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中英街淘宝
期末考试很快结束,陆亭笈果然捧回了成绩单,竟然是第一名,比他以为得要好。
他骄傲地扬扬眉毛:“父亲,飞机票定好了吧?”
一时又道:“虽然深圳那边比较乱,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母亲的,至于你,踏实在家里上班吧!”
他想想,补充说:“那边有什么新鲜的特产,我们会给你带回来的,你不用太羡慕。”
陆绪章:“……”
旁边孟砚青看着这简直要飘起来的儿子,一时也是想笑,他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这分明是要气死这老父亲!
他微挑眉,有些无奈,但也说不得什么,谁让自己公务缠身,哪有那功夫陪着去,只能看着这傻儿子在那里乐呵了。
临走前,陆绪章又叮嘱了一番陆亭笈,这几年深圳改革开放,经济发展得快,但也难免滋生一些牛鬼蛇神的,孟砚青又带着二十万元的汇票,这一路过去,总归要小心。
“万一真遇到什么,记得,钱不重要,安全第一,有人要钱就给他们。”
陆亭笈拍着胸脯打包票:“明白明白,放心好了!我都懂!”
看着儿子那很有把握的样子,陆绪章无奈摇头:“反正听你母亲的话就是了,万万不能自作主张。”
孟砚青要过去深圳,陆绪章自然万般不舍,临出发前一晚,百般缱绻,不知道多少不舍。
孟砚青懒懒地靠在他胸膛上,道:“不就是去一趟深圳,我以前还去香港两个多月呢。”
陆绪章埋首在她发间,有些贪婪地汲取着:“那不一样。”
失去了,还没得到,那是一种心态。
失去了,重新得到了,那又是一种心态。
这些日子,他心满意足之余,其实还是有些患得患失,总怕一个回头,美梦醒了,他依然是一个人。
孟砚青便搂着他哄着:“很快就回来了,再说还有亭笈陪我一起呢。”
陆绪章想起白天时候儿子那意气风发:“他啊……就是踩着我显摆。”
不过心里到底舒坦一些,儿子陪着也挺好的,他没事可以向儿子了解情况,有儿子陪着,一切都是踏实安稳的。
孟砚青听他那语气,又欣慰又委屈,听着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便笑,忍不住地笑,又抚着他蓬松的发,道:“怎么这么像一只可怜的狗呢。”
陆绪章闷在她颈窝里:“我是狗,那你是什么?”
孟砚青揽着他结实的腰,笑道:“我是你的主人啊……”
她声音咬得很轻很软,蒙着一层性感的纱。
陆绪章的心便像被猫爪儿挠过一样。
朦胧夜色中,他掀起眼来,捧着她的脸细细凝视着。
在视线相对间,他声音压得很低:“你来,好不好?”
这话很简单,意味不明,但孟砚青懂。
孟砚青脸上有些泛红:“不要……”
陆绪章便俯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孟砚青咬唇犹豫。
陆绪章哄着说:“为什么?不喜欢?”
孟砚青:“那样太深了。”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颤,在这朦胧夜色中,暧昧到浮想联翩。
他确实很有些本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起年轻时更添几分威武,若是姿势拿捏不好,她便有些受不住。
陆绪章的呼吸重了几分,搂住她纤细的腰,薄唇辗转在她唇畔细致温柔地亲,又很小声地哄着。
孟砚青只觉得自己才是狗,一只小小的狗,被他健壮的身形有力地掌控笼罩着,明明他的意图昭然若揭,他却还故意用了动听的话来哄着自己应他。
陆绪章沙声道:“可以轻一些,我都听你的。”
孟砚青这才勉强应了。
……
然而,第二天孟砚青便悔了,这哪是一条狗,分明是一头狼。
他是恨不得把人吞噬入腹的。
*
晨间孟砚青醒来时,还是有些腿软无力,昨晚实在太过荒唐了。
陆绪章见她这样,多少也有些悔意,想着弥补,便抱了她下床,然后揽着他过去洗漱,甚至到了吃饭时候,那是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喂她的。
若是往日,也不至于腻歪到这个模样,只是今天她要去深圳,那是恨不得一直痴缠在一起才能够本。
吃过早饭,陆绪章也不用去上班,便搂着孟砚青坐在沙发上,随意看看电视说说话,偶尔低首亲几口。
孟砚青懒懒偎依在他肩头,只觉得自己像一块可口的蛋糕,他边看电视边吃一口的感觉。
这时孟砚青想喝水,陆绪章也不舍得把她放开,便干脆让她修长的双腿环住自己的腰,自己半抱着她,两个人就这么如同连体婴般起身过去倒水。
谁知道刚走到一半,就听外面大门响。
这响声一动,两个人瞬间一僵,彼此对视间,顿时明白了。
那碍眼的儿子来了!
陆绪章忙就要放开孟砚青,谁知道这时候,他西装上的一处扣子挂住了她的头发,两个人倒是好生狼狈。
于是,等到那傻儿子进院子的时候,隔着窗子,他看到房中情景,便有些惊讶地扬眉:“这是怎么了?”
他看到父亲正半扶着母亲的腰,而母亲柔柔弱弱地倚靠在父亲臂膀上,还微蹙着眉。
孟砚青倒吸了口气,之后,以一种格外平静的眼神看向陆亭笈,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是两点出发吗?”
陆亭笈:“两点出发,不过我着急,想着先过来!”
陆绪章扶着孟砚青坐在了一旁沙发上,之后才淡声道:“你母亲刚才脚崴了下,我扶着她。”
陆亭笈:“怎么了?严重吗?”
孟砚青忙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疼,幸亏你父亲扶着我。”
陆亭笈:“那是不是得抹点跌打损伤药?”
孟砚青:“现在不疼了,不用抹了。”
陆亭笈还待要说什么,陆绪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不用抹了,你不用操心了。”
陆亭笈:“……好吧。”
陆绪章淡望着这儿子,道:“对了,你手里的钥匙给我吧,我的钥匙丢了。”
陆亭笈:“丢了?”
陆绪章颔首:“嗯,先把你钥匙拿来。”
没收,没收!
*
如今深圳的珠宝首饰加工厂能数得着的一共就两家,其中一家就是国有内联企业——深圳艺华联合工贸公司,这是深圳第一家对国内生产经营黄金饰品的定点企业。
如今国内放开黄金制品生产,各大商场一旦拿到黄金许可证,都要来这家公司进货。
陆绪章安排的那位便衣姓陈,孟砚青叫他陈叔。
陈叔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戴着一顶解放帽,很低调沉闷的样子,完全不起眼,不过就孟砚青的经验,她也看出这陈叔说个厉害的。
当下大家见过了,陆绪章又叮嘱了陈叔几句,孟砚青一行人这才出发。
坐上大巴后,这趟大巴也就他们几个乘客,陈叔坐在后面座位不吭声,孟砚青大致给陆亭笈叮嘱着:“所以这次过去深圳,你不是当少爷的,是要求人办事的,是要拿到货的。”
陆亭笈却浑不在意的样子,他只觉得新鲜:“母亲,你放心好了,父亲已经和我谈过了,我一定听话,做好你的小跟班!”
孟砚青:“称呼变一下。”
陆亭笈疑惑,他想想,确实也对,现在的孟砚青看着比较年轻,当他妈确实有些年龄不对。
他无奈:“那我该叫你什么?姐姐?”
孟砚青听到这称呼,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虽然她现在确实年轻,也不是原来孟砚青的身体,但她下意识还是把自己当做原来的,而陆亭笈从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似乎也没有什么隔阂,就理所当然地把她视为原来的母亲。
所以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是下意识的,是自然而然的,现在突然要改,反而觉得别扭。
不过现实情况摆在这里,本来这个时代都是叫妈的,并不会像陆家这种很正经传统地叫母亲,更不要说他们之间年龄差实在不大,这么叫只会引人猜测。
孟砚青道:“辈分不能乱,你叫我小姨吧。”
陆亭笈耸了耸鼻子,有些无辜,有些不情愿:“好吧……”
孟砚青:“叫一声我听听。”
陆亭笈:“小姨。”
孟砚青笑道:“这还差不多。”
陆亭笈突然道:“不对啊……我怎么和宁碧梧一个叫法,她就这么叫你,我是你亲儿子,不能和她一样。”
孟砚青无奈:“和人家一个叫法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一时不免教育道:“前几天你不是说,宁碧梧也在努力学习,最近学得怎么样了?”
陆亭笈:“她啊,能有什么长进,就那样吧,那脑子简单得要命,什么都不懂!那天在首都饭店,我给她讲画,她根本不懂,就胡搅蛮缠了。”
孟砚青看着儿子那一脸鄙夷的样子,道:“亭笈,话不能这么说。”
她叹了声,道:“你之所以懂书画,那是因为你父亲会,你又跟在你祖父母身边长大,他们在这方面又很有些造诣,来往都是艺术大家,你从小耳濡目染,比别人懂的多一些是正常的,你的一些优势其实是你的家庭环境决定的,而不是你比别人优秀。碧梧不懂,那是因为她父母本来就对这个没兴趣,她没那个家庭环境。”
陆亭笈沉默了会,点头。
孟砚青:“还有,亭笈,你现在都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碧梧和你一样大,也是大姑娘了,说话礼貌一些,不然也伤害人家姑娘的体面。”
陆亭笈倒是听进去了,道:“母亲,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
孟砚青这才放心。
陆亭笈这么想着,又道:“对了,最近宁碧梧好像有些奇怪。”
孟砚青:“她怎么了?”
陆亭笈:“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好像一下子……”
他想了想,道:“懂事了,知道学习了,也变得特别抠门了。”
孟砚青听着,心里一顿,多少感觉到不对了。
最近她太忙,也没太关注过宁碧梧的情况,但一个孩子突然懂事了,这肯定是有什么变动。
当下忙问:“她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亭笈摇头:“没有,家里都挺好的,那天我还遇到她哥了,她哥还跑过去和同学溜冰,嘻嘻哈哈的。”
他好奇:“母亲,你是怎么想的?”
孟砚青摇头:“不知道,但我听你这么说,感觉哪里不对,等回去后,你多和她聊聊”
她隐约猜着,也许宁碧梧猜到了自己不是亲生的?
其实现在许多事情走向已经和书里不一样了,可能她提前知道了?
陆亭笈:“好。”
孟砚青却又想起那宁夏。
她想了想,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陆亭笈:“没有,都不怎么样。”
孟砚青:“哦?就没优秀的吗?”
陆亭笈眉眼认真:“我觉得她们都不如母亲好看,也不如母亲聪明。”
孟砚青听着,道:“亭笈,其实你这样想也对,以后你女朋友,一定要找比我聪明的,知道吗?”
那个真千金女主宁夏聪明吗,好像还算聪明,但是比起她,还是有些差距吧。
不过那本年代文中说,陆亭笈从宁夏身上有一种莫名熟悉感,让他想起早逝的母亲。
孟砚青拧眉,那宁夏和自己长得像?
她打量了眼儿子,又道:“对了,以后找女朋友,千万别和我长得像。”
陆亭笈疑惑地看着孟砚青:“到底怎么了,母亲,你这是在说什么?”
孟砚青:“我意思是说,万一你找个和我长得有点像的,那不是很奇怪吗?”
陆亭笈皱眉:“可我都没想着要找啊!”
孟砚青一本正经:“我只是给你打一个预防针,如果一个男人找女朋友,那个女朋友和他的母亲很像,这说明他恋母,说明他还没断奶,说明他还是小孩,你可千万不能这样。”
陆亭笈无奈,应道:“好吧……”
问题是他还没开始找呢,也完全没那想法。
*
孟砚青带着陆亭笈和陈叔一路先乘飞机到了广州,又从广州坐车过去深圳,长途汽车里都是大包小包过来深圳打工的农民,虽说是大冷天的,可汽车里闷得厉害,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陈叔也就罢了,他是永远波澜不惊的,陆亭笈却有些受不住。
他是生来的大少爷,哪吃过这种苦头,便连连皱眉。
孟砚青其实也没受过这种罪,她也想说受不了,不过想到陆亭笈在身边,她应该为他树立一个好榜样,便道:“忍忍吧,出门在外哪能像家里那样舒服。”
陆亭笈无精打采的:“嗯,知道了。”
孟砚青觉得这孩子可怜,伸手,打算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不过手伸到一半,看到他的头发,便停住了。
陆亭笈感觉到了,疑惑地道:“怎么了?”
孟砚青将视线转向别处:“没什么。”
陆亭笈却越发不懂,他凑过来:“小姨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他这么一凑过来,那大脑袋就距离她很近了。
这一路行来,他看上去不太干净……
孟砚青忙往后躲:“你离我远点嘛……”
陆亭笈一怔,琥珀色猫眼困惑地看着孟砚青。
孟砚青:“又是出汗又是灰,好像有些脏……”
陆亭笈惊讶地瞪大眼睛:“我,我脏吗?”
孟砚青说出后,也有些后悔,便安慰道:“没事,等到了深圳洗洗,你就干净了。”
到时候就重新是她的好儿子了。
陆亭笈清澈的眼底浮现出受伤的情绪:“原来你嫌弃我,我都没嫌弃你。”
孟砚青摸了摸自己依然清爽的长发:“因为我干净,你不干净。”
陆亭笈:“……”
他别过脸去,完全不想搭理她了。
生气,是真的生气。
*
下车后,路边也是翠绿的树木,四处都能看到三角梅,花朵薄软却娇艳,这是和北京城完全不同的冬日风光,这个时节的北京城,到处都是干枯的枝杈,灰茫茫的一片。
陆亭笈显然也觉得新鲜,四处看,又觉实在阳光明媚:“这就是春天!”
不过很快他发现不对了,空气是新鲜的,阳光是大好的,但是却冷飕飕的,还是不能大意。
陈叔是有经验的,径自带着他们径自过去了位于罗湖的招待所,这招待所是内部招待所,一般人进不去,里面条件自然是好,而且还有免费的餐饮供应。
看得出,陆亭笈很在意孟砚青那句“你不干净”的话,他竟然足足洗了半小时的澡,这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是少见的了。
以至于孟砚青都担心他别洗脱皮了。
好不容易洗好了,孟砚青找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陆亭笈脸上闷闷的,明显还别扭着。
孟砚青给他吹好了头发,满意地拂着那清爽的黑发,笑道:“这样就干净了!来,让我闻闻——”
她故意凑过去:“好像香喷喷的!”
陆亭笈哼了声:“我才不香呢!我这是阳刚气!”
孟砚青忍俊不禁:“对你阳刚气!”
陆亭笈自己想想也笑了,反正他现在干净了。
安顿下来后,孟砚青给艺华公司打了电话,知道后天是他们的供货日,到时候各大百货公司统一凭票取货,孟砚青便问了问能不能提前,对方表示不行,他们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孟砚青只能罢了。
反正接下来两天也没什么事,孟砚青便把汇票交给了陈叔代为保管,她自己则无事一身轻,带着陆亭笈先去吃了简单的早餐,深圳气候和北京很是不同,城市绿植不同,饮食风格也差别很大。
母子两个去了一家茶餐厅,吃了烧麦,菠萝包,还有虾饺皇什么的,孟砚青点的有点多,但她忍不住想各样都尝尝。
好在陆亭笈胃口很好,他吃了这个吃那个,看得孟砚青惊讶。
“幸好家里条件还好,不然养不起你。”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果然是有道理的!
陆亭笈看她那眼神,有些委屈地扁扁嘴:“我饿嘛……”
孟砚青便笑:“那等会我们去中英街,多买点饼干什么的,出门在外吃饭不一定及时,免得你饿到。”
陆亭笈猛点头。
吃饱喝足后,孟砚青带着陆亭笈出发过去中英街,一路上两个人看着这深圳的街景,倒是很新鲜。
深圳这个地方以前叫宝安县,撤县成为深圳市也不过五六年罢了,不同于北京这种老城市,深圳处处都是新建筑,地标建筑国贸大厦已经建起来,周围也有一些高层建筑,而附近不远,暴土扬尘中,有起重机在繁忙地工作着。
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打工人眼中有茫然也有期待,行走在这繁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渺小。
孟砚青带着陆亭笈,先去了公交站牌处,研究了一番,最后带着陆亭笈过去中英街。
两个人好奇地看着窗外,窗外有一栋一栋的厂房,那些厂房都是钢板临时搭建的,颜色很鲜亮,在尘土飞扬中,时不时有穿着统一服装的工人经过,还有军绿色小卡车停在那里。
旁边还挂着牌子,繁体字,写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陆亭笈睁大眼睛,好奇看着。
孟砚青便低声给他讲,讲中英街的历史:“深圳成为经济特区后,中英街毗邻香港又有免税政策,所以那一块会卖一些香港的货品,也就几百米的小街,不过货品很齐全。”
陆亭笈:“我知道了,因为他们是港货。”
现在港货很吃香,北京也有一些港货衣服,卖得特别贵,而且紧俏,不容易拿到。
孟砚青点头:“对,那边黄金也卖得特别好。”
在公共汽车的颠簸中,母子两个就这么说着话,最后总算抵达了沙头角。
这中英街是每天早上九点半开放,不过内地游客需要提前办手续,孟砚青领着陆亭笈,先在□□领了边境特别管理区通行证,填表,之后又经过海关检查,最后总算进了中英街。
中英街施行的是“一街两制”,破旧的街道中间有一个界碑,将这小街一分为二,界碑右侧站着两位带了袖章的边防战士,穿着洗得发白的解放鞋。
另一边则是身穿皇家香港警察制服的香港警察在四处巡逻。
而街道两旁的店铺风格也截然不同,属于香港的那部分商铺低矮破旧,却挂满了各样商品,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大包小包抢购商品;属于深圳的这边是国营商铺,修建齐整,规规矩矩的,相对冷清。
过来购物的大多是来深圳的游客,也有当地的村民,当然不少是水货客,那些水货客应该是在这里买了后去倒卖的,买卖干得好的估计发了大财。
街道上人太多了,陆亭笈下意识伸出胳膊护住孟砚青,免得她被挤到。
孟砚青满足,笑望着儿子:“亭笈越来越体贴了。”
陆亭笈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都很懂事好不好!”
孟砚青:“下次你就算再脏,我也不嫌弃你了。”
陆亭笈:“……”
这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第132章 中英街打假
孟砚青便笑,她便笑着拉住儿子的手,给他讲起中英街,也讲起深圳这边的黄金加工情况。
她笑着道:“你知道现在有亚洲四小龙的说法吗?”
陆亭笈:“嗯,知道,韩国,新加坡,和中国的台湾香港被称为亚洲四小龙,因为他们经济好。”
孟砚青颔首:“是,他们经济好,所以他们的工资水平也就高,来这里之前,我让你父亲帮我找了一些深圳经济的报告看了看,香港那边的农民工资一个月能有两千块,但是深圳本地的工资就只有几十块,所以他们有一个说法,是‘做又三十六,唔做又三十六’。”
陆亭笈:“什么意思?”
孟砚青:“就是说,国有企业大锅饭,每个月三十六块钱,干也是那个钱,不干也是那个钱。
陆亭笈:“……那当然是不干了!傻子才干呢!”
孟砚青颔首:“是,所以经济一潭死水,大家都吃大锅饭。”
陆亭笈皱眉,若有所思。
孟砚青继续道:“这几年,香港人开始在内陆办厂,比如黄金制品就是三来一补,他们出钱出设备出技术,也包销售,只需要内陆人的地皮和人工。”
陆亭笈恍悟:“他们给的工资高,所以大家挣钱多了,外地的农民都来深圳打工了。”
孟砚青:“对,所以大家也能跟在人家后头喝一口残羹冷炙了。”
陆亭笈:“为什么是残羹冷炙?”
孟砚青:“人家挣大头,我们把那些最费功夫但是收益又最少的苦活分给我们,我们都在那里感天动地。”
陆亭笈诧异,一时又细问起来,孟砚青都一一给他讲了。
两个人这么边走边逛着时,陆亭笈看到那边有卖一些香港零食的。
他看了一番,对孟砚青道:“母亲,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孟砚青:“你的零花钱不是都被我搜罗来了吗?你还有钱吗?”
陆亭笈侧首,笑得眼睛贼亮:“从父亲那里搜刮来的,他现在对我可大方了,这次我都带来了!”
孟砚青便笑:“那我们买点吃的吧,再买几件衣服。”
于是母子两个便随意买了一些吃的,这边都是进口零食,在北京的话只能在友谊商店才能买到的,比如蓝罐曲奇和嘉顿饼干。
除了零食,孟砚青还买了衣服,给自己买了羊毛裙等,非常时髦,她记得最近的香港明星好像都时兴穿这种裙子。
至于陆亭笈的衣服,倒是没什么好买的,他的衣服都是陆家每年两季给手工定制的,用料好做工好,孩子还小,没必要太追求时髦。
不过她看了看,到底是挑了一件羊绒针织衫给他。
陆亭笈对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兴趣,他从来不缺衣服穿,不过他却很喜欢孟砚青买的裙子:“等回去你就换上,肯定好看!”
他这么想着,又想起陆绪章:“我觉得你穿成这样和父亲站在一起,他只能自惭形秽了。”
孟砚青听得笑出声:“对,他得自卑!”
陆亭笈赞同:“就该这样!等我以后挣了钱,我就再买更多漂亮衣服给你穿,到时候——”
他想了想,却叹了一声:“父亲只怕都老了,他更难受了。”
孟砚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心想这儿子可真狠,专门让那老父亲难受的吧。
陆绪章知道了,估计要气死了。
两个人说笑着,随意逛着,这边黄金店铺很多,大概得三四十家,可以看得出,有不少内地人来买黄金饰品的。
孟砚青从旁观察着,那些买黄金的其实也是排着队往里面钻,可见中国大陆人对黄金饰品还是有需求的,穷人多,但富人也有,存了钱的不知道怎么储蓄这笔钱,就极可能买黄金首饰,既体面了,又储蓄了。
孟砚青也看了那些首饰,样式自然是比国内的要新潮,不过定价比内陆要贵一些。
现在内陆黄金饰品价格今年才出文件调整了,黄金饰品用金配售价格去年是1200元每小两,今年提高成了1350元,至于黄金零售价则是每小两1700元了。
这个小两沿用的是解放前一市斤为十六两制的计量,换算下来差不多是五十多块一克。
陆亭笈好奇:“怎么这么多要买金子的呢?”
孟砚青:“各种原因吧,过去这些年,我们大陆缺黄金,所以对黄金产业一直把控得非常严格,普通老百姓没资格买黄金,现在手头有点钱,大家自然想买,也算是一个心理安慰。”
陆亭笈:“我记得祖父曾经说过,说当时国党撤离大陆,把我们大陆的黄金全都带走了,所以我们大陆几乎没金子,只能对黄金进行管制。”
孟砚青颔首:“对,所以中国大陆的经济建设是建立在无金的基础上的,黄金产业只能严格管制,不过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外汇储备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总量,现在就要开始考虑逐步放开黄金市场了。”
说着,她又给他讲黄金市场,讲外汇储备,讲黄金价格,陆亭笈听得入迷。
孟砚青看他这样,便道:“你也知道,我们孟家祖上是珠宝世家,也曾经投资过银行和铁路,你外公以前在法国更是对经济学上很有造诣,所以我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有些关于经济的问题,关于国家的黄金储备,国家的政策,以及黄金价格,这些你都可以留意,自己去看书,去思索,去寻找答案。”
陆亭笈若有所思,他想了很久,突然道:“按照母亲说的,那以后黄金价格必然上涨了,是不是因为国家要放开黄金供应,要让黄金成为一个大家喜欢购买的东西?”
孟砚青越发笑了,这孩子还挺有悟性的,当下详细地给他分析猪肉和黄金。
这么讨论一番后,她笑道:“其实不光是黄金,还有房子,从现在国家的政策动向看,也要推动房地产发展了,以后房子必然疯狂上涨。”
陆亭笈:“因为这就是一个大号的黄金?”
孟砚青:“是,符合中国人买房子买地置办家业的传统观念,能吸纳资金,抑制通胀。”
陆亭笈恍然,恍然之后又有些感慨:“这里面真是挺多道道的。”
孟砚青:“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无论将来从事什么职业,都应该去学习这些,因为这是我们柴米油盐中的经济规律,学习了这些,你就知道为什么菜价会贵,为什么钱毛了,你就会对你的生活有更深的认识。”
她看着儿子,道:“这件事情其实至关重要,比你知道地球是圆的更重要。”
陆亭笈听着倒是明白:“母亲说得有道理,我这辈子可能都不需要绕地球一圈,但是我得买菜吃饭下馆子,还得买衣服。”
孟砚青颔首:“对。”
这次带着陆亭笈过来深圳,也是希望能慢慢熏陶他,他也许将来走科研路子,也许不走,这都没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他成为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读圣贤书的人,希望他能把眼界放得更宽更广,能用一种更有高度的思维去思考自己的生活和人生。
这么随意逛着,陆亭笈看到那边珠宝铺子里有些玉器,便道:“母亲,你肯定最懂这个,我们看看吧!”
孟砚青看他有兴致,便也带他进去看看,却见里面布置陈旧,靠墙处供着关二爷的画像,旁边一溜儿的博古架都要掉漆了,只剩下几根头发的老板穿着大汗褂,拿着蒲扇随意地扇着,他前面是两排大红木柜子,柜子有着厚实的防盗玻璃,来往客人可以透过那防盗玻璃看看里面的货品。
柜台前站着了两个年轻人,显然是伙计,正忙不迭地应酬着。
孟砚青看了看,柜子里多是金银首饰,来往客人显然对这些更感兴趣,不过在那角落里,却摆着一些珠宝玉器,有翡翠手镯,翡翠挂坠,还有一些钻石制品。
现在钻石制品在国内还不太认这个,不过显然香港那边已经时兴起来了。
陆亭笈看着那钻石,好奇打量着:“这就是钻石。”
孟砚青看过去,那是一个镶嵌了钻石的18k白金戒指,标价一千三百块。
这时候来往客人都在四处看,虽然大部分都是买黄金饰品,不过也有个别时髦的,眼睛已经盯着这边的钻石戒指了。
大家都知道现在外面流行这个,有些讲究的已经要赶上国际潮流。
孟砚青看了眼儿子。
以后罗战松先卖黄金,后卖钻石,最后儿子和他的巅峰之斗,便是钻石之争了。
趁着这个机会,她也有心教教儿子,便道:“钻石有人工的,也有天然的,你知道怎么鉴别吗?”
陆亭笈疑惑:“怎么鉴别?”
他自然是不懂的。
其实在中国大陆,也没多少人懂这些,连黄金市场都管制着,珠宝玉器也没市场,更不要说钻石这种物件,本就不是中国人的传统心上好。
他们这么说话的时候,周围好几个游客都看过来,大家显然都好奇了。
来这里买物件的都是图一个真,如果这里面有假的,那就上大当了,这里的珠宝首饰动辄上千,谁愿意买假的呢。
而那老板手中的蒲扇也停下来了,他瞪着绿豆眼,打量着孟砚青。
孟砚青冲他笑笑:“老板应该更清楚吧,能不能教教我们,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那老板狐疑地看着孟砚青,之后皱眉,却是道:“我这里的自然都是真的,都是仪器鉴定过的!这没什么可说的!你什么意思,来我这里问真假?”
孟砚青听这话,便明白了。
其实她这是给这老板一个机会,他如果明白,这是遇到行家了,趁机借坡下驴,给大家大致讲讲,之后顺势把那假钻石收起来,也就罢了。
但他并不,他非要继续卖。
那她正好借着这个给自己儿子上一课了。
孟砚青便指着那件钻石戒指道:“可否让我上手看看这件钻石戒指。”
老板满脸提防:“你要干嘛,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离开。”
他面上有些呵斥的意思,陆亭笈便看不下去了。
他是能打会斗的,哪看得自己母亲被人这样态度说话!
当下冷笑一声,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们看看怎么了?还是说,你心虚,其实东西是假的,你生怕我们看出来,所以不敢让我们看?”
他虽年少,但生得高大,足足比孟砚青高出一头,如今这么一说话,自然很能镇住人。
陆亭笈的话,顿时引来大家的诧异,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特意跑来这里买珠宝首饰的大多是内地游客,是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对他们来说是长大见识,是积攒了钱买个好物件回去,当然也有倒爷们,他们是要买了这里的物件拿回大陆挣钱的,如果上千的物件竟然是假的,那就亏大了!
毕竟内陆一个月工资也就那么几十块,上千块钱,这可是普通人几年的工资呢。
老板好笑:“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你看看旁边牌子没有,我这里可都是写了,童叟无欺,如假包赔,双倍,赔双倍!”
孟砚青道:“老板,你既然这么说,这件钻石,我买了,敢不敢卖?”
老板嗤笑,打量着孟砚青:“你有钱吗?”
孟砚青笑了笑。
旁边的陆亭笈道:“一千三,我买了!”
老板略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咬牙道:“我们开门做生意,既然有人想买,我们自然卖!”
孟砚青见此,掏出包来,里面装了大概一千多块钱,正好勉强凑够了一千三,交割了,那老板又给开了票。
孟砚青将那钻石拿在手中,打量了一番,道:“这是天然钻石,是吗?”
老板:“那不是有说明书吗,还有证书,齐全着呢,认识字吧?认识字就自己看!”
孟砚青颔首,之后却是对儿子道:“亭笈,去把这边的香港警察叫来,就说我们年幼无知,买了老板的钻石,结果是假货,对方伪造证书,欺骗我们,我们要求双倍赔付。”
她这么一说,周围人全都惊到了。
那老板也是气笑了:“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看到没,这证书写得明明白白的,我们都是专业鉴定的,你说是假货?你鉴定了吗?”
孟砚青:“不需要鉴定,我的眼睛就是鉴定仪。”
老板听着,越发好笑,周围也都议论纷纷看热闹,一时珠宝店周围堆积了不少人。
陆亭笈生怕自己离开后孟砚青一个人在这里吃亏,幸好这时候香港警察感觉到这里不对,已经过来了。
孟砚青没说话,她让陆亭笈和那些警察交涉。
——多少也想锻炼下陆亭笈处理事情的能力。
香港警察了解了情况后,表示他们也没有能力辨别钻石的真伪,说这一块属于盐田区管辖,建议他们去沙头角派出所报案。
一时也有其它店铺的都来看热闹,大家自然明白,去了派出所也是扯皮,人家那是有证书的,派出所能说什么?
如果非要让派出所委托做鉴定,那这件事就麻烦了去,而中英街这里也不是随便来的,这是特区中的特区,出入都需要进行海关检查,一般人哪耗得起呢!
再说这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外地人,不是深圳本地人,那更耗不起了,人家老板就是挣他们这份钱,狠狠宰他们一笔罢了。
那老板笑呵呵地道:“行,你们去报案吧,看看公安局怎么说,如果公安局说是假的,我双倍赔偿!”
陆亭笈听这话,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便看向孟砚青。
孟砚青道:“其实可以对比下,如果你这么有自信的话,麻烦将这个小钻石拿给我?”
老板哈哈笑道:“这个小钻石,纯净度可是不如你手里的,你拿这个干嘛?”
孟砚青淡道:“对比。”
老板二话没说,拿出来,递到了孟砚青手中:“行,你对比吧!要放大镜吗。”
孟砚青;“不用。”
老板见此,更加好笑了,旁边两个伙计都笑了。
旁边围观的不乏黄金珠宝店铺老板,见此情景,也都暗暗摇头。
都是同行,这老头宰人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显然这年轻姑娘要吃亏上当了,连放大镜都不用就想肉眼看真假,这不是说笑吗?
孟砚青拿到手中后,将两颗钻石都放在手心,却对自己儿子道:“这两颗钻石,你看到它们有什么不同?”
陆亭笈仔细看着,之后陡然发现了,道:“透过这枚钻石戒指的钻石,我看到了你手心的纹路,很清楚,但是透过这颗小钻石,我看不到你手心的纹路。”
孟砚青颔首:“对,这就是区别。”
周围人听着,诧异不已。
刚才那个少年和店老板对峙时,少年意气风发,气势十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以至于没有人在意到他身边这位姑娘。
现在大家才看到,这姑娘非常漂亮,肤白貌美,那气质堪比港台最知名的大明星,但是她却很内敛,是那种将所有光华都沉淀的含蓄地调。
在那个少年和人对峙时,她自始至终都没高声说一句。
甚至于现在她向老板要钻石,她对少年说出鉴定结果,她都是和煦恬淡,平静自然的,好像她没有别的任何想法,她只是平静地在教导少年如何鉴定钻石。
可她那么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是让人震惊不已。
所以这两颗钻石,一颗为真,一颗为假?
一时不少人都想凑过去看看这真假钻石的对比。
老板脸色也是微变,他突然就有些恼:“胡说什么,你懂什么!这根本不准!”
然而,他这样的恼意,却让人更加相信狐疑起来。
孟砚青伸出手来,给围观的观众看,大家惊诧地发现:“对对对,一个能看到手纹,一个看不到!”
孟砚青又将那两颗钻石同时放在蓝色布料上,让大家看,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一个能看到布纹,一个看不到。
在众人的惊诧中,她才慢条斯理地问陆亭笈:“亭笈,你也是学过物理的,想想你的物理学知识,有什么可以和这个相联系的,能够理论联系实际?”
在场众人见此,全都目瞪口呆。
这可是一千三百块的钻石,她说自己买到假货了,结果不疾不徐的,竟然还要考察下那少年物理知识?
这是教孩子学习呢还是打假呢!
那香港警察一时也看得懵了,所以人家这是现场教学?
唯独那老板,他已经看傻眼了,这大陆小姑娘在干什么,拿他当案例来教学吗?
不过其它商铺众人,全都支棱着耳朵听。
人家教孩子自己也顺便学学,这是好事。
陆亭笈还真认真想了想,之后道:“是和折射率有关系吗?”
孟砚青点头:“对,继续猜猜。”
陆亭笈:“天然钻石的成分是碳,它的折射率应该比较高,高折射率导致了更强的光折射和反射。”
孟砚青笑道:“你猜得没错,钻石是均质体,折射率为2.417,它远比其它玉石折射率要高,比如翡翠的折射率是1.66,碧玺的折射率为1.63左右,这也是为什么比起普通玉石,钻石总是能看起来光彩夺目。”
周围人等全都抽了一口气,一个个敬佩得五体投地。
最初这姑娘张口说她的眼睛就是检测仪,大家还觉得这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她这么一说,没有人不佩服。
人家这是高科技,这是行家!人家这是在教孩子!
教孩子的事,哪能是假的!
大家沾光了,也跟着学到了,一时也有人拿出自己之前买的钻石来,要对着看看。
那店老板已经无言以对。
一般来说,没有人怀疑他的玉石是假的,就算有人怀疑,他也可以拿出鉴定证书来。
退一步,就算有人怀疑他的鉴定证书,他也可以头头是道说服对方,让对方觉得“是我不懂”。
可是,遇到这种当场教孩子的,他竟然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了。
孟砚青将那件小钻石还给了老板,之后拿着那件钻石戒指道:“不过我刚才说的,只是一种简单的辅助鉴定办法,是最粗暴简单的,其实现在人造钻石工艺在提升,人造钻石的折射率也很高了,所以有时候这个方法会失灵,回头你如果感兴趣,先研究下钻石的化学和物理特性,然后我们根据这些特性再慢慢学习怎么鉴别真假钻石。”
陆亭笈却好奇起来:“既然现在人造钻石的工艺已经提升了,那这颗钻石为什么仿造得这么粗糙,一看就能知道是假的。”
孟砚青笑了,她赞赏地看着儿子:“因为这是四十年前德国仿造的。”
四十年前?四十年前就能仿造钻石?
周围人越发好奇起来,不少人都围着这边看热闹,想听个究竟,也好长个见识。
香港警察见此,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也支棱耳朵想听。
那店老板此时已经是彻底没话了,他自己也皱着眉,好奇地看着孟砚青。
孟砚青道:“民国年间,大陆那些贪官污吏军阀买办全都在囤积钻石,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搜刮了老百姓的血汗钱,这些钱不敢存银行,怕银行倒闭,也怕数额太大引人注意,所以一个个全都在买钻石来掩人耳目,甚至一些小官吏小商人也都开始买了,因为当时国民政府发行大量纸笔,所以就有了‘法币贬值买钻石’的说法。这种情况持续恶劣,在解放前两年,物价飞涨,一袋面粉最高十八万,老百姓重物轻币,手里不是有金条钻石就要有银元,再不济也要买米面囤着,不然就得挨饿。”
她视线扫过陆亭笈,见陆亭笈听得认真,这才继续道:“也就是在这个年代,中国人把钻石当成世界股票,钻石进口量非常大,有一批国外造假的赝品进入国内,而眼下这个——”
她摩挲着那钻石,道:“这是四十年代德国造的,是立方氧化锆,在高温高压下制出的,几可乱真,不过因为当时的工艺问题,折射率和硬度都比天然钻石要低一些。”
她看着大家,道:“如果我估计得没有错,它的密度比真钻石也要更大,应该是比天然钻石重七分之一。”
她这话一出,那老板神情就变得格外复杂,那复杂里明显掺着几分无奈。
周围人显然已经彻底信服了,他们相信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的话,她说的这些都是他们完全不懂的,不需要理由,她说的话大家就是信!
于是有人就起哄表示要“划一划”,甚至有一个游客嚷道:“硬度比真正的钻石要小,和真钻石一划,那肯定得有痕啊!”
更多人起哄:“也可以称重!我们都是见证人,赶紧看看到底真的假的!”
那老板已经彻底没办法了,他有些绝望地道:“行,行,这钻石有问题行了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姑娘说得对,当时这钻石也是德国进口的,都是当真的,谁知道德国佬就这么坑人,我也是被坑了!”
陆亭笈见此,自然明白他就是骗人的,正待要说什么,孟砚青却阻止了他。
她只是对那老板道:“也没什么,既然老板承认是假的,那就麻烦两倍赔偿,这件事就算了。”
那边香港警察还看着呢,老板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认栽。
于是在香港警察的监督下,老板退还了那一千三,另外又倒找给孟砚青一千三,给那一千三的时候,他脸都是哭丧着的。
“这位姑娘,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懂?”
孟砚青:“只是恰好有些了解。”
说完,她便带着陆亭笈离开。
因为闹了这一场,这中英街也不好逛下去了,便带着买的东西离开,好在他们已经买了不少,这一趟不白来了。
陆亭笈大包小包地拎着,忍不住问:“母亲,那个人就是骗子,他就是故意想骗人的。”
孟砚青:“这个市场本来就是这样,真假掺杂,我们并不能改变什么,非要指着鼻子说他骗人,他还是顶多赔我们两倍,他都认罚了,警察也拿他没办法,犯不着再寻根问底。”
陆亭笈也只好罢了,他想想那多出来的一千三,倒是心情不错:“我们白挣了一千三!”
果然母亲就是了不起,逛个街还能挣钱!一千三呢!
孟砚青笑道:“是,我们平白赚了一千三,中午吃顿好的。”
第133章 黄金时代
这天早上五点,孟砚青就把陆亭笈叫起来了,两个人洗漱过后才发现陈叔早醒来,已经跑了三圈。
汇票依然由陈叔保管着,三个人出发过去艺华公司。
这艺华公司位于深圳车公庙工业区,三个人乘坐公交车过去。
其实自从几年前国家批准恢复了黄金首饰内销权,深圳的黄金产业已经慢慢发展起来,除了香港诚志高和酱料综合厂投资的东方首饰加工公司,还有其它几家首饰加工公司。
不过如今集生产和内销为一体的黄金加工单位,也只有艺华了。
一路上,四处都是尘土飞扬,触目所及都是荒野杂草,彩色钢板的工业厂房一片接一片,耳边仿佛能听到机器的轰鸣声。
下了公交车后,陈叔拿着地图,很快就找到了位置所在,那家公司就在杜邦公司厂房的一旁,是一处独立的院子。
三个人到了厂房前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等在这里了,那些人大部分穿着西装,还算讲究的样子,不过也有些穿着老式中山服,戴着眼镜,胸前口袋别着钢笔,就很有内陆党政干部的风气。
孟砚青便猜到了,今天是各大企业和百货大楼统一取货的日子,估计国内各大省份的百货大楼都来人了,大家都是来取货的。
大家三三两两地说着话,也有人注意到了孟砚青一行。
孟砚青长得好看,打扮也还算时髦,有些人便窃窃私语,说这是不是明星来了。
当然也有人用胳膊肘赶紧碰碰彼此,喉咙里大声咳嗽下,示意别太声张,免得让人笑话。
孟砚青却看向工厂里面,厂房是一排排的预制板房子,院子里光秃秃的,也没种什么花草,有一些穿着蓝色工装服的工人正蹲在那里,对着一袋袋地土灰垃圾逐个筛查。
那些工人偶尔会停下来说句什么,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犯难。
正看着,就有一个穿着靛蓝色大褂的男人过来了,他手中拿着一个皮夹子本本,让大家登记,登记后逐个进入。
孟砚青排在人群中也登记了,进去后,却是进行严格的检测,先是用一个金属探测器检查,说是身上不能带任何金属,接着进入一个曲折的通道,这其间还有人工检查,比上飞机的案件还要严格。
那人工检查是男员工检查的,陆亭笈见了,马上道:“你们找个女同志来检查!”
那男员工见此,皱眉:“哪那么多事,不行你们别去了!”
陆亭笈待要说话,孟砚青已经阻止了他,之后对那男员工笑了笑,道:“听说在医院,医生无性别之分,在我们工厂的安检工作中,也没有性别之分,是吧?”
她这么一笑,那男员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生硬地说:“那我叫我们孙组长他老婆婆吧,不过人家忙着呢,不一定有时间,你等等。”
他便隔着窗户对外面喊了一嗓子,他自己先检查陈叔和陆亭笈,很快外面来了一个穿着粉红大褂的女员工,就帮着孟砚青检查了。
临走前,孟砚青对那男检查员笑道:“谢谢你给我们行了方便。”
那检查员脸红了下,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孟砚青好奇:“你们孙组长,是物料控制部的孙组长吗?”
那检查员有些意外孟砚青竟然知道,忙点头:“对对对。”
一时他们沿着那通道往前走,孟砚青便低声对陆亭笈道:“早给你说了,收起你那大少爷脾气,出门在外,你以为是家里吗?”
陆亭笈无奈地呼出口气:“知道了……”
孟砚青哼了声:“我看你就是欠拾掇,回头我可和你父亲好好说下,怎么也得让你吃吃苦头。”
陆亭笈鼓着腮帮子:“我现在已经很吃苦头了。”
孟砚青看他那委屈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还是个孩子呢……
他们说话间继续往前走,便开始排队继续登记,每个人上交自己的购货批条,登记。
登记的时候,那负责人听着,问:“红莲?什么红莲?你们跳舞的还是卖花的?”
孟砚青:“红莲取自北京西城的一个地名,那个地方有一条河叫莲花河。”
那负责人随意点点头,记下来了。
很快,孟砚青后面又有一个登记的,孟砚青一听便知道对方也是北京人,便留心听了一句。
果然,那负责人:“菜市口百货?你们是卖白菜的吗?”
那负责人连忙解释。
陆亭笈也听到了,他差点想笑,不过忍住了。
等走出那登记室,陆亭笈道:“我大北京的公主坟小西天猪窝村骚子营裤子胡同来了,他还不被吓到……”
孟砚青忙扯了扯他袖口,憋着笑说:“别瞎说了。”
北京有些地名确实比较怪,不太上台面,他们这红莲百货大楼算是很拿得出手的名字了。
孟砚青看着手中的票据,那是三联票据撕下来的一层,上面用鬼画符写了一个什么。
她大概认出这是一百四十小两的意思,她算了算,按照现在的配售价格,她手头这二十万的汇票倒是恰好能买下这一百四十小两的黄金饰品,且还能有些剩余。
如果顺利的话,按照现在国家规定的零售价,一百四十小两全部正常售出,利润大概是勉强四万块。
并不算很大的一笔,四万块的周转资金在黄金饰品领域只是一小笔钱,不过好歹开了一个头,挣四万块,有了信心,才能有更大的投入。
况且,这四万块其实也足够应付柜台租赁费用和工人工资了,至少能腾挪开了。
*
孟砚青几个等在那走廊里,等着叫名字,那边叫一个名字,人家就应一声,就过去办手续,办完手续交了汇票就能领到金首饰了。
孟砚青从这走廊窗户往外看,隔着铁栅栏,能看到那些领到金子的人,他们走路都是紧绷的,胳膊肘夹在身上,小心翼翼的,这一看就是带了不少金首饰。
陆亭笈拧眉,他看着大家一个个被叫号,多少有些不耐。
不过想想孟砚青说的,只能按下性子等着。
陈叔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没什么动静。
中午时候,大家都饿了,陈叔在那里继续等着,孟砚青带着陆亭笈过去食堂买些吃的,有饼干和榴莲饼什么的,不过竟然是限量的,每个人只能买两盒,孟砚青便只好买了两盒。
从那食堂小卖铺出来的时候,恰好一个穿着蓝大褂的清洁工正在打扫卫生,大冷天的,那些零碎的纸屑和包装纸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孟砚青这么看着的时候,便见其中有一个透明塑料包装纸。
她自然知道,那是避孕套外面的透明塑料袋。
她便有些意外。
这塑料纸显然是新拆开的,但是这里可不是别处,是黄金首饰厂,这里的一切都是管理严密的,员工出入都要几次翻查,所以是什么人,竟然会带着这个进厂?
她微蹙眉间,便拿出纸巾来包住,一连包了好几层,又用空着的食品塑料袋包裹住,之后才放进包里。
陆亭笈看到她装了个什么,疑惑:“怎么了?”
孟砚青:“没什么,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后,把那些饼干什么的大家分了吃,好歹挡挡饿。
孟砚青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块后,便把剩下的都给陆亭笈了。
十五岁的孩子,最是能吃的时候,他平时饭量很大。
陆亭笈喝了口水后,道:“我不吃了,饱了。”
孟砚青:“就你这饭量,能吃饱才怪呢。”
陆亭笈却很认真:“确实吃饱了。”
孟砚青侧首看了他一番,看他那很认真的样子,便笑:“一人一半,吃了吧。”
陆亭笈:“你吃吧。”
孟砚青叹,心想这儿子虽然有时候不太懂事,但还是挺孝顺的。
她便笑着说:“别推让了,给。”
其实吃吃饼干喝口水,也就差不多饱了,至少不会觉得饿的,当下大家耐心等着,谁知道下午根本没再叫人,这时候不少人都按捺不住了,便问起来,可首饰部根本不见人影,问都问不到。
好不容易抓住一位问,人家就说让等着,说每天的供应都是有限的,现在已经都发完了,可能还有一批,但是不确定。
一时有人低声埋怨,有人愤怒控诉,也有人拿着BP机开始找信号,要打电话找关系找门路。
陆亭笈望向孟砚青,低声问:“小姨,你打算怎么办?”
孟砚青:“你觉得呢?”
陆亭笈听这个,蹙眉:“以我的想法,当然是要他们赶紧给货了,不给货,我就找他们领导,我已经打听了,黄金首饰属于他们首饰部管,但是首饰部也得受人行的管束,我有个发小他爸就是负责这一块的,咱们只是提个货而已,应当应分的,打声招呼就是了。”
孟砚青:“那你去打电话说一声吧。”
陆亭笈疑惑,看着孟砚青:“真的?”
孟砚青笑道:“真的。”
陆亭笈有些犹豫:“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凡事就知道找关系呢……”
他还是很在意她的想法。
孟砚青:“没什么,能解决问题就是最好的。”
陆亭笈:“好!看我的!”
大概半个小时后,陆亭笈回来了。
垂头丧气的。
孟砚青:“嗯?”
陆亭笈:“这边没信号,根本没信号,也没电话可以打。”
孟砚青提议道:“你可以报你父亲的名号,他们还能不让你打电话?”
陆亭笈抿抿唇,很无奈地道:“算了吧,那样有点丢人现眼。”
毕竟以陆绪章今日的位置,如果就这么名号,有些太引人瞩目了,传出去别人笑话。
孟砚青便笑。
陆亭笈很无奈地耸着眉:“你还笑,你还笑!”
孟砚青却笑叹道:“我去找他们吧。”
陆亭笈:“你找他们说什么?”
孟砚青:“当然是说这个事。”
陆亭笈疑惑:“怎么说?”
孟砚青:“跟我来。”
陆亭笈越发不明白,不过也只能跟着。
孟砚青带着陆亭笈离开这走廊的时候,并没有人在意,毕竟今天各单位人员不少,有些等不及只能先走了。
孟砚青领着陆亭笈,径自往前走,大摇大摆,路上虽然偶尔遇到一两个员工,但因为孟砚青看上去太过自然,以至于没人注意到不对。
孟砚青低声对陆亭笈道:“你自己坦然自信,就不会有人怀疑你,越是提心吊胆,别人越是一眼看出。”
陆亭笈拧眉:“我们要干嘛,去当贼吗?”
孟砚青:“瞎说什么,我当然是找他们领导去。”
陆亭笈:“领导?”
孟砚青低声说:“你如果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大厅里那几个负责人中间出来,都是过来这边的会议室,所以这边肯定是领导。”
陆亭笈:“有道理。”
孟砚青笑道:“现在,你猜下,哪个房间是他们最大的领导?”
陆亭笈看了看,走廊是下半截刷绿漆的常见办公室,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木门,门上也没贴标签。
他看了好一番,终于道:“应该是最里面朝南的吧?我感觉领导的办公室都是最里面的,这样清净。”
孟砚青:“不,他们领导的房间是这间。”
说着,她指了指左手边的那间。
陆亭笈:“为什么?”
孟砚青:“你看那门把手。”
陆亭笈看过去,之后恍然。
那门把手光可鉴人,比其它门把手都要光滑油亮!
这说明在同样情况下,这间房子曾经被更多人进出,一般上级不可能跑到下级那里谈事情,但是下级以及普通员工都可能去领导办公室请示。
他一时自然是佩服不已,叹道:“天下英雄谁敌手,有母当如孟砚青!”
孟砚青听着,笑骂出声:“耍什么贫嘴!”
这么说着间,两个人过去那办公室,孟砚青让陆亭笈等在外面,她自己敲门进去。
办公室里有人说了声请进,孟砚青推门进去,便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忙碌地看着文件。
对方秃头,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看上去是个讲究人。
他看到孟砚青进来,眸中先是流露出惊艳,之后疑惑:“同志,请问你是?”
孟砚青笑道:“您是宋主任吧?”
对方略点头:“是,有什么事吗?”
孟砚青:“宋主任,打扰了,我叫孟砚青,来自北京红莲百货大楼,这次过来贵厂提货的——”
她说到这里,对方已经表现出不耐。
显然前来提货的太多了,根本供应不上,来求他的人也太多,他对此已经厌烦了。
哪怕眼前的孟砚青美得像明星,他也下意识反感。
孟砚青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发现一件事,心存疑惑,所以想问问,贵厂最近是不是有黄金原材料损耗过大问题?”
她这么一说,那宋主任惊讶不已,他瞪大眼睛,狐疑地看着孟砚青:“你是什么意思?”
宋主任确实很震惊,这毕竟是一个太过敏感的话题,这个陌生姑娘竟然直接道出他的忧虑,这不得不让他狐疑。
他盯着孟砚青,上下打量,眼睛中充满提防。
孟砚青却道:“宋主任,你不必紧张,我是土生土长北京人,曾经在首都饭店工作,政审过关,历史清白,也是最近才留职停薪的。我们红莲百货大楼是北京宣武街道所属的下属百货公司,正经国有企业,我这次来是带着汇票来取黄金首饰产品的。”
说着,她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笑着摆在宋主任面前。
孟砚青摆出的这些资质,显然让宋主任稍微放松了。
首都饭店,国有企业员工,这几个都是能稍微让人放心的特质。
特别是首都饭店,那不是一般饭店,服务员都是要政审的,要资历清白的,宋主任多少知道一些。
更不要说这次能拿到他们厂子销售配额的,那必然是央行严格筛查过的,能让一个国有企业派过来他们首饰部取货,倒是大可放心。
再说,这是他们黄金首饰生产工厂内部,安保严密,任何人来了都翻不出天去。
在宋主任稍微放松后,孟砚青才道:“今天我来提货,一直等在走廊里,我看到贵厂的工人正搜集了垃圾进行筛查分拣,甚至连擦金布都逐个筛查检查,看上去这并不是你们的常规操作流程,所以我猜,应该是黄金盘点出现了失衡,所以你们在排查原因。”
宋主任听这段,眸中流露出欣赏来,他点头:“看来你观察能力很好,而且你对黄金首饰加工过程很了解,你猜得不错,我们的盘点中确实出现了问题。”
孟砚青笑道:“我祖上曾经经营过珠宝首饰,我也时常听长辈讲起金银珠宝制作中的一些隐秘,故而对珠宝行业的一些操作略有所闻。今天我过来贵厂是想提货的,久等而不得,难免想动动脑筋,想个法子,所以我毛遂自荐,希望宋主任相信我,如果我能抛砖引玉,算是帮了贵厂,也帮了自己。”
孟砚青这一串话,信息量可谓是大,她前面澄清了自己的身份,用首都饭店和北京国有企业百货大楼这些要素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而她直接指出问题,表示自己略有了解,这就让宋主任产生了最起码的信任。
现在,她又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是为了取货的,取货不得,自然是要求着宋主任办事。
这样她就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弱势地位,让宋主任再次放松警惕,甚至在她面前产生些许优越感。
当一个人产生优越感的时候,他会觉得一切都在他可控范畴内,防备自然再次降低了。
说白了,对宋主任来说,孟砚青已经成为一个“求着他办事想绞尽脑汁讨好他”的人。
于是宋主任叹了声,道:“孟小姐,您请坐,您既然这么说,那我说一下我们大致情况。”
原来,在黄金首饰生产中对工人是有严格控制的,所有工人进厂都会严格检查,全身不能带任何金属物品,所有人在生产制造过程中都要穿防尘蓝大褂,去洗手间前要先洗手,上洗手间都要快进快出,不能逗留太久。
在生产过程中,物料控制也是执行最严厉的流程,从倒模、执模、炸捞到抛光,几乎所有的工序前后的物料进出都由物控岗位称重,每一笔的收发都要有开单记录,且小数点精确到0.01克。
在工人下班之前进行最后的盘点,然后送入金库。
按照规定,他们生产车间十个工人的实物重量和单据统计数量的误差要在三克以内,如果误差超过三克,那就必须重新盘点。
但是最近一个月,却已经出现七次盘点误差超过五克,物料控制部的同事已经重新排查了整个流程,提高了监控力度,但依然无法排查出原因。
要知道,黄金首饰生产过程中的损耗都是有严格上限规定的,一旦超出损耗阈值,那说明生产管理过程中出现了严重问题,或者操作损耗或者偷窃损耗,如果查不出原因,所有生产管理部门的人全都要一起担责任。
说到这里,宋主任长叹一声:“就在昨天,我们的盘点再次失衡,对不上账,实物称重在入库时比账目重量少了整整七克,所以今天我们必须严格排查,找出原因,不然再这么下去,我们只能停工了。”
孟砚青便明白了,黄金太过贵重,这不是随便谁能承担得起的,七克的黄金按照黄金材料来算那也是三百多块钱,是不小的数目了。
宋主任很是无奈地道:“这就好像千里堤坝,我们只知道有一个地方在漏水,却根本没办法找出那个腐蚀堤坝的蚁穴,你也看到了,我们已经把生产车间全都清理过,并把所有的垃圾甚至包括灰尘全都筛查过,但是这七克的损耗真是没法找回来。”
孟砚青问道:“宋主任,就算擦金布和灰尘中会有细微的金粉残余,但是这个数量怎么也不可能造成一天之内七克的损耗。”
宋主任:“是,但是也没别的办法。”
孟砚青:“那宋主任考虑过工人盗窃吗?”
宋主任皱眉,摇头道:“我们有严格的安防制度和管理流程,虽说再严格也会有漏洞,但是这件事发生了好几次,我们已经把所有经手黄金的工人全都翻来覆去地查过了,不瞒您说,所有工人出厂的时候都是脱衣服检查一遍,连头发都扒开查了!他们可是光溜溜进来,光溜溜出去,什么都别想带出去!”
这么说着,恰好一个工人赶过来,说是已经重新排查过了,让宋主任过去看看。
孟砚青见此,道:“我可以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吗?”
宋主任点头,反正到处都是安保人员,死马当活马医,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思路,当下也就道:“好,你跟我过去看看吧。”
一时几个人走出办公室,陆亭笈正等在那里,他看到孟砚青,忙过去了。
孟砚青便介绍了陆亭笈,于是几个人一起跟随宋主任过去车间。
先换上防尘衣,之后便进入工作区域,其实所谓的工作区域并不是真正的车间,显然宋主任也不可能轻易把两个外人领到贵金属区。
他们现在是在工作区域外的一处预制板会议室,会议室内很空旷,没有任何死角,一切都一览无余。
在会议室内,有多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站在那里等待检查,还有几位物料控制的检查人员紧皱着眉头。
宋主任过来后,很快便忙起来,听汇报,拿着物料控制组长那一沓的材料看,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汇总。
孟砚青带着陆亭笈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工人,大概有二十多个,女多男少,不过无论男女都穿着蓝色防尘大褂,神情不一,有人脸色凝重,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好像存着一股气。
车间内很安静,大家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宋主任偶尔问话的声音。
陆亭笈显然心存疑惑,不过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在孟砚青身边。
很快,宋主任检查过了,确认没什么问题,便要让那些工人先行离开。
孟砚青从旁看着,看着那些工人准备离开,看到他们鱼贯走出这处厂房。
突然,她直接开口:“站住。”
她声音略有些绵软,没什么力道,但是声线很好听,以至于这么轻轻一声,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心里。
那些工人全都一惊,诧异地看过来。
宋主任也疑惑地看向孟砚青。
其实在场其它人也早就注意到了孟砚青和陆亭笈,只是他们没说话,也就没理会,毕竟是宋主任带着来的,现在孟砚青突然出言干涉,众人多少有些不悦。
这里是哪里,是黄金生产工厂,是规矩严格的地方,哪是随便什么人大呼小叫的地方?
宋主任也是皱眉,他对孟砚青放松了警惕,同时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才让孟砚青跟过来,结果可倒是好,她在这里直接下令了,这是干嘛呢?
孟砚青却道:“有人偷藏了金子。”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惊,那些工人也全都脸上防备,面面相觑,彼此看向对方。
那物料检查组长是个光头,光头皱着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砚青淡看那光头一眼,道:“大家不是在找损耗的金子吗?根据物质守恒定理,金子不可能凭空丢失,既然不可能凭空丢失,那就一定藏在哪里。”
光头冷笑:“这不是废话吗?”
孟砚青没理会那光头,只是望向宋主任:“宋主任,我已经知道那些金子在哪里了。”
宋主任惊讶:“哪里?”
孟砚青淡扫过在场众人,道:“自然就在现场某个人身上。”
啊?
第134章 捉贼
孟砚青笑道:“宋主任,在场的人,除了你我,以及我的同事外,共有检查人员六名,工人二十三名,所以总人头是三十二人。今天不是又丢了八克金子吗,丢失的那八克金子,就在这三十二人中,其中一位的身上。”
大家越发惊诧,彼此眼中都浮现出提防和怀疑。
要知道,为了这盘点账目对不上,所有的人都遭受连累,要把每个人每天经手的所有黄金原材料全都进行称重,计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还要一遍遍地被检查,每天都要折腾到晚上十点多。
关键一旦找不出原因,还会被罚款,罚款是按照一克金子四十元算的,八克金子既意味着三百二十块,大家都是干活挣钱的,谁舍得这钱呢!
结果现在孟砚青说,这金子就在某个人的身上!也就是说,害他们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宋主任轻叹了声,看着孟砚青:“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在场的除了你们两个,都是我们艺华的老工人了,正式编制,铁饭碗。”
端铁饭碗的,一般不敢轻易砸自己饭碗,毕竟那是一辈子的事。
孟砚青却道:“我相信我们厂子里能来黄金首饰加工部的都是老员工,都是正式编制铁饭碗,但是……”
她反问:“每天不是都有一些金子不翼而飞吗?”
宋主任一怔,想想也是,金子这么丢下去,确实出问题了。
可是金子不会飞,所以能动手脚的只有人了。
他越发皱眉,看向在场的人,显然每个人都狐疑起来,大家都想知道,那个私藏了金子让所有人都被连累的人,到底是谁。
宋主任皱眉沉思片刻,吩咐那光头道:“小陈,你再挨个检查检查,所有人都检查一遍。”
赵组长点头:“好,我再检查检查。”
说着,他当即带着大家,让所有工人都逐个进去旁边一个房间,挨个检查起来。
在他们检查着的时候,宋主任试探着问孟砚青;“孟同志,你认为是我们检查不仔细?”
孟砚青:“是。”
旁边的宁师傅已经道:“那就再查查吧。”
宋主任点头。
当下大家不再说话,安静的等着,可以看出那些工人们脸上已经有了疲惫和烦躁,毕竟现在不早了,早过了下班时候,他们还要一遍遍地脱衣服被检查,这任凭谁都会不痛快了,有人甚至瞪向孟砚青,明显对她不满。
他们和宋主任宁师傅不一样,宋主任宁师傅是要对结果负责的,而他们只要过了检查回家,责任扣不到他们头上,是以孟砚青节外生枝,他们自然不满。
不过到底是被带进去检查室,被逐个检查过。
宁师傅自己也进去,赵组长在那里指挥着物流控制组的负责检查。
正在这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说是找人,首饰厂的安保人员要阻止,那人却非要进来。
孟砚青知道是陈叔,便和宋主任提起来,说自己带了二十万块汇票过来买金子,怕不安全,所以带了一个保镖来,对方正等在门外。
她解释道:“他不会进来,隔着门,我和他说句话,可以吗?”
宋主任显然心思不在这里,他满心思惦记着检查结果,便随意点了点头。
孟砚青过去,隔着那道门,当着几位安保人员的面,嘱咐了陈叔几句,提起自己这边很快完事了,到时候可以回去,麻烦他等等。
陈叔颔首:“那边各大公司的人都没走,都等着呢。”
孟砚青:“这边不完事,那边估计也拿不到。”
这么简单说了几句后,陈叔继续守在门外,孟砚青回来。
这时候赵组长已经把所有首饰加工的工人全都检查完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赵组长很无奈的看着宋主任:“我们都已经检查了两遍了,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如果能检查出来早就检查出来了。”
说着,他望向孟砚青;“本来大家都要回家了,结果莫名其妙又让检查一遍,大家伙都饿着肚子呢,谁不烦?你非说东西就在大家伙身上,这不是冤枉人吗?你这样折腾我们,到底什么意思?”
旁边宁师傅沉着脸,皱着眉头,却没说话。
宋主任显然很失望,他有些沮丧地看了眼孟砚青:“孟同志,你刚才怎么说的来着?”
那些工人中,早有人不满了,听到这话也跟着起哄:“对,凭什么说是我们偷的,这不是冤枉我们吗?上下嘴皮子一碰她说得轻巧!”
谁知道孟砚青却问那宁师傅:“宁师傅,请问所有的人都检查过了吗?”
宁师傅点头:“确实都检查过了。”
孟砚青提醒道:“我意思是说,首饰厂所有可能接触到精黄金材料的人,都检查过了吗?”
她这么强调,宁师傅一愣,之后意识到什么,他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赵组长。
本来赵组长是不可能接触到黄金的,但是他会在下班前进行物料检查,他在检查别人的过程中,他自己也会接触到。
宋主任听到这个,也明白了:“还没检查赵组长吧?”
宁师傅眼睛亮了,他盯着赵组长,分析道:“我们第一次出事的时候,黄金实物称重和账面相差三克,接近误差上限,其实还在允许误差范围内,但是我们当时还是做了进一步检查工作,再这之后,我们才接二连三地丢金。”
他这么一说,宋主任突然意识到了。
也就是说,第一次盘点误差其实是正常的,但是他们谨慎起见进行了检查,结果第二次第三次频繁丢,越丢越检查,最后问题越来越大。
有没有可能,根本是引狼入室,其实做手脚的根本就是检查的人?
他皱着眉头,盯着赵组长。
赵组长显然没想到,自己突然成为那个被怀疑的对象。
这种怀疑是如此直白,宁师傅竟然直接怀疑到自己头上,宋主任虽然没说话,但是那眼神,那表情,分明是衡量自己就是偷金贼的可能性。
他瞬间激动起来;“怎么可能是我?宁师傅,我得罪你了吗,你这么针对我?”
他说着说着气急败坏起来,指着孟砚青道:“还有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这样说话,你在这里挑拨离间,到底是什么居心?”
他这么指着孟砚青,旁边的陆亭笈自然看不下去了,他一步上前,护住孟砚青,之后好笑地望着赵组长:“能有什么居心,不就是帮你们找偷金贼吗?既然你不是,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检查面前人人平等,谁也逃不过,你就接受检查吧。”
赵组长愤怒至极:“你是哪里来的小子,嘴上毛都没长齐,也敢来这里说话?”
说着他对宋主任道:“宋主任,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就这么直接让他们进来?他们是不是要破坏我们的生产建设?我们黄金首饰厂,是随便什么人能进来的吗?”
他这么说,简直是把矛头指向了宋主任。
宋主任也是没想到,他今天带孟砚青进来,确实是病急乱投医了,赵组长如果非要揪着他说,他也会被牵连。
宋主任无奈,只好对孟砚青道:“孟砚青,赵组长这话说得也有道理,要不你回避下?”
谁知道他刚说完这个,就听外面一个声音道:“清清白白的身份,我们就是来帮忙的,为什么要回避?”
宋主任也是狐疑,这位保镖这么嚣张?
赵组长嘲讽:“看看吧,这都什么人呢!”
孟砚青却道:“宋主任,我解释过,我们是国有百货大楼来拿货的,我们有黄金配额,本来应该拿到货,现在拿不到,我们只能问问怎么回事,所以才参与到这件事来,毕竟你们的事情不解决,我们拿不到货。”
她三言两语把自己身份的合理性解决了,之后才道:“至于说到身份,赵组长,我劝你还是礼貌点,比如外面站着的这位,如果论资排辈,咱们在场还没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说大话,至于你,更不能。”
赵组长听闻,嘲讽一笑:“吹牛谁不会!”
陆亭笈便笑了:“外面的这位,我得喊一声爷爷,陈爷爷今年四十五岁了,二十七年前他只有十八岁,十八岁的时候他在做安保工作,知道他在哪里做安保工作吗?”
旁边宋主任听这话,突然明白了。
毕竟这孟砚青是首都饭店来的。
然而赵组长显然不懂:“安保工作怎么了,我还做了十几年安保工作呢!”
陆亭笈笑道:“二十七年前的十月一日,陈爷爷在首都饭店做安保工作。”
他这么说,大家微怔了下,之后算了算,于是一个个都明白了。
二十七年前,首都饭店,是国庆十年大典。
能在那个时候做安保工作的,那自然是有足够资历的人……
赵组长狐疑地看着陆亭笈,他这个时候才看出,陆亭笈很年轻,年轻到完全没成年。
但是这人小小年纪,却自有一股锋芒之气,这不是普通人家随便能养出来的。
联想到他们都是北京来的,又让一个在国庆大典上做过安保工作的人当他们的保镖,这来头可能不小……
赵组长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惹了不该惹的人。
孟砚青自然明白,赵组长就是欺软怕硬的,她便笑道:“宋主任,我虽然比较年轻,又是一个女同志,但我既然有胆子带着二十万块钱的汇票到深圳来,又异想天开跑到这里来掺和这种得罪人的事,那我就有足够的底气。”
“所以,大家要说道理就说道理,别指着我鼻子说我身份可疑,说这些没用。”
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敢说什么了。
孟砚青年轻又漂亮,乍看几乎是女明星一样的气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也仿佛偏于绵软。
但是她站在那里的气势,那说话间的从容,神态间的笃定,足以让所有的人都相信,她确实有那个底气。
一般的年轻姑娘在她这个年纪绝对不可能有她这个谈吐,更不可能有她这个胆量。
宋主任显然也意识到,孟砚青甚至陆亭笈身份不一般。
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宁师傅道:“麻烦宁师傅带几个人,检查下赵组长吧。”
宁师傅点头,当下招呼了几个壮士男工人。
赵组长瞬间怒了,不过他不敢对着宋主任说,他只是好笑地道:“检查就检查,我问心无愧!”
孟砚青对此不予理会,宋主任沉着脸,没说话。
宁师傅皱眉,盯着赵组长:“招赵组长,麻烦你跟我们进去一趟。”
赵组长显然不太情愿,不过也没法,只好跟着进去了。
他们去检查,所有的人都自然都保持不懂,有人好奇地看孟砚青,也有人烦恼地皱眉,更有人侧耳倾听着检查室的动静。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宁师傅几个出来了
宋主任忙看向宁师傅,却见宁师傅有些沮丧地摇头,宋主任那脸色便暗了下来,显然是失望的。
其实就在刚刚,宁师傅那么一分析,赵组长又突然情绪激动,宋主任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他以为终于见到了曙光,没想到竟然判断失误了。
线索中断,又得重新查了。
赵组长很有些得意地道:“这下子你们知道了吧,检查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我既然问心无愧,就不怕你没检查!”
他叹了声:“我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来历,竟然把手伸到我们工厂,说我偷金子,呵呵——”
他一脸嘲讽。
孟砚青却并没理会,她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宋主任,这个给你看看,这是我在食堂垃圾桶旁边捡到的。”
宋主任过去,却见那是一个用白纸巾包着的什么。
他疑惑,孟砚青冲他颔首。
周围人等全都好奇,这纸巾里面包着的是什么?
旁边宁师傅也皱眉看着。
宋主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打开了那纸巾——
当大家看到里面的物件时,顿时都尴尬起来。
那纸巾里面包着的竟然是一个印有红色字体的小透明包装袋。
而这个小东西,大家都不需要细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可以随便从计生办那里领到。
那是避孕套的外包装袋!
这个姑娘这么年轻,竟然拿一个拆开的避孕套包装袋,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工人不少是姑娘家,一个个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去看,就算男工人也都尴尬起来。
虽然现在这玩意儿计生办到处发,但这也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能拿出来的吧?
然而,宋主任却没尴尬。
他的眉头皱得死紧,就那么盯着那避孕套的外包装袋。
之后,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孟砚青:“孟同志,这个是你在我们工厂捡的?”
孟砚青道:“是,当时我们饿了,想去食堂找点吃的,结果经过食堂后门,发现垃圾袋旁边有这个……我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是黄金加工厂,这里应该没有夫妻住户,所以这个东西,就很蹊跷。”
其实这么一个小东西出现在任何人家附近的垃圾桶,都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出现在戒备森严的黄金首饰加工厂,就有些奇怪,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宋主任望向宁师傅,宁师傅显然也神情凝重,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但凡懂行的,知道过去门道的,自然都知道在过去那会儿,那些守库房的护卫是怎么发家致富的,全都是一个个塞进去把金子从金库里夹出来的!
他们频繁丢金,不是没怀疑过,但是因为丢失的都是金粉形态的黄金,而金粉很难塞进去,所以在检查过程中,会检查,但是不会深入检查。
现在,这避孕套外包装袋的出现,难免让两个人联想起来。
于是,宋主任和宁师傅同时看向赵组长。
在这两个人的目光下,赵组长顿时不自在起来。
宋主任捏着那避孕套外包装袋:“我想知道,这是谁的,谁带进来的?”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表示自己不可能带这种东西,还有人赶紧说自己老婆不在这里,根本不可能瞎搞,当然也有一些年轻没结婚的,脸都红了,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个。
就在这种乱糟糟中,有人偷偷看向赵组长。
赵组长的媳妇就在工厂里,恰好就在食堂帮衬着干活,他们两口子是有可能带这个东西的。
赵组长眼底浮现出一丝不安,不过他还是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
宋主任终于道:“宁师傅,既然这个东西出来了,那我认为有必要再查一查。”
赵组长便开口道:“那就查吧,宋主任,要怎么查,查谁,你说话。”
宋主任看了眼赵组长,却道:“赵组长,先从你查吧。”
赵组长很无所谓:“行,那就查,反正刚才已经查过了,你们再查一遍吧。”
宋主任点头:“好,那就开始查吧,这次,我们从臀部里面开始查起。”
臀部?
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一惊,检查臀部?大家顿时觉得自己的臀部有点疼。
宁师傅却道:“行,就查臀部,我来查。”
赵组长听着,却是脸色大变:“你们什么意思?检查里面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羞辱人,我不行——”
宋主任给了旁边安保人员一个眼色,顿时,那些人按住赵组长就往里面拽。
宁师傅也忙跟上。
赵组长顿时疯了一样:“你们竟然敢动老子?我和你们拼了!”
然而,那些安保人员接了令,三五个壮汉上前,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摁住,强硬地拖着他进入检查室。
在场人们看着这情景,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赵组长怎么了?
虽然检查那里确实不太好,但平时大家检查也会让检查人员看看那里,疼就疼点,过去就没事了,现在这算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在场大家伙想起那避孕套,多少也感悟到了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在场姑娘更是闹了一个大红脸。
所以,赵组长这是拿橡胶套把金粉藏在那里了?
就在众人的猜测中,检查室里传来赵组长的怒吼声、挣扎声,以及咒骂声,之后还有痛苦的呻吟声。
大家脸色都无比古怪和尴尬起来,还有人下意识觉得自己开始疼了。
……
大概十几分钟后,宁师傅从检查室里出来了,他戴着手套,手里捏着一个透明橡胶物。
大家看过去,顿时明白了,这分明是计生用品!
而透明橡胶套里,隐隐有一些金闪闪的散粉!
“金粉!那是金粉!”一个工人惊呼出声。
大家一个个都明白了。
“他把金粉藏在里面,再塞进去了!”
“怪不得呢,我看他平时走路都很别扭,我还以为他就这样呢!”
“他天天检查我们,自己却偷金子!”
“赵庆峰这混蛋玩意儿,害死我们了,这些天我们天天熬着被检查,敢情是他害的!”
大家一个个义愤填膺起来,恨不得冲过去把这赵组长揍一顿。
*
孟砚青带着陆亭笈过去库房拿货的时候,是宁师傅亲自陪着去的,这一批货出来,孟砚青是头一份。
也有其它百货大楼的经理不服气:“她哪个单位的,怎么她在最前头?我们比她来得早吧?”
宁师傅看那人一眼,道:“这是我们主任吩咐下来的,你要有意见,你就走前面?”
那经理一看,哪还敢说什么,忙道:“行,你们随意,你们随意。”
到了提货的库房,那库房里摞得满满都是金首饰,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满眼都是金灿灿。
宁师傅把孟砚青带到一旁,让她随便挑,孟砚青大致看了看,基本没什么样式,就是最朴实简单的,不过这样也好,粗暴直接。
于是她先抓了一大把金戒子,这些戒子一般都是三至六克的,算下来最便宜不到二百,贵的也就三百多,北京人条件好一些的应该能卖得起。
抓了金戒子后,又买了项链、手镯和耳坠,项链和手镯的样式也很简单,她每个分量都挑了两个,最后抓了一大把耳坠。
她这是二十万的货,按照进货价,大差不差能买八斤出头,宁师傅显然有意给她开绿灯,于是她把二十万都花光了,全都买了。
等挑好后,她把这些金戒指都包起来放在随身带的皮包里,交给了陆亭笈背着,这才跟着宁师傅离开。
她走的时候,好像听到旁边一个百货大楼的在那里说:“怎么不让我们挑,她不是直接挑的吗?”
那库房管理员直接一个白眼:“爱买不买,没得挑!”
那百货大楼经理顿时无可奈何,只好算了,于是库房管理员也不管什么项链手镯耳坠的,反正给他抓一把直接称。
走出库房管理区后,陆亭笈终于叹了声:“母亲,我这次跟着你走这一遭,可真是长见识了。”
他纵然生在陆家这样的家庭,生活比一般人不知道富裕多少,但是也没见过这么多黄金,满眼都是金。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么贵重的金子,那库房管理员就像是称白菜一种直接抓一把称重!
什么样式,什么项链手镯耳坠,全都不看,在人家眼里那就是白菜。
孟砚青笑看他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如果感兴趣,以后我们没事多淘一些好物件,给你练练眼力界,我不求你继承我们家的衣钵,但好歹有个自己的兴趣是不是?”
陆亭笈听着,自然感兴趣得很:“好!这个好玩!”
第135章 招待所相聚
孟砚青没想到的是,他们从首饰厂回去招待所时,一辆非常低调的红旗轿车已经等在那里了,是陆绪章派过来接他们的,说是陆绪章已经到深圳了,昨天来的。
陆亭笈拧着眉毛,诧异地道:“他怎么来了,该不会假公济私吧!”
话虽这么说,不过他还是高高兴兴地上了红旗轿车,而陈叔另有安排,先走了。
母子俩被带到了一处招待所,这招待所外部看颇为低调,掩映翠树之间,不过等他们进去后,发现这里却是别有洞天,招待所里仿佛春暖花开,异木棉满树姹紫,落羽杉金黄璀璨,里面一水的红砖小楼,是迥异于深圳喧嚣市景的古色古香。
他们下了车后,便见到了宁助理。
宁助理看到他们也很高兴,说陆绪章还在开会,等会散会了就和他们共进晚餐了,问他们是不是饿了。
母子两人确实饿了,于是宁助理便让人安排了下午茶,让他们先吃着。
这么吃着时,孟砚青好奇:“他之前也没说要来,怎么突然过来了?”
说实话她觉得儿子也许说得没错,假公济私!
宁助理便笑了:“确实是临时起意,有一个交流会议,本来可来可不来,不过陆同志突然想过来趟深圳,便到底还是来了,明后天还得开两天会,等结束了,正好陪着你们一起回去,陆同志已经安排好了,这两天你们就住这里吧?”
孟砚青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反正这里看起来包吃包住的,而且安全,绝对的安全,门口都是警卫。
深圳这几年改革开放,治安却不好,街道上都是抢包的,虽然有陈叔在,但终究要处处小心,现在跟着陆绪章,那飞车抢包的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把脑子动到这里,这样就安全多了。
这时候,宁助理安排好了,两个人便过去食堂吃饭,这食堂是大棚式的大堂,大堂上空吊着闲置的绿色吊扇和挂灯,这一看就是修了好几年了。
食堂是自助式的,可以随意取用,不过个别档口现做,需要排队,孟砚青和陆亭笈好奇地看了一番,有三黄鸡、烧鹅、沙井鲜蚝和肠粉等,两个人各自要了一些,这时候恰好旁边的烤乳鸽出炉了,便各自要了一份。
不得不说,这烤乳鸽很有滋味,外面酥脆,里面竟然鲜嫩多汁,吃得母子两个人很尽兴!
反正八斤的黄金已经到手了,功德圆满,这个时候享受这样美食,真是心情舒畅。
宁助理从旁解释说:“这里的乳鸽是一家叫光明农场的专供,据说自己的农场养的,只供他们自己的光明招待所和我们几家机关单位招待所。”
孟砚青听着自然觉得,想着明天再来一只!
吃过后,两个人也没什么事,便在这招待所里随意散步消食,不得不说这院子的风景就是好,风景如画的,南方的冬天就是和北方不一样。
孟砚青便叹息:“所以还是他们这里好,哪像咱们那里,大冬天风一吹,满嘴的沙土!”
整个就是灰扑扑的,闹得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只能裹得严实,一点不好看,可是人家南方的就能穿得时髦,于是整个城市的风貌就不一样了。
特区就是特区!
陆亭笈:“倒也不必这么想,我觉得北京也有北京的好吧。”
孟砚青纳闷,看他一眼:“你觉得北京哪儿好?”
陆亭笈想了想:“说不上来,反正习惯了就好!”
孟砚青便笑,心想这小孩儿还挺有故土情的。
两个人这么说笑着,恰好看到那边种了一大片三角梅,开得正好,吹弹可破的,孟砚青想起陆亭笈仿佛带了相机,便想拍几张照片。
陆亭笈也来了兴致,当即匆忙回去房间,拿了相机,然后母子两个人开始拍照。
先是孟砚青给陆亭笈拍了几张,之后陆亭笈给孟砚青拍。
这就可怕得多了,毕竟现在孟砚青年轻,也长得美,她拍了各种角度各种姿势的,拍了半晌,又想着母子两个人来一个合影。
陆亭笈四处看有没有能帮忙的,谁知道却恰好看到那异木棉后面走过来一群人,一个个都是西装革履的,个别也有穿着中山装,都有些年纪的样子,都很威严领导的感觉。
陆亭笈一怔,便看到了其中那眼熟的,正是他家亲生父亲!
陆绪章在这群人中是最年轻的,也是最高挑的,更是最儒雅俊逸的,特别显眼。
陆绪章也看到了孟砚青和陆亭笈母子,于是在温煦明亮的阳光下,他唇间抿出一丝浅淡笑意。
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孙同志看到了这两个人,便笑道:“你们想找人帮忙拍照片吗?”
孙同志一把年纪了,头发花白,面容慈爱,他以为这是姐弟俩。
孟砚青的视线笑着扫过陆绪章,之后点头:“同志好,我们是要找人帮忙拍一张合影。”
那孙同志虽然位高权重,但却是好性子,平时新闻中都是平易近人的,此时更是直接笑道:“来,我来帮你们吧。”
陆绪章见此,上前道:“孙同志,还是我来吧?”
孙同志却开玩笑道:“绪章,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拍得不如你好看?”
陆绪章笑道:“那自然不是。”
孙同志:“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一些事我已经不懂了,不过拍照我还是会拍,你看这姐弟俩长得多好,倒是挺衬这一片景的,来来来我来拍——”
陆绪章笑得无奈,也就不说什么了。
孟砚青也就没理会陆绪章,谢过那孙同志后,把相机给了孙同志,于是母子两个拍了合影,孙同志兴致很高,还一口气拍了好几张。
拍完后,孙同志把相机还给孟砚青,之后才对其它同志道:“我看等会我们也在这里拍几张合影吧,在会议室拍得不好,太严肃了,我们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应该多拍一些好看的,这才是改革开放的活力嘛!”
旁边秘书听了这话,忙让警卫员回去拿相机。
孟砚青见此,便笑道:“这位同志,你如果想拍合影,那敢情好,我来帮你们拍就是了。”
孙同志听着摆手:“不用不用,回头你们洗了相片还得寄给我们,那太麻烦了。”
一旁有几个同志听着,好奇:“这位女同志,听着口音不是深圳的,倒是有点北京口音?”
孟砚青:“对,我们从北京来的。”
孙同志:“那样也麻烦,还得劳烦你们帮我们洗。”
陆绪章这时候却开口,笑道:“也不麻烦,让他们拍吧。”
孙同志摇头:“绪章,你倒是挺不客气的。”
陆绪章:“这相机本来就是我的,不用客气,至于相片,回头洗出来,我给大家伙送过去就是了。”
他这一说,大家都是一愣,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孙同志更是纳闷:“什么意思?你的?”
陆绪章看向这母子俩,黑眸中泛着浅淡笑意:“孙同志,你不觉得这傻小子长得和我有点像?”
啊?
大家诧异,看看陆亭笈,看看陆绪章,确实像!
孙同志陡然明白了:“早听说绪章早婚,有个儿子,原来这就是?这?孩子多大了?”
陆亭笈到底长得挺拔,虽然才十五岁,但已经成年人身量,冷不丁一看,普通人还真看不出年纪,反正十五六岁到十七八岁都有可能,而陆绪章又偏年轻,三十岁上下的模样。
一般人看着,会觉得这两个也就差十岁出头罢了,谁能想到这是父子俩呢。
这时候被称为“傻小子”的陆亭笈上前,非常乖巧礼貌的样子:“孙爷爷好,我叫亭笈,今年十五岁了,是我父亲接我们过来这里的,刚才吃了饭,想着在这里散步,顺便等着父亲会议结束,没想到遇到孙爷爷,谢谢您刚才帮我们拍照。”
那彬彬有礼的劲儿,那言语中的客气礼貌,听得孙同志直乐呵。
他笑着看看陆绪章,看看陆亭笈:“确实像,确实像——”
陆绪章笑道:“让孙同志见笑了。”
孙同志又看向孟砚青,看着真年轻,又漂亮得不像话,一时好奇:“这又是?”
他想着估计是陆家的什么侄女?
陆绪章笑看向孟砚青,之后才温声道:“正说要给各位长辈介绍下,这是我未婚妻。”
啊?
未婚妻?
大家诧异地看向孟砚青。
陆绪章笑对孟砚青道:“砚青,给你介绍下——”
说着,他先给孟砚青大致介绍了各位同志,之后才道:“她叫孟砚青,目前在地质学院学习,同时也从事珠宝设计的教学工作。”
他这么一说,很顺利地把孟砚青的身份问题化解了,同时含糊地提到了教学工作,于是两个人的年龄差问题也模糊化。
孟砚青也上前打了招呼,和几位同志握手,落落大方。
大家见她言谈举止都优雅得体,并不见青涩感,反而有几分从容的笃定感,顿时之前对她那种“年纪小”的感觉消淡了很多,反而觉得她和陆绪章简直是绝配。
两个人从气质上来说太相似了!
一时大家也都笑起来,孙同志更是没想到,指着陆绪章道:“年轻人太坏了,他故意不说,他要拍照我不让他拍,他也不说,他就是故意的!”
旁边一位道:“他可能就是想让人夸他未婚妻漂亮,夸他儿子能干!我们就可劲儿夸他吧,满足下他的虚荣心!”
大家一听这话,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这么笑着,难免也有些惊叹,谁想到,单身多年的陆绪章竟然有了未婚妻,还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人家这未婚妻和儿子还这么融洽亲昵,谁看了不羡慕嫉妒呢!
*
本来陆绪章应该陪着大家伙一起吃饭,不过大家看他娇妻美子都在,很自觉请他离开,让他不用跟着他们了。
“你陪着我们,我们都不忍心了!”
在大家的笑哈哈中,陆绪章趁势离开,晚饭陪着孟砚青母子吃的,其实这母子已经吃过了,如今也只是略吃一些。
吃饭时,陆亭笈提议过去逛逛夜市,他听说这边夜市很热闹。
孟砚青也觉得不错,想出去见识下。
陆绪章看他们母子都想去,自然也只能跟着去。
孟砚青看了看陆绪章那一身:“你换个家常的衣服,你那衣服不合适。”
他那衣服都是用的进口好料子,且是手工定制的,跑到夜市去,肯定被人家宰!
陆绪章:“我就带了几身,都是这样的。”
孟砚青有些嫌弃:“和你这样的一起逛夜市,肯定被人家当熊猫看!”
陆亭笈见此,提议:“你可以穿我的!”
陆绪章微拧眉,那脸色就很奇怪。
孟砚青看他,笑道:“我觉得你儿子的衣服挺好的,你试试。”
陆绪章:“好吧……”
当下陆绪章换了陆亭笈的衣服,是很悠闲的毛衣以及夹克衫,母子两个围观着看了半晌,说实话,他穿起来确实有些奇怪,不过仔细看后,仿佛也还说得过去。
陆亭笈搂着他的肩膀,哄着道:“好了,你现在出去,可以假装是我哥哥了,咱们可以哥俩好,和我母亲也比较相配了。”
陆绪章微挑眉:“也行。”
当即一家三口乘车过去了盐田夜市街,之后让司机在附近等着,三个人过去逛。
这边确实热闹,食品摊档和百货摊档在街巷两侧一字排列,各样吃的,烧烤,水果,糖水都有,还有各样衣服,有摆摊老板身上挂着好几件衣服,大声嚷嚷着港版港版,说是大明星才穿过的最新样式,因得时髦年轻女人和阿姨大妈的全都围着看,七嘴八舌讨价还价的。
一家三口走了半晌,虽然没买什么,不过倒是也看了一个干瘾,最后在一个烧烤摊停下来,要了烤鱿鱼烤虾等,那烧烤都洒了孜然和辣椒,三个人吃了一个痛快。
回到招待所已经晚上十点了,一进门,陆绪章便从后面抱住孟砚青,低首就要吻上来。
孟砚青笑着抬起手,挡住了:“别,先洗漱。”
陆绪章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呢喃,有些不舍地洗漱去,不过洗漱过后,很快便将她抱住,两个人滚到了床上。
良久后,孟砚青趴在他肩头,缓慢地平息着时,低声问:“我们都打算回去了,你怎么突然跑来?”
陆绪章抚着她的发:“也没什么,前天晚上突然做了一个梦——”
他顿了顿,道:“就感觉很不舒服,正好有这个过来开会的机会,我就赶过来了。”
明知道是梦,明知道是假的,但依然不舒服,非要看到她才踏实。
*
陆绪章又开了两天会,这两天都是白天他开会,下午三四点后散了会,就陪着他们母子四处逛逛。
同行的各位领导们知道陆绪章未婚妻和儿子也在,自然都不耽误他,也有打趣开他玩笑的,不过一群老同志私底下说起来,都啧啧称奇。
大家现在已经知道孟砚青也才二十岁,在地质学院当老师,之前还在香港如何如何一鸣惊人,不免感慨陆绪章这福气大。
找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又有文化又能干,关键是和自己儿子关系还那么好,一点不担心后妈矛盾:“人家就跟姐弟一样,亲着呢!”
不过私底下说话时,也有人好奇,含蓄提起江湖传闻,关于陆绪章的那个。
孙同志一听,摆摆手:“那就是瞎编排吧,各家都想把女儿介绍给人家,人家根本不想搭理,就故意给人家编排瞎话,你看看,人家找了这么漂亮一小媳妇,那小媳妇啊,以我看,可是能治住绪章的,人家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未婚夫妻现在好像住在一起了,大家看到,心知肚明,不过不提罢了。
大家一想也对,人家那浓情蜜意,简直彼此眼神都是黏着的,恨不得一刻不分开,果然江湖传闻信不得!都是胡说!
孙同志笑叹了声:“我看人一向是准的,就这位小媳妇,你们别看年轻,那可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我看,她不光是能拿捏住绪章,她眼光也高着呢,那就不是能受这个委屈的人!”
众人听着,纷纷笑了,一时也就不再提了。
而陆绪章这两天会议结束就陪着他们母子出去逛,他这里配有专车,管吃管住的,倒是舒服得很,各处都逛了,也在商场一些衣服和日用品。
父子两人还买了港版的运动套头衫,同款的,父子装。
参加会议的老同志看着全都眼馋,一是羡慕陆绪章年轻,本来三十多岁就不大,如今和儿子穿同款,更显年轻,乍一看二十大几而已,和儿子分明就是哥俩!
孟砚青也是满意得很,拿相机也给他们父子拍了一些照片,南方的阳光明亮清透,阳光下绿树成荫,青翠和火红金黄交织,是北京的冬天完全没有的绚丽。
父子两个人穿着同款港版运动衫,一个清隽沉稳,一个张扬俊朗,站在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走出去惹得周围人全都回头看,甚至还有人问是不是明星。
陆亭笈也给陆绪章孟砚青拍了不少照片,他也满意得很:“其实这么一看,你们两个还挺配的。”
陆绪章听这话,拧眉,淡淡地看向儿子:“我们什么时候不配了吗?”
陆亭笈忙道:“配,一直都配!”
他家这老父亲陷入热恋之中不能自拔,那就是老房子着火,烧得旺,这个时候他哪敢说什么!
*
陆绪章的会议结束后,一家三口乘坐飞机回来北京,路上自有安保工作人员护航,孟砚青的八斤黄金稳妥得很。
回到北京后,她第一件事便是把那八斤的金子寄放在了银行的保险箱里。
秦楷庭知道孟砚青回来,自然激动,当即跑过来和孟砚青商量,打算尽快上架这金子:“柜台都已经就绪了,就差金首饰了,大家伙都等着呢!”
孟砚青自然是没意见,当即两个人商量着上架黄金的种种细节,以及明天的安排,一直商量到了很晚。
晚间时候,陆绪章回来了,秦楷庭乍看到陆绪章有些惊讶。
他是关心时事的,他见过陆绪章,当下不敢相信地看看陆绪章,看看孟砚青,完全无法明白。
关键陆绪章还拎着包,仿佛下班回家的样子,很熟稔的感觉。
陆绪章意识到了,笑问:“是秦先生吧?”
秦楷庭忙道:“是,是,我叫秦楷庭。”
孟砚青上前,大致介绍了,提起这是自己未婚夫。
秦楷庭显然震惊到了,不过到底是压下来,上前和陆绪章打招呼。
他知道陆绪章不是普通人,平时不是他能见到的。
不过陆绪章平易近人得很,邀请秦楷庭共进晚餐。
他笑着说:“我听砚青提起过你,她一直对你赞不绝口,这次你们合作生意,多亏了你承担了大部分初始工作,这才让她少操了许多心。”
秦楷庭笑道:“见笑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于是当晚,秦楷庭留下来用了便餐,大家也一起讨论了黄金首饰的前景问题,黄金的价格本身就是和国家经济与政策息息相关的,陆绪章倒是很有些见地,提起如今国内外经济形势以及各国货币政策,提起美元黄金脱钩的影响,这么分析间,只听得秦楷庭敬佩不已。
吃过饭后,秦楷庭又和孟砚青商量了一番细节,这才离开。
送走了秦楷庭,回到房中,陆绪章解开领带,道:“你这个合伙人还不错。”
孟砚青听着笑了:“难得,能让你夸。”
陆绪章笑看她:“明天开业是吗?”
孟砚青:“嗯,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毕竟现在黄金首饰也是刚放开,大家还没有这个消费意识,万事开头难,估计也不容易。
关键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不知道这时间他们能不能打开销路。
当然,藏在孟砚青心头的另一个忧虑是,那个罗战松也在搞黄金首饰,大家都进入这个市场,必然存在互相挤压的情况。
她该怎么赢?
第136章 地坛文化庙会
第二天,孟砚青和秦楷庭一起过去银行,没敢全都取出来,只各样都取了一些,过去了红莲百货大楼,于是他们这黄金柜台正式开业了。
只是那么一节柜台,放了两个托盘,还不太起眼,秦楷庭站在那里一上午,只有两三个老人凑过来好奇问了问,根本没人买。
孟砚青过去的时候,正好经过小家电柜台,两个服务员正说话。
“我看秦主任真是被那个孟砚青给坑了,好好的弄什么黄金首饰,你说这年头谁买得起这个!”
“对,来咱们百货大楼的,都是过日子的,锅碗瓢盆衣服鞋子的,那是家常用的,好好的来买金子呢!”
“哪有那钱呢,最便宜的一个戒指都得一百多呢,一百多买个戒指!”
那服务员翻了个白眼:“这是有钱没处花了吗?”
她们正说着话,就见有两个客人过来,是一个老太太,打扮得还算得体。
对方凑过来问:“我说姑娘,听说咱们百货大楼有金首饰卖?”
服务员没太有好气:“有,就在钟表部!”
那老太太感谢过服务员,便过去钟表部了,几个服务员便面面相觑:“还真有来咱这里买金首饰的?”
这边秦楷庭守了一上午,就两个来打听的,根本没人买,他多少也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这又不是大白菜,一百多的物件呢,就算人家要买,那也得商量商量,这是个大事。”
孟砚青赞同:“是,金子不是别的,这是家里置办大件,一般都是订婚结婚时候才舍得买,一般谁没事逛街买这个?所以现阶段,咱们最关键的是把这柜台开起来,这样大家都知道红莲百货大楼卖金子,消息传出去,等哪天谁家结婚娶媳妇或者有别的事,需要买金首饰了,自然会过来我们这里。”
秦楷庭想想有道理,点头,之后又道:“其实我也想过了,我们只需要认准大方向,分清楚大形势,如果分清楚了,那就努力向着这个方向做,就算有困难,也只是一时的,熬过去就好了。”
孟砚青:“说得是,我们最关键的是要沉得住气,别人不看好,让她们说去吧。”
正说着话,就见小家电的孙主任过来了,那人看到秦楷庭,道:“楷庭,你那边有客人,正在柜台等着呢,你赶紧过去啊!”
秦楷庭诧异:“客人?”
孙主任:“对,一老太太!”
秦楷庭忙道:“行,我马上过去。”
当下连饭都顾不上吃,赶紧跑回去柜台了。
其实孟砚青本来觉得,头一天卖不至于马上就能开张,就算真心想买,这么大的物件估计也得回家等等。
不过等她吃完饭,过去二楼钟表部,却见胡金凤笑得合不拢嘴,秦楷庭也是面色愉悦。
胡金凤看到孟砚青,激动得很:“卖了,卖了,卖了一条金项链和一件金戒指!”
这是她第一次成功卖出去东西!
孟砚青听着,也笑了,总算是开张了。
不过她到底是想着,看来这样主动等着顾客上门,销量很难上去,毕竟这商场和首都饭店不同,首都饭店是有现成的客流量,是可以蹭首都饭店的外宾流量,但是在这么一个百货类柜台卖黄金,还是得主动出击。
于是这天,在中间休息时,孟砚青便和秦楷庭胡金凤商量打广告的事。
孟砚青一说,胡金凤微惊:“打广告?”
孟砚青颔首:“是,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要想拓展销路,那就必须把我们的名声打出去,要给大家造就一个朗朗上口的口号,让大家只要想到买黄金饰品,第一个就是提到我们家。”
这下子,别说胡金凤,就是秦楷庭都听懵了。
孟砚青知道,国内改革开放虽然也有几年了,但是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也才这么几年,大家下意识里觉得好东西还是要靠抢,要找关系门路,这时候哪有打广告的观念呢。
可是要想把黄金和红莲这两个词焊死,那就得打广告,就得造口碑。
秦楷庭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买黄金首饰的,要么给老人置办,要么给结婚的置办,或者是有钱的自己要个金链子来摆阔,这种都是要风光要体面的,说出去得有里有面儿,咱们如果打个广告,把咱们的红莲黄金做得上档次,那些人买了咱们的黄金,到时候也觉得脸上有光。”
孟砚青:“对,你想,结婚请客,热热闹闹,新娘子戴上金戒指金项链,过来看热闹的大爷大妈来一句,这新戒指可真好看,哪儿买的,新娘子说红莲商场,人家一听,红莲商场,那是什么地儿,怎么不去西单买,你说这新娘子脸上能光彩吗?”
胡金凤也笑了:“要是一说红莲商场,人家就说,那边的金子好,我知道,电视上看到了,那新娘子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孟砚青:“金凤说得有道理,所以我们要为我们的黄金增光添彩,就要花钱打广告,咱们和以前的时代不同了,以前是货不应求,以后,时代就变了,国内黄金产量一年比一年高,黄金不愁货源了,这个时候,我们就得争取消费者了,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把我们打造成京城黄金第一家。”
她笑道:“西单,那是综合性大百货商场,我们和他们比,是拼不过,但是我们可以做我们的特色,把黄金饰品多样化,来到我们这里,黄金制品应有尽有,样式齐全,满足他们各方面的需求,而且有里有面说出去脸上也光彩,你们说,他们凭什么不来我们这里买?”
秦楷庭听着也有些激动:“那我们怎么打广告?找电视台?还是报纸?”
孟砚青:“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电视台和报纸,不过我到底经验少,楷庭你一直从事商场工作,也许更有经验?”
秦楷庭听着,也是苦笑:“砚青,你也知道我们之前的工作方式,都是供小于求,一些热销小家电,我们得拼命找货源,有了就不愁卖,一些锅碗瓢盆那种家常货,哪儿都有,想卖都卖不出去,就是这行情,所以对于打广告,我还真没什么想法。”
孟砚青听着,笑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暂时我们先接洽下电视台的广告吧,虽然贵一些,但总归有些用处,老百姓也认这个。”
秦楷庭想了想:“我认识一个朋友就在北京电视台工作,我找他打听打听,看看怎么弄个广告?”
孟砚青:“那敢情好,我们豁出去花一些钱,但好歹把我们名头打起来。”
秦楷庭赞同:“是,这件事我尽快办。”
孟砚青:“另外,我听说今年地坛要开庙会吧?”
因为之前的十年运动,许多传统庙会都停办了,这地坛庙会也不例外,不过今年传出消息,文化部打算重启北京庙会,而最先启动的便是北京地坛文化庙会,说是要办成中国当今时代的“现代清明上河图”,要包括各种民俗民间特色,同时也会邀请各种传统品牌入驻。
根据孟砚青得到的消息,生活用品以及各样珍贵首饰玉器也都会有。
秦楷庭:“那我也去打探吧,如果我们能在地坛文化庙会打个广告或者摆个摊的,那我们这名声就能传出去了。”
孟砚青:“好!”
*
秦楷庭办事倒是靠谱得很,很快就了解了这次地坛文化庙会的情况,说是这次各种品种都可以进驻一个品牌,但是只能有一个,黄金首饰的话,可以进驻一家。
秦楷庭分析道:“听说要交钱,交一大笔钱才有资格入驻,现在好几家有意。”
孟砚青听着:“是不是有蓝天百货?”
秦楷庭:“对,有这一家,他们的经理很年轻,姓罗,他还和我聊了聊,我看着挺能干的一个人,他对这次地坛文化庙会的摊位很感兴趣,还想从我这里探听口风。”
孟砚青听这话,便笑了,果然,她要和这个罗战松对上了。
她琢磨着这个事,道:“你先跟进吧,回头他们可能要竞价,你设法拿到这次机会,把他们挤下去。”
她又补充说:“不过咱们底子薄,这一批货才上柜台,还没怎么卖呢,我们还得留出资金在电视台打广告,所以这次能投入到地叹文化庙会的钱有限,如果太贵的话,实在不行就算了。”
秦楷庭却道:“这个估计也不光是看钱,还得看关系,我今天和□□的王主任聊了,他好像正在犯愁门票的事,我想着能不能在上面使点劲,帮衬下,有了这个情分,回头咱这摊位的事就好解决了。”
孟砚青听着,心里一动:“门票?”
秦楷庭大致讲了讲,原来这次地坛文化庙会大概有印刷几十万张门票,这种工作量巨大,需要往下分摊,找相关印刷单位承办。
秦楷庭道:“我有个朋友就在印刷厂,我想着给他找找关系门路,打个折扣,便宜给他们印了。”
孟砚青此时却是心里一动:“你想给他们搭桥牵线?”
秦楷庭:“对,好歹他们也得承我们一个人情吧。”
孟砚青却道:“不要给他们搭桥牵线,你直接和那位王主任说,承印门票的事,我们全权负责,价格嘛——”
她笑了:“我们可以给一个很低的价格。”
秦楷庭:“很低的价格?”
孟砚青颔首,让秦楷庭马上了解下承印三十万门票大概的价格,划拉了下预算,最后直接在这个预算基础上打一个八折报价给那位王主任。
秦楷庭不能理解:“这样的话,我们估计得从中净赔进去三千块。”
三千块,那可不是小数目,一个金戒指也就一百多,三千块那是挺大一笔钱了!
孟砚青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干就是了。”
秦楷庭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行吧。”
孟砚青笑道:“承印门票,这也不是小事,估计得签合同的,回头签合同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好好把关,不然咱们赔的可能不是几千块。”
秦楷庭:“好。”
*
离开红莲百货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外面下起了零星小雪,并不大,不过天冷得厉害,风卷着那剔透雪花,混着黄沙,四处乱飞。
秦楷庭见此,便说要送她回家,孟砚青婉拒了,毕竟秦楷庭忙了一天也累得很。
这红莲百货位于宣武区,这种地方没首都饭店那么贵气,自然也没什么出租车,她便乘电车回家,等下了车后,雪下大了,冷得厉害,她只好裹紧了围巾,闷头往家里跑。
胡同里,风沙卷着残叶四处乱飞,孟砚青快步跑,心里却想着,等以后挣了钱,一定要买一辆车,有车多舒坦啊!
陆绪章的公车自然好,不过也不好用于私人用途,还是自己有车才好。
这么想着,她到了家,想着这个时节陆绪章是不是到家了,谁知道家里冷锅冷灶的,并没人。
她难免有些沮丧,早知道在外面吃饭好了,当下也没法,只好自己煮了面条。
幸好现在有电热锅,可以用电煮,不用自己烧火。
不过这么煮着面时,她难免惦记着陆绪章,便给他们单位打了一个电话,问起来才知道,陆绪章已经早早离开单位了。
这是做什么!
下班不回家,跑哪去了!
孟砚青煮好了白面条,给自己磕了一个荷包蛋,再搭配一点小酱菜就这么吃着。
心里却在想,回头可得和他说道说道,下班不回家,那就回家跪搓衣板好了!
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种大冷天的自己来煮面条,她竟然有些委屈了……
可见人是只能越过越好,是万万走不得下坡路的,也是他把她宠坏了。
吃过面条后,孟砚青洗了个澡,天冷得厉害,外面雪好像下大了。
她迅速擦干,赶紧钻进被子里了。
北京的冬天就是冷,虽然现在装了暖气,但到底还是冷。
孟砚青拿了一本书,趴在被子里看,边看边做笔记。
现在虽然课程结束了,可她还是得多学习,免得明年时间紧课业跟不上。
这么看着的时候,她耳朵一直支棱着,时不时听听外面动静,谁知道外面风刮得厉害,就那么扑打着门窗,可却一直不见那男人的动静。
眼看着要九点了,她便没好气,不回家,也不说一声,他怕是真要跪搓衣板了!
她便拉了灯绳,闷到被子里睡觉,想着不理他了。
这么躺了一会,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竟隐约听到外面门响。
她顿时清醒了,支着耳朵留心听,听大门打开,听那脚步声响起——倒是不会错认的,确实是他的脚步声。
接着,他蹑手蹑脚推开门进了客厅,放下东西,过去洗漱了。
如此一会,他便过来卧室了。
他一进来,孟砚青马上闭眼装睡。
这男人现在日日都要,一天不能闲,他回来了肯定要的,她就装睡,也气气他!
陆绪章进来后,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于是微凉的手便落在她脸上。
孟砚青觉得有些冷,想躲开,不过她在装睡,只好忍了。
谁知道陆绪章的手并不安生,竟然顺着她的颈子继续探下来。
她便受不住了,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这么凉,才不要呢!”
陆绪章便低笑:“我以为你睡着了。”
孟砚青:“敢情你故意欺负睡着的人。”
陆绪章俯首下来,滚烫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喷洒在她的耳畔和颈子上。
他低声道:“今天下班后有点急事,过去老爷子那里了,中间七点多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不过估计你没接着。”
孟砚青听着,大概知道是自己洗澡时候,估计恰好没听到。
她抬起手,握住他的手阻止他捣乱:“是有什么事?”
陆绪章俯首下来,吻着她的耳畔,低声道:“我找人查了新街口宅子那边的情况。”
孟砚青看着上方男人,疑惑:“找人?找什么人?”
毕竟这可不是公安局办案,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谁知道怎么查。
陆绪章却并不提这个,他略吻了她几口后,径自掀开被子上了床,搂住她的细腰。
虽然他手掌带着热度,不过孟砚青依然觉得被窝凉飕飕的,她有些抗拒:“你凉。”
陆绪章:“没事,捂捂就热了。”
说着他的吻已经密密麻麻落下来,没几下,孟砚青便已面色潮红,被窝里的温度升温,果然是热腾腾的了。
屋外雪落无声,屋内却是火热滚烫,陆绪章额间凝聚了汗,那汗珠随着他迅疾猛烈的动作而被甩下来,打在她的脸上,把她烫得麻麻的,竟觉得很舒服。
良久,一切结束了,孟砚青软绵绵地没了力气,只抬起眼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陆绪章看过去,她琥珀色眸子湿漉漉的,眼尾泛红,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打湿,黏在了泛着潮红的通透脸颊上。
看上去有些凌乱,完全没有了白日那优雅讲究的样子。
他伸出手,怜惜地拂顺她的乌发,低声道:“也没什么,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忌讳,不好对外人提的,是前些年家里找人使的法儿。”
孟砚青:“家里?是老爷子让人使的?为什么?”
她大概明白,所谓使的法儿,应该是找了什么高人,用了什么法子,给那宅子给用了什么辟邪的,诸如民间的桃符之类的,但是老爷子为什么找人弄这些?
按说老爷子是唯物主义者才对,平白无故的,真犯不着。
陆绪章望着屋顶房梁,沉默了片刻,才道:“也没什么,可能当时我状态不太好,疑神疑鬼的,他看到我这样也是担心,正好别人介绍了一个,便说想个法子。”
他侧首看她:“你也知道我当时心理上有点问题,一直在看医生,难免胡思乱想。”
孟砚青听着:“你当时……很严重?从我走了后一直这样吗?”
她便想起来自己哥哥:“和我哥哥有关系吗?”
陆绪章:“有一点吧,但也不能说太相关,反正当时状态就不太好。”
孟砚青便不说话了。
外面风雪交加,冬日的枯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掉了,屋子里却很安静,两个人距离很近,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孟砚青才道:“之前才说好的,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对方。”
她声音很低,也很软:“你不说,我也会担心啊……”
陆绪章静默地看着她,看了片刻,便笑了。
他搂着她,低声道:“你走了,我能不难过吗,高兴的样子都一样,难过的情态却有很多种,其实细说这个也没用,我也不愿意让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傻,对不对?”
孟砚青抬眼看着他,窗外缥缈的雪在划动,照得室内光线朦胧,隐约可以看到男人挺拔的鼻梁骨以及墨黑的眼睛。
她抬起手,修长柔软的指腹怜惜地抚摸过男人俊逸的脸庞。
之后,她低声道:“好,你不想细讲,我也就不问了,那现在怎么办?”
陆绪章便笑了,他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已经找了当初的那位,对方表示会赶过来,帮我们把当年设下的线给拆了,看看是不是会管用。”
他略沉吟了下,道:“不过也没必要,我听你那意思,你贸然过去,也挺难受的,犯不着以身试险,所以拆了就拆了,不想去就不去了,我们如今在一起,重活一世,那就来一个新的开始。”
孟砚青倒是赞同:“那就把那房子留给亭笈好了,我们就住在这里,或者住过去王府井也行。”
陆绪章:“好,如果住那边,我下班后就可以陪你逛街,或者想吃什么都可以陪你去,这样也不错。”
这么说着,两个人倒是都向往起来,陆绪章提起王府井那边打算装修,不过怎么装修,还是看孟砚青的意思。
他肯定以她的想法为先。
孟砚青其实倒是没多大想法:“到时候我过去王府井看看,大概画一个图,你找人按照这个来就是了。”
她现在估计没太多时间花精力在装修上。
陆绪章听着,略沉吟了下,道:“有个提议,你看看你能接受吗?”
孟砚青:“什么?”
陆绪章:“最近玉芙不忙,很闲,她对装修也有些研究……”
他试探着说:“要不让她帮忙?”
孟砚青:“哦。”
陆绪章:“当然也看你自己意思,你不喜欢的话,那就当我没说,我自然有别的理由来拒绝她。”
孟砚青笑道:“其实也还好,让她来装修吧,我现在太忙,根本没功夫没精力,她能做的话,那自然再好不过,对于她的审美,我也算放心。”
她是懒得挑剔那么多,反正有人费心,不需要自己操心劳力,那就是沾大光了。
陆绪章:“那行,我回头和她说下。”
孟砚青好奇:“她肯定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吧?”
陆绪章便笑了:“谁知道呢。”
孟砚青却来了兴致,这陆玉芙可是眼高于顶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
第137章 小姑子
秦楷庭倒是一个能干的,很快就和地坛文化庙会负责人谈妥了,由孟砚青的万福珠宝公司出面,负责承办这次地坛文化庙会的门票。
当然了,承办价格肯定是要赔本的,就像秦楷庭之前预算的一样,估计大概要赔三千块钱。
秦楷庭过来和孟砚青聊的时候分析道:“现在各单位全都在走关系,找门路拿条子,我们的黄金首饰想进入庙会并不容易,要想疏通好这个关系,估计也要花很大的力气。”
他知道孟砚青和陆绪章是未婚夫妻,如果陆绪章出面,那自然是很容易,不过显然,孟砚青并不愿意走陆绪章这边的人情,他自然也不会提。
他继续分析道:“现在赔三千块钱哄他们一个高兴,在他们那里落一个好,这个名额有可能就拿到了。”
孟砚青没说什么,反而把草拟的合同仔细看了一遍。
秦楷庭喝了口水,一边等着她看合同,一边在那里盘算着最近的账目,最近他们的金首饰卖得倒是可以,每天基本都能出一单,偶尔能卖大几百,这已经是很好的势头了,毕竟一切刚刚开始。
孟砚青看了一遍之后,又提了几个建议,让秦楷庭和对方协商着改一改。
她的要求自然比较多,也比较细节,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道:“你觉得他们能同意吗?”
秦楷庭分析道:“我们已经是以非常低的价格来承办门票印刷了,他们也知道我们应该会赔钱的,算是讨他们一个好,这几个条件也不影响他们,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他看着孟砚青那些条件,也觉得很合适:“反正钱都赔了,这么大一件事儿别出什么纰漏,最好是合同规定得死死的,咱们也是保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不答应,那他们再去哪儿找我们这种冤大头。”
孟砚青赞同:“那就好,反正你慢慢谈吧,先把这门票合同订好,联系印刷厂,尽快办,至于那庙会招标的事,你让金凤帮衬着一起做,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多问问爱华姐,爱华姐到底比我们见识多,路子也广。”
秦楷庭:“好,我知道,不过他们的招标会议估计马上要开始了,以你看,我们最多出多少钱买下这个摊位?”
孟砚青拿出一叠材料,那是之前秦楷庭给她的,关于他们现在的库存成本,利润以及各种数据。
她分析了一番,道:“其实我们就算不去文化庙会露面,也能卖,只不过卖得慢,如果这次庙会打了广告,能对销售起到一定促进作用,但未必多大。”
秦楷庭颔首:“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说到底,这种文化庙会卖的最好的应该是小孩的玩意儿,各种零嘴特色小吃,还有一些年画啊什么的,以及日用品,必须得是那些便宜的,小孩闹着要,大人一高兴就买,过年咱北京人舍得花钱,这种小物件就哗啦哗啦地卖。”
“咱们这种黄金大件,要想在庙会这种场合卖并不容易,最关键的还是打一个广告,趁着他们的客流量大,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个牌子,所以花太多钱,其实未必就值。”
孟砚青听着秦楷庭分析,自然觉得很有道理:“现在和我们竞争的有几家?”
秦楷庭对此倒是清楚得很:“其实那些大牌子像老庙黄金这种,他们未必愿意花这个钱来这里,至于一些知名的王府井西单百货大楼,他们身价也高得很,更犯不着为了一个黄金专柜跑到地坛文化庙会凑热闹,他们过来这里甚至有自降身价的可能。”
孟砚青赞同:“这地坛文化庙会,到底是老百姓过年热闹的地方,是民俗风的,各种年画糖葫芦耍把戏的,像王府井百货大楼这种,在老百姓眼里本身就是难以高攀的商场,他们来这里,那整个味儿都不对了。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和我们竞争的也就是不惹眼的普通百货专柜以及名不见经传的品牌,他们也未必能出得起什么高价。”
秦楷庭颔首:“对,所以现在咱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我看是那个罗战松,这个罗战松好像对这次庙会很感兴趣,势在必得,也是一个对手,不好对付。”
孟砚青略沉吟了一番:“那就五千块吧,有前面给他们印刷门票的事打底,咱们总归是有优势的,看看五千能拿下来吗,不能就算,再多的钱,不值当。”
她顿了顿,才
道:“再说,这门票的事,我们回头是要利用起来的。”
秦楷庭:“怎么利用?”
孟砚青笑了:“先争取摊位吧,争取不到,咱们再拿这门票大做文章。”
秦楷庭见此,也就道:“好,先试试吧,过两天他们就要决定了,我多盯着点,别把这事给弄黄了。”
孟砚青:“嗯,你费心了。”
她心里想着这个事,突然笑了:“这罗战松,也是我的老对手了,他肯定对这次的机会势在必得。”
她笑着道:“所以呢,这次咱们就算事情不成,好歹也给他闹闹场,把价码给他抬上去,总归不能让他占大便宜!”
秦楷庭:“这个时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们该出的价码都出了,就看他那边怎么搞,一切顺其自然了,他非要出一个很高的价格,他有钱那就让他花去吧!门票方面我们确实吃了亏,不过这位王主任在他们部门也是有些话语权的,这次我们的投入他们知道,我想着,回头还可以争取别的机会。”
孟砚青:“对。”
*
陆绪章很快和陆玉芙谈好了,让陆玉芙负责王府井房子的装修,她工作不忙,大把的时间可以过去盯着那边的情况。
本来陆绪章说的是一起吃个饭,先让孟砚青和陆玉芙见一面,谁知道他临时有个工作任务,需要紧急出国一趟,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他便嘱咐了陆亭笈,让陆亭笈给她们引荐下,陆亭笈自然表示没问题,拍着胸脯答应了。
陆绪章却不太放心:“你可长点心,说话注意点,她们两个——”
他略沉吟了下,有些无奈地道:“一则你姑母并不知道你母亲的真实身份,还不知道怎么想的,二则你姑母那性子……她们两个见了面,还真不好说会怎么样。”
陆亭笈:“不知道真实身份,那就看我姑母的眼力,她看出来,随她,她看不出来,那就不知道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她们见了面?”
他好奇:“她们两个之间关系不好吗?她们见了面就要斗嘴打架吗?”
陆绪章:“……”
儿子说话是如此直白。
陆绪章含蓄地道:“也不是要打架吧,不过你姑母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她就那样,对谁都不服气的,你母亲又是个傲气的,这两位以前就没消停过。当然了,这么多年过去,你姑母成熟了,你母亲性子也变了很多,我也说不好了。”
陆亭笈:“行,这都不是事,交给我,保准让她们太太平平见面,和和睦睦吃饭!”
陆绪章听着儿子那不以为然的态度,轻叹:“你也别太大意了,你要知道——”
陆亭笈纳闷:“我要知道什么?”
陆绪章:“你如果看不惯我,或者我看不惯你,我们可以打起来,但是她们两个如果看不惯对方,她们不会打,她们只会一起折磨你。”
陆亭笈拧眉,不以为然:“怎么可能!父亲,你想太多了吧!”
陆绪章:“……”
他笑道:“也行,是我想多了,那你负责让她们见一面吧。”
陆亭笈:“行,没问题!”
挂上电话后,陆绪章笑了下,想着这天真的儿子,去迎接两位女性长辈的刁难吧!
这样也好,以后可以多长几个心眼。
*
陆亭笈挂上电话后,便忙了起来,忙着给自己姑母陆玉芙打电话,忙着给自己母亲打电话,前后各种忙活,又订了饭店,订了好位置,敲定了日期,真是好一番忙活,忙活得简直脚不着地,总算是彻底敲定了。
大功告成,他松了口气,事情很简单很好办嘛!
这时,陆玉芙突然给他一个电话,在各种关切后,她终于仿佛进入了正题。
陆玉芙笑着说:“我听说,你最近时常过去你父亲女朋友那里?”
陆亭笈马上纠正:“姑母,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小姨是我父亲的未婚妻。”
陆玉芙凉凉笑了声:“对,我知道是未婚妻,那未婚妻,年纪挺小的吧?”
陆亭笈:“是不大,才二十岁,又年轻,又美貌,还有才华!”
陆玉芙:“……”
真是当场一噎!
陆玉芙努力缓了口气,看向一旁的丈夫,却见丈夫低头看着报纸,仿佛没注意的样子。
她深吸口气,尽量笑着,对侄子和颜悦色地道:“我说亭笈哪,你父亲现在是年纪大了,老房子着火,只看着那鲜嫩小姑娘了,被人家迷得五迷三道的,我们没法说什么,但你可不能哪!”
陆亭笈疑惑:“什么意思?”
陆玉芙无奈叹了声。
旁边秦绍生其实都听到了,从报纸中抬起眼,看了看,之后很快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陆玉芙循循善诱:“你这傻孩子,你怎么不想想以后呢!”
陆亭笈:“以后?”
陆玉芙:“以后,你父亲和人家小姑娘结婚,那还不是得再生一个孩子,到时候,你父亲肯定把心思用到新孩子身上,哪还顾得上你!”
陆亭笈:“啊?他们会生吗?可他们和我说,不会再生了,就我这一个孩子!”
陆玉芙恨铁不成钢:“他们说什么你就信?怎么不会生?这些都是挡不住的,他们都还年轻,肯定会再生的,万一生了,你说你怎么着?”
陆亭笈想了想:“虽然我觉得他们不会骗我,不会再生了,不过如果万一生了,还生个儿子,那就麻烦大了。”
陆玉芙:“对!”
这傻孩子可算开窍了!
陆亭笈:“我希望生一个女儿,那样我就有一个妹妹了,我可不喜欢弟弟,弟弟肯定特别调皮,说不定还得我管着他,那多没意思啊,我要妹妹,软软乖乖的那种,如果他们能生一个妹妹那就太好了!”
可现在父母根本不想要,他们不让他提,一提这个,父亲肯定反过来直接逼他……
他想了想,道:“姑母,你其实可以劝劝,让他们生个妹妹出来。”
陆玉芙:“?”
而陆玉芙旁边的秦绍生,听到这话险些笑出来,不过他却努力憋着,尽量压抑着嘴角的抽搐,努力保持着一本正经的面孔继续看书。
陆亭笈:“不过我觉得他们不会生的吧,肯定不生……”
陆玉芙语重心长:“你想过,如果他们再要一个,会怎么样吗?”
陆亭笈:“随便怎么样,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父亲的亲生儿子,都是陆家的孩子,这有什么问题吗?我是盼着能有个妹妹的,弟弟的话,虽然不太喜欢,但如果有,那也可以,我这个当哥哥的当然会尽到当哥哥的责任。”
陆玉芙听得哑口无言,这侄子怎么这么有觉悟?
陆亭笈笑着道:“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等长大一点,我可以教他们打拳,可以教他们骑自行车,还可以给他们辅导功课,如果不好好学,我就揍,这不是挺好的吗?”
陆玉芙简直无言以对:“你知道一句话吗?”
陆亭笈:“什么?”
陆玉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你父亲那女朋友又年轻又好看的,和你母亲还长得——”
她这话说到一半,便硬生生吞下去了。
她当然不好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
她只能硬吞下去,之后无奈地道:“你这个继母必然不是什么好心思的,她就是仗着年轻漂亮,来迷你父亲的心,你年纪小,不懂,人家就是甜言蜜语哄着你,把你们父子哄得团团转,等人家进了门,就得变脸了!”
陆亭笈听着,却是道:“姑母,此言差矣,什么哄不哄的,我不是傻子,我父亲也是精明的,对方是什么人,是不是真心诚意,这个我们都能感觉到。再说了,这是父亲的私事,是他自己的感情问题,他既然做了选择,那我们尊重就是了,祖父尚且不会干涉父亲的感情问题,何况你我,不过是平辈和晚辈罢了,又哪有我们指手画脚的道理。”
陆玉芙听得目瞪口呆,这侄子上了大学,如今说话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陆亭笈继续道:“况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考上大学,再过两年就成年人了,至于将来父亲的宅子给不给我,给我多少,和继母以及将来的孩子如何,这都不是什么很要紧的,我又不是要靠父母过生活的人,所以对于父亲的婚姻问题,我还不至于指手画脚。”
陆玉芙此时还能说什么,只有点头的份了。
陆亭笈这才道:“姑母,这次劳烦你帮着装修王府井那边的宅院,是父亲对你的信任,小姨性格很好,并不在意装修成什么样,她也对你感激有加,这次你们见个面,也算是认识认识,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小姨,小姨也会喜欢你,我们一家和和睦睦,那我父亲在外出差也放心。”
陆玉芙勉强点头:“对……”
陆亭笈:“那我们就先说到这里吧,周六见。”
挂上电话后,陆亭笈摸着下巴,想着刚才姑母的话。
呵呵,想挑拨离间,没门!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怼一对!全都给她顶回去!
至于周六的见面,她别想给他母亲一点脸色看!
而陆玉芙挂了电话后,脸色灰败,面色僵硬,简直是无言以对。
倒是旁边的秦绍生,憋不住想笑,不过还是保持着一脸关切的样子,假模假样地道:“怎么了?亭笈说什么了?”
陆玉芙顿时没好气了:“你还笑,你还笑!”
秦绍生忙道:“我没笑,我怎么会笑,你们说什么了我都不知道!”
陆玉芙哼了声:“这亭笈真是一个傻子,竟然被个年轻姑娘哄住了,这小姑娘天大的本事呢,仗着和砚青长得像,靠着自己模样,哄住了那当爹的,又哄住了那傻儿子,如果真让她进门,那可了得,还不知道这日子过成什么样呢!”
秦绍生听着叹息:“大哥又不是那没眼力的,他单身十年了,好不容易想往前走这一步,他总归不至于被人坑了,他既然喜欢,那就是觉得好,我们又何必多事呢?其实亭笈说得虽然直接了些,但也有道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大哥的事,也轮不着我们说话吧?”
陆玉芙便气鼓鼓的:“你懂什么,大哥就是被人迷了心,为什么被人迷了心,那小姑娘心思可真大,仗着自己和砚青长得像,还特意把名字改得和砚青一样,为了什么,不就是冲着大哥来的吗?大哥心里惦记着砚青,没办法,才着了人家的道!”
她哼了声:“以我看,就一有心计的小狐狸精吧,你看看,把我们傻亭笈哄成什么样了,还不要什么财产,还要心甘情愿给他们带孩子!这小狐狸精,我看这是大小通吃啊!”
秦绍生听着,越发无奈:“其实大哥这些年,日子也不好过,现在他能走出过去,开始新的生活,这也是好事,我们不是应该高兴吗?”
然而陆玉芙却很不是不甘心:“大哥如果看中了别的姑娘,和砚青没关系的,那行,我可以认为他走出过去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也替他高兴,但是现在算什么,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竟然想顶替砚青,她以为她凭什么?她能有砚青一成的好吗?”
秦绍生:“一般人可能是没有吧……”
陆玉芙冷笑:“周六的时候,我就会会这小狐狸精,看看她的手段,也好让她知道,她那张脸就算再像,她就算在那里学什么珠宝设计,也永远不是正牌的孟砚青,一假冒的而已!”
秦绍生:“……行吧,随你。”
这气性还真大。
*
陆亭笈蹦蹦跳跳地过来找孟砚青时,谢阅也在。
他如今已经是孟砚青手底下第一大弟子了,最是乖巧懂事,也最是能干上进,对孟砚青言听计从的。
孟砚青想让弟子多锻炼,想参加下一届珠宝设计大赛,想让谢阅多练习画珠宝设计稿,谢阅倒是也听话,认认真真画了三幅,这天是特意拿来让孟砚青点评的。
孟砚青给他提了一些意见,又提起她在香港复印的一些书,拿出来和谢阅分享,两个人聊了半晌。
这么说话间,恰好,陆亭笈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谢阅正坐在客厅里,就那么挨着母亲坐着,关键是两个人还低着头看什么,有说有笑的。
他顿时感觉不好了。
他拧眉,看着谢阅。
谢阅抬起眼,看向陆亭笈,于是他顿时感到了来自陆亭笈的敌意。
孟砚青看到陆亭笈,笑着招呼:“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外面挺冷的吧。”
说着,她起身拿热水壶:“你要喝什么?橘子水吧?”
陆亭笈大模大样坐下来,板着脸说:“不用,我不渴。”
谢阅自然明白陆亭笈的敌意,不过他很坦然,笑着说:“天是挺冷的,幸亏屋里暖和。”
陆亭笈扫了一眼桌上的设计稿,知道他们在讨论设计稿,但还是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不过他还是笑着道:“大冷天的,要过年了,难得你这么勤快,还在努力学习。”
谢阅笑看着陆亭笈,目光中小有挑衅:“没办法,我画了这几幅图,着急想让孟老师指教指教。”
陆亭笈神情淡淡的:“哦。”
孟砚青自然看出来了,笑道:“谢阅,时候不早了,就不留你吃饭了,你回去后先看看我拿的这几本书,年后有功夫我们再聊。”
这话一出,陆亭笈眼中顿时有了胜利者的光彩:“是啊,天不早了,谢阅你赶紧走吧。”
谢阅其实也要走了,不过现在见陆亭笈那样,便有些看不下去,道:“行啊,那我们一起走吧?”
陆亭笈听这话,他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懒懒地笑着说:“我不走,我今晚就住这了!”
谢阅微皱眉,看向孟砚青。
孟砚青:“行,那等会你负责做饭洗碗。”
陆亭笈拍着胸脯:“没问题,包我身上了。”
这母子两个已经商量着晚饭的事,谢阅便有些讪讪的。
他只是学生,而陆亭笈是干儿子和未来的继子。
他面上有些闷闷的,不过只好起身告辞了。
看着谢阅终于走了,且走的时候那脸色实在是不好看,陆亭笈神清气爽起来。
他舒坦地起身:“我去做饭去了。”
真是成功的一天,先镇姑母,再驱谢阅!
第138章 门票的门道
进入腊月后,北京城过年的气氛就有了,忙着到澡堂子烫澡的,忙着去理发馆剃头刮脸的,各家各户也都开始置办新衣裳了,头上戴的和脚下蹬的统统都得买,这两天红莲商场客流量大,金首饰也卖得快。
孟砚青大概盘算了下,和深圳那边说通了,又一口气进了四十万的货,由胡爱华带着保镖亲自带着人过去深圳取货,最近首都饭店柜台人流量少了,耽误两三天也没事。
而这个时候,北京电视台的广告也说定了,过年北京电视台自己也有春节晚会,就在春节晚会中插播,价格虽然贵一些,但也咬牙上了。
至于地坛文化庙会那里,到底没争过罗战松,摊位没能拿下,被罗战松以八千元的价格抢走了。
胡金凤有些沮丧:“竟然让他给抢走了,让谁抢走也不想让他抢走啊!”
孟砚青:“也没什么,罗战松消息灵通,只怕早就筹划这一招了,你和他碰上,拼不过也正常。”
况且罗战松八千块钱买一个摊位,不一定能卖出去几件首饰,未必就能回本。
胡金凤:“那怎么办?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就拱手相让了?”
要知道,马上要到春节了,现在正是各家各户置办物件的时候,黄金首饰销量眼看着猛涨起来了,胡金凤明白春节档的机会有多重要。
至于地坛文化庙会,听说这次是要前后历时十三天,两百多个国营企业都会参加,门票预售已经十几万了,那是多大的客流量!
罗战松抓住这次的机会,销量怕是会乘风而起,到时候他们红莲拿什么和罗战松拼?
黄金销售还不同于餐馆或者别的行业,餐馆的话,今天吃了你家明天还能吃别家,但是黄金首饰谁家也不是天天买,老百姓临到年根买黄金,买了金首饰烫了头发过大年,等人家都买一遭了,谁还有钱再买他们红莲的!
孟砚青笑道:“入驻地坛庙会,只是我们的第一计划,第一计划失败,还有备案。”
备案?
她这一说,秦楷庭也意外:“什么备案?”
孟砚青笑道:“你们忘了吗,我们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门票。”
门票?
胡金凤想到了:“你意思是说,我们承办的庙会门票?”
孟砚青颔首。
胡金凤还是没明白。
秦楷庭蹙眉,多少想到了:“在门票上打广告?”
孟砚青:“是。”
秦楷庭到底是个能干的,道:“门票,我们可以自己设计花纹!只要按照他们的规定印上他们的字样,其它的我们都可以自己印!”
他这一说,胡金凤顿时醍醐灌顶。
“我们可以在上面打广告?印上我们的广告语?”
“这可是三十万张门票,这一下子等于活生生给三十万人打广告!”
秦楷庭也一下子兴奋起来:“关键是,如果电视台打广告,或者在庙会上打广告,人家看一眼不见得用心思,可是咱们在门票上打广告不一样了!他们买门票的时候肯定得先看看,买到后进去了,那门票是要装兜里的,逛多久装多久!逛完了还可能顺手带回家!”
这可是比电视台广告还要扎眼,是直接把广告硬塞给庙会的游客了!
胡金凤却想得多:“可是,人家看了咱们的广告,真会过来吗?咱们总不能去庙会外面摆摊卖吧?到时候人家看了广告,想买黄金,罗战松就在那边练摊呢,会不会人家直接就在罗战松那里订了?”
孟砚青笑着道:“所以咱们这个合同签得有意思,咱们免费帮他们印门票,只要达到他们的要求就可以了,至于这门票的其它空白处——”
她看着那合同,道:“在门票的一边,直接接一块,印上我们红莲商场的公交路线和车站名,再印上优惠卡,写上腊月二十五到正月初六,沿虚线剪下此票,到红莲商场购买黄金饰品,统统九五折。”
大家一愣,愣过之后,眼睛都亮了。
这实在是太狠了!
当时答应承印这门票,白白赔了三千块,大家听了不是不心疼,那时候也没多想,现在看看这合同,再听听孟砚青说的,这简直了!
文化庙会的门票就是他们的广告牌子!
但是文化庙会也说不得什么,因为他们免费得好处,他们还能说什么!
胡金凤听着,兴奋得不行了:“老百姓肯定都有占便宜的心理,他们一看用这门票能抵三十元,这门票肯定不舍得扔,就算自己不买,说不定也会带过去给亲戚朋友留着!要我我不舍得扔,说不定能用上呢!”
那样的话,他们的这广告将更深入,更有效。
三十万门票出去,就是三十万行走的广告!
孟砚青笑着道:“当然了,这还没完,到时候我们包三辆大巴车,直接开到文化庙会的门口,写一个牌子,叫做‘红莲免费专线车’,庙会熙熙攘攘都是人,挤得要命,累得要死,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等他们从庙会出来,一看这里有专线车,不用排队不用等,还有座位,直接就把他们拉上来了。”
胡金凤忙道;“对对对,我们还要准备茶水点心欢迎她们!直接拉过来,用不了多久,大巴车跑得快,十五分钟就到咱们商场,到时候好吃好喝伺候着,专人给你讲解咱红莲的金!腿都不用你动,就给你摆眼前!”
大家听得全都笑起来,七嘴八舌分析着:“其实庙会上乱糟糟的,哪是买黄金的地方,别的吃的喝的也就算了,黄金这个估计大家一般不敢轻易下手,但是咱们把他们拉过来,到咱店里来,一切都有保障,安安静静地挑,那才叫滋润呢!”
大家越说越兴奋,一时迫不及待起来,自然捋起袖子开始干,秦楷庭负责找人设计门票并跟进印刷,胡金凤负责找大巴车,同时整顿服务柜台,为年节庙会的客流量做好准备。
大家都在忙活着,孟砚青也不歇着,她重新研究了黄金柜台的布置,觉得这空间还是太过狭窄,一时又看旁边有一处空地,靠着窗户,但平时是用于存放一些货物的,她便找上了红莲商场的宁经理,想用这块空地。
宁经理显然有些不乐意,那个地方是摆放一些临时货物的,用于周转的,如果借用给孟砚青的,他这里工作肯定麻烦了。
孟砚青见此,自然豁出去钱上,许诺了一个丰厚的租金,果然,那宁经理马上眼睛亮了,表示愿意出让出来。
孟砚青当即和那宁经理签订了长期合同,把那块空地和柜台一起租赁,加了价码,一口气付了半年的钱。
宁经理自然高兴得很,当即给孟砚青腾挪地方。
除了这个,孟砚青还提出,过年期间她要为红莲百货招揽一批客人,希望宁经理给那些客人一个折扣,同时给她一些提成。
宁经理听着疑惑,不过大家谈了谈,倒是认为可以成。
春节期间客流量增大的话,对他们大有好处,而他们本来就计划着春节可以打折扣,所以对他们来说,如果孟砚青能额外招揽来客人,百货大楼损失的无非是孟砚青的那点提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孟砚青便和宁经理讨论了具体的返点问题,彼此还签订了简单的合同。
大家合作愉快,宁经理办事也痛快,很快把那块空地腾挪出来。
这空地一腾挪出来,胡金凤看着也觉得不错,这样子他们的柜台旁就有了一些空闲地,顿时开阔多了。
胡金凤笑着说:“我们在这里摆个木桌,柜台就变大了。”
孟砚青却笑着说:“不,不摆木桌当柜台,其实我们的黄金首饰就那么些,犯不着太大的排场,我想在这里摆简易长沙发,再摆一个小茶几,到时候客人来了,可以在这里喝茶吃瓜子。”
啊?
胡金凤:“还得供他们喝茶吃瓜子?”
孟砚青:“那当然了,你想,我们是想从庙会拉人过来,逛了一天庙会的人他能不累吗?来这里站着继续听咱们和他们说金子,他们能听下去吗?好歹歇歇脚,喝口热水,这样才有心情听咱们讲,对不对?”
胡金凤一想也是:“对对对,有道理!我这观念还是不行!”
说白了,百货商场里就没想着让顾客坐一坐,毕竟服务员才是大爷,顾客都得拿票求着要买货,市场突然变了,观念跟不上,脑子里也没有服务顾客那根弦。
当下说干就干,孟砚青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一条长沙发,都是现成的,好的,不过就是价格贵一些,至于茶几倒是好说,这个随便拿张桌子就行了,关键是要铺上好看的桌布来提升档次。
于是大家伙好一番忙活,把这客户休息区给弄差不多后,自己一看,亮堂又舒服,绝对宾至如归,这才松了口气。
她们这么忙活的时候,旁边柜台的服务员看着都皱眉。
“她们这是在唱哪一出?”
“我还盼着有个座位好好坐着呢,咱们自己还没坐,他们倒是给上门买东西的准备沙发了……”
两个服务员打着毛衣,纳闷地看,脑子怎么都转不过来这个弯来。
这些话,孟砚青自然听到了,只是不理会罢了。
时代就是这样,有人已经认清局势适应新的环境,而有人还在抱着老一套。
放心好了,早晚拍死在沙滩上!
*
周六是孟砚青和陆玉芙见面的日子,头一晚陆亭笈就住在孟砚青这里,他特意打电话约了出租车,这样第二天正好过去。
谁知道早上起来后,天却不好,乌云凝聚,冷风呼啸的,眼看就是要下雪的样子。
陆亭笈看着这情景,也是无奈:“昨晚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雪。”
孟砚青却道:“要下就赶紧下,可别耽误后面的庙会,我这里还惦记着呢。”
她都已经不布下局了,就等着事情能成,如果这雪一口气下多少天,把好好的文化庙会给毁了,最懊恼的未必就是那罗战松,兴许是自己。
陆亭笈:“不会,哪至于,今天下了过几天就不下了吧。”
这么说着,两个人准备洗漱,这大冷天,家里也是冷锅冷灶的,孟砚青负责烧热水续煤球,陆亭笈跑出去买豆浆油条包子什么的当早餐。
等陆亭笈回来,孟砚青已经忙完了,两个人差不多吃过,孟砚青便开始收拾自己。
她知道陆玉芙必然和她较着劲,所以有心别别风头,自然要好好打扮。
倒是也不用花太浓的妆容,就薄施粉黛就是了,一个淡妆,戴上之前宝瑞珠宝那里赢来的猫儿眼耳坠,又把头发稍微打理过,最后穿上羊绒大衣,搭配香港买的国际大牌围巾,提上一个精致玲珑的包。
她照着镜子,对于如今的自己颇为满意,便是走在时尚的香港街头,依然是时髦得很。
这么想着,恰好看到陆亭笈正打电话问起出租车。
他刚才跑出去买早餐,外面风雪大,看着耳朵都红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是红的。
她便招手,示意儿子过来。
陆亭笈纳闷:“怎么了?”
孟砚青:“来来来。”
陆亭笈只好起身,过去。
孟砚青却直接从旁边雪花膏来用指尖铲出一块,之后直接抹陆亭笈脸上。
陆亭笈只觉脸上凉凉香香的,也是一愣。
之后他皱眉:“干嘛?”
孟砚青看着他那嫌弃的样子,道:“你看你,耳朵都红了,外面刮风下雪的,回头别冻了耳朵皴了脸,讲究点,好歹也抹个雪花膏!”
陆亭笈显然不太情愿,很勉强地道:“好吧……”
说着,自己用手把那雪花膏搓匀了,不过显然他还是觉得怪怪的,一脸在忍耐的样子。
孟砚青便觉得好笑,心想这儿子真是纯种的糙!
她随手将旁边一盒没开封的雪花膏递给他:“拿着,以后都得抹,这个男女老幼都能用,而且没什么味道,你不用担心太香。”
陆亭笈只好道:“好吧。”
孟砚青打扮差不多了,看看时候还早,便先进屋学习了。
陆亭笈也凑过去,好奇地看孟砚青的那些设计稿,这么看着,他便想起谢阅的那些稿子:“他画得真有那么好吗?”
总觉得那谢阅得意得很。
孟砚青:“也没有,但难得有兴趣,可以好好培养。”
陆亭笈不太服气:“我也有兴趣啊!”
孟砚青淡看了一眼:“你有兴趣的话,未必要做珠宝设计,回头我去云南,可以带着你,多开开眼界历练就是了。”
陆亭笈:“是吗?去云南,好啊!”
孟砚青又道:“当然了,如果谢阅有兴趣,也可以一起去。”
陆亭笈马上耷拉下脸:“还是不要了,带他干嘛……”
孟砚青便笑了:“好好看书,等会出租车来了,我们就出门了。”
*
陆玉芙和秦绍生坐着车,一路赶到了约定的饭店,那饭店位于北海旁。
远远看过去,因为过年的缘故,北海各处古色古香建筑已经挂上了红灯笼,风雪飘扬间,有细小而光亮的颗粒发出剔透的光,那细小颗粒打在红灯笼上,红灯笼摇曳在红墙黄瓦之间,有一种北平城特有的冷艳感。
车子停稳当后,秦绍生就要开门下车,陆玉芙去道:“慢着,咱们等一等。”
秦绍生:“怎么了?”
陆玉芙笑了笑,道:“这个女人心眼儿多得很,我总得给她一个下马威。”
秦绍生疑惑:“下马威?”
陆玉芙:“是的。”
她笑着道:“我估计那个狐狸精马上就要到了,就让他们先过去,让他们等我们一会儿,我们要把架子端起来。凭什么让咱们早早过去等他们?”
秦绍生挑了挑眉,疑惑地道:“可是这么冷的天,咱们坐在车上等,这样也很冷呀,你确定?”
陆玉芙:“那又怎么了,咱们穿得暖和呀,反正让他们等一等!让那女人等得心急,等得忐忑,然后我们就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措手不及,我再端着架子,问她几个问题,想办法把她的底细给摸清楚!”
秦绍生无奈:“好吧。”
两个人这么说着,就见不远处的风雪中,隐隐看到一辆出租车停下来。
陆玉芙:“看,他们到了,这一定是他们了吧?”
说着这话,车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赫然正是陆亭笈,自己亲侄子,陆玉芙一眼就认出来了,另一个却是位穿着羊绒大衣的时髦姑娘。
陆玉芙赶紧拿了纸巾擦了擦已经有些模糊的车窗玻璃,盯着那边看:“她可真会打扮,那大衣是香港的吧,还真时髦,做工好,贵着呢,这估计是大哥给她买的!还有,她耳朵上戴的什么,还有那围巾,贵着呢!”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是大哥给她买的吧!都是大哥买的!”
这么看着时,就见陆亭笈和那姑娘并肩走着,两个人说着话,看上去颇为亲近的样子。
陆玉芙便越发皱眉,就这么隔着车窗玻璃看着:“这一看就不是一个安分的!”
秦绍生无奈地看着,没有吭声。
这时候就见一阵狂风刮过,吹起那姑娘的大衣,衣摆翩翩而动。
而旁边的陆亭笈连忙伸出胳膊,以一种护着的姿势给那姑娘挡风。
陆玉芙大皱眉,眼睛瞪大了。
之后,她便看到,陆亭笈还伸出胳膊来,胳膊半揽着那姑娘的肩膀,仿佛怕她被风吹坏了一样!
陆玉芙这下子是真的恼了!
她咬牙:“你看看,你看看,这像什么话?”
秦绍生看着窗外,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道:“可见他们感情很好。”
陆玉芙冷哼一声:“亭笈还是个孩子呢,结果对这个女人这么好!这个女人真不像样!她还挺年轻吧,也就比亭笈大几岁,年轻继母和继子这么亲近,传出去像什么话?”
秦绍生叹了声:“你瞎想什么呢?这种话能乱说吗?”
陆玉芙却是冷哼一声:“我看这女人能把他们父子两个全都拿捏住,手段高明得很!现在,先让他们进去,咱们就在这里等二十分钟,抻一抻他们咱们再进去。”
秦绍生:“你冷吗?我有点冷。”
陆玉芙吸了吸鼻子,裹紧了大衣:“我不冷。”
秦绍生:“好吧。”
*
孟砚青母子先点了餐,这饭店有老式茶汤,于是便来了一份。
孟砚青笑着说:“外面天实在是冷,正好先喝口热茶汤暖暖肠胃。”
陆亭笈其实往常并不爱喝这个,不过今天确实冷,也想跟着喝点热乎的。
很快,那服务员便来了,服务员却是老式店小二的打扮,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手巾,他先将茶碗放到两个人面前。
那茶碗里是糜子面,至于调料,有青丝红丝,芝麻核桃仁等果仁,也有什锦果脯和葡萄干等,可以按照各人口味另行添加。
孟砚青看了看,又加了一些松子仁和京糕条。
陆亭笈不爱吃甜的,便多加了果仁。
服务员帮他们把茶碗的糜子面用热水调过了,这时候,旁边的龙嘴大铜壶也烧好了,那大铜壶金光锃亮,旁边的龙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服务员给他们冲了热水,热水一下去,茶碗里的汤料已经冲熟了,一时香味伴随着热气扑鼻而来。
服务员给他们洒上一层红糖,中间再放一小撮白糖,这算是调好了。
当下孟砚青端起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只觉味甜香醇,绵软细腻,再加外面寒凉,喝一口这热乎乎的茶汤,自是暖胃,舒坦得很。
陆亭笈也觉得不错,大冷天,喝一口这个太舒服了。
一时服务员下去,母子两个品着茶汤,吃着一些瓜果小零食,笑着说话。
陆亭笈想起自己姑母,纳闷:“她怎么还没到,说好的这个点,该不会看着天气不好就不来了吧?”
他觉得就算不来,也应该说一声,哪能这样呢,太没礼貌了。
孟砚青却轻笑了下:“放心好了,肯定会来的,我估摸着再过二十分钟吧。”
陆亭笈疑惑:“二十分钟?”
孟砚青颔首:“不对,现在都已经有一会了,那就十分钟吧。”
陆亭笈:“……”
不太懂呢。
孟砚青:“你看,现在我们喝着热茶汤,软腻香美,然后隔着窗户,欣赏着这窗外雪景,是不是感觉很好?”
陆亭笈看向窗外,却见窗外漫天风雪,白茫茫一片,而在那白茫茫中,隐约可见远处的雕梁画栋。
他蹙眉:“还行吧。”
这算是很好的雪景吗?
孟砚青却笑道:“要说风景,确实不算多好,但是你想想,你在这温暖如春的房间中,品着香美的茶汤,看着外面的风雪,想着那有家归不得的人,想着那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人,是不是觉得,幸福感油然而生?”
陆亭笈:“……好像有道理。”
孟砚青笑道:“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想想别人的惨淡,就觉得一口热水都是好的。”
陆亭笈赞同:“对!”
孟砚青优雅地品了口茶汤,再次看向窗外。
陆玉芙估计还在煎熬着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她被冻得鼻子都红了的样子了。
而此时的陆玉芙,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她揉着鼻子,看了看手表:“多长时间了?”
秦绍生:“距离你的二十分钟还有五分钟,要不我们先进去?”
陆玉芙不肯,倔着道:“不行!再坚持坚持!”
第139章 文化庙会
陆玉芙总算决定下车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
其实他们这红旗轿车平时挡风保暖的,她只要穿一件羊绒大衣就足够了。
可问题是,现在的陆玉芙终于发现,平时觉得挡风保暖,那可能是天不够冷,或者说时候不够长,又或者是车子发动的时候吧?
反正现在她冻得要死,那层单薄的玻璃窗户和铁皮完全无法阻挡外面的严寒,沁凉的风雪仿佛要钻进这轿车里。
她忍得太难受了。
下车的时候,她低声埋怨:“我们应该晚一些来,省得在这里挨冻,或者干脆找一处暖和地方先待一会。”
现在这样煎熬着太傻了,谁想到这么冷。
对此,秦绍生没说话,他不想提醒她,是她着急非要来的。
两个人下了车,外面雪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风吹起来,扑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陆玉芙拢紧了衣服,和秦绍生快步过去酒楼。
t她穿了高跟鞋,高跟鞋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她觉得又冷又难受。
不过她不说,她坚持着。
一定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要高雅要端庄,要从容不迫,要让那女人知道,什么是陆家人!想当他们陆家媳妇,也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吧!
那饭店门口挂着军绿色大厚棉帘子,门推开后,风吹着那棉帘子,风雪直往里面钻,服务员赶紧关上了。
陆玉芙鼻子冻得发痒,想再打一个喷嚏,不过勉强忍住了。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着端庄优雅的状态。
两个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上楼,过去包间,走在走廊里,便感觉到暖气扑面而来,真是暖和舒服啊!
陆玉芙想到自己刚才在外面挨冻,而那女人在屋子里享受暖气,她便觉得自己傻了,或者丈夫说的是对的,她应该晚些来。
这时候,包间到了,陆玉芙便听到,屋子里好像传来说笑声,女人的声音很是绵软柔和,而陆亭笈的声音却是欢快得很,两个人显然说到了高兴处,兴致高昂的样子。
陆玉芙越发气鼓鼓的,侄子太傻了!
她一着急,只觉得鼻子更痒了,顿时一个喷嚏上来!
而孟砚青在房中,听得外面动静,多少已经猜到了,她笑了笑,吩咐道:“你姑母来了,你去接——”
这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得门响,秦绍生和陆玉芙已经推门了。
进来后,陆玉芙是摆好了架势的,一定要端起来,要让那小妖精知道什么叫气派,让她知道,能哄着那父子俩,能哄着上面的老父亲,可万万哄不了她陆玉芙!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酝酿着种种,结果却在这时,听得一个声音道:“是玉芙吧,快坐下吧。”
那声音温和好听得很——
陆玉芙心里一震,不免疑惑,惊讶地看过去。
旁边的龙嘴大铜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屋子里弥漫着白雾一般的热气以及绵腻的甜香,这一切都让屋内充盈着温软舒服的感觉。
而就在那萦绕的甜香和热气中,陆玉芙看到了坐在陆亭笈身边的女人。
浅笑盈盈,眉眼间透着久违的熟悉。
陆玉芙心内大惊,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女子。
秦绍生也是有些呆了,他望着孟砚青,怔了一会,才勉强反应过来,忙打了招呼。
孟砚青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旁边陆亭笈也赶紧活跃气氛,一时两个人坐下。
人到齐了,也可以上菜了,孟砚青又拿了菜单给陆玉芙:“看你们一直没到,我们就先点了一些,你们爱上什么再添一些吧。”
陆玉芙心中僵硬,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好点头:“哦,好,好……”
孟砚青轻笑了下:“外面这么冷,冻坏了吧?先喝口茶汤吧,这边茶汤用的糜面,味道倒是地道得很,好歹驱驱寒?”
茶汤……
陆玉芙听到这个,不知道怎么鼻子发酸,她努力忍住,可到底是没忍住,连忙背过脸去,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孟砚青见此,忙道:“你怎么不穿厚点,看看,冻到了吗?”
一时招呼服务员:“快给我们上茶汤。”
陆玉芙待要反驳,却是不能,她一个喷嚏一个喷嚏的不绝了。
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都成浆糊了,只能孟砚青说什么是什么了。
孟砚青当下让服务员给他们两个冲了茶汤,又让他们两个加菜,旁边陆亭笈看陆玉芙那傻了的样子,叹道:“姑母,你是不是冻坏了?我看你脸都冻红了。”
陆玉芙忙摇头:“没有,没事,我没冻着,怎么会呢,坐车来的。”
孟砚青笑望着陆玉芙:“我早听亭笈提起,说姑母性情慈爱,优雅端方,平时对亭笈最为疼爱,我还想着,这世上哪有这等人,如今一看,竟是真的。”
陆玉芙听得那“优雅端方”四个字,原本已经冻成浆糊的脑子便有些飘飘然,当下道:“往日确实有人这么夸我……”
孟砚青便笑道:“那就是了,这也亏得是今日见面知道玉芙你的身份年纪,如果平时在街上遇到了,我怕不是以为玉芙你是什么电视明星呢。”
陆玉芙听得心花怒放,越发晕乎:“我年轻时,确实有人觉得我应该去演戏,不过我是看不上的。”
这时候,菜上来了,孟砚青便招呼陆玉芙和秦绍生夫妇吃,又让陆亭笈给他们夹菜,大部分时候是孟砚青说,陆亭笈抽科打诨,偶尔陆玉芙点头,秦绍生从旁表示赞同,整个过程竟是相当团融和睦,皆大欢喜的样子。
等这场聚会结束,大家彼此告别,陆亭笈陪着孟砚青上了车,隔着车窗玻璃,孟砚青笑着和陆玉芙招手告别,之后,车子缓缓驶走了。
陆玉芙怔怔地看着那消失风雪中的汽车,整个人依然处于一种奇怪的迟钝中。
她完全不明白到底怎么了,更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候,一阵冷风吹来,夹着雪花,扑打得满身都是,秦绍生忙拉了妻子上车,又帮她擦掉发间的残雪。
他叹道:“你怎么跟傻了一样,傻站在那里看什么?”
陆玉芙摇头,喃喃地道:“那不就是砚青吗,我怎么看怎么像,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做梦吗……”
秦绍生拧眉。
他望向窗外,车窗玻璃已经被风雪模糊了,远去的车辆已经消失看不到了。
他想着刚才孟砚青的样子,终于道:“是很像。”
毕竟也都是相识多年的,他自然不会错认,确实是很像。
陆玉芙:“怪不得呢,怪不得他们父子俩都这样。”
要她的话,她也认为这就是曾经的孟砚青啊!
秦绍生颔首,赞通道:“大哥对砚青用情至深,如今见到,自然——”
他一时也不好描述,反正他能理解。
陆玉芙茫然地道:“可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人世间真有转世这个说法吗?”
*
孟砚青离开后,想起陆玉芙刚才的那样子,却是笑得不行了。
陆亭笈感慨:“还是母亲有办法,我看我姑母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她见了你,就跟小绵羊一样,什么都是点头。”
孟砚青:“她这是冻傻了!”
陆亭笈想想也是,忍不住也笑起来,想着以自己姑母那性情,这次怕不是准备了一百种手段打算施展,谁知道见到母亲,顿时傻眼了!
于是这天,回到家中后,晚上时候,陆亭笈便给父亲汇报了。
他笑着道:“非常好,两个人见面后,就像失散的姐妹一样,相谈甚欢。”
陆绪章:“相谈甚欢?”
陆亭笈听着父亲语气中那明显的不信任,笑了:“当然了,聊得非常好,最后顺利告别!”
陆绪章便详细问了问,陆亭笈得意地说起自己对姑母的“警告”,陆绪章听得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才笑道:“你倒是童言无忌,你姑母没有因为你的话恼了,也不容易。”
陆亭笈:“我才不管呢,谁要是恼我,我就去找祖父告状,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又不懂事,我多说几句怎么了!”
他很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陆绪章哑然失笑:“可以,很可以。”
他略一沉吟,想着两个人见面的情景:“看来你姑母也觉得很像,本来冻得够呛,后来看到你母亲,直接懵了。”
陆亭笈:“估计是吧,不过不管怎么着,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看这件事已经不用担心了,她们两个相处得挺好!”
陆亭笈脑子里的想法却是,基调已经定下来了,姑母在自己目前面前属于只能点头听着的份,以后她们相处,反正被欺负的肯定不是自己母亲,这就够了!
父子两人这么说着话,陆绪章也说起他得过年后才能回去了,大概初三或者初四,又问起他们母子想要什么,他好给他们买,陆亭笈听着,难得的机会,趁机提了要求,要国外的游戏机。
陆绪章:“那个很贵,你这要求还挺高。”
陆亭笈有些理直气壮:“我不该得吗,我立了大功!”
陆绪章便笑了:“行吧,给你买。”
陆绪章又问:“你母亲现在在家吗?”
陆亭笈笑道:“她不在家。”
陆绪章:“哦?”
陆亭笈:“放心好了,她过去文化庙会看现场去了,有出租车,我让出租车回头把她送过来,不用担心。”
陆绪章:“我看国内的天气预报,今天刮大风下雪?”
陆亭笈:“对。”
陆绪章:“那还让她出去做什么,天这么不好,你让她在家待着,或者你陪她去。”
陆亭笈:“……”
他叹了声:“你倒是知道疼你未婚妻,可我有什么办法,她忙着呢,不需要我跟着!”
*
孟砚青见了陆玉芙后,她明显感觉陆玉芙对自己很好奇,之后陆玉芙还特意约她一起过去看王府井的宅子,商量下怎么装修。
陆玉芙愿意出这份力气,孟砚青倒是感激得很,也就过去了,两个人有商有量的,敲定了装修方案。
显然陆玉芙对她颇有些试探,问起她的种种来,她能说的自然也说,但是要让她彻底承认她就是上辈子的那个,她自然是不愿意。
不过陆玉芙越问越感慨,最后已经在心里认定:“你是我前嫂子的转世。”
对此,孟砚青装傻罢了,不接这个话茬。
反正心知肚明就行了,没必要说太清楚,不然回头不知道惹出什么是非来。
陆玉芙有了这个结论后,倒也不再缠着她问了,开始把心思放在王府井房子装修上,看得出,她确实很用心,这让孟砚青心中感激。
感激之余,想起上辈子,也是颇多感慨,白驹过隙,恍惚间十几年二十年,于是大家都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在把装修的事商量妥当后,也到了地坛文化庙会开场了。
按照往年风俗,其实老北京过年是从腊月初八开始的,有个说法是二十三糖瓜,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麦子,就这么一天一天数下来。
而地坛文化庙会则是腊月二十四开始,于是在腊月二十,孟砚青几个就忙了起来,开始为接下来的抢客户大战奋斗,王招娣几个知道消息,在不值班的时候也都过来帮衬着。
几个人一边准备着这次的文化庙会,同时也联系了北京电视台,终于这广告可以上了,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一口气上十三天,上到正月初六,这个广告虽然费用不低,但能直接把北京当地的老百姓都覆盖住,同时和他们的文化庙会抢客大战打配合,也算是值了。
到了最后,孟砚青最后还检查了库存,目前黄金首饰存量充足,而且她也和艺华首饰厂打电话了,过年期间首饰厂是不歇工的,一旦他们有需要,对方马上可以给出配额,到时候直接派人去取就是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孟砚青严阵以待,争取过年捞一笔大的!
*
就在此时,蓝天百货的员工发出了一个疑惑:“这次庙会我估计客流量少不了,可咱这黄金首饰在那边合适吗?”
毕竟一般来说,庙会是吃吃喝喝的,也会买东西,但一般都买热闹小玩意儿,这种大件估计逛庙会的时候下不了决心。
罗战松自然看出大家的疑惑,他笑了:“你们哪,把问题想得简单了。”
大家听这话,自然不懂。
罗战松:“你看红莲百货竟然上了北京电视台了,他们花了钱,我能理解,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不过我是想花更少的钱,办更大的事。这次趁着文化庙会办起来,我们自然要吃一个头份。”
他分析道:“你们想,这次庙会的客流量预计能达到了二十多万人次,那是什么规模?我们把摊位放在这里,到时候来咱们摊位前的,买自然是好,但是不买的话也没什么,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蓝天黄金的档次,传播一下我们的名声,到时候十几万人次都知道了,免费的大广告,给我们传播出去了。”
他笑着自己设计的图样:“你看,咱们把广告印在纸巾上,到时候经过咱们摊位的老百姓,一人一包纸巾!你们说,这纸巾他们拿在手里用着,还能不想起咱们蓝天黄金吗?发一包纸巾,我们就打一份广告!”
大家听了,惊叹不已,一个个只说高明!
罗战松笑道:“当然了,这是长远考虑,而从这次的庙会角度考虑,我们还是应该尽量促进销售成绩,毕竟这摊位费不便宜,我们不能赔本。”
当下大家便热烈讨论起来,这种摊位上大家都是什么心理,什么样式容易卖,讨论得热火朝天。
挑选的时候,罗战松也煞费苦心:“庙会上花样多,人员流动大,这个时候不会静下心来仔细挑选,所以样式一定要简单,以素面戒指为主,各样证书都带齐全了,复印了放大挂在摊位上,这样人家一看就知道咱们这个是正经货,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大家纷纷点头。
*
双方为了这次的庙会都在紧锣密鼓地筹谋着,到了这天,庙会敲锣打鼓地开始了。
因为是十几年来头一次,又是提前做了宣传的,各部门都发了通知,北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这回事,全都赶着来凑热闹的。
罗战松踌躇满志,带着人马,几乎一整晚没睡觉,提前布置摊位现场,并精心挑选了一批黄金首饰,在保安的护卫下,浩浩荡荡来到文化庙会,开始布置现场摊位,并且拉起来了大红条幅,上面写着“蓝天百货迎新春,黄金首饰福满春”字样。
很快,庙会大门打开,老百姓蜂拥而至,人流很快铺满了整个庙会,摩肩擦踵的人群乌央乌央的,各商家也都行动起来,卖景泰蓝的,卖燕京八绝的,卖皮影毛绣的,全都吆喝起来了。
甚至还邀请了天津益德成鼻烟、蔚县剪纸和津门贡掸等京津冀特色前来,五花八门的,当然更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一只孙悟空,那孙悟空拿着金箍棒,大声吆喝着,惹得大家全都涌过来看。
当然除了这些戏耍的玩意儿,最要紧的是各样吃食点心。
糖葫芦,缸炉点心,炸灌肠,炸年糕,驴打滚,盆儿糕,各样吃食几乎应有尽有,四处都是吆喝声,烟火气,滋啦滋啦的油泼声中,各样香味在庙会上方弥漫,惹得人直流口水。
拖家带口的,瞧瞧这个,吃吃那个,还有那坐在大人脖子上骑毛驴的小娃娃,好一番热火朝天。
罗战松一大早就开始指挥,那一箱子一箱子的纸巾往里搬,过往遇到客人就得发。
那些吃了烤串的,喝了面茶的,看到这纸巾,自然觉得凑手,就一个个地跑过来要,属下见有些衣着普通,便不太舍得。
“这种一看就是来占便宜的,肯定不会买咱们的金子,白搭上咱的纸巾!”
罗战松却道:“一包纸巾而已,成本很低,让他们占这个便宜就是了,把眼光放长远。”
大家听着,这才将那纸巾发给游客。
派了人专门发纸巾,罗战松自然也打起精神来让服务员招待客人。
客流量太大了,陆续有客人过来看,问起来,问这金子多钱,能便宜不,也有人坐下来试戴。
摊位上的座位很快就坐满了,还有人站着凑过来看,很快蓝天百货的摊位前便挤满了人,有些人还翘头来看。
罗战松见此情景,非常满意。
经此一役,那孟砚青再想和他一较高低,怕是不行了。
商品经济的时代,谁占领了最佳广告位,谁就赢了。
一起都安排妥当,属下们各就各位忙着,累了一夜的罗战松坐在了一旁歇口气。
他拿出一根来,点燃了,慢悠悠地吸着。
入眼所见,是遒劲的老树枝丫,以及一辆独轮小车,那车上按了炉子坐着锅,锅旁摆着调料罐和碗筷,老板热火朝天忙碌着,旁边不少顾客挨挨挤挤地,端着那茶面吸溜吸溜地喝。
罗战松舒服地吸口烟,缓慢地在吐出烟圈,看着那烟雾慢慢消散在潮湿的冬日空气中。
他微眯起眼,想着自己上辈子。
其实有时候感觉上辈子已经很遥远了,手机,电脑,扫码,上班打卡,那些遥远得让他怀疑那是一场梦。
不过曾经所经历的不是假的,对于未来历史的研判也不会错,他有着超越于这个时代的见识,以及在二十一世纪熏陶出来的先进观念,注定在这个时代掀起一番风浪。
他想起那孟砚青,再次吐出一口烟来。
这个女人,其实论长相,实在是好,他也曾经想着如果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那该是多么畅快。
不过可惜,她倒是很知道怎么为自己打算,早早地攀上了陆绪章那样的大腿。
他确实没法动孟砚青了。
那就直接把她打得落花流水好了。
一个女人而已,能有什么见识,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就是了。
他起身,笑叹,想着经过这个春节,孟砚青将会牢牢记住,什么叫失败。
他掐灭了烟,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子,将手揣在皮大衣口袋里,之后慢悠悠过去自己摊位,眼看着摊位上人流一波波的,每个人都咧嘴笑着,今天销量肯定少不了。
他走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属下正拆开纸箱子,便随口问:“卖了多少单了?”
属下:“罗总,还没卖呢。”
罗战松顿时皱眉:“一件都没卖出去?”
第140章 黄金的战争
罗战松听到属下的话,顿时皱眉:“一件都没卖出去?”
属下有些忐忑,点头。
罗战松拧着眉头想了想,到底是安慰道:“没事,才刚开始,不着急,一整天呢。”
一时又问那属下:“纸巾发了吗?”
属下:“都快发完了。”
罗战松:“发完了?”
属下:“是。”
罗战松笑了:“行,多发。”
属下有些为难:“可是,罗总,他们有些人不干别的,就一趟一趟跑咱这里领纸巾了,我看有人都领了三四次了!”
罗战松:“那就不给他们——”
这话刚说完,就听到那边嚷嚷起来了,一个男的劲儿啊劲儿地喊着:“凭什么不给我?不是说人人有份吗?你们可是卖金子的,这么有钱,凭什么不给我发,我白白排队了呢!”
工作人员没办法,只好劝他,说已经发给他了,不能再发了。
那男的好笑:“什么叫发给我了?你什么时候发给我了?你们就是看我穿的不行,就故意不给是吧?”
一时他便嚷嚷起来了:“大家伙都看看,他们说是来的人都发纸巾,结果轮到我就是没有,这不是看人下菜碟吗!”
周围人看着全都皱眉,一时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你们到底给不给,不给就别嚷着要发,也有的说人家估计也不多了就算了吧,反正是免费的。
这么一闹腾,哪还有人关心这黄金,生意也没法做了。
罗战松见此,不耐烦地说:“给给给,赶紧给他,让他走。”
任凭如此,对方还骂咧咧的,觉得自己吃亏了。
罗战松冷笑,咬牙道:“这八十年代的人就是穷,穷得成精了,一个个乡巴佬!就能看到那点东西!”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到底是叮嘱,来的就发,别抠,不然闹出事来影响生意。
一时罗氏黄金摊位前人满为患,闹得旁边的摊位都抱怨起来,好在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总算纸巾都发完了,发完了算是没事了。
罗战松便让大家专心卖黄金:“纸巾发完了,咱这广告打出去了,接下来就是卖金子,能卖多少是多少!”
然而,大家显然都有些忐忑,这一上午了,在这边打转参观的多,但是没一个掏钱的,这能卖出去吗?
罗战松咬着过滤嘴香烟,不在意地说:“上午大家过来看看,当然不会下手,毕竟谁也不可能随身带那么多钱,但是下午肯定会有人买,放心好了,咱们卖的是黄金,商品性质和别的就不是一个路子。”
大家有些不安,不过又觉得罗战松说得有道理。
中午匆忙扒了口饭,客人还是络绎不绝地来,但是还是没有人出钱买,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多,罗战松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烦躁地抽着烟,在附近转悠了转悠,结果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包装纸,那正是自家的纸巾包装纸,上面还写着“罗氏黄金”。
这——
用完了就扔了?
就这么扔了?
罗战松冷笑,这是什么忘恩负义的!
他愤而往回走,谁知道刚走到自己摊位旁,就见一个老太太,拿了纸巾给他孙子擦鼻子,一边擦一边絮叨,说这种纸不经用,怎么就没了,最后连包装纸都拿来擦了。
使劲擤了最后一把鼻子后,那包装纸就这么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罗战松皱眉,看得脸都黑了。
旁边属下正好看到,也是无奈,忙劝着说:“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占了便宜还不说声好,罗总不用搭理这种人!”
罗战松不太有好气:“卖了吗?”
属下明白罗战松的意思,很为难地道:“没,全都是问的,没人买。”
罗战松深吸口气:“算了算了,等明天吧,今天他们都没带钱,明天估计——”
他这话刚说到一半,就见另一个属下匆忙跑来了。
他跑得气喘吁吁:“罗总,不好了,不好了!”
他这么一喊,周围不少人都看过来。
罗战松沉着脸:“怎么了?有事说事!”
那属下掏出来一张门票:“罗总,你看,这是今天的门票!”
他们是提前入场的,特殊工作人员,自然不需要买门票,所以都没看到过门票。
罗战松见这门票,越发皱眉:“你给我看门票干嘛,咱们又不用买门票——”
他话说到一半,愣住了。
他看到,那门票除了门票本身和副券外,竟然额外又有一个“代金券”,那代金券是和门票在一起的,但是有一道虚线可以完好地撕下来。
代金券上,赫然印着红莲大楼的地址,公交车次以及车站,并且详细写了这是代金券,拿着这个券去了红莲大楼就可以打折买金子!
罗战松捏着那门票,后背发冷。
孟砚青这女人可真狠,她怎么竟然想到这一招?
当时她主动承办门票印刷,他还觉得这女人傻了,吃力不讨好,没想到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她这门票印刷成本,可不一定比他的纸巾贵多少,成本更小,关键是纸巾人家擦了用了就扔了,她这“代金券”十有八九得留着,人家这个毕竟是“代金券”。
老百姓都有爱占便宜的心思,看到这个觉得值钱,谁也不舍得扔,都会觉得没准能派上用场呢!
罗战松盯着那代金券看了老半天,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周围人看着,自是都提心吊胆的。
谁想到孟砚青竟然使出这么一招,可真够狠的!谁看到不气死呢!
他们罗总本来信心满满,觉得这次打了翻身仗,可被孟砚青这么一整,那真是一口老血吐出来!
罗战松终于恢复了理智之后,他咬牙恨道:我去找王主任!”
说完,也不顾属下拦着,他拔腿就跑,一口气儿跑到庙会临时管理部,过去的时候,王主任正笑呵呵和人摆龙门阵呢。
今天庙会人可真多,乌央乌央都是人,这些人一看就花了不少钱,回头盘点,庙会有提成,这可真是赚大发了!
关键是回头报告一写,都是政绩,往上一汇报,表扬是少不了,年底说不定还有提拔。
他正高兴着,一抬头看到罗战松,笑呵呵的:“今天生意这么好,罗总怎么有功夫过来,罗总,来来来,你坐,你坐——”
说着,他拿了一根烟递给罗战松:“来一根?”
罗战松哪有闲心思抽烟,他阴着脸,望着王主任,一字字地道:“这次庙会的门票,全都是红莲百货给你们印的?”
王主任这才发现他这脸色不对,当即收了笑,点头道:“是,这事你不是也知道吗?他们给我们印的价格特别便宜,你知道的吧,当时我求爷爷告奶奶的,没处印去,结果人家帮我印了,说起来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人家帮他印了,他还坑了人家,把这黄金首饰入驻权给了罗战松。
罗战松拿出那门票上:“这是什么!这是哪儿来的?”
王主任接过来门票:“门票哪,印出来质量还挺好的,我们都很满意,大家都看着上档次,像样,一看就是咱北京城老文化味儿!”
罗战松无法理解地指着那代金券:“怎么有这个?这不是打广告吗?”
王主任:“嗨,这是福利,人家赠送的福利,说是给我们低价承印了门票,还送给我们福利,你看,这是多好的事,大家伙也都很高兴,这小孟别看是个女同志,但办事大气,地道!”
王主任笑呵呵的,罗战松都快要气死了。
谁想到呢,一个大意,竟然让孟砚青钻了这么一个孔子,把广告打到他脸上来了!
一山不容二虎,他们这么搞算什么?他罗战松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大力气,也就是搞一个摊位,结果可倒是好,她孟砚青无非就是花点小钱,直接就吧她家广告印到了庙会门票上?!
关键这么一来,这就等于是用官方文化庙会的名声给她家黄金作保了!
一个印官方门票,一个印在随手可扔的纸巾上,这能是一回事吗?
罗战松气得脸都白了,他咬牙:“马上停售,这种门票不能再卖了,马上停掉!”
王主任:“什么?停掉?你说什么呢?”
这是疯了吧!
罗战松咬牙,下了狠心:“马上停止售卖,一切损失,我来赔付!”
他就算赔死,也不能让孟砚青坐上这趟顺风车!
王主任脸都拉下来了:“战松,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这门票停了,你来赔?这是多少钱的损失,你能赔得起吗?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要知道,北京新闻都报道了这次庙会,上面领导都看着呢,停了,我怎么向上面交待,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啊!”
罗战松:“王主任,孟砚青这是钻空子了,他们就是拿着你们的门票打广告,这太狡猾了,王主任,咱可不能上她这种当!你想想,十几万张门票,这不是让她打十几万个广告吗?这不是白白便宜她了吗?”
王主任却不太高兴:“战松,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人家给咱便宜印门票,这是解了咱燃眉之急,人家也是好心,现在还送咱福利,瞧,代金券,这不是挺好的,老百姓看着这门票也高兴,说买你们门票还得送代金券,一个个高兴着呢!”
罗占松听着脑袋都大了,王主任是什么脑袋,还想着“占便宜”,他这种人,以后肯定是被传销骗的主儿吧!
不过这人傻,他也没法和对方说清楚,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不这样吧,王主任,我们马上抽调人手,把门票上的代金券全都给撕下去,全都给他们撕掉!你觉得怎么样?至于代金券,换上我们家的,我们家也发代金券,她发十块,我们给你们发二十块!双倍,可以吗?”
王主任听着,呵呵一笑:“战松呀,我理解你和这小孟同志是对头,你心里想着和她唱对台戏,但是这个事儿都已经这样子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说着,他拿了一张门票:“你看看,这是门票,这是副券,这是人家的代金券在正中间,咱们撕下代金券,副券也全都掉下来了,这事我们没法干!”
罗战松看着那门票,呆了。
敢情他拿到的是一张撕掉副券的,所以没留意。
其实这代金券是夹在副券和门票之间的,撕下代金券就等于把好好的门票给提前撕了。
这孟砚青可真不要脸,哪有这样发代金券的?她也就是欺负老实人!
王主任继续道:“十几万的门票呢,先不要说工作量的问题,就是这么粘贴之后,这门票也不像样呀!”
罗战松捏着那门票,铁青着脸,看了半晌,终于迸出一句:“今天的也就算了,后面的我们来印刷,我负责给你们印刷新的,王主任,你看怎么样?”
这时候,罗战松的属下一脸为难。
其实他早就跟来了,一直没敢吭声,听到这个,才无奈地道:“罗总,这事只怕不好办,现在大过年的,印刷厂已经放假了,根本来不及了。”
罗战松:“这不是还没放假吗?”
王主任听了,笑了声:“这个我曾经跟过,知道怎么回事,人家印刷厂都得先排版,确认,再安排印刷计划,之后再印刷,大年二十六了,各部门都收工了,师傅估计提前请假回家了,谁给你印这个?”
罗战松呆了呆,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难办。
他盯着属下:“那怎么办?”
属下一时也是无言以对,他哪知道怎么办呢!
王主任叹了声说:“就这点小事,我说罗总,你不用往心里去,无非就是给他们发个代金券,又有什么用呢,老百姓不可能去的,放心好了!”
他拍了拍罗战松肩膀:“你们的招牌就在眼跟前,热热闹闹在咱庙会,多好的机会!他们肯定是买你的呀,哈哈,你说是吧!”
他笑着说:“今天卖了不少钱吧?我看你们摊位那人,啧啧啧,黑压压的,我想过去和你打个招呼,结果我都挤不进去。”
罗战松听着这话,有苦说不出,看着王主任那笑哈哈的样子,只好勉强道:“还行,还行吧。”
罗战松走出王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是无精打采的,他浑身无力。
他想起自己花了这么多钱终于打败了孟砚青,想起孟砚青就这么鸡贼,他就来气。
这女人怎么这么难缠!
谁知道正走着,就见几个人一溜小跑往前,还有一个人喊着:“马上发车了,马上发车了!”
那人差点撞到罗战松,他皱眉:“这是做什么?”
他也没指望谁回答他,就要继续往前走,谁知道却听到其中一个女的边跑边叮嘱:“咱们的代金券你可拿好了!没有代金券可不行!”
代金券?
罗战松听到这三个字,顿时脑门疼。
他疑惑地看过去,那几个人却已经跑远了。
正好旁边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头,他便顺势问道:“大爷,我打听一声,他们急着这是干什么去?他们说的代金券,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老头听了,道:“代金券啊,现在人人都有代金券,说是凭着这个代金券去红莲百货大楼买东西便宜!人家有免费的红莲大巴线,大家都赶着上车呢,去了后直接在商场里逛,人家还提供免费茶水点心呢!”
红莲大巴线?免费茶水点心?那是什么东西?
老头道:“好像是一家卖黄金首饰的吧,就是发代金券的这家,他们弄了三辆大巴车,轮着拉客,半个小时一趟,逛完了庙会谁想去就可以过去看看。”
一趟趟的往拉?
半小时一趟?
罗战松眼睛都红了,他当即疯了一样风跑到文化庙大门口,果然,看到一辆大巴车正缓缓开出,前面那牌子上赫然写着“买黄金到红莲”。
罗战松呆呆地看过去,却见那车上满满的全都是人。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离去的车屁股,冒着一股子烟,他被熏得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栽那儿。
这他妈的简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抢客人!
他白白花了这么一大笔钱,才获得了文化庙会的入驻权,结果现在这孟砚青就靠着一个代金券直接把客人都拉走了!
这坑爹的玩意儿!
罗战松气得扯下西装领带,破口大骂。
旁边的属下都看傻眼了,看着他们罗总平时也是风度翩翩,没想到现在气成这样,这都是气傻了。
旁边的游客看到这情况,也是交头接耳的:“这人怎么回事儿?”
*
这天一大早,孟砚青先和陆绪章打了一番电话。
两个人现在有时差,能凑一起不容易,打电话难免腻歪一番。
打完电话,孟砚青这才乘坐无轨电车过去红莲百货大楼,到了大楼,就见胡经理匆忙跑过来:“我说孟总,今天到底什么情况?”
孟砚青一脸云淡风轻:“怎么了?”
按照之前谈好的,在过年期间持有代金券打九五折,同时通过代金券结账的,再给孟砚青返五个点。
这自然是双方互惠互利的,但前提是——得有客人,得把销售额给提起来。
胡经理:“你这法子能行吗?一大早的,你们就给我们通知了,我们也不敢大意,这不,我们服务员都在这里加班加点等着生意上门呢,本来她们今天要请假的,要办事的,要调休的,现在全都在了,连茶水都预备上了,可你说,咱这里冷冷清清,就没见几个客人哪!”
孟砚青听这话,笑道:“胡经理,别着急,现在才九点,咱这商场也就刚开门,客人还在半道呢,等等就有了。”
胡经理有些发愁:“这靠谱吗,我怎么心里犯嘀咕,今天可是文化庙会头一天开张,人流都跑他们那里去了,别说咱这种不上不下的百货大楼,就是西单那边,客流量都得受影响呢!”
孟砚青:“胡经理,今天咱们就赌一把,如果成了的话,到时候大笔大笔的流水,我得提成,如果不成的话,那今天晚上,我请咱们百货大楼所有的服务员吃饭,全聚德烤鸭,怎么样?”
胡经理一听,笑了:“那敢情好,我们就等着了。”
孟砚青:“咱们今天就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接客人吧。”
胡经理连连点头:“行行行!”
进入百货大楼后,孟砚青先巡视了自己的柜台,十几名服务员都各就各位,专门开辟的茶室非常妥当,茶水瓜果都准备齐全。
她又检查了今天的货,货品齐全,应有尽有,一些设计好的花样也都放上了,大家严阵以待,铆足劲准备迎接客人。
她各处巡查过,觉得没问题,也就找一处闲在地儿,准备悠闲地喝个茶。
反正手底下几位姑娘都能干,这种时候正是锻炼她们的时候,放手去干吧,她自己制定了大方向没问题就行。
谁知道经过一处柜台,就听两个服务员在那里嘀咕:“那位孟总也真是逗,她竟然想着从庙会抢客人,这会儿,去哪儿弄客人?我听说今天西单门前都冷清得很!”
“是挺好笑的,那王主任竟然还真听她的,把咱们都给叫过来,这一大早的——”
那服务员打了一个哈欠。
“就吹牛皮呗,还特别会瞎折腾,我看那孟总就是个瞎折腾的——”
她们正说着,就看到了孟砚青。
孟砚青笑着走过去:“没生意是吧?”
那两个服务员顿时一个大红脸:“也还好……孟总,怎么这会儿过来?”
孟砚青:“就四处看看——”
她笑望着旁边那一排排鞋子:“这买卖最近不怎么样?”
两个服务员便赔笑道:“没办法,现在都这样,不景气,客人少,也不光我们鞋帽柜台。”
孟砚青:“你们部门过年发什么了?”
服务员更无奈了:“能发什么呢,往年怎么也得给十斤米面,再发点瓜果副食,结果今年可倒好,不景气,就发了三斤米,你说这多寒碜!”
另一个也抱怨:“回家都没法和家里说,四邻八舍都问,你们单位发什么了,我能说什么呢!要说咱以前那待遇多好,八大员呢,结果现在都成什么了,忙得要命还没钱,咱们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没赶上好时候!”
曾经的八大员确实风光,一到了过年过节各种好东西不断,还能时不时透露点消息给邻居,邻居也都巴结着。
现在可倒好,世道变了,大家手里拿着票子还得挑挑拣拣,倒成了他们求着别人上门买了。
孟砚青听着这话,笑道:“才三斤米?我还当听错了,我们公司的服务员,过年直接发了十斤米十斤肉,按照贡献还有奖金,最低五十块起——”
啊?
两个服务员眼里都放光:“真的?孟总,你们公司福利这么好?”
孟砚青点头:“还行吧。”
说着,她就要走。
那两个服务员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个试探着说:“那孟总,你们服务员现在什么要求?”
孟砚青听这话:“什么要求?”
服务员笑着说:“我们家亲戚也想当服务员,我看看合适不?”
另一个也忙点头。
孟砚青:“哦,让我想想。”
两个服务员从旁小心翼翼等着。
孟砚青想了一会,才道:“其实条件也很简单,第一,要会吹牛皮,第二,要会瞎折腾,满足这两个条件,就能来我们公司领大米领五花肉再来点奖金了!”
两个服务员:“…………”
这两位面红耳赤呆若木鸡,孟砚青飘然离开。
*
孟砚青重新过去柜台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不过商场里客人依然冷冷清清,没见几个人,黄金首饰柜台更是连问的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胡经理也有些担心,跑过来问:“我说孟总,靠谱吗,怎么没人?”
孟砚青很淡定:“等等吧,客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来了的。”
胡经理叹:“我底下几个服务员都问起来呢,大家意见都挺大的。”
孟砚青:“胡经理,其实我建议你这么和她们讲,愿意留下来的,今天的工作算业绩,不愿意留下来的,趁早,先回去吧,反正你们现在也改革了,到时候多劳多得。”
胡经理想想也是:“行,我和她们说说去。”
于是很快,胡经理通知了各部门,各部门服务员自然什么想法都有,于是有人一听就脱下白大褂准备离开,也有犹豫的,当然更有打算留下的。
“人家孟总可是一个有本事的,我听说人家早安排上了,咱们留这里站站柜台也不算什么事!”
她这一说,旁边好几个撇嘴的,直接把那白大褂叠起来,往旁边一扔。
“可得了吧,眼看要过年了,我家里一堆东西要置办呢,房子不要打扫,又没生意上门,谁还真守着,那不是傻了!”
其它几个纷纷点头,于是留下来的也有些动摇了,犹豫着,纠结着,最后到底是打算留下。
胡经理见此情景,心里也打鼓,来回跑孟砚青这里,催问了好几次。
他过来看到孟砚青还淡定地喝着茶水,顿时一股子无奈:“我说孟总,你可真是稳坐钓鱼台!”
孟砚青慢条斯理给胡经理倒了一杯茶,在那茶水中,她笑道:“人生除死无大事,胡经理,你且放宽心,喝杯茶。”
胡经理哭笑不得:“我可真服了你!得,今天咱要是跌地沟里,也认了!”
他这话刚说完,办公室电话响了,孟砚青接起来。
对面是胡金凤,胡金凤的声音满是兴奋。
孟砚青淡定点头,吩咐了几声,挂了。
挂了电话后,她才看向胡经理。
胡经理看孟砚青那神情,有些狐疑:“怎么了?”
孟砚青道:“胡经理,你手底下的服务员,现在还留下多少?”
胡经理听这话,心里没底了,忐忑地道:“大概得有一半吧,怎么了?”
孟砚青:“一半,也还行,让她们各就各位,准备迎接客人吧。”
胡经理诧异。
孟砚青:“看窗外——”
胡经理惊讶地看过去,一看之下,嘴巴张得老大。
窗外,三辆大巴车个挨个地开进来,每辆车上全都是人,人头攒动!
孟砚青:“这可是逛完了文化庙会,特意来我们这里赶场的。”
胡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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