进货指标。
一切顺利的话,估计腊月就能开业了。
之后她也联系了霍君宜,不过听起来霍君宜正好出差了,他听到她回大陆,倒是高兴,说已经看报纸知道她在香港的种种,她名噪一时,如今他们系统内也都知道她的大名。
说是等回来后,要和她讨论下香港的珠宝发展,不过那得过一段了。
孟砚青自然也提起现在黄金销售配额的问题,霍君宜倒是很清楚,问了她情况后,给她指点了一番怎么走捷径:“顺利的话,腊月前批下来肯定没问题,不过等拿到配额后,你们得第一时间扑过去深圳拿货,年前估计都是拿货的。”
孟砚青自然全都记下来,这都是血泪经验教训吧。
*
第二天孟砚青就要去地质学院上课了,她已经和宁院长说好了,第二天开始上课,上课同时,她也会跟着上学院的其它基础课程。
她现在已经要到了基础课程的讲义和课本,没事自己先学学。
傍晚吃过饭,陆绪章使唤陆亭笈去洗碗,他自己也过来书房,孟砚青看讲义,他也处理下自己的工作。
孟砚青正好看完了那一章,抬头看窗外,日落黄昏,倦鸟归巢,隔壁谁家老爷子正吆喝着找棋搭子,而自家厨房里,那可怜儿子正洗碗呢,她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她抿唇笑了,看了眼陆绪章:“你很知道怎么剥削你儿子啊……”
陆绪章手底下快速地批阅着一份文件,哗啦啦地翻过时,头也没抬,淡声道:“这不叫剥削,这叫历练。”
孟砚青挑眉。
陆绪章轻叹了声,望向孟砚青:“你看你儿子这性子,真是没救了,他这样的以后结了婚,说不得过几天人家姑娘嫌弃他就要离婚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为了儿子将来婚姻的幸福,我们必须历练他,让他在外事业有成,在内宜家宜室,这样好歹能给自己挣点分,对不对?”
孟砚青托着下巴,想了想:“有道理。”
陆绪章:“这就叫父母为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孟砚青再次看了眼那边忙忙碌碌的儿子,笑了:“赞同。”
陆绪章便笑道:“不说他了,说说你明天,明天我送你去学校吧?”
反正如今老爷子那边已经知道了,犯不着遮掩,他和孟砚青的事,他是恨不得让天底下都知道,所以倒是盼着能光明正大过去送孟砚青,这样也省了后患。
孟砚青如今毕竟年轻,又好看,到了学校里,还不知道吸引多少目光呢。
孟砚青看他一眼:“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太惹眼了。”
陆绪章听着,眉眼便透出无奈:“这意思是,我还是一个地下的了?”
孟砚青便笑:“先地下着吧,回头再说。”
她要去学校上课,既当学生又当老师的,这本身就是很惹眼的,她不想有一个陆绪章这样的男朋友吸引别人目光了。
等她在学校的事情都平稳妥当了,再公开就是了。
陆绪章显然有些失望:“好吧,不过明天我还是送你吧,不然不放心,就吧你放在学校附近。”
孟砚青:“也行。”
说着这话,两个人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了。
只是等到晚间时候,陆亭笈忙完了,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看足球的时候,陆绪章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陆亭笈:“父亲?”
一般这个时候父亲正忙着,没功夫看足球。
陆绪章看着电视画面,淡淡地道:“明天上午你有课吗?”
陆亭笈:“第三第四节 有课,早上两节没有。”
陆绪章低声嘱咐说:“我开车送你母亲去上学,你也跟着去,你跟着进去,观察下情况再走。”
陆亭笈疑惑。
陆绪章叹了声:“虽然我和她现在算是正式在一起了,但是——”
他意有所指。
陆亭笈便明白了:“也对,人家学校里年轻的多得是。”
虽然父亲也算是事业有成,无数的阿姨对父亲很是觊觎,可这也得看母亲的口味。
陆绪章颔首,之后下了结论:“所以,我们父子两个要团结一致,这是我们一起捍卫胜利果实的时候。”
陆亭笈听这话,都听得愣住了。
他沉默了一会,之后叹息。
他想着,父亲也实在是有些没用。
他如果不好好努力,哪怕结婚了,说不得母亲也嫌弃他要和他离婚呢!
*
早晨时候,天竟然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
陆绪章自然不舍得孟砚青受半点辛苦,当即让司机绕路,开着送孟砚青过去学校。
这会儿天冷了,外面道路上都是湿漉漉的,枯黄的叶子贴着柏油路,汽车轮胎驶过,溅起些许水花。
陆绪章特意吩咐:“经过有行人的地方,开慢一些。”
司机明白:“好。”
有行人,容易溅起水,这个时候若开快了,容易给人带来麻烦。
陆绪章这么看着路时,旁边陆亭笈正半揽着孟砚青的胳膊,低声嘱咐着:“第一天上课,万万要拿出当老师的样子来,一定要镇住学生,千万不要让他们小看了,第一天小看了,以后他们就再不会把你当老师了。”
孟砚青:“我明白。”
她这儿子越来越成熟了,连这个都明白,还要叮嘱她。
看来这大学没白上。
陆绪章抬起眼,从倒车镜里看了眼坐在后面的母子俩。
上车的时候,陆亭笈非说他要坐后面,还说当父亲的应该坐副驾驶座。
所以现在就成这样了,他一个人坐前面,他们母子在后面亲密说话。
有点酸,但亲儿子嘛,只能认了。
此时听到儿子的话,他便淡淡开口:“大学里有些男学生是比较调皮的,他们看你年轻,说不得就要调皮捣蛋,对于这种学生,万万不必客气。”
陆亭笈自然非常赞同:“对,一定要摆出一个冷面孔来,不然他们看着你脾气跑,说不定想什么呢!”
想到她那学校还有个谢阅,就想磨牙,敢有什么想法,非揍死他不可。
而显然,这一刻父子两个想法是一致的。
陆绪章颔首赞同儿子:“如果谁敢藐视你作为老师的权威,那我们就过去你们学校,我们一起去看看,是什么人竟然敢不尊师重道。”
陆亭笈:“嗯!这种人就该开除!”
这父子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孟砚青根本没听到心里去,她托着下巴看着那秋雨落在玻璃上,汇集成细微的沟壑。
窗外,是来往的自行车大军,一个个都举着伞,在雨中跋涉着。
芸芸众生,都在忙碌着,哪怕是下雨,这个城市也是烟火气十足的热闹。
她不免想着接下来红莲的黄金专柜,想着香港的珠宝设计,想着今年总归会有个着落,她的生意会越走越大的。
这些都妥帖后,她就得想着好好培养学生,培养出大陆最精锐的珠宝人才,带着他们去征战港澳,去世界上见见世面。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却想起谢阅来。
其实她曾经和宁院长聊过,谢阅倒是个聪明孩子,如果好好培养的话,说不得还能有一番作为。
这么想着,她突然就见那父子两个不说了,两个人四只眼睛同时看着她。
她疑惑:“怎么了?”
陆绪章微挑眉,在后车镜里笑看着她:“没什么,看你想事情想的入神,想什么呢?”
孟砚青:“就是突然想起那个谢阅,他好像也是我学生吧。”
这话一出,陆绪章和陆亭笈呼吸为之一顿,两个人的视线在后车镜里轻轻对上,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异样。
果然!
孟砚青看这父子两个眼神格外古怪的样子,不免好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间,地质学院已经到了,司机非常体贴地停在了体质学院外面的路边,这边距离学校有段距离,不会被留意到。
陆绪章笑着拿出身边的大伞:“没什么,希望你今天上课顺利。”
一时将伞递给儿子:“亭笈,下着雨呢,你送你母亲去上课吧。”
陆亭笈心领神会:“好,我明白。”
当下母子两个下车,下车时,陆亭笈还伸手护着她头顶,免得被碰到。
外面下着雨,虽然不大,不过陆亭笈还是仔细地给孟砚青撑伞。
孟砚青感慨,满足:“亭笈越来越懂事了。”
再次忍不住想,上大学是对的。
就凭这体贴,以后孩子找对象不愁了。
陆绪章看着他们背影,落下车玻璃,吩咐道:“反正你头两节没课,你在外面看着。”
陆亭笈喊道:“放心好了!”
他越发举好了伞,护着孟砚青,过去学校了。
风吹过,濛濛细雨洒进了车厢内,陆绪章关上了车窗玻璃。
隔着玻璃,他看着窗外街道上,儿子已经很高很高了,他体贴地伸出胳膊护着孟砚青,还特意把雨伞往孟砚青那边靠拢。
他看着这场景,抿唇笑了。
现在孟砚青从生理上来说只有二十岁,太年轻了,初入大学校园,他自然不放心,怕哪里蹦出个什么人搅扰了她的心思。
这么远远看着,却见雨中的她背影纤弱,哪怕穿着风衣,也能隐隐看出玲珑的腰线来。
她一头乌发披散在肩头,发梢处略有些湿润,在这朦胧秋雨中,有一种介于成熟和纯真之间的妩媚风情。
汽车缓缓开动,他要去上班了。
心里却想着,路漫漫其修远兮,他以后要操的心,要担的忧,估计多了去了。
这个时候也幸亏有个儿子,虽然小,但还是能帮衬一把的。
第126章 公开了
陆亭笈陪着孟砚青进入地质大学,先过去办公室,孟砚青之前的各样手续都已经办妥了,这会儿时候还早,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孟砚青便要过去和宁院长打了打招呼,陆亭笈惦记着谢阅,说自己在外面等会,看看这边的地形,让孟砚青先过去。
孟砚青过去见了宁院长,宁院长看到她,高兴得很,当即带着她过去了办公室,先把她介绍给几位同事,其它老师见了孟砚青,自然诧异,这么年轻,这么美!
宁院长大致讲了孟砚青的情况,大家诧异之余也是敬佩,纷纷握手欢迎。
这么聊着时,陆亭笈过来了,手里拎着孟砚青的包。
宁院长看到陆亭笈,那么高高大大一个少年,也是疑惑。
孟砚青便介绍了:“我干儿子。”
陆亭笈便和宁院长打招呼,彬彬有礼。
宁院长有些疑惑,毕竟这干儿子年纪看上去真的是不小了,比孟砚青小不了几岁吧,不过也没有多问,当下还礼貌地夸赞了几句,这才先告辞了。
陆亭笈把那提包打开,下雨的缘故,提包已经有些返潮了,他从里面拿出孟砚青的教案,幸好那教案没湿。
孟砚青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的课?”
外面雨停了,陆亭笈学校距离这里也不远,正好可以赶过去上课。
陆亭笈慢悠悠地道:“我头两节没课,先在这里陪你一会儿,反正也不着急。”
孟砚青:“好吧,我先和几位同事聊几句,教室旁边那有个咖啡馆,你先过去喝杯咖啡吧,等会我。”
陆亭笈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当下便离开了。
孟砚青看着儿子走出办公室,只觉得他真是又乖巧又体贴。
儿子真是越来越听话了。
而这边孟砚青和几个同事说着话,陆亭笈快步走出办公室楼,确认孟砚青看不到自己后,那走路马上放肆起来了。
他径自过去了教学区,顺着那湿漉漉的林荫道往前走,果然看到一群学生三三两两的,正陆续过去,这是要上课。
他找人问了问教室,便跟着大家伙一起往前走,到了教室略等了下,果然很快就看到谢阅了。
谢阅看到陆亭笈自然高兴得很,他知道陆亭笈来了,这就意味孟砚青来了!
不过他故作不知,笑着说:“亭笈,你怎么过来我们学校了?”
陆亭笈:“我自然是送我义母过来上课的。”
谢阅听这话,自然心花怒放:“太好了,今天我们要开珠宝设计课,今天是第一节 课,我就想着孟小姨可能要来,她正好赶上第一节课!”
陆亭笈不太感兴趣地点头:“嗯。”
谢阅兴致勃勃:“听说这个课程要教画画,还挺好玩儿的,孟小姨一定喜欢吧,正好我们可以一起上课了!”
陆亭笈淡看着谢阅那傻样,敷衍地道:“是,一起上课。”
谢阅却没察觉陆亭笈的异样,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我以前还学过写生呢,孟小姨万一有什么不会的,正好可以问我,我肯定帮着她,我可以手把手教她!”
手把手?
陆亭笈微眯起眼来,打量着这谢阅:“你?你手把手教?”
谢阅当然看出陆亭笈眼中的不屑,他笑哈哈地道:“对呀,现在她是我的小师妹了,以后我们就要天天一起上课,天天上课,一个专业,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他摇头,叹道:“亭笈,你是不会懂的……”
陆亭笈嗤笑一声:“瞧把你美的!”
谢阅不以为意,笑哈哈地拍了拍陆亭笈的肩膀:“没办法,这就是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
陆亭笈微勾了勾唇,淡漠地道:“确实是有些缘分的……正好我今天没有什么事,我就过来旁听一下你们的课,陪你一起上课,走吧。”
谢阅摇头:“你说你何必呢,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也不是我们专业的,你听了也没意思,你就是气不过,你也不会写生吧?”
他顿时有了优越感,陆亭笈不会写生,而自己会。
所以说陆亭笈懂几国语言又怎么了,他就是不如自己。
陆亭笈都懒得搭理他:“走吧,进教室了。”
谢阅一边跟着陆亭笈进教室,一边看外面,大部分人都进教室了,外面只偶尔有两三个提着伞的正匆忙赶来。
他纳闷:“孟小姨呢,她人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
陆亭笈拉着谢阅走进教室:“肯定会来的呀,不用着急,走吧,咱们先进去占个座位。”
谢阅:“也行,咱们给孟小姨占一个好位置。”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谢阅时不时往外看,他想看看孟砚青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时候时不时有一两个学生进了教室,教室门口处湿漉漉的,挂了好多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这么看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外。
教室外,被秋雨洗涤过的天空湛蓝碧透,红砖房旁的一颗银杏树金黄瑰丽,而就在那红砖房旁,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孩儿正拎着伞,胳膊肘那里夹着书,往这边走来。
谢阅看得眼睛都挪不开了。
一直知道她好看,但现在看,却发现竟然怎么好看。
其它人也都注意到了,全都望过来,还有人小声议论着这是谁:“新同学吗?”
谢阅听到这话,忙道:“咱们的小师妹!我的老熟人!”
他这一说,大家全都惊讶地看过来:“你认识?”
谢阅:“那当然了。”
一时赶紧道:“等小师妹来了,让她坐这儿。”
瞧瞧这教室里同学,全都如狼似虎,男女学生都看直了眼,可不能让他们抢了!
这时候,孟砚青已经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了教室。
谢阅连忙招呼:“小师妹,过来这边坐——”
旁边的陆亭笈手里握着一支笔,就那么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谢阅那傻样。
太傻了,傻得冒烟了!
孟砚青自然看到了谢阅,谢阅正热情冲自己打招呼,而谢阅身边的就是自己儿子。
儿子那神情——
她疑惑地看过去,却见儿子顿时一脸乖巧。?
孟砚青微挑眉,笑了下,也就径自进了教室。
那边谢阅招呼道:“小师妹,座位,我给你占好座位了!”
旁边好几个男女同学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竟然是谢阅的熟人呢!
孟砚青冲着谢阅颔首,却是走上了讲台。
她走上讲台后,众人一愣。
谢阅也是怔住,他赶紧冲她使眼色,示意她赶紧下来,他甚至还压低声音道:“马上上课了!老师要来了!”
孟砚青笑冲着他颔首,道:“谢阅同学,你说得不错,马上要上课了,麻烦你坐回座位。”
谢阅:?
孟砚青脱下大衣,挂在一旁,于是大家便看到,她穿了一身米色薄羊绒裙,优雅高挑,隐隐透着知性的美。
孟砚青含笑,望着大家,道:“大家好,我姓孟,名砚青,这学期的珠宝设计,将由我来为大家授课。”
谢阅瞬间瞪大眼睛。
一群同学也都傻眼了,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珠宝设计的老师?
陆亭笈侧首,看着谢阅那目瞪口呆的啥样,心里自是舒爽无比。
他笑着凑过去,挑眉:“谢阅,你也不看看,我义母,那是什么人,是老师,长辈,你呢,就一学生,你在这里本本分分认真听课,尽好晚辈和学生的职责,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谢阅僵硬地扭脸,看向陆亭笈:“你早知道了?”
陆亭笈:“那是自然,这是我至亲,和我亲近得很,我能不知道吗?上次我陪她过来,就是提前看看,不然呢?你以为呢?还你小师妹?就你那几斤几两重,你还能是大师兄?”
陆亭笈对这谢阅早就看不顺眼了,此时自然是极尽挖苦。
谢阅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亭笈长叹一声,娴熟地转动着手中钢笔,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教育道:“谢阅,尊师重道,尊师重道,记住了吗?”
谢阅木然再次望向孟砚青,讲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孟砚青,那个侃侃而谈优雅从容的孟砚青。
她很年轻,但是气场十足,几句话已经掌控了场中气氛,教室里甚至还爆发出掌声来,大家热烈欢迎着这位美丽女老师的到来。
谢阅颓然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肯定是没指望了!
陆亭笈看着谢阅那备受打击的样子,那明明已经绝望死心的样子,自然是心花怒放,也总算松了口气。
这下子他回去后可以和父亲交差了,自己也放心了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还是坐在那里,听着孟砚青上课。
此时的讲台上,孟砚青含笑娓娓道来,讲起自己在香港的种种经历,给同学们讲了外面的那个世界。
此时外面又滴答下起雨,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教室里却很安静,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听孟砚青讲起那个遥远香港的故事。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伴随着那潇潇雨声,犹如一阵轻风,带着秋日甜蜜的果香,隽永恬淡,听着所有的同学多着了迷。
当她讲到香港遭人鄙薄的时候,年轻的学子开始愤慨,当她讲到香港的繁华富贵的时候,大家开始好奇和向往,当她提到自己是如何凭着珠宝设计惊艳四方的时候,课堂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有男同学大声喝彩:“孟老师太神了!”
陆亭笈就这么看着站在讲台上的孟砚青,心里只觉得满满的都是崇敬和喜欢。
他想,他真是多余担心了
母亲大人就是母亲大人。
她就如同他记忆中那样,优雅高贵,永远都是光芒四射无所不能,永远都可以轻易让人折服。
他的记忆并没有错,也没有身为儿子给自己母亲的美好加成。
她本来就是那么优秀,永远都可以那么优秀。
他这么想着,侧首看向旁边的谢阅,就见谢阅也专注地听着,明显听得着迷了。
他轻笑了下,以很低的声音对谢阅道:“看到没有,这是你能肖想的吗?老老实实的当学生,好好学习吧。”
说完,他起身了。
这个时候恰好一堂课结束了,课间休息时间,有不少同学都扑过去问孟砚青问题,她几乎被热情的学生给包围了。
隔着人群,陆亭笈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就先离开了
走出教室,他也没打伞,就这么漫步在细密的小雨中,两手揣在裤兜里,心情格外凉爽愉快,走得也是轻松惬意。
这么走的时候,他突然记起宁碧梧,不知道这初中生怎么样了,上次看她那状态就很不对,这两天他可以过去打听打听。
一时又忍不住叹息,想着自己可真是大忙人呀,操心了母亲又操心宁碧梧,他可真不容易呀!
*
中午时候,孟砚青和这些学生一起吃饭的,看得出这些学生都很喜欢她。
她开始也曾经担心自己太过年轻,也没什么资历,担心镇不住学生,但是现在看,这一切都是多余的。
她很轻易就让这些学生心悦诚服,同时对珠宝设计这个专业充满了向往。
她也说起自己的计划,说起她对学生专业学习的安排,大家都很认同。
吃过饭,她又和别的老师聊了聊,拿了其它专业课程的讲义,想着回家多看看,给自己补习,之后便想着回家去。
到了下午三点时候,她也没什么事,她便想着拿着那些讲义回家学。
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个女学生过来,探头探脑的。
孟砚青记得这个女学生叫苏然,她笑着说:“苏然,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苏然看她笑得这么好看,顿时脸红了,低声说:“外面有个男同志来找你。”
孟砚青:“男同志?”
苏然道:“对,说姓陆。”
孟砚青:“姓陆?”
她顿时明白,这是陆绪章不放心,竟然跑来了?
反正她也差不多忙完了,正想着回家,便干脆收拾了讲义,拎着包出去,苏然和她一起出去的,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等过去了办公室外面的长廊前,果然见陆绪章站在那里。
他西装革履,身形颀长,站在那岁月斑斓的老砖墙旁,竟有种魏晋文人一般的儒雅风范。
一旁不少男女学生都好奇地看他,显然他这样的人,在这大学校园里绝对让人惊艳的存在。
这时候陆绪章看到了她,顿时,他微抿唇,笑了下。
他这么笑着间,那双黑眸中瞬间装满了世间所有的柔情,他笑得温柔缱绻,也风华无双。
四目相对间,孟砚青也笑了,她笑着走过去。
这时候,周围好多学生都好奇看过来,不过她并没在意。
她径自走到他面前,笑看着他,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早上才分开,下午就过来了,这是有多不放心。
陆绪章挽起笑来:“有个会,路过这里,便想着看看你忙完了。”
孟砚青:“那真是巧了,我确实忙完了,正想着坐电车回去。”
陆绪章越发笑了:“好,那走吧。”
这么说话间,孟砚青恰好看不远处谢阅走过来,她便道:“慢着。”
陆绪章:“嗯?”
在众人的目光中,孟砚青径自抬起手,握住了他的。
陆绪章垂眸,看着十指相扣的双手,唇边弧度越发温柔。
孟砚青便握着他的手,笑看着旁边几个学生:“各位同学,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他姓陆。”
几个同学全都惊叹出声。
孟老师太美了,大家吃过饭后还私底下讨论,不知道孟老师这样的会找什么样的对象,谁知道下午她们就见到了孟老师的男朋友。
看样子比孟老师略大几岁,不过——
真得太惊艳了!
纯黑西装包裹下的挺拔身影,那迥然不同于这个校园的风采,那举手投足间的魅力,多看几眼都让人脸红心跳!
这时候,谢阅也过来了。
谢阅怔怔地看着陆绪章。
他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慢慢消化了孟砚青将会是自己老师的事实,但是现在,现在出现了什么情况?
这——
陆叔叔?
男朋友?!
孟砚青笑看着谢阅:“绪章,你认识谢阅吧,现在他是我学生。”
此时的陆绪章,眉眼间都是温煦,满足到了极致,他尽情地释放着对这个世界的善意,哪怕是曾经让他酸涩的少年,他也可以卸下防备了。
所以他笑着道:“谢阅,巧了。”
谢阅睁大眼睛:“陆叔叔,这?”
陆叔叔和孟小姨?
陆绪章颔首:“你们孟老师是我女朋友,我今天有时间,特意过来接她的。”
谢阅:“……”
他陡然想起在香山别墅,当时自己找机会和孟小姨说话,结果突然陆叔叔来了,之后他莫名就被拽下山来。
当时他觉得事情诡异,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现在——
全都明白了!
怪不得陆亭笈一直喊孟砚青为义母,敢情,敢情人家这是他继母!
敢情这是陆叔叔的女朋友!
他想起过去种种,一时简直是后背发凉,这陆叔叔估计早就恨得磨牙,挥刀想把他当菜砍了,他还傻儿吧唧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太傻了太傻了!
*
既然都公开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两个人大大方方一起走出校园。
一路上,自然收获了许多羡慕和惊艳的目光。
陆绪章是什么人,他是走在国际风云际会场合依然优雅得体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来到这小小校园里,还是地质学院这种偏理工科的校园里,那简直是让人震撼的存在。
象牙塔里才脱下北京蓝的男学生,还带着几分土憨,这哪能和陆绪章相提并论。
至于孟砚青更不必提,随便往那里一站,都是惊艳。
如今这么一对璧人,竟然手挽着手一起走出校园,只看得路上老师学生都纷纷侧目,等他们走过去,还暗自打听,这是谁啊?
于是很快,珠宝学院新来的孟老师和她男朋友的佳话便传遍了校园,羡煞了一众人。
珠宝设计专业的一众学生,从最开始的惊艳到后来的震惊,再到最后的叹服,也不过短短半日功夫罢了。
不过大家很快就平衡了:“孟老师那样的美女,我长这么大我就见过一个,一般人哪配得上,也只有那位陆先生,看着还算搭配。”
当然也有人好奇,问起谢阅来:“你认识?你不是喊他陆叔叔?他是什么人?”
更有人纳闷:“我怎么看着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谢阅无精打采的。
他今天遭受的打击太多了。
事到如今他忍不住再三再四反思,从早上被陆亭笈打击,到下午被陆亭笈他爸暴击,他开始意识到,这父子两个就是看他不顺眼吧!
人家就等着看他热闹呢!
这父子两个太坏了!
而就在他的懊恼中,旁边好几个同学都在催问,他终于有气无力地道:“还能是谁,姓陆,你们想想,三十多岁年轻有为的,你们能在电视上看到的,知道是谁家吗?哪个部门的,想到了吗?”
大家茫然,面面相觑:“谁啊,不知道……”
谢阅见此,彻底不想搭理他们了。
一群书呆子,估计平时只知道学习不知道关心国家大事?但凡他们关心下,就必然错不开这一号人物!
不过到底是道:“多关注新闻,多关注我们祖国的外交大业!这位陆叔叔一出来,孟老师就不是你们能肖想的!”
说完径自走了。
*
出校门时,天又下了一阵雨,并不大,如烟如雾的,这让整个四九城都笼罩上一层稀薄的云烟。
陆绪章体贴地为孟砚青打着伞,护着她上了车。
上车后,他帮她提着大衣下摆,两个人坐下来。
孟砚青笑道:“你怎么恰好路过这边?”
陆绪章:“有个会议,在海淀那边开的,开完后路过,想着你估计正好刚上完课。”
孟砚青:“倒是赶得巧。”
陆绪章侧首笑看她,男人墨色的眸子很是沉静,浅淡的笑意更是温煦到了极致。
车门已经关上,于是狭窄的空间中,温融的暧昧便浅浅流淌,那是欢喜到极致后,恨不得马上细细品味的甜美。
孟砚青竟然有些脸红,她微抿唇,笑道:“是不是还得去单位?”
陆绪章颔首:“去,有点事情要处理。”
他这么说的时候,语气有些懊恼:“早知道推到明天了。”
不想去单位了,现在,马上,就想回家。
最爱这种下雨天,没有人搅扰,儿子也上学了,他要抱着他的砚青在家昏天暗地。
孟砚青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
她其实也有些不舍得。
这一刻,恨不得一直就这么看着他,哪怕不说话,不做什么,在他身边,都觉得自己被泡在甜水里,心都不自觉跟着愉悦舒畅。
不过她并没说什么,只是微抿着唇,安静地看着外面的雨。
陆绪章伸出手来,轻捏住她的,和她指尖相扣。
孟砚青抬眼看他,却恰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他唇角便挽起一个弧度来,笑得温柔而克制。
前面有司机,那司机便是再贴心再嘴严,以他的身份,也不好乱来的,万一传出去,那都是把柄。
所以两个人甚至不曾发出什么声音,就这么无声地望着对方。
孟砚青清楚地感觉到男人眼中的异样情绪。
西装革履的男人,应该是才结束了重要会议,身上还带着工作中的严瑾和肃穆感,却因为不放心,便匆忙过来接了自己。
此时的他,衣着笔挺讲究,斯文儒雅到了极致,这在谢阅那等少年面前,那自然是倾轧一般的存在,是长辈,是威严,也功成名就的掌权者。
但是只有她懂,私底下,他可以为她沉沦,为她疯狂。
哪怕刚刚结束了重要会议,哪怕司机就在前面,他依然克制不住,在那儒雅禁欲的遮掩下,渴望的视线几乎发烫,就那么无声地描摹着她。
这么看着时,两个人都已经耳热了。
孟砚青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难耐的渴望掌控着她的心,车厢内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这时候,耳边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把窗户开开,透透气?”
孟砚青咬唇,点头。
陆绪章便吩咐司机慢点开,又把窗子落下来,于是沁凉的风送进来,带着些许湿意。
陆绪章侧首看着她:“先送你回家,我过去单位,等大概五点多,我就能到家了,然后一起做饭吃,好不好?”
他声音很低,伴随着那清凉的秋风,温柔又舒服。
孟砚青笑道:“真的五点多就能到家吗?”
陆绪章声音略有些哑意:“没问题,到单位就是处理一点事,很快就好。”
孟砚青想了想:“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陆绪章显然意外,墨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哦?你确定?”
孟砚青自然明白,她跟着他去单位,这是进一步在他的工作单位公开。
以他的身份,这件事没有回头路,几乎等于向所有的人公开,也是向陆家摊牌。
虽说之前就提过,但他总以为,她还需要一些心理准备。
没想到她突然主动提出要去他单位。
孟砚青轻笑,望着他,温声道:“绪章,我们总归要往前走的,你需要,我也需要。”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欢喜的火花瞬间在心口炸开。
陆绪章俯首,略靠近了她,在鼻息萦绕间,温声道:“好。”
声音中带着愉悦的笑意。
第127章 办公室剧情
车子抵达陆绪章单位门口后,早有人打开大门,直接开了进去。
陆绪章单位分为东西楼,东楼门前是一条长长的遮雨车道,遮雨车道上方是方形大平台,朝南的大门是对开的玻璃门,门上镶嵌了两条金灿灿的中国龙,古典气派。
彻底停下时,陆绪章已经下车帮她开门,体贴地握着她的手下车。
他们这么一下车,早有旁边恰好经过的同事看到,当场就看呆了,甚至有人还揉了揉眼。
那同事惊讶地望着,半晌反应不过来。
他看到了什么,已经单身十年的陆同志,不知道多少人跑来介绍相亲最后依然一无所获的陆同志,突然就这么牵着一个年轻姑娘的手来了。
那种亲昵感,大家一看都懂的!
说是普通关系谁能信呢!
关键是,大家多年同事,都是知道的,陆同志这个人虽然待人温和有礼,但其实骨子里透着疏远,分寸也拿捏得很好,他是万万不可能随便和女性这么亲近的!
如今竟然这样了——
那同事捧着手中的文件,就这么睁大眼睛,看着陆绪章含笑领着年轻女子往前走。
待快到走到他面前时,他终于反应过来,忙笑着,略有些尴尬地打了招呼。
陆绪章笑看对方一眼,打了招呼,之后又仿佛很随意地介绍道:“我未婚妻,姓孟。”
未……未婚妻?
那同事差点被自己呛到,进展这么快!
不过他还是努力保持淡定,忙礼貌地笑着道:“孟小姐好。”
孟砚青含笑和那同事打了个招呼后,便由陆绪章领着进去办公楼。
走进办公楼的时候,孟砚青看向身边的男人。
或许是进入工作场合的缘故,他收敛了许多,虽依然含笑,但很克制,整体气质是严肃正经的。
他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
孟砚青便笑了,有些戏谑地道:“谁是你未婚妻,我可没答应!”
她在地质学院,直接一步上前把他放在了男朋友的位置,结果现在他也上前一步,直接把她放到了未婚妻的位置。
陆绪章眸中露出轻浅的笑意:“反正先这么说了,至于其它的,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孟砚青笑哼了声。
陆绪章听着她这么一声哼笑,只觉得其中说不出的韵味,竟是百转千回,回味无穷。
他笑握住她的指尖:“走吧,跟我上楼,你带了讲义是吧?”
孟砚青:“嗯。”
陆绪章:“在我办公室看一会讲义,我这里很快就好,然后我们就能回去了。”
孟砚青:“好吧。”
*
陆绪章领着孟砚青上了二楼,二楼门廊铺着地毯,地毯用铜棍别着,门廊旁边还挂着一些中国传统的壁画,虽然是印刷品,不过整体装扮得很有氛围。
孟砚青便想起来了,她看着其中一间:“最开始你的办公室在这里吧?”
陆绪章听这话,眼睛亮了,他笑望着孟砚青:“是,刚参加工作时候在这里,你来过一次。”
孟砚青:“嗯。”
那个时候陆绪章还很青涩,有一份重要文件忘记带了,她匆忙给他送过来。
记得那时候,他在大办公室里,很多人一起办公。
孟砚青回忆过往,笑着道:“你当时问我,怎么我来送了,为什么不是保姆来送。”
尽管过去很多年了,她提起这些,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开心。
她问道:“你不想让我来?”
陆绪章听这话,瞬间明白了。
于是心里便泛起一股酸涩的怜惜。
他低声道:“对,不想你过来。”
孟砚青看着他,他眸中的温柔和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陆绪章用很轻的声音道:“我不想让你心情不好,不想让你看到一些荒谬的事情,我只是想尽可能保护你,只是我能力有限,没做好。”
孟砚青便笑了:“我明白了,当时是我误会了。”
陆绪章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走,跟我去我的办公室。”
现在,他的办公室就在长廊的尽头,最惹眼的一间。
朱红色双开门,厚重而肃穆,彰显着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陆绪章过来的时候,宁助理和庄助理忙上前,宁助理已经见怪不怪了,现在发生什么他都不奇怪,反倒是庄助理,惊讶地看着孟砚青。
孟砚青认出这小庄,多少看着眼熟,上辈子见过两面。
于是她微笑颔首。
庄助理瞬间脸红了,他连忙收回目光。
一时陆绪章和孟砚青进了办公室,宁助理和庄助理出去,早有其它同事都围了上来,好奇打探。
大家并不是非要关心别人私生活的,但是这新闻实在是太劲爆了!
陆同志突然蹦出一个未婚妻,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的未婚妻!太突然了!
就在大家的追问中,宁助理也无奈,只好和大家提起:“地质学院的老师,挺优秀的。”
其中也有人觉得孟砚青眼熟:“好像看到过?实在面善。”
宁助理自然不好多说,略敷衍几句,就带着庄助理赶紧跑了。
谁知道走没多远,庄助理却严肃地道:“这位孟小姐,确实非常眼熟,我感觉我见过。”
宁助理:“你是在内部参考资料上见过!”
孟小姐在香港可是出名出大了,所有香港相关的重要新闻资料大家都看到过,估计是见过孟小姐的照片。
然而庄助理却倔道:“不对,我确实见过,我感觉以前我见过,孟小姐长得很像——”
他想了想:“像陆先生的亡妻。”
他这话一出,宁助理顿时心惊肉跳。
他想起过去种种,一时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当即沉下脸:“这话可不能乱说!”
庄助理见他这样,也是吓了一跳:“怎么了?”
宁助理深吸口气。
他其实多少也觉得此事异常,但是他也明白,许多事不能他能想的,也不是他能猜的,当然更不是他能说的。
先抛却那些有的没的,只说孟小姐那性子,那可不是一般人,是受不得半分委屈,谁但凡给她一个脸色,她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孟小姐一不高兴,陆同志那里能有好日子过吗?
所以宁助理沉着脸:“小庄,你想,陆同志丧偶十年了,十年了都没正经谈对象,现在好不容易谈了一个,转眼这就是未婚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庄助理吓一跳:“意味着什么?”
宁助理:“意味着老房子着火,那不是我们能随便提的,孟小姐在陆同志心里那地位有多重要啊,那是我们能随便讨论的吗!”
庄助理惊讶:“我,我也没说什么吧。”
他只是觉得眼熟而已。
宁助理便把他拉到一旁:“来来来,我们好好聊聊。”
他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愣头青,让他从此闭嘴,再不敢多说一句!
*
孟砚青跟着陆绪章进了他办公室后,因为要招待客人的缘故,他的办公室自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线条简洁的长沙发搭配垂手圈椅,茶几是现代化的大理石面,床边墙壁上点缀着很有设计感的镶嵌式实木书架,看上去简约又古典。
陆绪章笑问道:“你想喝什么?”
孟砚青:“咖啡。”
陆绪章颔首,便用旁边电热水壶烧水,给她冲咖啡。
他这么做的时候,她继续打量着这办公室,却见办工作上摆放着笔筒,记事簿,以及相框等,窗边养了一盆香雪兰,此时开得正好。
陆绪章给她冲了咖啡,抬眼,看到她的视线落在那香雪兰上,便笑了。
他低声说:“你不是喜欢吗?”
孟砚青的视线便缓慢落在陆绪章脸上:“也不是说多喜欢,就随口说说罢了。”
她以前曾说过喜欢。
陆绪章“嗯”了下,之后才解释:“那天看到这花,突然想起来了,便让人准备了这个。”
孟砚青便笑,眨眼道:“就当为我准备的吧。”
陆绪章看她这样,抿唇,轻笑:“好。”
说着,他把那咖啡递给她。
孟砚青接过咖啡,坐在沙发上闲散地尝了口,之后才道:“你不是说有工作要处理?”
陆绪章:“对。”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才道:“我现在出去下,你在这里等我,大概半小时我就回来。”
孟砚青:“嗯。”
陆绪章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孟砚青却叫住他:“等等。”
陆绪章疑惑地看她。
孟砚青眸中带着笑,以眼神示意他过来。
陆绪章走过来,俯首下来。
在两个人距离极近的时候,停下来。
呼吸瞬间放缓,暧昧的气氛瞬间笼罩着两个人。
孟砚青微仰脸,闭上眼睛。
陆绪章便明白了,轻笑,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孟砚青再次睁开眼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像有些发潮。”
陆绪章被她的手指抚着头发,墨色眸子中都是笑意。
显然他很享受她顺毛一般的抚摸,这让他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满足感。
他弯唇笑,声音低沉:“没事,我先出去了,砚青乖乖在这里等我。”
*
陆绪章出去后,孟砚青品着咖啡,继续打量着这办公室。
显然这是陆绪章的一部分,是她错过的,是她想了解的。
她这么随意看着,突然便看到办公桌上的相框。
仔细看了一番,不免笑了。
这竟然是陆亭笈小时候的,胖乎乎的,露出粉粉的小牙床,正笑得欢。
这男人哪!
嘴上嫌弃得要命,其实心里喜欢得很,竟然眼巴巴放了儿子的照片!
估计他那整天和他作对的儿子永远不会知道,他亲爹的办公桌上竟然摆了这照片。
孟砚青拿起那相框,放在手里仔细看着,看得自己也忍不住笑。
她这么笑着,用指尖温柔地抚过陆亭笈那胖乎乎的小脸蛋,轻哼一声,道:“这么可爱的儿子,还不是我给你生的!”
*
外面的雨好像下大了,淅淅沥沥冲刷着墙面。
一杯咖啡喝过后,孟砚青便拿了自己的讲义来看,这些都是其它科目的讲义,是她要尽快学习的。
这么翻看着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孟砚青说了请进,却是宁助理来了。
宁助理:“孟小姐,有一个紧急情况,陆同志在处理,”
孟砚青颔首:“嗯,然后呢?”
宁助理在孟砚青面前,自然是处处小心翼翼的,他解释道:“你先等等吧,大概再过半小时就好了,陆同志怕你不耐烦,让我和你说声。你需要吃点什么吗?或者喝点什么?”
孟砚青确实有一点点饿了:“那给我拿点吃的吧。”
他们这里随时要招待客人,自然少不了各样吃的。
宁助理见此,忙道:“好,那我去食堂给你取点,如果你觉得闷,楼上有影视厅,也有图书馆。”
孟砚青:“不用,我正好要看看讲义,倒是也不会无聊。”
宁助理这才放心,当即出去,想着去茶水间取一些精致的点心来,他取了点心后,又觉得不够丰富,于是又跑过去食堂,紧急要了一些法式小点心,之后他托着食盒,便要赶过去陆绪章办公室。
谁知刚走到办公室,就见一行人迎面过来。
他看到为首的那位,微惊。
一时脑中浮想联翩。
刚才突发了紧急情况,他知道有不少重要人物都过来了,但是他没想到,陆老爷子竟然也来了!
这——
他完全不知道陆绪章和孟砚青的事有没有过了陆老爷子那边,现在怎么办呢,他坦诚还是不坦诚?
陆老爷子却也恰好看到了宁助理,他自然记得这是儿子的助理。
本来他也没想问什么,可是——
他花白的眉毛微动了下,如炬的双眼打量着这小子,之后,便笑呵呵地道:“这不是小宁吗?怎么了,手里举着这是什么?帮着绪章招待客人?”
宁助理僵硬地扯出笑来,之后颔首:“对,陆同志的客人。”
陆老爷子:“这是何方贵客?”
宁助理小心翼翼:“一位私交甚好的朋友。”
陆老爷子诧异,之后若有所思。
宁助理一句话都不敢说,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陆老爷子终于道:“我刚听人说,我即将有一个儿媳妇了,绪章的未婚妻来了?”
宁助理:……………………
陆老爷子这话一出,周围人纷纷暗暗震惊。
陆绪章未婚妻来单位的消息,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好奇,恰好今天有事,陆老爷子来了,就有好奇者问了,结果可倒是好。
人家陆老爷子根本不知道这一茬!
这算什么呢,私定终身?不过也不对,人家陆同志的婚事肯定自己做主,就是这事实在是尴尬。
宁助理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突然间,他便看到,那边办公室门开了。
他一愣,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就那么看着孟砚青从陆绪章办公室走出来。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看向孟砚青,大家都看呆了。
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就这么从容闲淡地从陆绪章办公室走出来,这是他未婚妻?
陆绪章就这么突然找了一个这么年轻的未婚妻?
关键——
大家僵硬地看向陆老爷子,便看到了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那女孩。
所以,不知道?不同意?
众人想起之前种种,不免心中浮想联翩。
这是什么意思,要父子矛盾了吗,陆老爷子同意自己儿子娶这么一个年轻美貌却又不知身份的女孩吗?
宁助理也是浑身僵硬,他努力想着,他是不是应该赶紧去找陆同志,让他看看怎么处理。
他可知道陆老爷子的脾气,也知道孟砚青的脾气,但凡孟砚青受一点委屈,那回头陆绪章有得受了!
谁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便看到,这年轻女孩走上前,走到了陆老爷子面前。
之后,她笑着道:“陆叔叔好,我姓孟。”
陆老爷子怔怔地看着孟砚青,看着眼前这年轻的女孩,他完全无法反应。
这应该是发生在很多年前的场景,十五年前,不,也许更久,也许是二十六年前,首都饭店,他第一次见到孟砚青,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
只是他没想到,在儿媳妇离世十年后,他看到了同样的画面。
一时他也是有些恍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众人见陆老爷子毫无反应,也都尴尬地站在那里。
不过孟砚青却依然含笑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陆老爷子。
许多事,她知道瞒不过,瞒不过也就不瞒着,未必非要说一个清楚,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
陆老爷子就这么看着眼前女孩那恬淡的笑意,看着那熟悉的气息,良久后,他如大梦初醒,终于道:“砚青,你是砚青。”
这话,一语双关。
孟砚青笑道:“是,我是。”
陆老爷子终于收敛了心神,他左右看,看到了一群属下。
此时显然不是说话的地儿,他咳了声,道:“砚青,先让小宁带你过去吃点东西吧,等会绪章忙完了就能陪你了。”
大庭广众,不是说话的地,孟砚青也就笑着点头。
周围人等见此,这才意识到,人家根本认识?人家美媳妇早就见公婆了?
*
陆绪章知道消息的时候,是和国外方面的会议结束时,刚挂上电话,宁助理那边便给他传了纸条。
左右后面也没什么要紧事了,他匆忙吩咐了几句便散会,之后赶紧过去办公室。
其实有些提着心,害怕。
眼前的幸福是如此美满,美满到仿佛周围的空气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甜。
太满足了,以至于心生不安。
不信上天如此厚待,竟让他获得这么圆满的幸福。
以至于哪怕有个风吹草动,他心里便起了波澜,生怕打破这来之不易的甜美。
他迈步,走到了自己办公室,待要推开那门的时候,他动作顿住。
这一刻,往事涌上心头。
爱人骤然离世的痛苦,无数次痛苦的尝试和绝望,以及后来麻木的人生。
他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胡同里,偶尔听到有些声响,心间涌起狂喜,总疑心是她,她回来了。
推开大门,她还在,牵着陆亭笈的手,站在门前,笑看着他。
只是无数次的期望总是以绝望结尾,他一次次地品尝着那清晰到犹如白刃一般的绝望。
于是,这一次,在胸口满溢了那饱胀的甜蜜时,他是不是又要再一次跌落谷底?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这一刻,竟几乎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
这时候,门开了。
他看到了孟砚青。
她挑眉,轻笑:“怎么傻站在这里?我以为是宁助理?”
陆绪章墨黑的眸子直直地锁着她:“砚青在这里。”
孟砚青:“嗯?”
陆绪章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头发中,汲取着上面熟悉又馨香的味道。
之后,他低声喃喃道:“你在。”
*
回去孟砚青家后,陆绪章打了一个电话,大致给陆老爷子报一下情况。
陆老爷子:“在哪儿?”
陆绪章没瞒着:“砚青家里。”
陆老爷子在那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有些事,我也想不清楚,想不清楚那就不想了,反正你们觉得好,那就很好。”
陆绪章听着,喉咙便有些发哽,他看了眼孟砚青,她正过去镜子前,刚洗过澡正梳头发。
他开口道:“父亲,谢谢你的理解,我现在感觉很好,如果合适的话,我想尽快和她结婚在一起。”
陆老爷子:“那你总得把她带回来,大家正式见见面吧?”
陆绪章笑了,低声道:“好,我会尽快。”
陆老爷子:“亭笈呢?”
陆绪章:“在学校吧。”
他趁机道:“麻烦父亲把他接过去吧,这几天让他在你那里陪你。”
陆老爷子一时愣住,之后笑骂:“生怕人家碍着你们是吧,你们俩啊!”
挂上电话后,陆绪章走过去孟砚青身边,抱住她。
才洗过澡的她,香软,浑身散发着魅人的馨香,陆绪章抱住后便俯首吻下来。
雨点般的吻落在孟砚青脸上,她感觉到他情绪来得有些急,便笑揽着他的颈子:“怎么了?”
陆绪章:“没怎么,就是喜欢你。”
喜欢得必须马上体会拥有的感觉。
*
窗外的雨下起来,扑扑簌簌地落下,落在屋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这让房间有了一种朦胧的感觉。
因为奋战,陆绪章坚实的胸膛都已经渗出汗来,就那么打在柔软白腻上。
滴答的雨声和男人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传入孟砚青耳中,这让今晚变得格外有滋味,一切都是那么缠绵美好。
许久后,一切结束,不过陆绪章依然不舍,他很贪,贪心地想把十年的缺失全都弥补过来。
他捧着她的脸,看她发丝凌乱,眸色潋滟,便又有些上来了,但又怕她累,于是薄薄的唇在她唇角耳畔缱绻辗转,下颚压在她颈窝平复呼吸。
孟砚青只觉男人滚烫的鼻息喷洒在颈间,有些痒,但也有些舒服。
她听着外面滴答的雨声,抬起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略显潮湿的发。
这个男人,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看着她长大的,确实爱得要命,她必须承认,他一切的缺点优点,她都爱。
这时候,陆绪章沙声开口:“最近几天,我们找一个周末过去东交民巷吧。”
孟砚青:“好。”
陆绪章:“那我们要不要尽快结婚?”
他这么说的时候,声音很轻,轻到了呼吸都放平了。
孟砚青感觉到男人身形略微的紧绷。
显然他是在意的。
孟砚青:“嗯,我觉得可以。”
她现在已经考上大学了,既在珠宝学院当学生,也当老师,总体学业压力并不大,生意方面也陆续有了眉目,反正后面慢慢开展就是了。
两个人结婚的话反正也不打算要孩子,这样的话,结婚影响的只是两个人在世俗的关系罢了。
他到底在那个位置,多少人盯着的,如今和她这么没名没分地混着,外人知道了难免影响声誉,结婚在一起的话,也省了许多麻烦。
陆绪章听了,便笑了,埋首在她肩窝:“好,那我们尽快筹备婚礼好不好?”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笑意,带动得孟砚青颈窝那里酥酥痒痒的。
她有些好笑:“干嘛这么急……”
陆绪章笑着道:“就急,急得很,我的未婚妻,我的妻子,我的砚青,就是我的。”
孟砚青便也笑了,一时两个人说起结婚的打算,说起以后的规划,到底是到年根底下了,孟砚青忙,陆绪章也忙,结婚的话总归得过了年。
陆绪章有些遗憾,不过倒是也能接受。
他心里虽然急,但到底两个人现在住在一起,日日这么纠缠着,她又不会插上翅膀跑了。
当提起住房问题的时候,孟砚青突然想起来了:“新街口那个房子,我不太方便回去。”
陆绪章低首看着她:“不想回去?”
她之前就这么说过,他以为她是不想回忆曾经,所以不太想回去,但是现在她这么说,却又仿佛不像。
孟砚青犹豫了下,到底是把自己之前的一些经历说了。
陆绪章紧抿着唇,沉默地听着。
窗外的雨声窸窸窣窣不绝于耳,寂静的房间中,只有她的声音,徐徐道来,和他提起那十年的详细,是如何游魂一般飘荡,是如何蜷缩在别人家屋檐下,是如何夜晚躲闪着窜上树的猫儿。
孟砚青说了很久,都说差不多了,她才意识到陆绪章一直没出声。
就连头顶的呼吸声都仿佛停滞了。
她抬起眼,看他,却恰好跌入他幽深的眸中。
他沉默地看着她,眸底是异样艰涩的情绪。
孟砚青怔了下。
她张了张唇,用很轻的声音道:“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她轻描淡写,仿佛确实并不在意了。
不过陆绪章却在意。
他抬起手来,捧住了她的脸,在很近的距离中和她四目相对。
他低声说:“对不起,这些我以前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爱的人在受着这样的委屈。”
他又想起她蹲在路边喝胡辣汤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样的十年,才把那个骄傲矜持的孟砚青打下凡尘,他不敢去想,不忍去想。
孟砚青:“其实也没什么,我已经很庆幸了。”
陆绪章明白她的意思:“嗯,我也庆幸。”
他想起早些年,在她病重时,他偷偷溜到雍和宫,在他以前从来没信过的佛像前,虔诚祈求佛祖保佑,给她一线生机。
谁曾想,十年煎熬后,竟美梦成真。
想起过往,陆绪章又道:“以前我工作后遇到一些事,不想告诉你,是不想让你难受,我想自己承担,所以我没和你提,才让林慧有了可乘之机。”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涩:“但其实你有些事,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因为你不想让我难过,对不对?”
孟砚青静默了片刻,才点头:“对。”
陆绪章:“可如果我们不告诉对方,对方就忍不住猜想,猜想起来会更难受。”
孟砚青抿唇,笑了下:“好像是。”
陆绪章:“你今天能和我说一些,我心里很难受,但是却也松了口气,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忍不住猜测。”
对未知的猜测会十倍放大那种心痛。
孟砚青便明白了:“那以后有什么事,我们都告诉对方,好不好,谁也不许瞒着谁什么。”
陆绪章颔首:“嗯,好,我有什么都会告诉你,你也是。”
两个人说话都很轻,轻得犹如秋夜缥缈的雨丝。
陆绪章的动作也很轻,他轻揽住孟砚青的腰,温声道:“至于新街口宅子的事,我会设法找人研究下,研究下原因,当然了,实在没法解决就没法解决,大不了我们住别处。”
他抚着她柔顺的发,声音格外温煦:“有你的地方,才是我和亭笈的家,我们一家人只要在一起,住哪里都行。”
孟砚青笑道:“嗯。”
第128章 硬玉软玉?
这几天和鸿运公司的合同终于落实了,签订之前,陆绪章还特意帮孟砚青把关,从头到尾都看过一遍。
他虽然未必多精通法律,但到底是懂的,谈判桌上也曾经和人锱铢必究,对香港的经济律法都有些了解。
几层把关后,终于签订合同,孟砚青原本就注册了一家大陆珠宝公司,当时取名叫万福,如今这万福公司正好和鸿运公司继续合作,授权鸿运公司的珠宝设计方案,从从中抽成。
尘埃落定后,孟砚青自然是松了口气,谢敦彦也很高兴,他表示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开春时候,他会陪同谢老爷子过来大陆,到时候可能还会有更大的投资合作项目。
孟砚青当然乐见其成,香港珠宝公司过来大陆投资,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而红莲百货大楼那边,却没什么进展,依然在走着漫长的审批流程,秦楷庭说在催着。
胡金凤已经打了停薪留职的报告,等报告审批通过,她就过去帮衬秦楷庭了。现在她为了长进,时不时过去胡爱华那里跟着学习,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就连胡爱华都夸,说她确实是个做柜台的料子。
现在红莲黄金唯一的问题就是黄金首饰配额问题了,就这个事,那天恰好霍君宜打来电话,还和孟砚青提起来。
孟砚青:“这效率太慢了,我就怕到了年根底下还没审批下来,那我们真是白折腾了!”
霍君宜:“要我帮你问问吗?”
孟砚青:“那倒是不用。”
其实要说走走关系,陆绪章那里的关系随便用,他找人打一声招呼就是了,只是做生意,她还是不想走这种捷径,想着等等看,万一实在不行了,再走这个变通。
霍君宜听着,顿时意识到了,便笑道:“也是,陆同志那里其实很熟吧。”
他虽在珠宝进出口公司工作,也有一点点小小能量,在外人看来是成功的,但那只是普通人中的成功罢了,比起陆家的圈子,比起陆绪章,那真是天壤之别。
孟砚青并不愿意和霍君宜提起太多,也就转移了话题,说别的了。
霍君宜却提起来:“你最近听过罗战松的消息吧?”
孟砚青:“罗战松?他最近忙什么呢?”
霍君宜:“听说前一段在云南边境收了不少上等翡翠,给运到国外去卖,国内好几家商场也都想要他的货,现在他们也拿到了黄金销售许可证,也在等着黄金首饰配额。”
孟砚青微拧眉,道:“看来他干得倒是风生水起。”
所以,她和这罗战松,今年目标全都对准了黄金首饰销售?
*
挂上电话后,孟砚青想起那罗战松,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还是有些能力或者说气运,他竟然另辟捷径,依然走到了黄金首饰这条路上。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陆绪章走过来了。
他如今的工作是能拿回家的尽可能拿回家,今天他开完重要会议后,便拿着文件回家处理了,单位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
如今他还特意配了一个移动电话,方便找人,这样的话不需要用孟砚青家里的电话,也省得属下知道他在孟砚青这里。
孟砚青抬眼看过去,他穿了一件黑色西装,搭配大翻领白衬衫,因为在家的缘故,上面几颗扣子是解开的,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线条
干净内敛,稳重沉和,但是又挺勾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她便笑了:“在家里,你穿毛衣不是挺好的吗?”
陆绪章哼了声,没说话。
孟砚青好奇:“那样暖和,也随性,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在办公呢!”
陆绪章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上次是谁嫌弃我来着?”
孟砚青听着,愣了,之后便笑出声:“别这样,随口说说而已。”
陆绪章惩罚式地捏住她的手:“你还笑!”
孟砚青:“对了,换季了,我想买衣服!”
现在她在地质学院当老师,还得顺便当学生,她想买一些略显低调的衣服,这样更适合学校的氛围。
陆绪章:“明天我有时间,到时候陪你去买,是想定制,还是买现成的?”
陆家有自己用了多年的专属裁缝,手艺高超得很,不过孟砚青并不太喜欢,一则她想买现成的,这样比较快,二则她更喜欢时兴样式。
当下便道:“去友谊商店吧。”
陆绪章:“好,我明天陪你去。”
这么说着,他仿佛不经意地道:“对了,看你打了很长时间电话,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孟砚青:“也没什么,我就和君宜打电话聊了聊红莲那边黄金首饰的事。”
说着,她抬眼看向他,便见他墨黑的眸子淡淡的。
孟砚青其实是知道这个人的,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吧。
她便笑了:“瞧你那小心眼儿的样子,有什么就直接说吧,我就是和人家谈谈公事罢了。”
她轻哼:“小心眼!”
陆绪章没接话,却只是问:“黄金首饰配额的事进展怎么样了?用不用我和他们打个招呼?”
孟砚青:“不用。”
她笑看着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不是缺了那黄金配额就要穷死,干嘛非得都能这样的关系,再说,传出去的话对你名声也不好。”
陆绪章微挑眉,就那么看着她。
孟砚青自然明白的,笑叹了声,过去软软地攀住他的颈子:“别傻了,就算挣不到钱的话,你也会养我呀!”
她纤长的手指轻抚摸着他的脸庞,道:“以后我们要结婚在一起的,这方面我更得注意,免得引起什么麻烦,我这么小心,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知道吗?”
这话听得陆绪章自然是受用得很,他低声道:“没多想,就是觉得他和你还挺有共同语言的。”
孟砚青听着这话,越听越觉得酸,便笑:“小心眼小心眼!”
陆绪章无奈,也就不提了,反而说起这周末计划过去陆家的事。
上次和陆老爷子匆忙一瞥,打了个招呼,彼此心知肚明,但总归要见面的,陆绪章说好了这周六带着孟砚青回去,正式见面。
孟砚青想起这些,难得有些紧张,她微抿唇:“要不你去问问,看看老爷子什么想法?”
陆绪章:“不是问了吗,他是很盼着你过去的。”
这件事虽然太过匪夷所思,但是从老人家角度,他接受了,让过去,也就这样了。
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大风浪的,没有为这件事大惊小怪。
孟砚青:“那玉芙他们呢?”
陆绪章便笑道:“父亲的意思是,先瞒着他们,不提,免得大惊小怪的,等我们差不多要结婚的时候,再找适合的时候和他们透露,正好这周末玉芙出差了,其他人也都不在北京,我们过去先见见。”
孟砚青顿时心定了,如果一下子很多人,要面对不少惊叹的目光,每个人想法不同,现在只有陆老爷子,就感觉好多了。
陆绪章:“要不明天我们就去买衣服?这样周日就过去家里?”
孟砚青:“行,明天我先去学校上课,放学后过去王府井。”
陆绪章笑道:“到时候我过去学校接你。”
孟砚青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好。”
他好像很愿意过去学校接她什么的,或者说,很希望向外人展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
这天一大早,陆绪章让司机绕路,陪着她到了学校。
其实她说过,住处距离学校也不远,她自己坐电车过去就行了,然而陆绪章是不放心的。
他现在下意识会拿过去对待她的方式对待她,恨不得把什么都给她料理妥当了。
孟砚青见此,多少明白。
曾经年少的痴缠炽热,因为时代的原因而蒙上了一层阴影,之后便是生离死别,如今失而复得,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可能下意识希望一切都是过去的延续。
这是一种弥补遗憾的方式吧。
是以孟砚青也就随他了。
这天下车后,一进校园,就有好几个女同学凑过来,大家笑望着那远去的红旗轿车,叽叽喳喳地问起来。
“孟老师,我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孟姐夫,他长得可真好看!”
“他特别厉害,会好几国语言呢,听说之前建交的谈判,他可是立了大功!”
“他还这么年轻啊,才三十多岁吧?”
其实三十多岁对于学校的学生来说已经不小了,甚至是“挺老”的范畴,不过没办法,陆绪章那风姿,那气场,就是能镇住人,就是能让人看得挪不开眼,这个时候年纪就不太重要了。
再说,人家那么优秀呢,看看和人家一起出席会议人物的年纪和档次,就知道人家这是特别特别年轻!
孟砚青看着她们叽叽喳喳一脸崇拜的样子,不免想笑,小孩子嘛真可爱!
——虽然她们从年纪上来说只比自己小一两岁甚至差不多,但孟砚青现在还是觉得她们就是小孩子。
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问起来,问起怎么恋爱的,还问起什么时候结婚,好奇得很,这时候也有几个男生过来了,他们也都过来请教孟砚青问题。
孟砚青长得美,知识也渊博,班级里学生都喜欢孟砚青,都想亲近她,哪怕知道她有男朋友,也都忍不住想跑来“请教孟老师问题”。
大家径自过去了珠宝学院的教室上课,孟砚青的课程讲义都是她在钻研了国外众多珠宝设计讲义后精心编排的,很适合如今这些没什么基础的学生。
而在这个教学中,她也发现谢阅竟然有很好的素描功底,便让他当了自己的助教,辅导着同学绘画等,谢阅倒是乐意得很,表现得很好,节省了孟砚青许多力气。
孟砚青看他这样,也就放心了。
这小孩估计对她有些想法,后来知道自己和陆绪章在一起,经受了来自“长辈”的倾轧级打击,估计挺不好受的,现在应该是终于想明白了,可以接受了。
上课过程倒是顺利,孩子们也都积极学习,下午时候,孟砚青便带着学生过去新建的大教室,去听陈教授的公开课。
那陈教授是珠宝学院的一位珠宝学老师,听说去国外留学过,于珠宝研究上很有些造诣,今天恰好开一个珠宝文化介绍的讲座。
过去后,发现人不少,除了珠宝专业的,还有地质学,矿物学,岩石学等专业的,全都过来听,就连门外走廊上都挤着人。
幸好孟砚青的学生占了座位,见到孟砚青,赶紧招呼她进去,一时几个男学生站起来,让孟砚青和几个女学生坐下来了。
这时候,演讲也开始了,那陈教授讲了珠宝的起源,世界各地珠宝文化的形成,当然也重点讲了中国的珠宝文化,当提到中国珠宝时,还特意提到了中国的硬玉和软玉之分。
“玉有硬玉和软玉之分,而在我们中国,我们的玉石都是软玉,没有硬玉,所以我们中国的文化中有一个关键词就是软,软,就是包容,就是韧性,也是知识分子的柔弱。其实中国文人的软弱自古有之,曹操有言,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董卓否,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说得就是中国传统文人骨子中的柔弱,所以中国文人喜欢把玩和田玉,这就是软玉……”
孟砚青听着这话,却觉得不对了,这位在说什么?
中国全都是软玉,软玉是中国知识分子软骨头?这怕不是国外留学学傻了吧!
这时候,台下部分学生也有觉得不对劲的,于是便有人直接起身反驳道:“陈教授,话不能这么说,中国文人固然有其软弱的一面,也有其傲骨,怎么能以一个软弱概括?”
陈教授听着,却是笑看着那学生:“这位同学,我们是在说软玉硬玉,并不是说所有的古代文人都是软弱,只是把他们骨子中软弱的一面表达出来,从专业角度西方对于珠宝学的研究来看,把珠宝分为硬玉和软玉,翡翠是硬玉,和田玉事软玉,中国在明朝之前,没有翡翠,只有和田玉,从这点来说,有什么问题吗?”
那学生自然是不懂,一时也是哑口无言,只好坐下。
陈教授说服了一个同学,眉眼间便越发多了几分矜持的笑,他望着在座的众人,待要继续来几句科普。
谁知道这时候,却见一个年轻女子站起来,却是问道:“陈教授,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下。”
陈教授看到这女子,也是微意外了下,知道这是珠宝学院的珠宝设计老师,年轻漂亮得很,其实没什么文化,根本就是一个学生,仗着会画珠宝图才给大家讲珠宝设计课程的。
不过对于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他自然不吝啬他的绅士风度,当下笑着道:“这不是孟老师吗,有什么问题请说,我们一起探讨,不过当然,希望仅限于珠宝专业知识方面。”
其它众位同学看到孟砚青,也是意外。
其实大家都知道孟砚青,她来的第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地质学院。
本身地质学院就是男生多女生少的学校,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大美人,既是学生,又是珠宝设计的老师,听说在香港珠宝设计还上了报纸,听说她对象还是位高权重的人物,总之这样的人几乎瞬间吸引了所有学生的目光。
可是如今,她怎么突然站起来,大家不免好奇,她要问什么。
旁边谢阅见此,也微皱眉。
大家却听孟砚青道:“陈教授,据我所知,硬玉软玉这种概念,我们中国珠宝行里,以及新疆云南等地的玉石商人那里,可是从来都不理会,我们在这里泛泛其谈,说硬玉说软玉,不过是曲高和寡,不过是研究人员著书立说的说法罢了,既如此,又何谈软玉文化?”
陈教授却笑道:“孟老师,你要知道,我们研究玉石的,是做学术工作的,我和那些珠宝行和玉石商人,能是一码事吗?目的不同,方法不同,语言自然也不同,难道我们研究中国的玉石,反倒是要问那些卖玉的商人吗?”
孟砚青:“那我有个问题,这硬玉软玉,划分缘由从何而来,怎么就成了学术界的标杆?”
陈教授:“这是法国矿物学家德穆尔的区分,那可是知名矿物学家,怎么,孟老师对法国矿物学家的研究看不上?”
孟砚青听着,轻笑道:“陈教授,我有个疑问,这不是一个法国人吗?他一个法国人,凭什么定义中国的玉?他对中国的玉器又懂多少?他的文章发表于上世界六十年代,他手中拿的是中国什么玉,又用什么方式鉴定的?”
那陈教授道:“这个同学,你的问题问得有点宽泛了,不过我可以回答下,当时他拿到了中国皇宫收藏的一些玉器,包括翡翠,也包括和田玉,他经过研究发现翡翠的主要组成矿物是钠铝辉石,也就是jadeite,同时他也分析了我们中国的和田玉,发现和田玉中的主要成分是钙镁铁质闪石,也就是nephrite,这篇文章,可是广为引用,奉为经典。”
孟砚青依然好奇:“那这位德穆尔说怎么得到这些中国皇宫玉器的?”
陈教授怔了下,之后才道:“历史原因吧。”
孟砚青却道:“德穆尔先生研究和田玉的时代,恰好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掐指一算,法国人拿到了中国的皇宫藏品,那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她这一说,底下学生已经有人议论纷纷起来,关于历史大家自然都很精通,自然而然想到了。
陈教授微蹙眉,他意识到这事有点不对了。
孟砚青:“当年英法联军在颐和园、圆明园和清朝皇宫抢劫了大批文物玉器,那些玉器带回法国后,便由德穆尔进行分析研究,从而得出了我们和田玉是软玉的结论,从此后,给我们贴上了一个标签。”
她微挑眉,淡声道:“陈教授不会不知道那个标签吧?”
大家显然是不懂的,听孟砚青这话,便隐约明白必然是有什么关键话,于是所有的人全都看向孟砚青。
陈教授想起那些话,脸色微变,忙找补道:“学术无国界,倒是不必多想。”
孟砚青却是不管,径自道:“那句话就是,中国没有一个人真正懂得宝石。”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都低声议论起来。
孟砚青道:“一个法国人,说我们中国没有人真正懂得宝石,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学问,又能对中国的玉石文化了解多少?这样的人做出的结论,又有什么可信度?”
陈教授面色铁青,他知道孟砚青说出这句话后,他的法国矿物学家德穆尔的论述自然没了力道,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道:“这只是科学家基于事实的科学定义,这位德穆尔先生是知名矿物学家,是史前文明研究者,一直在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从事研究工作,曾经分析过多种矿物的化学成分,对于中国的玉器,他只是从矿物学角度进行分析,揭密中国玉石的硬度密度和化学成分。”
孟砚青笑道:“我们必须承认,这位德穆尔在他的专业领域确实有所建树,任何有所建树的科学家我们都应该尊重,但是如果涉及到中国的宝石玉器,我只能说,他太浅薄了。”
“靠着从我们国家抢劫走的几块玉器,随便做做几个测试,就简单粗暴地把我们的和田玉归结为软玉,事实上,有什么权威吗,有什么大量研究材料吗,没有,也就是欺负我们近代科学无进展,他们抢走我们的玉器,抢先研究,直接就给把我们中华国玉扣上了软玉的帽子。”
她这么一说,在座同学全都哗然,毕竟提起那段历史,大家都觉得是屈辱,没想到硬玉软玉的说法竟然有这么一个渊源。
孟砚青挑眉,望着陈教授:“这都是上百年的历史了,名字已经这么叫了,我们作为后人再回首看,已经是一笔糊涂账,既然是糊涂账了,我们没法彻底清除这个称呼,大可晾着,倒是也不必非要让自己往那‘软玉’的圈套里面钻,还非得硬编着说我们中国是软玉文化。”
她笑着道:“何必自己给自己头上扣一个软弱的帽子呢!”
这时候,旁边一位矿物质学的老师也站起来了。
他先进行了自我介绍,之后才道:“孟老师说得有道理,虽然我们是做科学研究,但是那些玉器商人却是常年和玉器打交道,科学研究不是曲高和寡,而是要结合实践,据我所知,只说翡翠商人们,他们根本没人理会什么硬玉软玉,他们的分类比那些外国人更实际更丰富,比如按照颜色分,按照方向分,按照绿的深浅分,按照质地分,那才是和实践结合的翡翠研究。”
陈教授听着,脸上讪讪的,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这只是表层的分类罢了,我们做研究,还是得研究它的内在实质——”
然而,孟砚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陈教授,据我所知,德穆尔先生所谓的创造性贡献研究,鉴于他的材料限制,也鉴于他的时代限制,事实证明已经被淘汰了。”
“比如他说翡翠的主要矿物组成是钠铝辉石,可问题是,根据近代矿物学研究,钠铝辉石不过是类质同象固溶体系列中的一个端元组分罢了,所以说,翡翠中一定有其它辉石矿物,事实上,法国,美国,苏联的一些学者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就在前几年,香港的聂扬眉女士已经研究出翡翠的组成成分是钠铬辉石。”
她看着陈教授:“所以,我们既然要做宝石研究,还是得与时俱进吧,抱着故纸堆学习,如果在我们学院也就罢了,大家都不懂,竟信以为真,但等我们走出去,和别人一交流,那还不是笑掉别人大牙?”
她这么说完后,已经有学生开始鼓掌了,更有人站起来表示赞同。
那陈教授自然是讪讪的,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
孟砚青砸了个场子,这演讲结束后,看看时候,差不多陆绪章要来接自己了,便要离开,谁知道不少学生全都围过来,问起她关于珠宝鉴定的问题,七嘴八舌好多问题,她也就一一都回答了。
一时学生们都敬佩得五体投地,谁能想到呢,这位孟老师长得美,年纪轻,却这么渊博,这么一来,竟然还有地质专业的学生也都纷纷要转到珠宝学院来,他们表示“看着更有前途”,这倒是把宁院长给乐得不轻,对孟砚青赞不绝口。
这让孟砚青也没想到,也是意外收获了。
和宁院长聊了一会后,恰好陆绪章过来了。
他一出现,自然是惊艳了不少师生,大家现在都知道他身份,也知道他是孟砚青的男朋友,一个个都艳羡又崇敬的。
对此,陆绪章脸上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众人见着,心想这位陆同志可是冷傲得很,不过也对,位
高权重的大人物嘛,那肯定不一样的!
一直到孟砚青收拾好了,拎着小挎包离开办公室,众人便见,刚才还一脸疏淡的这位陆同志,竟然马上温柔起来,还体贴地上前帮孟砚青拎包。
众人一时看得目瞪口呆,这前后真是判若两人!
谁能想到,刚才还一脸疏远冷淡的男人,此时在孟老师面前竟是这般温柔!
孟砚青和陆绪章往外走,多少也感觉到了。
她疑惑地道:“刚才我没过来时候,你那脸色怎么那么冷?”
陆绪章侧首看她:“有吗?”
孟砚青:“就是!”
陆绪章挑眉,别有意味地看她一眼:“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孟砚青:“嗯?”
陆绪章:“省得我招蜂引蝶。”
孟砚青:“……”
陆绪章淡淡补充:“以后,对待非亲属关系的女性,我就这态度了。”
第129章 他的人间烟火气
上了车后,孟砚青依然笑得不轻,她没想到他现在竟然都这样了。
陆绪章挑眉,很没办法地看她:“还不都是为了你。”
孟砚青便笑着拉了他的手:“你听话,等会去商场,给你买几件新衣服好不好?”
她这哄着的语气,自然是让陆绪章很受用,不过他还是道:“你出钱给我买。”
孟砚青:“……你自己有钱,你出。”
陆绪章眸中便都是笑:“你给我买,你出。”
孟砚青:“好吧,小气!”
前座的司机听着这些话,简直恨不得自己直接消失。
听听,这都什么话,孩子气得要命!
谁能想到,陆同志竟然可以是这样的呢!
前些天大家被“陆同志的未婚妻”震得不轻,纷纷都来打听,他自然是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
可他现在确实感到很震惊,陆同志谈起恋爱来,简直仿佛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陆同志,虽然温文尔雅,但却是矜持冷静的,是理智从容的,是镇定有序的,也是内敛沉稳的,总之,就是那么一款领导范儿。
可现在呢,他就把幸福美满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么说话间,王府井到了,陆绪章让司机先回去吧。
司机:“那大概几点我过来接?”
陆绪章略一沉吟,却是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坐电车回去。”
司机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对,人家未婚夫妻买东西谈恋爱的,也正常,当即告辞了,先回去了。
这边陆绪章下车后,便领着孟砚青径自过去友谊商店,这友谊商店是开了多少年的老牌商店了,最初只是针对外交人员和外国人的,陆绪章因为工作缘故,会有一些外汇券,可以来这里买一些国外进口的小零食或者用品。
孟砚青笑看着这边的柜台,倒是有不少眼熟的货。
陆绪章:“还是按照你原来的口味买?”
孟砚青:“差不多吧。”
陆绪章对于她的口味,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那个时候他每周都会过来,挑选一些她喜欢的零食带回去,家里的外汇券都给她买一些小东西了。
现在想想,他对自己真是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任何时候都力所能及满足她一切要求。
这么想着间,陆绪章已经拿了不少零食,进口巧克力和饼干,以及一些其它好玩好吃的,当然也包括日用品。
除此之外,还买了一些滋补品营养品,这样明天带着过去给陆老爷子。
虽说彼此知根知底,不需要这些虚礼,但总该买一些。
两个人这么继续往楼上走,到了服装区,孟砚青挑了两件毛衣一条裤子。
陆绪章觉得一件大衣不错,孟砚青看了看:“算了,之前买过了。”
一时笑着说:“之前亭笈带我来过,他拿了不少外汇券,给我买衣服买吃的,他给我买的一件大衣就是这个样式的。”
她很快补充了一句:“都是从你和老爷子那里拿的!”
陆绪章想起儿子那傻样,便轻笑出声:“他倒知道向着你。”
孟砚青嗯哼一声:“我亲儿子嘛,我生的!”
陆绪章含笑牵着她的指尖:“看你美的。”
孟砚青:“那当然美,我现在对我儿子越来越满意了!”
陆绪章笑道:“嗯,他最近懂事了很多,我今天给老爷子打电话,和他说你要过去的事,他说他得准备准备,开始忙活起来了。”
孟砚青:“啊?他忙活什么?”
陆绪章:“那边不是有他卧室吗,收拾收拾打扫打扫吧。”
孟砚青便笑:“真还挺懂事的。”
陆绪章:“嗯。”
一时他笑着道:“其实现在想想,我们要孩子肯定早了,也耽误了很多事,不过孩子争气,上大学了,我们不需要操心他学习,可以不需要操心他生活,基本可以随便他了,但我们还很年轻,可以无牵无挂,享受自己的人生,也不错,对不对?”
她得了这般奇遇,自然很好,才二十岁,而他三十三岁,虽然大了一些,但作为一个大学生的父亲来说,其实年轻得不可思议。
孟砚青听他说,也很有些庆幸,反正生孩子养孩子这种事,除非要丁克,总归要有一个。
早生孩子,早受罪,但能早解脱,晚生孩子的话,晚受罪,但一把年纪估计还得养孩子,就看怎么选择了。
孟砚青:“这么说,我们当年瞎搞似乎还搞对了?”
陆绪章想起往日种种,收敛了笑,道:“算了还是不想了,反正都过去了。”
孟砚青:“嗯。”
还这么说笑间,已经走到了男装区,孟砚青看了看那边摆着的毛衣,又看了看陆绪章。
她笑道:“给你买两件毛衣吧?”
陆绪章看着那毛衣:“你觉得好看吗?”
他平时都是西装衬衫,标准搭配,一般出门坐车有暖风,办公室里有空调,都是条件很好的,不会冷,至于下车的话,有各种样式的大衣,永远笔挺有型。
他现在很少穿毛衣了。
孟砚青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确实非常惹眼的男人,从眼睛的弧度,到鼻梁的挺拔,再到带着些许浅笑弧度的薄唇,一切都是完美的,透着淡淡的矜贵感。
她笑看着他:“我就要你穿毛衣。”
陆绪章听这话,墨黑的眸子便看向她。
孟砚青哼了一声:“你是我的男人,我想怎么打扮你就怎么打扮你,好看不好看的,你就认了吧。”
她下巴那么微仰起来,略有些骄纵,语调却是软软的。
人来人往的商场里,陆绪章难得竟然脸红了。
他笑看着她,很无奈地道:“随你。”
*
孟砚青到底给陆绪章选了几套家常便服,一套是内搭的白衬衫和套头毛衣,那毛衣略显宽松,领口处可以露出衬衫领子,穿上去很有层次感,也显得很干净,有一种温暖的慵懒感。
另外还买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搭配咖啡色针织衫,不会太花哨,但应该很舒服。
买过后,孟砚青问:“你觉得怎么样?”
陆绪章抿唇笑道:“你买的,都好看。”
孟砚青便笑,牵着他的手道:“真乖。”
陆绪章微挑眉:“你还得寸进尺了。”
孟砚青:“反正你要听话嘛,我觉得这样好看,我看香港那边挺流行这么穿的,回头你不上班就这么穿。”
陆绪章疑惑:“香港?谁这么穿?”
孟砚青一听这话,别他一眼:“别瞎想,是那边的明星,人家那是流行,时尚!”
她笑看着他:“我觉得你比那些明星还好看,我当然要好好打扮打扮你。”
陆绪章便笑,笑得眸中都是温柔:“好吧,都听你的。”
*
大包小包买了不少,根本提不了,陆绪章便寄放在商场柜台,到时候可以让司机过来取,陆绪章单位经常来往这边的,一报名号,那边就忙表示先帮收着。
等后来陆绪章走了,柜台的服务员还窃窃私语:“这不是电视上那位陆同志,他竟然自己来买衣服……”
“那小姑娘谁,他女朋友?”
老天爷,这可是大新闻,长见识了!
而对于那些服务员的震惊,两个人自然不管不顾。
他们两个有年龄差,十三岁呢,地位方面也有些差距,难免被人多想,但是谁在乎这些,反正自己高兴就行。
两个人就这么往外走,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王府井的夜灯火辉煌,街道上依然有下班的人群过来购物的,而就在街道旁,已经摆了一些流动小摊,于是叫卖声以及锅碗瓢盆声传入耳中,饭菜香气从远处飘来。
孟砚青看着不远处,那边有个小摊,正卖疙瘩汤,锅盖揭开,里面热气腾腾的。
陆绪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
他侧首看她,璀璨的灯火落在她脸上,她那漂亮的棕色眸子被光线晕染出斑斓光彩来。
他低声问:“饿了?”
孟砚青:“有点想吃。”
陆绪章温声问:“想吃什么?”
孟砚青便笑,笑看着他,带着几分撒娇:“我觉得疙瘩汤挺好喝的吧。”
陆绪章便想起那个蹲在路边喝疙瘩汤的她。
他便笑道:“好,那我们去喝疙瘩汤。”
孟砚青惊讶:“真的假的?”
他可是很讲究的人,讲究卫生,讲究色香味俱全,讲究餐具搭配。
陆绪章握着她的指尖,浅笑:“你曾经尝过的,我都想尝尝。”
想知道她蹲在那里是什么感觉,想知道那些路边摊吃到她口中是什么滋味。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最最心爱的人,她经历过什么,他都想品尝到,想知道她曾经体会过的任何滋味。
孟砚青笑看着他:“好,喝疙瘩汤!”
两个人来到旁边摊位上,那摊位是老太太,乍见到孟砚青和陆绪章两个人,也是意外,竟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他们两个衣着实在是太过讲究,并不像来吃路边摊的。
孟砚青便冲那老太太一笑:“能续吗?”
老太太忙点头:“能,能续。”
孟砚青便熟练地点了:“两碗疙瘩汤,四个芝麻烧饼!”
老太太:“好好好。”
点完后,孟砚青便拉着陆绪章坐在一旁,那是小板凳,农村木头疙瘩切割成的小板凳,很敦实,不过却很矮。
陆绪章身形颀长,修长的腿都没处放,只能勉强伸展着。
孟砚青笑,俯在他耳边低声道:“疙瘩汤能续,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好大一个便宜!
陆绪章:“你能喝那么多吗?”
孟砚青想了想:“我之前饿得要命,喝了一碗半,现在嘛,多半碗碗足够了,不过你可以多喝点,这样才能够本!”
陆绪章便笑了,笑得眼睛很亮:“好,为了咱俩能够本,我一定多喝点。”
老太太动作麻利得很,很快两碗热气腾腾浓香浓香四溢的疙瘩汤便做好了,搭配上芝麻烧饼。
孟砚青经验丰富:“你看这芝麻饼还是挺酥的吧。”
陆绪章咬了一口:“是,很好吃。”
他到底是讲究惯了的,便是蹲坐在这路边摊,动作依然是很优雅,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孟砚青笑道:“要不多买几个,明天当早餐吧。”
陆绪章自然同意,又道:“以后天天早上让你芝麻烧饼。”
孟砚青咬了一口:“天天吃就腻了。”
这时候,天已经冷起来了,初冬浅浅的风吹过,枯叶扑打在裤腿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这寒凉中,一起喝着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再咬一口喷香的芝麻烧饼,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么吃着,陆绪章抬起眼,看向孟砚青,她吃得有滋有味,笑得恬淡满足。
他便觉得,值得,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这时候,孟砚青却笑着道:“你低下头。”
陆绪章温声道:“嗯?”
孟砚青笑而不语。
陆绪章便低下头来。
孟砚青看着眼前的男人,乌黑的头发略显蓬松,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轻垂间额间,微抿着唇,总是矜贵优雅的男人,此时很乖很乖,乖得要命。
她自然是喜欢,喜欢得要命。
从年少时便喜欢的人,岁月把他锤炼成了最好的模样。
她笑着伸出手指来,轻轻黏起他鼻尖的芝麻:“瞧。”
陆绪章便哑然失笑:“我都没注意到。”
他吃饭是很在意礼仪的,这是他的必修功课,各方面都可以完美周到,但是没想到,来到这路边摊,喝这疙瘩汤,吃这芝麻烧饼,竟然吃成了这样。
孟砚青笑着道:“看着挺傻的。”
说着,她却将那指尖伸到他唇边。
陆绪章墨黑的眸子看过去,却看到她盈盈笑意。
于是,在她的注视下,他张开唇,很快地轻舔了下她的指腹。
在舌尖和指腹接触时,酥麻瞬间传遍了两个人全身。
异样的气氛便弥漫开来。
不过到底是大庭广众的,孟砚青收回了手,低下头,很认真地喝疙瘩汤。
陆绪章静默地看了一会,也低下头来喝。
只是再次抬起眼时,彼此的视线相撞,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稠的情绪,于是微怔之后,便都笑了。
陆绪章看着孟砚青,用唇语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孟砚青便脸红了:“少来!”
*
第二天是周五,早间时候,陆绪章因为有事,要早早去上班,本来他意思是让司机先送她,不过太早了,孟砚青让他先赶紧去单位,她回头自己坐电车就是了。
陆绪章有些不放心,不过也只好先走了。
孟砚青略收拾过,拎着包就准备去地质学院,谁知道就见胡同口一辆自行车“嗖”的一下子过来了,赫然正是陆亭笈。
他骑着一辆解放前Raleigh的老式自行车,没几下就到了孟砚青眼跟前,之后大长腿一支,就停下了。
孟砚青:“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陆亭笈:“我今天放学就得过去祖父那边,没功夫过来了,我还怕你已经出门了呢,幸好来得及。”
说着,他把自行车支好:“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孟砚青这才看到,后座上竟然绑着两盒礼品,一时解下来看,却是了一盒冬虫夏草和一盒大红袍。
孟砚青看到,惊讶:“这是?”
陆亭笈:“母亲,你第一次过去祖父家里,总该带点什么吧,你带着这两盒这个,再让父亲买点别的就行了。”
孟砚青有些不可思议,她看看那两盒冬虫夏草和大红袍,微扬眉:“这是哪儿来的?”
陆亭笈:“就从祖父那里拿的,反正家里有什么他又不知道,我拿过来,你回头提着送过去就行了!”
孟砚青:“……”
这儿子真好!
陆亭笈拎着那两个盒子,陪着孟砚青把东西放进家里,之后才问:“你今天有课吧?父亲已经上班去了,那我带你过去学校?”
孟砚青哪忍心:“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坐电车,也不远。”
陆亭笈却是豪爽地一挥手:“没事,又不累,你上车吧。”
孟砚青看陆亭笈那样,也就坐上了后座。
陆亭笈两条长腿一伸,自行车启动。
孟砚青看他骑得倒是轻松,想想也对,毕竟是十五岁的大小伙子了,身高和他父亲差不多了,平时还挺会打架斗殴的,骑自行车载她再轻松不过,当下也就放心了。
不然真觉得是在欺负小孩子。
这会儿正是早高峰,晨间的太阳照亮了路边的青砖灰瓦,北京城的自行车大军密密麻麻,陆亭笈载着孟砚青,灵活地穿梭其中。
孟砚青坐在后座,笑道:“这自行车质量还挺好的。”
解放前的自行车了,早些年的,不过一直都保养得好,如今陆亭笈骑起来竟然还很结实,并不会叮当作响。
陆亭笈:“嗯,这种车的架子高,不像咱们自己产的,好像有点矮,我骑着不得劲。”
其实就是他腿太长了。
孟砚青笑道:“你喜欢就好,回头有机会的话,再给你买一辆新自行车,进口的。”
陆亭笈:“再说吧,我现在琢磨着你明天过去我祖父那里的事呢。”
孟砚青:“你琢磨什么?”
心里却想,真是操心的孩子啊!
陆亭笈:“母亲你放心好了,祖父性子最好,最是慈爱了,你不用担心。”
孟砚青听着这话,有些想笑,不过还是认真地点头:“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陆亭笈又道:“除了祖父,家里就警卫员和一个保姆,也没什么外人。”
孟砚青:“嗯嗯嗯!”
这么说话间,地质学院已经到了,陆亭笈大长腿一伸,单腿支在地上,孟砚青下车。
大早上的,骑了这么一路,陆亭笈额头汗都冒出来了,他很随性地擦了擦汗:“你先进去学校吧,回头父亲如果不来接你,那我就过来。”
孟砚青:“他肯定来接我,你放学就直接回去你祖父那里吧。”
最近两个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吃个饭都能擦出火星子,恨不得做什么都搂在一起腻歪,有这么一个大儿子,说句没良心的话,挺碍眼的。
别说陆绪章,就是孟砚青,都希望这儿子暂时最好少来。
陆亭笈:“行,那你先去学校吧。”
说着,把挂在车把上的皮包递给孟砚青。
孟砚青接过来,叮嘱道:“你赶紧去学校上课,别迟到了。”
陆亭笈:“好。”
孟砚青拿着包打算进学校,谁知道陆亭笈又叫住她:“对了,家里保姆姓孙,我都叫她孙姨,你直接叫她孙姐就可以了。”
孟砚青:“……”
她点头:“嗯嗯放心好了,我知道。”
*
孟砚青这天教完自己的课程,又去上了其它老师的课程,现在她在学校的时候,都是尽量多听课。
有些课程她其实已经自己看过讲义了,大概清楚了,但还是希望能精进一番。
或许因为她比较勤快,几个学生也都跟着她一起学别的课程,如今学生们进步都快,其中谢阅尤其突出。
论记性或者什么的,谢阅自然比不过自己儿子,不过这孩子素描水准确实不错,珠宝设计稿已经画得有模有样了,这也让孟砚青有些意外,想着谢阅倒是可以重点培养。
她便给几个学有余力的介绍了一些书,让他们尽快学习,她是想着如果有可能,明年就要带着学生做一些珠宝设计稿拿出卖,好歹挣一点钱,让他们吃到做这个的甜头,有了甜头才能激励他们更进一步。
*
这天中午,孟砚青吃过饭,回去办公室,却听电话有人找,她过去接了,却是陆绪章。
陆绪章声音压得很低:“今天自己坐电车过去的?”
他显然不太放心,竟然大中午特意打电话过来。
孟砚青笑道:“你儿子来送我的。”
陆绪章:“他?”
孟砚青便把事情说了,最后笑道:“他竟然从他家里拿了两大盒补品!也不知道老爷子知道不!”
她想想就忍不住笑,老爷子知道,估计胡子都得颤三颤。
陆绪章也是没想到,在电话那头笑出声:“你就偷着乐吧,你儿子一心向着你,给你做脸面。”
孟砚青想起儿子的种种叮嘱,感慨:“亭笈很好了,他现在比以前懂事了很多。”
陆绪章笑道:“嗯,我也很满意,最近他不是还参加了学校的演讲社团吗,听说表现还很优异,这大学生活也挺丰富多彩,比我想象中要好。”
儿子十五岁,到底比同学小好几岁,怕他突然过去大学不适应,但现在他却融入得很好。
叶鸣弦其实是希望儿子能埋头钻研学问,但显然儿子不是那种性格,他坐不住,性格上好像更喜欢和人打交道,喜欢一些热闹的事。
孟砚青:“确实是这样,反正随他吧,我们又不指望他非要成名成家,高兴就好,他性子开朗,以后有机会,可以多带着他出去见识,开阔视野。”
陆绪章自然赞同,两个人就这么聊着,聊着陆亭笈的教育问题,也聊着明天过去老爷子那边的安排等。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时,孟砚青看着窗外,深秋的风吹过,白杨树发出沙沙的声音,阳光和枝叶形成的斑驳阴影投射在窗子上。
这个季节,好像恰是她重返人间的时节,转眼竟是一年过去了。
孟砚青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温煦醇厚,是她喜欢的男人,是她喜欢的声音。
他正低声问她:“昨晚睡得晚,困了吗?”
昨晚他们确实折腾多了,挺晚才睡,今早起床出门的时候,他看到她还打了哈欠。
孟砚青:“嗯,有点吧,等会回办公室趴一会。”
陆绪章听着蹙眉:“你们学校条件不行。”
孟砚青哑然失笑:“你这什么脑子,你们单位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有个休息的单间啊!”
陆绪章办公室附带一处单间,不大,且没窗户,但可以放一张床,他中午可以在那里休息。
陆绪章勉强:“行吧,那晚上我过去接你,晚上吃好吃的,明天一早就去东交民巷。”
孟砚青:“嗯嗯嗯!”
不过让孟砚青没想到的是,下午四点多,她才上完课,那宁助理过来了。
宁助理直接把一个钥匙和便笺递给她。
孟砚青:“什么?”
宁助理:“陆同志不放心你,他找了一间宿舍,筒子楼里的,不大,但是有空调,清净安全,也还算干净,这是钥匙和地址,他今天可能下班晚一些,说让你先过去看看。”
孟砚青:“这?”
这是什么雷厉风行先斩后奏的办事效率!
第130章 见家长
这宿舍距离地质学院很近,几步路就到,那大院门前有哨兵,哨兵后面是绿色的木头岗楼,整座大院看上去热火朝天的,各家宿舍楼里陆续飘出饭菜香味来。
宁助理陪着孟砚青一起过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宁助理登记了下,领了一张进出卡给孟砚青,这样以后她就能自由出入了。
宿舍在二楼,很简单的宿舍,但还算干净卫生。
孟砚青大致算了算,从学校到宿舍走路也就七八分钟,中午吃过饭,正好过来午休一会,之后再回去,再好不过了。
而这宿舍对于中午午休足足够了。
她自然很满意,宁助理见她满意,也就放心了,当下陪着她一起收拾了下,这才离开。
这天陆绪章回家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孟砚青洗完澡正在书房看书学习,见他回来,笑问:“吃过饭了吧?”
陆绪章颔首:“嗯,在单位吃过了。”
他去洗了洗,这才过来,看她正坐在那里看书,便从后面俯首下来,问:“去看了吗?”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嗓音微带着沙感,温热的吻伴随着清新的沐浴露香味,就那么落在颈肩。
孟砚青笑着转脸,准确吻到他的唇,“看了,特别满意,你这速度倒是快。”
陆绪章:“你们附近就他们单位的宿舍了,稍微远一些的你中午折腾过去也不方便,这宿舍近,以后吃过饭就走过去,七八分钟走路正好消消食,在那边睡一会,下午再去上课,或者把你的书带过去,没课的时候在那边看书,这样也图个清净。”
孟砚青笑道:“嗯。”
她心里明白,他是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照料着,生怕她受半分委屈,在能力范围内,自然是先让她更舒服一些。
陆绪章轻吻了下她一下,喟叹:“恨不得把你含到口中才好。”
孟砚青便笑了:“好了,别闹了,明天一早还得过去老爷子那边,我可不想明天没精神。”
陆绪章低低“嗯”了声:“我知道,今晚早点睡。”
*
东交民巷可以说是老北京城最长的一条胡同,在初冬暖阳下,这里枝叶黄灿,绚烂如画,充满异域风情的小洋楼比比皆是。
两个人到了胡同外的时候,看到那边卖酸梅汤的,孟砚青便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躲在角落来看儿子的情景,便笑了。
陆绪章提了大包小包的礼品,看她笑:“怎么了?”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想喝酸梅汤?”
孟砚青:“不喝,就是想起来之前的事。”
她大概和他讲了,陆绪章回忆着当时情景,很有些遗憾:“我当时恰好要出差。”
要出差,错过了,不然早些见到她,也能让她少吃一些苦头。
孟砚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以前就是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不知人间疾苦,住在象牙塔里,这样也容易钻牛角尖,重活一世后,让她看到了许多不同的人生,也就多了一些豁达的心境。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往里走,老远就看见陆亭笈,正在那里翘首,一看到他们,便高兴得直挥手。
陆绪章孟砚青过去,他忙接过来手里的东西,又笑着喊陆老爷子。
陆家在这里的老宅是一处中西结合的宅子,红砖砌墙,里面是砖木结构的,洁白的雕花窗,衬着爬山虎的叶子,在周围一片西洋建筑中,别有风格。
陆老爷子很快出来了,就那么笑呵呵地打量着孟砚青。
孟砚青上前,叫了声:“陆叔叔。”
她声音有些低,也有些哽咽。
陆老爷子就那么看着她,看了很久,感慨一声:“很好,真的很好——”
他冲着孟砚青伸出手来。
孟砚青上前,握住了陆老爷子的手,陆老爷子便抱住了她。
这一刻,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父亲带着自己从法国回来,在首都饭店第一次见到陆老爷子的种种,后来的许多年,陆家两位老人对自己的照拂和关爱。
十年时间,婆婆已经不在了,公公也已经头发花白,光阴改变了人间。
她眸中便泛起湿润,喉咙发堵,想说什么,但是许多事,却不知从何提起。
陆老爷子声音嘶哑:“孩子,你受苦了。”
孟砚青听得这句,哽声道:“陆叔叔。”
陆老爷子抬起手,宽厚的大手轻拍着她的背:“别难过,好了,先进屋吧。”
陆绪章这个时候适时地扶住她的肩膀:“走,我们先进屋吧。”
陆亭笈也忙道:“嗯嗯嗯,先进屋!”
他明显有些激动。
一时大家进屋,进去后,保姆已经准备好水果茶点,又给大家倒了茶,便先出去了。
孟砚青环顾这客厅,里面一水的古董家具,黄花梨桌椅,靠窗的墙上是红木镶框的大理石挂屏,下面则是明代黄花梨素夹头榫画案,而在窗户正对面,是一幅字画,那明显就是陆绪章母亲的手笔。
她就这么怔怔看着。
她婚后有一段状态不好,陆绪章忙,陆家父母便把她接过来悉心照料着,她对这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多少年了,这里竟不曾变,依然是原来的模样。
陆老爷子顺着她的目光,环视过那摆设,最后也落在那幅画上。
他便叹了声:“这幅画最近才新裱的,是你母亲临走前画的。”
孟砚青听着,眼泪不自觉便落下来。
陆绪章从旁,安抚地握住她的手。
陆老爷子便说起当时的种种来,这么说着,也问起孟砚青。
有些事,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但是当着老人家,也不好说得太详细,只是含糊大致提了,期间陆绪章也帮着解释了一番。
到底是老人家,见多识广的,竟也没太惊讶,最后只是感慨道:“这样很好,你看这些年,他们父子都很不像样,现在有你,我以后也放心了。”
陆亭笈自然明白今天这见面彼此有些伤感,他便忙道:“祖父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不像样了,我一直都像样得很。”
他这么一说,陆老爷子便笑了,他满足地道:“对对对,我们亭笈一直都很像样。”
一时自然提起陆亭笈考上大学的事,一家人都高兴,说说笑笑的,氛围团融和睦。
中午的饭菜,是陆老爷子早叫了外面的厨子进家里来做的,都是色香味俱全的菜,最让孟砚青意想不到的是,其中一样溜白菜,那口味,实在熟悉得很。
要知道那道菜看似简单,但一般人要想做好并没那么容易。
她一尝就知道,这是陆老爷子做的。
她意外地看着陆老爷子:“陆叔叔,这溜白菜?”
陆老爷子:“砚青,你看你这都上门了,也别太见外了,我怎么听着这句陆叔叔这么别扭?”
孟砚青微怔了下,到底是道:“父亲。”
她这么一喊,陆老爷子便笑了:“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以后我也没什么操心的了,今天高兴得很,也算是个喜日子,大家高兴就行。”
陆亭笈已经从旁剥了虾,很讨好地喂给陆老爷子:“我早说过,祖父是天底下最慈爱的,来,你孙子孝敬你,尝尝这个虾。”
陆老爷子自然受用得很,哈哈笑着吃了,陆亭笈见此,越发从旁各种孝敬体贴的,简直这辈子没这么孝敬过!
陆绪章从旁笑看了孟砚青一眼,用唇语道:看你儿子,还不都是为了你。
*
离开东交民巷的时候,孟砚青心里很是松快。
这毕竟是一个秘密,一个不好直白说出的秘密,现在在老人家面前过了明路,以后就好说了。
显然陆绪章心情也不错,偶尔间会侧首笑看一眼孟砚青,墨色眸中都是浅淡的笑意和愉悦。
孟砚青便笑道:“干嘛?”
陆绪章:“没什么,就看看。”
孟砚青:“看你高兴的样子!”
陆绪章伸出手,牵住她的:“凭什么不高兴?”
孟砚青便也忍不住笑了。
陆绪章牵着她的手,就这么走在东交民巷的胡同中,秋风萧瑟,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那落叶便窸窸窣窣地飘荡在空中,之后犹如翩翩黄蝶一般落在地上,落在他们脚下。
两个人踩在那落叶上,发出轻微细碎的声音。
孟砚青却想起小时候:“还记得吗,我们两个在这里转圈圈。”
陆绪章:“嗯,小时候真傻。”
那时候孟砚青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很大的裙摆,要在这里转圈圈,要让自己的裙摆和那黄叶一起飞舞,结果转着转着头晕了,直接栽那里,还把胳膊磕到了,有些泛肿。
千娇万贵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时就差点哭鼻子,陆绪章少不得仔细哄着,好一番宽慰,之后背着她回家。
回到家后,还被家里大人教育了一番。
孟砚青想起过往,不免失笑,她看着不远处,秋高气爽,晴空万里,而就在楼宇和绿树掩映下,哥特式风格的尖顶钟楼若隐若现,那是圣米厄尔教堂。
她笑着说:“这教堂还在呢。”
这是光绪年间修建的了,老教堂,小时候孟砚青曾经和陆绪章一起过去观摩,好奇地探头探脑,甚至煞有其事地祈祷些什么.
陆绪章也看到了,他笑问她:“你还记得,你曾经在那里许愿吗?”
孟砚青:“早忘了!”
她又不信这个,只是小时候好玩而已。
陆绪章望着不远处那瓦灰色的尖顶钟楼,眸中泛起一丝沧桑,他笑着道:“小时候,想学着那些大人,想祈祷,想许愿,可是仿佛不缺什么,没什么可以许的愿。”
绞尽脑汁能想到的许愿,也不过是希望孟砚青明天早点过来,这样两个人可以一起看他新买的那本书。
孟砚青侧首看向他,午后的阳光自枝叶的缝隙里投射下来,给他的侧脸涂上一层暖色,他唇边浮着温煦的笑意,眼神中充满了回忆。
这一刻,心里便异样安宁。
曾经的童年,以及数年的陪伴,这些回忆全都涌上心头,充塞着记忆,所有经历过的那些灰暗和不愉快,全都被染成了温暖的橘黄色。
她看着他,终于开口问:“然后呢?”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如同这掀动翩翩落叶的风。
陆绪章也侧首,看向她。
他看到阳光落在她眼睛中,照得她眼睛笼着一层璀璨的光。
他笑着道:“年少不知愁滋味,也没什么要祈祷的,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什么是心有所求。”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向谁祈祷,恨不得求遍中西方漫天的神佛,求他们给他一丝希望。
孟砚青听这话,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伸手,反握住他的手。
她是想安慰他,他自然感觉到了,便抿唇轻笑:“现在,我不是求到了吗?”
求到了这个世间想都不敢想的神迹。
*
最近孟砚青也时不时听到罗战松的消息,这个人现在扑腾得很厉害,他说合作的国有商场如今也拿到了黄金销售许可证,听说也在等着进货,看起来他的目标也对准了这年的春节销售档期了。
孟砚青自然不肯输给这么一个人。
她和秦楷庭又跑了几次央行相关部门,总算拿到了黄金销售的配额,这时候红莲商场的销售柜台也都万事俱备了,现在就等着深圳黄金首饰加工厂的货。
谁知道她给深圳那边打了几次电话,秦楷庭也特意跑了一趟深圳,都无功而返,原来即使拿到了黄金销售配额,也是要排队的。
秦楷庭:“今年国家放开了黄金销售,不光是北京,其它地区也给一些国有商场发了黄金销售许可证,现在大家都急着进货。现在我们的进货都是负责内销黄金加工的深圳艺华联合工贸公司,但是他们家的货源应该不好拿,国内不少大企业大商场都是去他们家拿货,有货不愁卖,去了就得抢。我们已经登记上了,我问过了,我们的货排到腊月了。”
孟砚青听着,难免觉得时间有些紧张,腊月初也是腊月,腊月底过年也是腊月,但是如果真等到过年,他们过年的销售怕是白搭了。
其实关于这件事,陆绪章也提到过帮她,不过她拒绝了。
她要的是艺华公司的长期供应,是长期合作的供货。
陆绪章想要黄金首饰,一件两件甚至四五件,只要在合理需求范围内,都可以,随便找人行打一声招呼,肯定能拿到批条,那是个人需求的性质。
但是如果是这种涉及大笔利润的供货,那性质就变了。
一个不好,甚至可能连累他的前途。
所以孟砚青还是想着自己来。
秦楷庭;“我打算两周后再去一趟深圳,哪怕软磨硬泡,好歹拿到一些黄金首饰,这样我们的柜台可以上货了。”
孟砚青略想了想:“到时候我学校的期末课程也结束了,我过去吧。”
秦楷庭有些意外:“你去?”
孟砚青颔首:“其实我也想趁机考察下那边的黄金制造情况,开开眼界,你现在红莲这边还有一些柜台手续要走吧,你和金凤一起筹备这边的柜台,顺利的话,我拿到货,回来就能开业了。”
秦楷庭见此,也就道:“行,那你先去试试吧。”
孟砚青既然敲定了深圳之行,便先和谢敦彦联系,鸿运珠宝在深圳设有三来一补的代加工厂,虽然那些工厂的黄金首饰是不能内销的,但是可以参观下。
谢敦彦便安排了那边的经理,到时候负责接洽。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孟砚青也就专心教学,同时备战期末考试。
很快,她教学的珠宝设计考试结束,她自己的各样课程也都结束了,她准备赶往深圳。
陆绪章却不太放心的样子,他是恨不得陪着她去,一刻都离不开的那种,不过他工作忙,实在也是腾不出功夫来。
孟砚青知道他不放心,笑着道:“也没什么,你帮我订飞机票,还有招待所吧,帮我安排下。”
这些都是要开介绍信和单位证明,孟砚青自己做的话会很麻烦,但是陆绪章一句话就能办妥的事。
陆绪章自然应着,孟砚青又道:“我这次过去,大概要带着二十万的汇票,估计要带回七百多克的黄金首饰,所以我一个人肯定不能去,需要有人陪着我。”
陆绪章:“这你放心,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从原本的便衣队中找两个能干的陪着你。”
这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孟砚青:“倒也不必,你从便衣队中找一个就可以了。”
陆绪章所说的便衣队其实就是以前首长们的安保队伍,这里面都是万里挑一的身手,都足够机警,这样的安保人员放到社会上肯定是以一顶百,陪着她走一趟深圳足够了。
陆绪章:“一个?”
他略沉吟了下,道:“也还好,我挑一个经验丰富的。”
孟砚青:“还有,除了便衣队的安保同志,我还需要一个人。”
陆绪章感觉她别有所指:“嗯?”
孟砚青笑道:“让亭笈陪我去吧。”
陆绪章也是意外:“亭笈?陪你去?”
孟砚青叹了声:“他马上也要参加期末考试,估计我出发去深圳,他正好考完了,考完后反正也没事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我去一趟深圳,也能多见识多历练。”
当然她心里另有一番考量。
她本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并不是非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现在她非想把事情做成,主要还是想自己一偿抱负,其次也是希望为儿子多创下一些基业。
可问题是,创业容易守业难,她想让他知道父母的一切得来不易,这样也好去珍惜。
陆绪章想了想,便笑了:“行,那让他跟着去吧,估计他得蹦起来。”
就陆亭笈这孩子,每天精力旺盛,根本按都按不住,恨不得找点什么让他做呢,跟着孟砚青去一趟深圳,见见那边的五光十色,就当出去旅游一趟吧。
况且有一个退役便衣陪着,又有陆亭笈照顾,对于孟砚青的深圳之行,他也就彻底放心了。
而陆亭笈听说这消息后,果然高兴得要命,跟个大狗一样围着孟砚青转圈圈:“好,我要去,我要去!”
最近陆绪章觉得他碍眼,把他打发到东交民巷,之后又干脆给他办了住校。
陆亭笈住校后,在学校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参加了各种运动社团,外语演讲社团,算得上校园的风云人物。
叶鸣弦本来就把他培养成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显然看这孩子这活蹦乱跳的劲儿,那真是压都压不住,那性子,哪是实验室里闷头做钻研的料子。
当下也就不抱什么指望了,不过依然给他安排了一些额外的课业,好让他多长进。
陆亭笈虽然在学校玩得不亦乐乎,不过孟砚青这里他还是很惦记的,隔三差五过来,奈何陆绪章嫌弃罢了。
陆亭笈如今在学校很受欢迎,虽然他言辞犀利不留情面,但依然时不时有年轻姑娘对他表示好感。
没办法,他高高大大的,帅气阳光,长得好看,家世好,平时衣着用度也比别人强很多,他又能干又聪明的,学习好外语好演讲好运动好。
这样一个男孩子,除了年纪小,没别的毛病。
可不是特别熟悉的也不知道,他那健朗身板挺能骗人的,还是骗了一些女同学。
陆亭笈就在这种左一个脸红右一个表白中,慢慢地明白了一点事。
他也仔细观察过,现在已经很好地能分辨男女之间的一些事,甚至还曾经撞到过小树林里搂抱着的。
所以,这时候回忆起来父母之间的一些互动,他也多少明白了。
明白后,他也稍微避一下……当然要让他经常避开是不可能的。
那是他亲妈,凭什么他避!
现在他听说母亲要带他去深圳见见世面,他顿时摩拳擦掌起来了!
“放心,我马上期末考试,考试完我就能陪你去了。”
陆绪章看着他那激动的样子,淡淡地提醒:“考试成绩太差的话,就在家补习,还想着到处去玩,门都没有。”
陆亭笈:“怎么可能考得差,第一名我不敢保证,前三一定没问题!”
毕竟是英才辈出的名校,陆亭笈比别的同学年纪小,也不敢太夸口一定是第一。
孟砚青:“行,期末考试总分前三,我们一起去深圳见世面。”
陆亭笈一脸笃定,笑望向陆绪章:“父亲,麻烦你提前帮我订好飞机票,谢谢。”
听着儿子那胜券在握的样子,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微挑眉,之后都笑了。
这小孩,瞧把他得意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