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漂亮男孩
霍铭城今儿还特意捯饬了一下, 他看出温拾喜欢干干净净的学生模样,这有些古板的审美平时霍铭城绝对都是嗤之以鼻的,谁说学生就得留西瓜头穿肥大校服了?
但奈何这是投温拾所好, 于是霍少爷一早就把耳朵上的钉儿, 脖子上的链儿都摘的干干净净,就穿最干净的白T搭牛仔裤。
下楼的时候, 霍夫人看到都觉得自己儿子好像真是变了一个人儿, 平时那几身夏天捂死冬天冷死的皮衣就跟焊在霍铭城身上似的,她都不知道多久没看到儿子正常着装的样子。
霍铭城本身就是十八九少年中发育的最不错那一档,没给北方丢人, 个子是个子,块头是块头, 套个麻袋都像是要走时装周, 穿的简单反倒把他桀骜的五官和白杨树似抽条的身材优点都放大了。
“你今天要出门?穿成这样,孔雀开屏了?”霍老大一针见血,霍铭城这种穿起奇装异服就不顾他人死活的独行侠, 什么时候回归正常人穿衣风格,那绝对有问题。
这世上还有叫霍少爷在意着装的存在?奇了!
“要和谁家小姑娘约会去?”
霍铭城冲哥哥挥挥拳头,“快闭嘴,别瞎讲!”
什么小姑娘,明明是小伙子。
小伙子温拾抵达霍家时手里抱着厚厚的教案题册知识点总结,还有一本昨天他和双胞胎在书房里翻出来的报考书籍,虽然上面的都是前年的分数线, 但大致浮动不会超过二十分,除非今年的高考题简单的突破下限, 或是报考人数激增突破上限。
这本书是他专门给霍夫人的,对于京市大学的执念, 从霍铭城下手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总要敲醒太过揠苗助长望子成龙的父母。总好过成绩下来,京市大学肯定没希望了,其他学校又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走哪才好。
昨天温拾粗略翻了翻,以霍少爷的成绩,报一个省外的本科,应该是没问题的。
“老师,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霍铭城见到温拾,就跟那见了骨头的大狗似的,嗖一下甩下霍大哥窜了过去,从温拾手中将如山的书籍端了过来,“这都是什么?还挺沉。”
霍铭城都觉得沉,温拾那俩小瘦胳膊已经是酸痛了,足见这一周的东西实在是不少,“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下周上课之前一定要把知识点背过,题刷完,我会检查的。”
“这么多?”
“你觉得很多吗?”
其实温拾昨天晚上准备的时候也有点踌躇要不要拿出来一些以后再背,奈何宋庭玉来了一句,“他已经没几天就要考试了,还有资格轻松和挑三拣四吗?”
宋五爷说的话就是在理,一下子就说服了心软的温老师,于是霍少爷就多了这如山的背诵作业和试卷。
不过霍铭城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他只觉得手上的作业越多,就越能体现温拾对他的重视,于是不仅不觉得会累,反而乐在其中,笑的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还知道腾出一只手,帮温拾理顺额角飞起的碎发,“好,我肯定做完。”
“那就好。”温拾松了一口气,扬起个鼓励的微笑,“要加油啊。”
站在楼梯角落的霍大哥看着乖的简直像是鬼上身和面对自己张亚跋扈迥然不同的弟弟,眉头打了结。
男人是最懂男人的,更何况霍老大还年长几岁,多吃些大米,霍铭城有过的少年心事他也有过。
弟弟痴傻又愚蠢的眼睛里几乎盛不下他人的模样,明显就是心上有人。
霍老大的眼神落到了温拾身上——但如果这心上人是个男人,他简直不敢想象霍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霍铭城肯定要被打的只剩下半口气。
为了防止自己失去一个弟弟,霍老大觉得还是要抽时间找霍铭城谈一谈,说不定霍铭城只是没弄清欣赏和喜欢的区别。
浑然不知自己的心事已经暴露的霍少爷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毕竟,温拾对他的示好根本没有半点反应,甚至上了半天课都没发现他今天特意穿的清新又自然,从流氓街溜子变成了青春校草。
这让霍少爷很伤心。
只能说霍铭城长得还是没到足够吸引温拾的水准,倘若是宋庭玉穿上他在国外时的制服往温拾面前一站,小温的眼睛高低得立马粘住宋五爷,三百六十度打量‘鲜肉款’宋庭玉。
一上午的课结束,温拾还没来得及收拾好手边的教材,就被霍铭城催着出了门,顺带塞入手厚厚一叠订货票据。
“老师,今天努力一把,咱们争取卖掉二百箱。”霍铭城这个嘴真是张嘴就来。
温拾心里忐忑不安,别说卖两百箱了,不靠霍铭城他能卖出去二十箱都算是谢天谢地。
“铭城,我觉得我们目标还是不要这么高。”温拾有气无力地跟在兴致高昂的霍铭城身后,不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老师,你对我没这么没有信心吗?”
温拾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没事,今天我们去卖的快的地。”霍铭城早规划好了路线,这次不从酒吧街出发,直接去夜场会所,不愁卖不出去。
夜场之所以叫夜场,大约因为白天是彻彻底底的不营业,连门都是锁的,等到晚上才是生意红火,门客不绝,灯光闪烁的时候。
不过经理酒保舞女歌手下午一般也会提前到位,哪怕是这种地方,想挣钱也要有上工培训,今天晚上统共要多少销量,最低开多少瓶洋酒,挂多少个散台,进几个包厢,都是有标准的。开工前怎么也要打打鸡血喊喊口号。
京市新‘登基’的夜场大王梁东升在这条道儿上有大小三四个会所,从低端的到高端的,从一瓶啤酒能进的到VIP专人指引才能入内的,他手底下都有,可以说包揽全阶层消费群体。
通常情况下,梁东升是不会到场的,他往往都在山庄喝茶,会所交给手下人处理,真有紧急情况遇上大事,才轮到他出面坐镇。
这也是梁东升从港湾学来的作风,人家港湾的大老板都是坐镇幕后,穿着斯文又儒雅,带个眼镜装的人五人六,根本看不出那手底下的流氓生意做的如火如荼。
不就是装逼吗?
当谁不会?
只不过今天梁东升是真有事,于是下午叫司机将他送到了会所,召集了手下几个经理开会。
“我让你们找的人呢?”梁东升今年三十整,阔脸小眼鹰钩鼻,挂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不伦不类,整个人精瘦,如猴子一般的身形很难有什么体态可言,但他偏要学人穿整套的西装出洋相。
站在他身后的保镖各个都膀大腰圆,一个顶梁爷俩人,于是这场面就更加滑稽。
下面的经理们面面相觑,最终是推出跟梁东升最久的肥龙打头阵:“梁爷,咱这会所平日里来的都是漂亮姑娘,真没有您说的漂亮小男孩,这兔爷玩的那一套,都在浴场树林子呢。”
眼下,兔爷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们这会所,来的都是喜欢漂亮姑娘的,走水路,没有喜欢男人的变态。要是搞男人,那就去晚间浴池光屁股蛋泡着,再不济到城郊绿化公园点根烟等着,这俩地方爱走旱路的可多。
梁东升一张老脸登时垮起,对手下人的愚蠢无语至极,他一把抄起面前的茶杯砸到地上,掷地有声,水花四溅,“我特娘说找兔爷了吗?我让你找看着漂亮顺眼的男孩!你管他是不是兔子!?这用得到你来操心!?”
肥龙被砸的一个激灵,领悟梁东升的意思,合着这意思不是找个兔爷,是找个顺眼的男孩,能骑就成?
可就是这顺眼男孩他也没门路去找,平时来会所的男客人是络绎不绝,但那群人的长相,也少有能看得过去的,都是歪瓜裂枣、尖嘴猴腮的德行啊。
“最晚明天,不管你们是给我绑还是给我骗,我都要看到这个人,找不到,你们几个,就都别干了。”梁东升可不管这些,他就要这人,就是现造一个也得给他整出来,“听明白没?”
这算是最后通牒了,肥龙等几个经理出了屋,都满脑袋的汗。
“这要怎么办,难不成真让手底下的人去小树林里抓人?”
“小树林里哪来的童.子.鸡?不过龙哥,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要小男孩了?”从前可没听说梁东升有这样的口味,这变化也忒大了点。
“我哪知道。”肥龙自己也烦的慌,“回去都看看手底下有没有没开张的小白脸,没有再说。”
只不过肥龙也清楚这件事够呛,他手底下的人各个都跟他一样,打小就是走街串巷的流氓,局子都不知道蹲了多少次,哪有长得皮光水滑的小白脸?要找这把年纪没开张的也够悬,那群小子私下和发廊妹玩的也够花,真谁说自己二十啷当岁没摸过女人手,那估计要被人笑掉大牙。
有个秃头的经理摸了两把自己的地中海,“要不找人去黑户村看看?我看那地方年轻小伙多,还没户口,套了麻袋,也找不见。”
“你能在那泥腿子里找见细皮嫩肉的?就一晚上了,你给他泡八四里剥层皮也难。”肥龙叹气,背着手往自己办公室走,他得去喝口茶,仔细想想对策。
正烦心着,前台经理敲门进来,“龙哥,下面又来推销啤酒的了。”
“不买,仓库里还有。”肥龙的会所是高端型的,进的都是国外的洋酒,或者是国内的酒套个国外的皮子以次充好,可无论是什么货,那小酒馆里随处可见的低价洋啤,都不在他们的销售范围内,高端会所里的客人,没有乐意跟坐道边吃烧烤一样,点一箱子洋啤对瓶吹的。
“但他给的进货价,比市价低这么些!”经理伸出五根手指头。
肥龙坐直,“卖假货的?”
“不是,我看了,那都是真货,就是便宜,我想着咱们要不进点子。”这明晃晃的回扣摆在眼前,不吃白不吃,经理也明白这东西自己一口吞不下,还是让肥龙来做决断,自己能跟着喝一口汤就是。
“我去见见,别是下套的。”肥龙呸了一口嘴边的茶叶,站起身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背着手往外走去。
坐在包间里的温拾左右打量,这边会所比他想象的宽敞许多,像是KTV的陈设,又比KTV更富丽堂皇一点,桌子更大,滚动的点歌屏还是彩色的,整体装修风格十分土豪,连桌上放的话筒把手都贴满了水钻,背后的红丝绒沙发也极其有年代感,头顶的镭射球灯转个不停,斑驳的灯光散落在包间里,像是撒下的银锭子。
这地方搁现在这个年代挣钱应该不算少,只是撑不过二十年,都得被打击倒闭。
所以这行业还是不涉足的好。
而坐在他旁边的霍铭城这一路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不少水,眼下憋的坐立难安,腿并的都快成小太监了。
估摸着这单也要谈成,他拍拍温拾的肩膀,急切道:“老师,一会他们来了,就照着我刚刚说的讲,和他们签单就是了,我去上个卫生间。”
“好,你快去吧。”温拾善解人意答应了。
这一路苦了霍铭城,他那小嘴叭叭的,温拾坐旁边就跟个吉祥物似的,也就是最后签单的时候,写字比霍铭城好看些。
只不过这也是霍少爷早早就预想到的结果,他老师的那软绵满慢吞吞的性子,实在不适合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温拾真来他家当销售,干不过三个月试用期就要被辞退。
霍铭城跑出去找卫生间的空档,门从外面打开了,刚刚说去请示一下的经历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一个肥硕的男人,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花衬衫阔腿裤,尖头皮鞋,全是超大码,每走一步,浑身的横肉都波澜纵生。
直觉告诉温拾,这大哥不像是好人。
温拾讪讪收回盯着肥龙的目光,掏出手里的订货单,“经理,咱们能签单了吗?说好的一百五十箱,我们是市场最低价——”
肥龙瞧见温拾,眼睛都快看直了,满脑子都是梁东升嘴里说的‘漂亮男孩’。
乖乖啊,更大的生意都找上门了,他哪还有心思在这几百箱啤酒的回扣上。
“这位小兄弟,你多大了?”
“啊?”
“家里几口人,是京市本地的吗?”肥龙如一座肉山一般坐到了温拾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给他送来个这么俊的小子,这凑近了看,也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脸蛋子光溜的像是剥皮鸡蛋似的,那眼神,那样子,瞧着就是没开张的。这等货色,肯定能满足梁东升的全部要求。
“先生,您问这些干嘛?”买啤酒之前还要先查户口吗?
肥龙的眼神看的温拾觉得不舒服,身上好像爬上的虫子似的腻歪恶心。
“别见外啊,老哥我看你是一见如故。你是做啤酒销售的?你手里还有多少货,我全要了。不,不仅如此,以后你要是还有业绩,哥全给你包了,怎么样?”
怎么样?
温拾又不是大傻子,从霍铭城那学来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上次温拾就是被卖啤酒的惊天大饼骗了去,结果差点负债,到现在酒还没有卖光,一下午在这条街上走细腿,运动量超出负荷,累的小腿肚子都在抖。
这一脸坏胚相的肥龙更和他非亲非故,没有目的,更不可能。
“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哎呀,老弟,你是个爽快人,那哥也不瞒着你了,哥这有个大客人,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去陪两天,陪好了,以后你要什么有什么。”
温拾:“……要我陪客?”他是不是应该出去给打个110,举报这里有不正经生意啊?
肥龙见他一脸不情愿,眯起原本就被赘肉挤不见踪影的双眼,游说道:“弟弟啊,你累死累活推销这破啤酒一天赚块八毛的图什么,只要我说的这活你干好,把人哄高兴,能把你下辈子的棺材本都挣出来,懂不懂?人想赚钱,路子就不能走的太窄!”
好家伙,别说下辈子的棺材本了,就是下下辈子的棺材本都能到手,温拾也不会做这种下流的活计。
俗话说笑贫不笑娼,人遇到难言之隐都各有选择。但温拾认为他还没沦落到要去陪富婆喝酒真依靠身体赚钱的地步,更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卖啤酒虽然累,可至少这样的钱赚来不违心也不叫人难以接受,他宁可跟着霍铭城卖一辈子啤酒,也不做这种两三天来快钱的生意,这是底线。
“还是算了。”收起桌上的订货单,这笔生意估计要吹,温拾起身礼貌告辞,“我做不来您说的事,您应该也不会买我的酒了,就不多打扰了。”
肥龙嗤笑一声,他好好跟这人讲,是给他脸,既然给脸不要,那自己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弟弟啊,你这人不听劝,那别怪哥直接动手了。”
——
阿四这个盯梢的一路跟到了灯红酒绿的场所前,眼见着温拾和霍铭城就跟挨家挨户走访似的,哪个都进去待一会。
派人去他俩走过的会所一打听,才知道这俩人是去卖洋啤的。
“卖洋啤?”坐在办公室里宋庭玉放下了签署文件的钢笔,只垂眸间,便觉得这样奇怪的事情,放在温拾身上,似乎也像是情理之中,理所应当。
怪不得那天喝多了,还追着问自己要不要买一瓶酒。
“五爷,现在怎么办?真要让温少继续推销洋啤啊?要不咱们给他买回来算了。”阿四还以为自己能遇到什么惊险刺激的画面,没想到,这俩人凑在一起到这下流地界竟然是做洋啤销售来的。
这种落空的失望,让阿四明白点港湾那些蹲点娱记遇到假料的心情。
“让他们卖吧。”宋庭玉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温拾出去买洋啤,是为了努力赚钱还债,他没有立场也不应该阻止温拾做这件事,“你们只需要保证他的安全,其他的事不用做。”
“五爷您放心吧,有我们在,温少是一根头发都不会少的!”阿四继续在车上蹲守,眼下刚傍晚,天还没黑,这条街上零散的会所刚开始营业,他估摸着,不会出什么事。
谁承想,阿四这样的念头刚一落下,霍家那小子就被会所的保镖架着丢出来了,脸上挂了彩,似乎在里面动了手。
“我草,这是怎么回事?温少呢?”阿四举着望远镜使劲瞧,愣是没看到第二个再被扔出来的。
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霍铭城就找不到温拾的人了,他去问刚刚来那个经理,经理却说:“他和我们说不卖了,人早走了。”
“怎么可能?所有的事都拍板钉钉了,我的同伴不可能不卖给你们,除非你们提了我们没有商定好的要求。”以温拾的性格,耍脾气不卖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只能是对面违约。
“我们可没有,都是商定好的,就是他不卖了,你也快走吧!我们要开始做生意了!别挡道——”经理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想再跟霍铭城过多交流,也怕刚刚包间里的事情露馅,开始赶人。
霍铭城哪里会听他驱赶,温拾那个不认路的,就算是不卖酒走人,也一定会在门口大堂等着霍铭城出去,哪会像现在这样凭空消失一样。他立马掉头往刚刚的包厢走,不顾那经理的阻拦,一脚踹开了门,木门上的暗纹玻璃碎了一大片,可屋子里空无一人。
经理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露馅。
这种会所四处都有暗门暗室,就是为了突发情况可以藏人躲避检查的,一般情况下,藏个把人都不是问题。
“我说什么来着,他早走了,你有空在我们这闹,不如去外面找,把我们玻璃都打烂了,要赔的!”
“闭嘴。”霍铭城掏出钱夹,狠狠摔到了经理的脸上,他眼尖,瞧见那沙发下面粉红色的一角本子,大步往屋里走去,伸手摸出他们签单的订单簿。
温拾如果是好端端走出去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落到这地方?
霍铭城攥紧了手里的本子,指骨捏地咔哒作响,猛地伸手恶狠狠拎住经理的领带,将人直接甩到了墙上,“我再问你一遍,他到底在哪?”
经理被勒的脸红脖子粗,可他头上压着肥龙,有些事就是死也不能说,“你想闹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来人啊!快来人!这有人砸场子!”
会所养的保全不是吃白饭的,于是就有了阿四看到那一幕,霍少爷拳脚难抗甩棍,被硬生生挡了出来。
霍铭城被自家司机扶住,“少爷,这是怎么了?”
“你见到温老师出来了吗?”霍铭城顾不得自己被抽的后背闷疼,急不可待问道。
“没有啊。”司机就在门口等着,根本没看到温拾出来,“温老师不见了吗?”
霍铭城捂着心口,“快报警,他在里面不见了。”
带着人手凑近的阿四听到,大惊失色,“你们说什么?我们温少不见了!?”
霍铭城偏头,看着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四五个黑衣壮汉,“你们是?”
阿四面无人色,无心回答。
完了,他完了。
“弟兄们,抄家伙,今天就是把这会所砸了,也得把温少找回来!”
小弟一把抓住阿四的胳膊,“四哥,不太好动手啊,这地方,好像是那梁东升的场子。”
——
宋庭玉刚刚处理完工作,摘下眼镜,靠在椅子上,一边拨佛珠一边思考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温拾停止跟霍家小子背着他出去卖洋啤。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那就是将霍家的酒厂收购下来,让温拾想偷偷出去卖也逃不过五爷的眼皮子。
这个念头出现的第二秒,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五爷伸手接起,“讲。”
听到话筒里阿四慌张的声音,原本气定神闲闭目养神的宋庭玉猛地站了起来,手上一长串珠子撞到了桌角上,噼里啪响个不停,一如宋庭玉作乱的心跳。
“不管那是谁的地方,闯进去,找到他。”
“我现在就过去。”
“如果他出事了。”宋庭玉察觉失言,“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出任何事情,否则……”
后面的话,宋庭玉没讲出来。
但拎着家伙式跟会所保全对峙的阿四很清楚,如果今天温拾真在这里面出事了,他们恐怕都得游着回港湾。
第41章 “滚开”
听到肥龙阴狠发言的温拾窜的跟兔子似的也没来得及逃出那包间, 那一身横肉的肥龙以绝对的压制力量钳制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将人拖回了沙发。
壮硕的男人用不知道哪掏出来的带着刺激性气味的手帕捂住温拾的口鼻,那明显是化学药剂的味道, 吸进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温拾被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拼着最后一丝清醒, 隔着手帕狠狠咬住肥龙的手心, 恶狠狠,比啃排骨还用力。
可化学药剂灼烧呼吸道的痛苦感还是逐渐蔓延,温拾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开始发木, 他努力想吸入的更少一些,但罩在脸上的大手却始终不肯退开。
“他妈的, 小鸡仔似的还敢咬人!”肥龙被他咬的吃痛, 捂的更用力,另一只手直接扼住温拾的脖子,“一会有你受的!”
这帕子上是从港湾来的新型迷.药, 听说就是沾点在自己手上,往人背后一拍,都能立马叫对方神志不清,昏迷不醒,言听计从。不过肥龙也是第一次用,他心里没数,怕没有梁东升说的那么神, 还是用了拐人的老办法。
果不其然,温拾清明痛苦的瞳孔慢慢失去了焦距, 缓缓合上,紧咬着肥龙鲜血淋漓掌心的牙关也松开了。
肥龙立马抽回自己的手, 龇牙咧嘴甩了甩,企图让疼痛飞走,但无济于事,疼是真疼,都冒血了,一圈明晃晃的齿痕印在上面,他啐了一口唾沫,道:“真他妈的,女人都没给老子身上留过牙印。”低头将软成一条蛇的温拾从沙发上抓起来扛到肩上,对上门边已经被这变故吓傻愣的经理,“傻帽,站那干嘛呢,把暗门打开啊,难不成要我扛着他从外面走吗?”
“哎,哎!但,龙哥,他还有一个同事,这——”经理忙不迭去开暗道的门,但他平时只给躲警.察的小姐和客人们开过这地方的门,这种青天白日要藏匿活人的事情,他没干过,自然堂皇。
“你他妈管他有没有同事呢,这是梁爷要的人,要不你顶上?”肥龙两眼一瞪,听到‘梁爷’的名号,经理立马闭嘴,推开了那挂了一副八骏图做遮挡的暗门,“龙哥,您走这边,往外走,就是后门。”
肥龙扛着人大摇大摆自暗道到了后门,拐个弯从安全通道爬楼上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一套体力活做下来,累的肥龙满身是汗。
只是他没空歇,忙掏出大哥大,给梁东升去电话吗,“梁爷,您要的人,我给您找到了,现在正迷糊着呢!怎么样,我找人给您送到山庄去?”
梁东升此时此刻可不在山庄,他在京市机场,正等着迎接一位从港湾来的大人物,这男孩,也是他投人所好,专门准备的,梁东升自己可不好这口,要不说港湾的变态老帽就是多,啧。
“长得好吗?”
“真俊!又白又嫩,这我绝对不带说瞎话的!”
“雏?”
“兴许是吧,看着像——”这话肥龙也不敢打包票啊,男人是不是雏,判断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但看那小白脸一脸呆样,估摸着,也没有摸姑娘屁股的胆量。
“不用送到山庄,就在你会所的包间等着。人现在怎么样,听话吗?”
“不太听话,给我咬了一口,”肥龙低头血肉模糊的掌心,这他妈小子的牙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咬的这样狠,现在还钻心疼,“我给了他点药,昏着呢。”
一听这,梁东升就知道这人估摸着不是什么心甘情愿来的,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能弄到人就是。
“那就给他吃点听话的东西,省的到时候醒过来瞎折腾,知道吗?”咬了肥龙没什么大事,但要是把港湾来的咬了,那这场面不见点血可就难收场了。
“是!”
挂断电话,叫来小弟,肥龙将温拾抬着顺着楼梯间上了三楼的包间。三楼包间就不单纯像楼下的KTV和棋牌室了,各个都是大包间,需要专门的钥匙才能进入,里面从KTV到棋牌室再到台球桌一应俱全,里面还有单独的暗房,带浴室,带水床,还有赌.桌,甚至癖好独特的客人,这还能找到些工具。
“还得给他吃药,吃他妈什么药?”肥龙叫人提上来一小箱子,里面都是各色贴着标签的瓶瓶罐罐,一打开,千奇百怪五颜六色的小药丸,肥龙挑挑拣拣,瓶子上的外文看的他眼晕,“他妈的,你们拿娘们吃的来干什么,看不见那是带把的啊!瞎啊!”
“龙哥,”小弟捧出另一个稍微精致些的木盒子,这里面从港湾特产海狗丸到外国洋药一应俱全,都是给男客人准备的,他们这地方,常有那种上年纪力不从心还愿意丢人现眼显威风的,这时候就得吃药撑起来,“这里。”
这里头的有的肥龙也用过,但可能是体质不同,见效快慢也不太一样,他掏出两版谁用都差不多的外国药扔给小弟,“给他喂下去,看看有没有用,没用一会再喂一个。”
“龙哥,吃多了不好吧,这药还挺贵的。”一粒小百块了。
肥龙伸手给了小弟一个大逼斗,闪的小弟眼冒星星,“花你钱了!?老子都没心疼,你心疼个屁!给他吃!”这今天晚上要是不够劲扫兴了,那他们都得跟着一起完蛋。
躺在床上的温拾无知无觉,浑身都软的像是面条,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小弟把胶囊拆开,将药粉抖进他口中,又给胡乱倒了点矿泉水。
来不及吞咽的水流了温拾一脖子,沾湿了衬衣领口,呛地他忍不住蹙眉,竟然有点挣扎的样子。
“妈的,”肥龙站在旁边,又给了小弟一巴掌,“你他妈的动作不知道轻重啊!他呛醒了怎么办!扶起来喂不会啊!还他妈要老子教你!”
小弟被抽的七荤八素,战战兢兢给温拾扶起来喂水又擦干净了脖子,态度神情都跟伺候亲妈似的,生怕自己哪再做的不周到了。
“成吧。”肥龙抬手看了眼腕表,差不多到了营业的时间,梁东升一会过来,他得下去迎接,“你在这里盯着,我下去了。”
“好嘞龙哥。”
只是肥龙没等去办公室坐一会喝口茶,门口的经理又着急忙慌敲门来了,“龙哥,不好了!来人砸场子了!”
“他妈的!”肥龙把茶杯摔回桌上,今天他就不能有坐下安生一会的时候了,“他们知道这是谁的场子吗?不要命了?!”
“我说了,这是梁爷的场子,”领班刚刚站在保全身后,差点被对面抽一棍子,“可他们还是很嚣张啊!把大门口的小金人都踹翻了!把门口的客人都吓跑了,姑娘们也都缩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肥龙狠狠一拍桌子,从座椅后面抽出一条长铁棍,“哪来的狗杂种——”
“听他们说,是宋五爷的人,叫咱们把今天那买啤酒的交出来,不然就要砸店。”
扛着钢管往外走的肥龙脚步停住,“宋五爷?你确定是这个名?”
“是。”
肥龙僵在门口,眼神疑惑,“他妈的那破卖啤酒的,是什么身份啊?还能叫宋五爷来找人?”
这肥龙不知道的事情,经理更不知道了。
“你先下去,把他们稳住,我打个电话,把大门也关了,别他妈让外面看热闹!”经理点头就跑,结果被肥龙一把薅回来,“还有,无论如何,不能承认人在咱们这里,就说不知道。”
阿四一伙拿出了当初在港湾的血性,没两下子就把门口的保全都干趴下了,顺理成章大摇大摆走进了大堂,把迎宾的小姑娘们吓的跑进了后台,原本一到开门时间就客人不断的大堂,如今只有黑压压一片西装墨镜的打手。
“四哥,咱们是不是有点过了?”小弟有点怯,砸门就算了,还把大门口和后门都堵住不让人做生意了,这要是对面报警了,兴许要被抓进去蹲两天啊?
阿四摇头,小弟终究只是小弟,太年轻了,比起被五爷教训,进去蹲几天就跟进去度假似的,更何况,“就这种地方,他们敢报警吗?我们不让这地方开业,是净化社会风气,抵制黄.色产业,明白?弟兄们,从一楼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给我搜,找到温少,有假有赏!”
霍铭城也跟着坐在了大堂沙发上,他原本想要主动报警,却被阿四摁下,“凡事等五爷来。”这种时候,对面死不承认温拾还在这里,警察来也要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搜人,和他们现在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去而复返的经理回来,甚至叫前台后面的小姑娘们出来,给阿四他们端茶来。
“这位兄弟,你们要搜,我们配合,但那人绝对不在我们这里。”
“你放屁!不在你这里,在哪里?难不成他会凭空消失吗?”霍铭城白T恤上粘了不少黑印子,脏兮兮的,要不是阿四按着,他高低得上去给这胡言乱语的经理打的鼻血直冒,“霍少,你可不能动手啊。”要是连霍铭城也被抓进去了,那阿四就别活了。
“他们在说谎,温拾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就是被他们抓起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阿四拍拍霍少爷的肩膀,“别着急,慢慢找。”
“这位小哥,你非说我们扣下了那个人,那我问问你,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们这□□,只有甘愿留在这里的男客人,没有强留那一说!”经理站的笔直,牢记肥龙的话,无论怎样都不能承认那人被他们绑了。
阿四也觉得奇怪,说实在的,这种地方在港湾也不算少,真要说平白在这地方绑一个没有仇家的平头老百姓,根本不值当的,就算是在里面起了什么冲突,减少损失的最好方式,就是跟刚刚的霍铭城一样,叫保全轰出来,犯不上绑起来关小黑屋上私刑。
梁东升这些年和宋庭玉也已经井水不犯河水许久,甚至上次还有意请宋庭玉吃饭喝茶,是示好的倾向,港湾那一顿套麻袋的打,也够他记一辈子了,这人哪里敢绑了温拾来给宋庭玉上眼药示威。
可偏偏,他们温少就是在这个地界消失了。
一楼和二楼一路搜完,一无所获。
“还有一层吧,三楼是什么地方?”阿四站起来,“把三楼也搜干净。”
“三楼都被锁了。”小弟回道。
阿四都不准备要钥匙,土匪一般摆摆手,“那就卸门喽。”大门怎么砸的,三楼的门就怎么砸。
“别!别砸!三楼的锁都是进口的,一把好几千呢!”肥龙胖颠颠的身影总算出现了,他一路小跑,用手帕擦着额角的虚汗,“呦,四哥啊,我说这是谁闹这么大动静。”
“啊,肥龙,原来这里是梁老板的地方啊,你不出来,我都不知道呢。”阿四也是厚脸皮,说瞎话不打草稿,就好像刚刚经理站在保全身后喊的‘这是梁爷的地盘’是耳旁风一般。
“你看你们这来了,也不说一声,这是怎么了?有事和我说,都是一家人,别闹成这样。”
一家人个狗屁,宋庭玉可不做这种下流生意,“实不相瞒啊,我们温少在你这楼里不见了,五爷知道了,很生气啊,让我们无论怎样,掘地三尺,都要把温少找出来。”
“温少?”肥龙装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他本以为是哪来的傻逼借宋庭玉的威风在这里压人,见到阿四后,他心凉了半截,梁东升得知宋庭玉的人来砸场子,在电话里给他一顿臭骂,叫肥龙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宋庭玉,等他过去,实在不行将人好好送还回去。
好好送回去,怎么才算好好?
那迷药的劲还没过去,那啥的药又刚喂进去,这样送回去,算好好吗?肯定不算啊!
“你们别急,跟我们的人讲讲温少长什么样子,不成咱们一起找,总能找到的。”肥龙继续擦着额角的汗,眼下只能拖延时间,祈祷宋庭玉不会亲自到场,而后等着梁东升带医生来。
只是这次老天爷没给肥龙面子,还没等阿四开口,门口传来一阵喧嚣,立在门口挡客的黑西服们齐齐鞠躬,“五爷!”
宋庭玉走路带风,风衣下摆荡起,黑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大步流星。
阿四立马一路小跑至宋庭玉跟前,“五爷,您来了。”他一抬头,对上宋庭玉,顿时心慌起来。
宋五爷来的一定很急了,连平时焊在脸上斯文十足的眼镜都没戴,一双眼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里面酝酿着说不出的狂风暴雨,如同野外密林里突现的猛兽一般,锐利的吓人。
“找到了吗?”宋庭玉凉声开口。
阿四脑瓜也开始冒虚汗,“还没……不过已经搜到三楼了,马上就破门。”
“五爷,您来了,快,快坐,要不去我办公室,我给您泡一壶好茶,咱们慢慢找?”肥龙也腆着脸上去,“看您这风尘仆仆的……”
“这地方有暗门吗?”
“啊?”
“我问你,这地方有暗门和暗房吗?”宋庭玉盯着肥龙的眼,目光像带着剑一般。
“没有啊!我们这地方,哪有那种东西?”肥龙挤出一个‘真诚’的笑。
“是吗?”宋庭玉偏头,“阿四,带人砸墙。”
肥龙:……他妈的这宋庭玉是听不懂人话吗?
“是!”宋庭玉都来了,阿四哪里还敢继续扯皮,让弟兄们拿上锤子就开始进屋砸,跟拆迁队似的,没一会,肥龙第一间精装的包间,就成了废墟,今天还没开业,直接倒赔小万。
肥龙两股战战,他真特娘的无语了,谁说那小白脸是老天爷给他送的财神,这不是让他直接破产的吗?!
“五爷,您这样有点过分了吧……”
“放心,你们今天的营业费,还有这地方的维修费,我都会出。”宋庭玉站的稳稳当当八风不动,连语调都不起波澜,“不过,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的人在哪?你考虑好,再回答我。”
一直站旁边听墙角的霍铭城忙道:“宋叔叔,老师绝对在这里,我捡到了老师的本子!肯定叫他们藏起来了!”
宋五爷瞥了一眼霍铭城,这一眼叫霍少爷如坠冰窖,他自知理亏,今天这个地方是他带温拾来的,宋庭玉看不上他、厌烦他,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但他现在只希望温拾不要出事。
肥龙明白自己今天是讨不到好了,就是梁东升来了,估计都没用,“五爷,这件事可能有点误会……”
“误会?”宋庭玉低头,一伸手,抓住肥龙的手腕,狠狠拧到了自己面前,“这是什么?”
“这是,草啊——”肥龙一身横肉,蛮力不少,但没有巧劲,被宋庭玉擒住关节一扽,一股剧痛传来,他那只被咬后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手,直接被卸了下来,连着一段肥肉晃荡。
肥龙痛的眼冒金星,“这、这是——被不听话的狗咬了!”
“狗?”宋庭玉紧紧盯着肥龙手上的牙印,好巧不巧,宋五爷也被温拾咬过。
下一刻,好似铁球似的拳头落到了肥龙的脸上,只一拳,肥龙竟然觉得自己的牙齿有些松动了,鼻血紧跟着喷了出来,他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跌坐在地上,“五、五爷?”
宋庭玉抬手,“阿四,锤子。”
阿四立马把自己的大锤献了上去,这种时候,要打人的宋五爷,他也不敢劝。
将近十几斤的拆墙铁锤,宋庭玉拎在手里就像是玩具似的,他往前一步,锃亮的皮鞋踩住了肥龙欲往后爬的小腿关节,继而是肥龙的惊叫,这地方有麻筋,被踩住那真是比骨折还痛苦百倍。
这少儿不宜的场面吓的霍铭城忍不住睁圆了眼睛。
“我再问你一遍,他在哪?”宋庭玉将锤头顶在肥龙的脑门上,“你只有一次机会了。”
“你敢杀人吗?!”肥龙快吓尿了,头顶的锤子冰凉刺骨,但都比不上宋庭玉看死物的眼神一半。
“你们梁爷会做的事情,我都会,他不会的事情,我也会,”宋庭玉将问题抛了回去,“你猜我敢不敢?”
肥龙大叫起来,“我说!我说——”
“哎呀!宋五爷!这是做什么呢!怎么把我们阿龙推地上了?”梁东升一路让司机快开,紧赶慢赶,在肥龙把一切都抖落出来前,赶了回来,“消消气,消消气,有什么事,都好说。”
“肥龙!五爷找你干什么!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配合!?”梁东升上去给了肥龙一脚。
“我配合,我配合——”肥龙出气多进气少,“五爷,再给我个配合的机会吧!”
“别演了,把人交出来。”宋庭玉拎着锤子站起来。
“是不见了个男孩?五爷,我们这里三楼,都是VIP的地方,他们在里面干什么,我也不清楚,你看,我这还是刚从机场赶回来的,我带您上去看看?但先说好,那里面的事,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您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我发誓,和我没关系。”梁东升举手发誓,猴精的脸上满是诚恳,他比肥龙会演。
“你放心,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肯定会查清楚,再做打算。”宋庭玉冷眼看着梁东升演。
“那就好,那就好。”梁东升朝经理要来钥匙,带着宋庭玉上了三楼,挨个房间搜过去,连带将暗门一起打开。
正在屋里守着温拾不知道该不该再喂一颗药的小弟很发愁,这一颗药下去半个小时了,床上的人没反应,按理说是不应该的,他们这玩意,就是七十老头吃了抖龙精虎猛,可床上的小白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想起肥龙的叮嘱,小弟‘啧’了一声,当即又拆了一颗蓝色的药丸,对着温拾的嘴准备塞。
只是没想到,暗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众人浩浩荡荡挤了进来。
梁东升贼喊捉贼,“你是谁的人!敢在我这里做这种绑人的事?快,把他捉住!”
小弟没来得及吭声,就被梁东升的保镖擒住,塞住了嘴。
宋庭玉看到床上的温拾,推开做戏的梁东升,疾步扑了过去,刚刚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宋五爷,竟然跪在了床边,躬身仔细检查温拾的状态,“温拾,醒醒,我来了——”
没有任何回应,温拾脸红红的,像是睡着了似的,他睡的太沉,宋庭玉有种叫不醒的恐慌,他摸过温拾的额头,很烫,“你喂他吃什么了!”
“唔——”被捂住嘴的小弟都来不及挣扎,被保镖一手刀打晕了。
梁东升主动捡起地上的一板药丸递了过去,“五爷,这东西,不就壮.阳药吗?我这里也没别的。”
宋庭玉劈手夺过那一板药,而后脱下身上的风衣裹住床上的温拾,将人整个横打抱进自己怀里,越过放低态度的梁东升走了出去,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算账,是温拾的身体。
他好像在发热。
宋庭玉走路都比寻常更快,阿四只能一路小跑跟上他,“五爷,怎么办?咱们现在回去?”
“不能回去,叫赵泽霖到市中心的房子等我,让他把各种检查的东西都带上。”宋庭玉抱着软绵绵一滩的温拾,心好似被一只爪子攥到了一处,松不开来。
霍铭城见宋庭玉抱着什么出来,迎了上来,阿四看着这不怕死的小伙,想挡住他阻拦五爷的脚步,但没成功。
“老师怎么样了?”霍铭城眼眶通红,站在宋庭玉身前不肯动,固执盯着他臂弯见只露出脑袋的温拾。
宋庭玉眉宇间的戾气几乎溢出来,冷冷启唇,毫不留情道:“滚开。”
如果霍铭城不是个孩子,他会跟肥龙一个下场。
第42章 两个办法
“霍少,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您先回家吧。”阿四眼疾手快,忙把杵在五爷身前当木桩子的霍铭城硬拖了开, 省的耐心已经告罄的宋五爷直接上脚给他踹飞, 再断两条肋骨啥的。
霍铭城还想挣扎,见着宋庭玉从他身前擦身额过, 他被阿四牵制, 挣扎不开,只能小声叫‘老师’,希望温拾能够给他一个回应, 可惜没有。
霍铭城有种前所未有的心慌,就好像, 如果今天他眼睁睁看着温拾就这样从眼前离开, 他们似乎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人与人之间的最后一面,往往都是有预兆的,哪怕那预兆只是玻璃上最不起眼的一条裂隙。
“老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不理我?他是受伤了吗?”霍铭城拦不住宋庭玉, 只好抓住身边的阿四刨根究底。
阿四还要同梁东升商量赔偿的事情,忙的也是不可开交,可没工夫留在这里哄孩子,语气也有些不耐烦:“霍少爷,有些事您不知道那就是跟您没有关系,您只需要记得,今天温少被您带到这, 竖着进去躺着出来,您最好赶紧回家, 别再添乱了,不然……”不然说不准霍铭城也得断条胳膊腿, 长长记性。
只不过这有些危害儿童身心健康的话,阿四还是没直接说出来,他摊手,无可奈何道:“不然,您不得愧疚一辈子吗?”
愧疚一辈子?
说实在的霍铭城才活了多大点岁数,人生的苦都没吃多少,他从前张狂的公子哥生活哪里有后悔两个字,就算是被亲爹打到下不来床,也绝对不嘴软求饶的执拗让霍铭城做事从来都不计后果,更别提为自己犯的错感到懊恼和羞愧了。
少年人独有撞南墙也不回头的血性和青春莽撞,叫他从来都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对的事情,有道理的事情,哪怕这一路上,他伤害到了旁人,伤害了自己,只要最终的结果是他想要的,一切就都无所谓。
但阿四的话,却戳破了霍铭城所有鼓胀而盲目的自信,在找不到温拾的短短几个小时间,他明白了自己的弱小和无能,更尝到了懊恼后悔的滋味是怎样的酸楚。
可惜就是后悔也没用,谁叫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
宋庭玉没选回老宅而是去了市中心的高级住宅,温拾这个情况,回家也只会叫宋念琴他们跟着一起揪心,老宅位置还偏远,如果有个什么万一,去医院都不方便。
到了车上,将前座的隔板升起来,宋庭玉才把怀里的温拾从风衣里剥出来,刚刚就已经发热的温拾再风衣里裹了一会,原本白皙脸蛋愈发红扑扑,像是树上闷熟到快爆开的桃子。
他没有流汗,只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病态的红,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隐隐散发热度,像是血管里流淌过的是岩浆一般。
宋庭玉只能先帮温拾做最简单的物理降温,把他身上的衬衣扣子依次解开,再从冰箱里抽出低温的矿泉水,放在温拾的颈侧、胳膊下固定好,又弄湿了自己的手帕,一点点帮温拾擦裸露在外的皮肤。
软趴趴的温拾是这天底下第一个躺在五爷虎头奔的后座,还枕着五爷那肌肉扎实的大腿根,享受五爷擦身服务的存在。
眼前这个场景,再往前倒个几年,有人跟宋庭玉说起,兴许宋庭玉自己都不会信,还要看看是谁编造这种胡话来瞎讲。
当年连老五爷瘫了要儿女在床前装一装样子尽孝的时候,宋庭玉都是站一边干看着,连搭把手都从未有过,他本就不会照顾人,更不会伺候人,出钱请专业的人来不比他合适吗?
可事到临头才明白,哪有什么不会做的事,只是那时候老五爷没重要到叫宋庭玉觉得没到不尽孝便心慌、不照顾便担心的不知所措的地步罢了。
赵泽霖到的比宋庭玉更早一些,他本就在市中心给带的学生开会,接到阿四的电话没多久,就被宋家飞速赶到的黑衣保镖擒住塞进车里带走。
这兴师动众的架势,已经叫赵泽霖心中不起任何波澜了,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赵医生努努嘴,玩笑道:“这又怎么啦?又吃坏什么啦?”
只是看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宋庭玉面色不善,以及那软趴趴挂在五爷怀里好似喝大了一般不省人事的温拾,赵泽霖立马正经起来,拿出一个医生该有的关切:“什么情况?”
上午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活蹦乱跳避着他不肯喝中药吗?
三言两语这一下午的事情自然是说不清楚的,宋庭玉挑了重点,掏出那一板蓝色的小药丸递过去,“他吃了这个,现在一直在发热,还像是睡着了一样,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药丸带着外包装,赵泽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这不是壮.阳药吗?”还是进口货,价格高昂,传言说是七十老翁吃一颗下去都能重回青春年少,金枪不倒,是壮.阳药中的战斗机,男同胞们口口相传的灵丹妙药。
这药丸是有一定的效果,临床中也会给生育方面有疾病的男性做处方,但,这东西里面全是又猛又狠的化学成分,和港湾特产的中药海狗丸那种主打温阳滋补强身健体的补品还不太一样,一摸温拾热的像平底锅的脑门,赵泽霖顿觉不太妙,“发热就是这个药导致的——”
“为什么?”宋庭玉愁眉不展。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憋的喽!”这个药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用了之后短期时间内把那方面的水平提高到峰值,但是药效过去后,身体底子亏了,它可不负责补,因而药效发作的过程也相对‘难熬’。
“他好像没有你说的那种反应。”宋庭玉的目光落在不该看的地方,没看出什么端倪。
“都热成这样了,你还想要什么反应?”赵泽霖蹙眉,继而恍然大悟,“你放心,你现在把他扒光了,摸他一下,立马就能哭,信不信?”他伸出自己全科医生的神圣之手,开玩笑道:“要我示范给你看一下吗?”
“你要是不想要这只手了,可以试试。”宋庭玉没有开玩笑。
赵泽霖立马讪讪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发热肯定是药物导致的,这样烧下去,人会不成的。”
“有缓解的药吗?”
“有——”赵泽霖点头。
“还不拿出来?”
“这药在国内是禁药,不过国外各大药店都有售,但等到买回来恐怕也用不上了吧?”作为宋庭玉的私人医生,赵泽霖又不是机器猫,他也不觉得需要为自己还是处.男的上司准备这种‘必需品’。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宋庭玉蹙眉。
“还有两个土办法,一个就是准备好一浴缸的冰水,物理降温,然后多给他灌点水,把这些药物快速从身体里代谢出来,代谢的快,泡个五六个小时就行了,代谢的慢,泡个半天也能缓解。”赵泽霖一口气说完,“但,我觉得以他的身体情况,泡那么久的冰水,很可能从假性发热转变成真的高烧,然后病得一个月都下不来床。”
宋庭玉也清楚温拾的弱不禁风,他果断pass了这个提议,“第二个。”
“第二个就是最传统的啦,他应该没什么经验,帮他找个会来事的姑娘,到时候把门一关,这邪火放出去就好啦!”这果然是最原始的解决办法。
赵泽霖话音刚落,莫名觉得,坐在他对面的宋庭玉眼神不太对了,五爷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赵医生的脖子有点发凉。
“还有别的办法吗?”宋庭玉交叠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合拢,为温拾找一个姑娘,这样的办法他更不会点头,“他现在昏迷不醒,就算找来人又能做什么。”
“真就这两个办法,没别的了——”赵泽霖小声道,对上宋五爷冷冽的眼,立马转移话题:“是啊,为什么好像一直在睡觉,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抓心挠肝上蹿下跳看见活物就想扑上去,他真的只吃了这个东西吗?我怎么感觉,他还像是吃了安眠药?”
刚才在会所的时候,宋庭玉实在是慌了神,竟然连那个守在温拾身边的男人都忘了抓回来盘问。他立马起身,到外面给留在会所的阿四打电话。
赵泽霖则待在卧室,给温拾用宋庭玉在车上的办法降温,原本他说用酒精擦全身会更好些,但是在五爷的逼视下,他愣是没敢把温拾扒光。
接通电话的阿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听到宋庭玉要人,阿四看了眼车后座上放的木匣子,实话实说:“五爷,那小子没了,我们原本也想把人带走,但梁东升的人先下手了。”
阿四给宋庭玉带回来一根断指以及一个透明的盛放了不明液体的药剂瓶,“这是梁东升给您的歉礼,他说那小子不是他的人,但在他地盘上出了事,就该他处置,希望您见谅。”
“他手倒是快。”宋庭玉不信梁东升的话,梁东升大约也清楚,所以早一步把人解决,想斩草除根死无对证,“你去看看那药瓶里的是什么东西?”
赵医生不情不愿从血淋淋的箱子里捡出那一小个玻璃瓶,瓶身没有任何标识,赵泽霖只能打开瓶口,扇闻两下,刺鼻的化学药剂味让他鼻头一痒,别说,他还真闻过类似的玩意,“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什么?”
“迷药,听说之前是从东南亚一代走.私过来的,在黑市有卖,”这东西在港湾都不是合法的,里面有过量的安定成分,平时只会在黑市交易,内地管制比港湾更严格,按理来说更不应该出现在京市,“如果吸入这个昏迷不醒也是应该的。”
没等宋庭玉开口,赵泽霖学会了抢答,“这个我有解药,打一针就成,三分钟肯定醒过来!”
宋庭玉不善的神色总算迟缓了一些。
“不过,他要是醒过来,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听话了。”赵泽霖丑话说在前面,“真不找个人过来以备不时之需吗?”万一折腾起来,这一屋子都是男人,是不是不大好?
宋庭玉没开口,阿四好奇,“是要找什么人?”
“去找一个有经验的……”
“不许。”宋庭玉冷冷开口,毫不犹豫打断了赵泽霖的话,“打完针你就出去,我守着他。”
“五爷?”赵泽霖觉得他这头顶BOSS还是有几分姿色在的,那要是一不留神被如狼似虎的温拾轻薄非礼了,可别怪他没提醒啊。
阿四还在状况外,“是要找人守着温少吗?要不大家一起,轮换着来?”
宋庭玉摇头:“不用,我进去就行。”
赵泽霖点头:“也对,这种事,还是一对一比较好。”人多起来反而不好控制场面。
于是赵泽霖在宋庭玉的监视下,给温拾注射了清醒药剂,然后拎起自己的医药箱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把卧室的门关严实,希望宋庭玉在里面能够压制住温拾,千万别叫温拾逃出来。
“温少到底怎么了?怎么还要五爷守夜?”阿四坐在沙发上,十分想替他家五爷去做这‘苦累’的活计,哪里有让五爷在里面辛辛苦苦照顾温少,他们在这地方躲清闲的道理。
“你先别进去了,反正有事,五爷也会叫咱们的。”赵泽霖今晚是走不了了,毕竟屋里要是折腾起来,估计得闹到后半夜,于是赵医生往沙发上一躺,准备凑合着睡一觉再说。
于是只剩下阿四还坚持坐在沙发上盯梢,随时等着他家五爷的呼叫。
没过多久,卧室好像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阿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距离太远,不好辨别里面到底在说什么,于是他站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近,只听哐当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被碰倒了,阿四忙冲上去,可卧室的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他推不开,干着急道:“五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卧室里。
宋庭玉头一次这么狼狈地从床上跌到地上,他单手支撑地面,另一只手环住已经顺着他脸颊摸到脖颈,一脸痴相的温拾,叫他不要再乱动,不然以温拾胡作非为的架势,两个人说不定要在地板上打滚。
正如赵泽霖预估的那般,注射药物后温拾没过几分钟就醒了,但这清醒好似只单单浮于表面,他的眼睛睁开了,神志却依旧混沌,对询问他‘难不难受’‘想不想喝水’的宋庭玉熟视无睹,直到五爷抬手碰了他的额头,才迸发出一声细弱的轻哼。
这变调的声音仿佛清澈水中投入的一滴浓墨,将一切都带向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局面。
温拾热切而主动地拉住了宋庭玉的手,如小猫似的,在上面蹭了蹭,发出舒服的轻叹。
他身体很热,热到好像被架在柴火上烹烤,于是就喜欢一切比他温度低的存在,宋庭玉的掌心冰凉,温拾捧着如获至宝,怎么都不肯松手,甚至脸上蹭够了,还牵着宋庭玉的手往自己身前放,流氓的行径无师自通,刚刚未曾有过的反应一一显现,平日清亮又腼腆的眼睛蒙上一层纱,赤忱又坦诚的欲.望淌个不停。
这样的视线看的宋庭玉心惊肉跳,被温拾触碰的胳膊僵在原处,逐渐发麻,仿佛不属于他了。
“温拾,你……”宋庭玉硬生生拔开了自己的视线,任由温拾继续用他的手胡作非为,四处点火。顷刻间,他那寥寥无几记在脑子里的经文盘旋而出,想借此将自己度化成一个不为外物所迷惑,心冷如石头的存在。
温拾又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满宋庭玉这无动于衷的样子,主动爬起来,往宋庭玉身上靠,果然,这人和他想的一样,浑身都凉凉的,一贴上,温拾有种夏天吹空调的舒适感,浑身被炙烤似的灼热都得到了舒缓。
他的额头抵在宋庭玉的脖颈间,亲眼看到男人脖子上猛然绷起的青筋,而后带着好奇,试探着舔了一口,想知道这样冰凉的像块玉石的人,是什么味道的。
湿滑的舌头蹭过下巴的异样触感叫宋庭玉惊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自然耍流氓还一脸无辜的温拾,失去依靠的温拾一歪,倒在床边,可怜巴巴抬头,费力想站起来去抓宋庭玉的裤脚,着急说话了,“你回来——”
回来?
宋庭玉哪敢?
宋五爷总算是有了招架不住和望而却步的东西。
他要是再继续跟温拾坐在同一张床上,兴许就要发生什么控制不住的事情。
可眼前的温拾压根就不清醒,估计连宋庭玉是谁都分辨不出,只不过是在药物的驱使之下,看到一个人就想往上靠。
宋庭玉不想趁人之危,更不想叫温拾醒过来只有后悔。
“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人弄冰水进来。”
“不行。”温拾哪能叫宋庭玉跑,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宋庭玉走了,他就没有冰冰凉凉的东西了,他就要被心头的一团火烧死了!
宋庭玉不听,抬腿要走,在他背后站起来的温拾猛地扑了上去,可不能叫他走掉!
好在五爷反应灵活,没有被温拾正面压在地上,调换了方向,护住了跌下来的温拾,没叫他摔在地上,自己却跌了个措不及防。
门外的阿四还在询问个不停,骑在宋庭玉身上的温拾却已经开始了胜利者的撒欢,对五爷精致脸蛋上的每一分一寸开始揩油,他的手带着热度,摸过宋庭玉的眉眼,顺着鼻梁到唇尖,又一路向下,落到凸起明显的喉结上,在那敏感地带,轻轻画着圈。
宋庭玉擒住温拾作乱的手,冲门外道:“我没事,你不用管,离远点!”
最后一句话多少带上了点发泄的怒气,阿四听出来了,忙麻溜滚远,不敢再多听墙角。
“你到底想干什么?告诉我,好不好?”门外安静下来,宋五爷才耐下性子,和又开始乱蹭的温拾谈判。
温拾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好热,想凉快一点。”他挨着宋庭玉才不那么热,他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往宋庭玉的衬衣里塞,只是五爷的衣裳穿的一丝不苟,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他扒不开。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温拾嘿嘿乐了,大言不惭,毫不知耻,“想摸摸你呀。”
宋庭玉反问:“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温拾抬眼,盯着五爷没有一点死角的无暇面孔左看右看眯起眼睛看,在宋庭玉屏息凝神的期待下,张嘴道:“认得,你是——我的甲方!”
“……”宋五爷忍无可忍,一把托起温拾的屁股,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你的甲方叫什么?”
“宋庭玉?”温拾勾住甲方的脖子,腿也自然缠住男人的腰际,如树袋熊一般依在男人身上,享受这片刻的冰凉。
“再叫。”
“宋庭玉!”温拾扬脖道,一副求表扬的模样盯着宋五爷的鼻尖。
“好孩子。”宋庭玉拍了拍他的腰,温拾一抖,像是被打倒了麻筋,半边身子都软了,带水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宋庭玉。
宋五爷眼眸暗色蒸腾,“想我帮你吗?”
“想。”温拾傻呵呵的抱着宋庭玉的脖子,他想跟宋庭玉挨近些,却不清楚这“帮”到底会挨的多近。
“这是你要求的,明天也要记得。”
温拾傻傻复述最后两个字,“记得。”
而后天旋地转,他再度跌落进柔软的床铺,随之覆上来的,还有他期待已久的身躯。
守在客厅的阿四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异响,还有吱嘎吱嘎晃木头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若即若离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哭声。
抬眼看表,凌晨一点,窗外漆黑一片,连路灯都熄灭了,睡在沙发上的赵泽霖不省人事。
阿四忍不住推推这唯一的伙伴,“赵医生,赵医生?”
迷迷糊糊的赵泽霖“嗯”了一声。
“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没有?”阿四忍不住问道:“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哭?”赵泽霖抓抓头发爬起来,睡眼朦胧,“哪有?”
不过下一秒,他也听到了那诡异的音调,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木板“咯吱”,以及如泣如诉的变调哭声。
简直叫人汗毛都要起来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样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慌无措。
阿四深呼吸一口气,胆颤道:“这房子,不会闹鬼吧?”
第43章 对不起
这阴风过境的怪声儿叫屋外的两个大男人凑的更紧了些, 港湾的老宅子多,诸如此类房中来客的封建迷信更不算少。阿四自小刀尖舔血走街串巷啥也不怕,就怕那穿红衣服的女人和夜里猫叫狗吠的异样响动。
“不是说百年老宅才容易招鬼吗?这地方已经百年了?”赵泽霖冷汗都下来了, 恐惧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他本来没那么胆颤,但阿四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都瑟瑟发抖了, 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赵医生直后悔没随身携带手术刀, 在心里一个劲‘阿弥陀佛’。
他这辈子救死扶伤虽然收的钱多了点但也算是辛苦钱,鬼可千万不要来找他敲门。
“哪有百年,这别苑是五爷新收不到三年的楼盘, 这栋还专门找人看过的,是楼王的位置, 风水特好, 听说住进来都能转运,从前仕途不顺的都青云直上了,从前兜里没钱的都大赚特赚了, 从前抱不上孩子的一生就是龙凤胎啊!”阿四越说越激动,赵泽霖眼皮直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让自己也买一套了,“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当年太年轻,不知轻重做错点事,被罚过来卖了一阵房子。”阿四讪讪一笑,往事不堪回首, 当卖房小哥还得背词。
又是一阵阴簌簌的抽泣和呻.吟,阿四把他阿妈给他求的护身符都攥手里了, 但没用,这‘鬼’好像不知消停似的, 都快哭半个点儿了。
听习惯的赵泽霖掏掏耳朵,“我怎么听着……不像女鬼呀?像个男鬼——”
“男鬼?”
赵泽霖越听这调越觉得耳根子发麻,不对劲啊,谁家男鬼能哭的跟猫发春了似的?
他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着卧室的门奔了过去。
到了门前,赵医生的脸腾一下子红的像是洋柿子,平时握手术刀都不抖的爪子好似筛糠,“这、这——”这应该不是他耳朵有问题吧?这怎么好像,这声音是从里面出来的?
“怎么了?”阿四也跟了过来,顿时,那如泣如诉的鬼调终于是找到了出处,凑近了,听的更真切,“靠北啊——”
不好意思继续听墙角的两个大男人再次回到沙发前,各坐一端,低着头像是挨训似的,努力屏蔽那乱七八糟阴森可怖的声音。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气氛尴尬,阿四没话找话,“这房子还行吧,就是隔音有点差,当初承包建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这房子真这么神奇吗?”宋庭玉住进来便摆脱了这么多年老处男的身份,那似乎做官青云直上赚钱发大财一生龙凤胎,也不是不可能啊。
赵泽霖摸摸下巴,“还有房吗?给我也来一套。”他不图别的,就让他医院生意兴隆就成!
“赵医生,你还有心思看房子啊?”阿四佩服赵泽霖对环境的适应程度,真是人才。
“不然嘞?要我进去把他们分开吗?事已至此,看开些吧,你家五爷,就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我就说,感觉他俩那氛围跟拍拖的似的,谁家的好兄弟公主抱还睡一张床啊?”赵泽霖狠狠一拍大腿,为自己敏锐的直觉竖起大拇指。
阿四:“啊?”
“你没看出来他俩之间的氛围根本不对劲吗?”赵泽霖反问。
“是不对劲。”阿四点头。
“看吧。”赵医生哼笑,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可五爷和温少,都要结婚了呀。”睡一个被窝还像兄弟似的相处,才更不对劲吧?
消息滞后的赵医生石化了。
结婚?谁结婚?什么结婚?怎么没有人通知他?
“你不知道吗?赵医生?”
无形的利刃戳在了赵泽霖身上,他僵着脖子摇摇头,“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应该不会吧,但大小姐的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你没收到吗?”
又是一把戳心窝子的刀,给赵泽霖的心窝捅成了蜂窝煤。
“我走了,不必送。”赵泽霖不愿意再留在这里给他那没良心的主顾善后。
当然了,赵医生最终还是没走成,他要是走了,真出点什么事,还得被抓过来。
到凌晨四点才总算是消停下来的卧室门打开了,裹着浴袍的宋庭玉出来倒水,只见沙发上两个熊猫眼齐齐向他行注目礼。
阿四满眼敬佩,五爷就是爷,这体力,杠杠的,真该叫那些背地里说五爷是个“天阉”的人都过来看看!
赵泽霖满眼怨恨,宋五爷连封请柬都没给他,白认识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他画个圈圈诅咒宋庭玉吃了这顿没下顿。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宋庭玉顺了一把汗湿的额发,只见他露在浴袍外的脖子上从喉结到耳后全是猩红的吻痕和齿痕,咬的狠的地方,红的像是要往外滴血。
温拾不光把宋五爷白玉似的脖子当鸭脖子,那隐藏在黑色浴袍下的胸腹肩膀,也不少啃咬的痕迹,可见这一嘴利牙真是凶悍至极。
宋庭玉不知道温拾咬人这个坏习惯是从哪来的,他似乎压根不懂什么叫做吻,更不知道这不是打架,就算动嘴也不能真用牙咬。
但这件事不急在一时纠正,以后慢慢再改掉就是了。
“您不是没让我们走吗?”阿四讪讪道,五爷没开口,他哪敢走。
可已经这么晚了,也不能赶他们到大街上去。
宋庭玉端起玻璃杯,抬手一指客厅对面,“那边有客房,你们可以用,自便。”
宋五爷眼下完全没有追究他们听墙角的功夫,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厮混半天的卧室门虚掩一个缝,宋庭玉端着水杯进去后,那一丝微弱的光就彻底收拢隔绝。
赵泽霖眯眼,两手一摊,“我猜,他们还要继续。”
“不会吧?”
赵医生‘啧’一声:“你不懂,那个药,可厉害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挤破头想买。
——
回到卧室的宋五爷放下杯子,掀开床上一团蓬松的羽绒被,被子之下蜷缩一团,闭着眼的温拾看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额头也湿漉漉的,脸上是运动过量的红晕,呼吸均匀,已经进入睡梦去找周公。
“要去浴室洗一下再睡。”宋庭玉又穿上了斯文的外皮,体贴又细致入微,照顾起温拾顺手的很。
昏睡过去的温拾当然没反应,于是他被宋五爷连同被子一起端进了浴室。
泡进浴缸,温热的水淹到了脖颈,都已经软绵绵进入睡眠模式的温拾才惊慌掀起眼皮,差点以为自己淹进了河里,猛地抱紧了宋庭玉的脖子,像求生者捞住浮木一般。
下一秒,平静的水面荡起了波澜。
温拾打了个寒颤,眼睛困的睁不开,脑袋似小鸡啄米一点一点,“宋庭玉,我想睡觉了——”
“好。”宋五爷缓缓抚过那细瘦的脊背,被水浸湿的额发垂下,落在他漂亮到惊人的面孔上,犹如中世纪潜伏在深海引人溺毙的海妖,连声音都带着蛊惑,“一会就洗完了。”
一会就洗完了。
这一会,直到那迈入春日便早早升起的太阳在天边放出第一丝霞光,才彻底结束。
将窗帘拉上,宋庭玉如餮足的猛兽□□上身坐在床边,隆起的肌肉充斥力量感,平时再君子绅士的人,这幅模样,也只像个食髓知味的登徒子。
他定定看着温拾不省人事的脸蛋许久,才掀开被子挤进了温拾侧躺的那边,以前所未有的亲近姿态,把小小一个温拾,圈进怀中,身前满满当当,心口似乎也被什么充斥,宋五爷这才满意合眸。
今儿是周一,宋庭玉却不忙,因为他原本就腾空工作,答应宋念琴,会和温拾一起去走婚礼的过场。
但,直至上午十点都没看见五爷和温拾影子的宋大小姐,就这样在酒店被放了次鸽子。
好,很好,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叫宋大小姐空等这么久!宋庭玉真是要翻了天了!
于是当阿四接到宋念琴兴师问罪的电话时,被那话筒里的女高音吓的是诚惶诚恐,“大小姐?怎么了?”
“庭玉和温拾现在在哪?”宋念琴问的相当直接,“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还要我提醒?”自己的婚事都压根不上心?走流程都要搞失踪,难不成结婚当天要宋念琴上去走过场吗?
宋庭玉和温拾昨天晚上都没回来,阿四在宋五爷的授意下给宋宅打过电话,含糊说有些事,就先在市中心住下了,明天一早就回去。
但说这话的时候,阿四也没想到,他家五爷能折腾到早上才偃旗息鼓,现在卧室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恐怕还没醒过来呢。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敲门叫人。
“大小姐,五爷和温少,还在别苑,昨天睡的有点晚,没起呢。”
“睡得有点晚?”宋念琴哪里会信,自打温拾住进宋庭玉那屋里,她就没看过宋庭玉的屋子十一点还亮着灯,宋庭玉又常年不到七点钟就准时起床,这作息现在比她还要健康。
阿四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主要是他家五爷这睡得晚的原因,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这一支吾,宋念琴难免有些担心,她知道宋庭玉是个闷葫芦,常年都是好事坏事一并不往家里说,没有任何吐苦水或道喜事的心思,但她这弟弟只要一彻夜不见踪影,那必然是干不要命的大事去了。
“他和温拾到底怎么了?算了,在哪个别苑?我现在就过去!”
阿四看着落下的电话,愁眉不展,完了。
这都是宋五爷的家务事,还是叫宋五爷自己来处理吧。
赵泽霖也洗漱好从客房走了出来,“怎么,五爷还没醒呀?不会吧,他不是一向早起吗?”那可是就算前一天凌晨五点合眼,七点也准时起床的宋庭玉啊!
果然是美色误人呐!
宋念琴到时,卧室还静悄悄的,她高跟鞋哒哒踩进客厅,对上一左一右两个熊猫眼,纳闷道:“你们两个昨天晚上没睡吗?”
可不呗,前半夜被‘闹鬼’吵的不得安宁,后半夜赵医生又实在是认床,宋五爷客房里的床他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只最后迫不得已闭眼小眯了一会,现在只想回家补觉,睡个地老天荒,阿四同样,没敢睡实,半梦半醒等着宋庭玉传唤。
“庭玉呢?”墙上的挂钟已然指向十一点,“还没起吗?”
“没有呢,大小姐。”
“为什么,难不成是生病了?”宋念琴纤长的眉毛打了结,“温拾呢?我怎么也没看到他。”
“也没起呢,大小姐。”
“他俩是怎么了,还一块赖床了?都不舒服吗?”宋念琴眼一瞪,冷冰冰盯着赵泽霖,“赵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医生:……这叫人怎么说才好呢?
咔哒,卧室的门开了,穿戴一新容光焕发的宋五爷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简直是光彩照人,明明也没睡多久,但就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与往日沉闷不同的新调性,“在吵什么?”见到宋念琴,宋庭玉才想起今天是周一,而他答应了宋念琴,上午要去走婚礼的过场。
在宋念琴迎上来时,五爷反手合上了门,遮住了身后一屋暗色,“大姐。”
宋念琴站在五爷身前一看,眼都睁圆了,抬手要碰不碰,“庭玉,你这个脖子是怎么回事!?”
宋庭玉这脖子实在是太吓人,衬衣的领子也遮不住那遍布的齿痕,还有流血结痂的地方,看着就痛。
赵泽霖和阿四也倒吸一口凉气,昨晚灯光不好,没看清,还以为都是吻痕,这大白天定睛一看,全是牙印子。
这可真够劲儿了。
不知道还以为拍拖了个吸血鬼。
“没事。”宋庭玉挡开宋念琴的手,“不疼,就是破了一点皮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是破点皮吗?”宋念琴心口那个火大,她弟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皮外伤,就是打架,也不能上嘴咬人啊,“这是谁干的!?阿四,你们就这样护着五爷的?!”
阿四:……这种事他想护,也没有他护的地方啊。
“大姐,这和阿四没有关系,你先小点声。”温拾还在睡觉。
“温拾呢?不会也挨咬了吧?”
温拾倒是没挨咬,只不过快瘫痪了。
门口的喧嚣透过那隔音不算很好的木门,吵醒了瘫在床上的温拾,可他就像是浑身骨头都被拆开打碎重组一般,连翻个身都困难,比□□上痛苦更叫人绝望的,是温拾清晰的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每一件事。
是的,每一件。
包括但不限于他像个色鬼一样舔了宋五爷的脖子,还主动摸人家胸肌,而后那福至心灵无师自通往下三路走的狗爪子更就该直接剁掉!
一觉醒来把甲方睡了,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还是去死吧——”温拾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像只鸵鸟,企图憋死自己,他许愿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一觉醒过来,他还是在无菌室。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温拾憋不住拔出脑袋,杂乱的头发蓬松地晃了晃,被压的红彤彤的鼻尖皱皱。
不是梦,更不可能是梦。
温拾两眼无神,脑子里的画面挥之不去又清晰不已,他头一次觉得记性好,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下一秒,温拾一晚上除了喝点水滴米未进的肚子咕咕唱起了空城计,更可怕了。
温拾简直想哭,他这肚子真争气,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吃。
外头还有若隐若现动静,温拾竖起耳朵听着,发现外面竟然不止一两个人的样子,连宋念琴都来了。
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围观的温拾在宋庭玉推门进来的瞬间,选择闭眼继续装睡。
可醒着和睡着连呼吸幅度都不同,宋庭玉一眼看出肩膀紧绷的温拾在装睡,他坐到床边轻声道:“是我。”
“……”是宋庭玉就更要装睡了,温拾压根不知道怎面对被他耍完流氓的‘无辜’甲方。
都怪他,都是他主动缠着宋庭玉的,是他不要脸,不知羞,那药一下肚,就忘记自己在合同上是个乙方了。
“温拾?”宋庭玉拍拍床上人的肩膀,他怎么感觉,温拾这个不理人的态度好像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宋先生。”背对宋庭玉的温拾不肯转过去,声音又细又轻:“对不起。”
宋先生?
又是这该死的宋先生。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走近一步的‘宋庭玉’又被温拾收回去了。
“对不起什么?”察觉温拾绷紧的身子,宋五爷收回了手。
“昨天晚上的事情。”温拾闭着眼,声音都在抖,“真的对不起。”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都记得吧?”宋庭玉不确定地问。
“我都记得,是我逼你的。”温拾要是能爬起来,他高低得跪着给宋庭玉磕头谢罪,但奈何他现在真的腰部以下失去知觉,翻个身都困难,只能诚恳道:“对不起。”
被‘逼’的宋五爷:“你真的清楚记得吗?”怎么好像温拾眼里那个版本,和宋庭玉眼里两情相悦的版本,不太一样?
温拾继续请罪,“都记得,对不起,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要是觉得我不好,不想再见到我了,那我就走,咱们的合同,就先算了吧,但你的钱,我攒够肯定会还给你,转交也行。”
“温拾,”宋庭玉总算明白怒火积攒到一定程度,人是会想发笑的,“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会帮你吗?”
“因为你是个好人,大好人。”温拾闷闷道,他一直都觉得宋庭玉是个好人,帮自己,是出于善良,出于道义,总之,不会是出于情爱,毕竟,宋庭玉怎么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呢?
而且合同上都写的很清楚了,甲方和乙方私下不存在任何情感纠葛。
这叫起了那昏头色.心的温拾简直想一头碰死,他还是清醒一点的好。
“好人?”宋庭玉失笑,“你很好,温拾。”
‘好人’这个词,头一次污辱意味这样强烈,简直像是个明晃晃的耳光,抽在了自作多情的宋庭玉的脸上,打的极其响亮,因为这是他主动凑上去自取其辱。
宋庭玉提气一口气,保持最后的得体,从床边站了起来,“你说的对,你都说了,我是个好人,我怎么会和你计较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别多想了。”宋庭玉咬着后槽牙说出这最后一句话,下意识扶了一下眉心,这才发现自己的眼镜还落在公司,“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乌龟似的温拾探头,感慨宋庭玉果然是个大好人,他能遇上这样的甲方,真三生有幸,“路上小心。”
‘砰’——回应他的,是宋庭玉重重关上的卧室门。
留在外面的宋大小姐听赵泽霖讲了昨天的事,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从温拾遇险的眉头紧锁到她知道宋庭玉脖子上咬痕来历的喜上眉梢,就是唱戏变脸,都没这么快的。
“这是真的?”
“真的。”赵泽霖脸上的黑眼圈就是证据。
“天哪!”谢天谢地,这不得煮一锅红鸡蛋庆祝?
“他想吃点什么吗?”得知温拾这一早上还没吃东西,宋念琴赶忙拨通电话,叫宋家的厨子立马到别苑来,给温拾烧一桌子他喜欢的菜填肚子,“不吃东西怎么行?”
宋庭玉从卧室出来,雷厉风行地往门外走。
“你干什么去?”宋念琴拦住弟弟,“你也没吃东西吧?我把厨子叫过来做点温拾喜欢的,你也跟着吃点?”
“不吃了,我去公司。”宋五爷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沉闷的样子,不,是比往日更加死气沉沉。
“你去什么公司?你还不留下照顾照顾人家?”折腾了一晚上,温拾还没起床呢,宋庭玉就要跑,哪有这样做人丈夫的?
宋庭玉冷冰冰道:“赵泽霖留在这里就可以了,我照顾什么?我不会照顾人。”
哪有他照顾的份?他就是个被划清界线的烂好人罢了!
“又是这样!”宋老爹瘫的时候宋庭玉也说过同样的话,“庭玉,你这样说就不懂事了。”
老五爷同宋庭玉感情本就不深厚,宋庭玉不愿意临床尽孝,宋念琴也不想逼他,但温拾和老五爷可不一样,那是要陪宋庭玉一辈子的人。
对一生携手的人都这幅样子,宋念琴真为宋庭玉发愁,“你就不怕人家寒心吗?”
说难听点,连句嘘寒问暖都不给,他就不怕温拾以后跟别人跑了吗?
第44章 是一见钟情
可惜宋念琴不知道, 眼下一颗真心浸泡在冰水里的人,不是她那床上慵懒躺养屁股感叹世上好人多的弟媳妇,而是眼前这看着冷漠锐利不近人情, 实际上昨儿晚上欢喜都快从心眼里冒出来, 耐着性子哪怕脖子被啃出了花也没皱过眉头的亲弟弟。
真正心寒的宋五爷没理会长姐的苦口婆心,冷冰冰听完训后, 连眼神都没什么变化, 更别提触动了,也没为自己争辩什么,扬长而去, 像个薄情寡义没心肝的男人。
阿四忙跟宋念琴鞠过躬,跟上五爷的脚步一道走了。
“庭玉这脾气真是!”宋念琴皱眉,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宋庭玉对温拾的事情半点都不上心, 分明从前温拾身体有事,他是第一个焦心惶急的,“这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吧, 兴许五爷是真的有要紧事去办。”赵泽霖神经大条,而且昨天晚上这两人哪有时间吵架?
难不成还能一边顶嘴一边顶……咳咳,那场面,他不敢想。
“你先进去看看温拾吧,瞧瞧他伤到没有,我就不进去了。”宋念琴守着些分寸,温拾到底是个男子, 她总不能大咧咧闯进人家的卧房。
于是赵泽霖进去时,温拾还放空脑袋趴在床上, 其余姿势现在都是挑战他已经不遂下半身。
他肚子饿的咕咕叫,但也不知道跟谁讲, 想靠自己爬起来出去找点吃的又困难重重,好在赵医生来了。
虽说这人是天底下温拾最不想见到的那一个,但总归是个活人,是能听懂温拾肚子咕咕叫的存在。
“赵医生。”温拾眼巴巴盯着赵泽霖。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五爷叫我留在这里照顾你。”赵泽霖凑近了些,露出专业医护人员‘和善’的笑,这可是他未来的准老板娘。
温拾棉被盖到了脖子根,别的地方看不见,单纯瞧着脸色依旧红润。赵泽霖有些得意,以温拾先前的身体状态,都得多亏他前一阵子追着赶着给温拾灌下去的补药,要不然这一夜过去,现在床上就该剩一具‘干尸’喽。
“肚子饿了。”温拾实话实说,有气无力,真的想吃。
自打宋庭玉走了,他持续紧绷的那点神经就齐齐断裂,迫切的紧张感一旦消失,那饥肠辘辘的肚子就敲锣打鼓登场,饿的他眼冒金星。
温拾没挨过饿,他只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但哪怕在无菌室,那难吃的营养剂三餐也都是定点投喂的,到了温家村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三餐间隙还有瓜果红薯当零嘴解馋,在宋家的日子那更不要提了,从早上睁眼开始,只要他想,可以一直吃到晚上闭眼,也算是过上了小温在温家村梦寐以求的猪崽生活。
眼下饿了这么久的情况,真是绝无仅有哪!
“只有点饿?”赵泽霖明显不相信,“没别的地方不舒服?你不用不好意思,都可以和我讲。”
这可是整整一晚上的打桩机啊。
作为宋庭玉的私人医生,赵泽霖清楚他这位主顾身上每一项数据,那绝非常人、天赋异禀、令人艳羡的数字。
他真为温拾捏了一把汗,担心的。
“是啊。”温拾点头,没领悟赵医生的意思。
他可是饿了整整一晚上了啊。
肚子饿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温拾对疼痛的忍耐程度比寻常人高一些,身体上的疼痛他能抗,而下半身不遂在他看来更是正常情况,因为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更何况,昨天晚上,都是他缠着宋庭玉不放,从床上折腾到水里,现在这种状态,也算是‘自食恶果’。
就这样,‘没事’的温拾得到了他辛劳一晚后的第一顿饭——鸡汤小米粥和两枚红鸡蛋,小米粥里没有肉丝,鸡蛋没有酱油,有些寡淡的小桌板上,连一根咸菜都没出现。
其实宋念琴叫来厨子都准备做满汉全席了,但被赵医生及时制止,“他现在吃点清淡的就好,重油重盐,不行。”
“就只能吃这些?”宋念琴看那一碗小米粥两枚鸡蛋都觉得对不起温拾。
一早上起来,宋庭玉那个没心肝的就跑没影了,只剩温拾一个孤零零待在床上,想吃东西,结果这能进嘴的比月子餐还要清淡两分,哪里是给辛苦到下不来床的人准备的。
宋念琴思来想去,又包了个大红包,随着餐碟一起送到了温拾眼前。
温拾不挑食,哪怕只有小米粥和鸡蛋也吃的满意地眯起眼睛,肚子饱了,才看到了厚厚的红封,里面一叠簇新的钞票。
“这是?”
“给你的红包哇。”赵泽霖眼尖,瞧到了那可观的厚度。
看看他那老主顾的私生活都让家里愁成什么样了,摆脱处男身份,竟然能有这么大的红包收。
温拾拿着那钱直心虚,塞到了枕头下,准备等宋庭玉回来再还给他。
宋庭玉这人嘴比石头硬,心却跟棉花似的软。虽然走了,但该做的事情却一件都不少。他从宋宅调了几个佣人到别苑,又让人帮温拾将常穿的睡衣和换洗的便服带过去,还有一齐送来的零食、水果,自打十二点起,这别苑的门就开开合合,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温拾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门外的热闹,因为他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他平时爱吃的东西。
每送去一样东西,阿四都得进办公室跟五爷知会一声,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送的。
“就先这些吧。”宋庭玉又戴上了平光镜,与那端庄面孔背道而驰的,是他花里胡哨的脖颈子,那一脖子牙印子,叫人不想知道他昨晚上干了什么都不成。
同样坐在五爷办公室里,被请来喝茶谈天的齐乐、钟之择、薛仲棠,简直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这是好容易把他们聚在一起,专门为了看宋庭玉在这里晒恩爱了?
上辈子造什么孽,这辈子跟宋庭玉有牵扯当铁子?
“婚期将近,咱们之间可有阵子没有聚了,这些天,我正选五爷结婚的贺礼呢。”钟之择轻咳一声,挪开落在宋庭玉那一枚规整牙印上的视线,岔开话题。
钟家和齐家都收到了请柬,这些日子正发愁除却礼金之外,那贺礼怎么送才不落俗套,才显得用心。
齐乐挠头,“也不知道嫂子喜欢什么,要不我送一台电脑去?”这电器都是大家伙事,电脑更是难办入网证,要弄一台来,花费不低,虽然宋家不缺,但是这个情意,体现的肯定是杠杠的。
“你送台电脑,我是不是得送一台桑塔纳?”钟之择无语,这贺礼都要互相比拼到这种地步了?
齐乐摊手,他家做食品生意的,食品这块,横竖都是挣钱,因而富的流油,加上齐家也是真想和宋庭玉把这关系维持下去,“可不呗,五爷这次结婚,赶上我以后结婚的排场了。我家礼金预备随16666。”
“那我家18888。”钟之择家中做外贸,论财力,也不差在哪。
“不需要那些虚的。”宋庭玉道,他说不需要,是真不需要。
钱这种东西,五爷多的是。
这一屋子金光闪闪富二代里面最'清贫'的薛仲棠:……他不该在这里,他该在门外。
“今天把你们叫来,我是有事想问,我的一个朋友……”以宋五爷那孤寡的二十几年人生,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昨天晚上对他热切的温拾,为什么早上醒过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翻脸。
或许说,昨天晚上的温拾,才是另外一个人,早上那又缩回壳里的蜗牛,是宋庭玉寻常认识的那个。
“哇哦,五爷,你还有玩的比薛二还花的朋友?吃药后意外和自己的朋友上了床?”从前说这种香艳事的都是薛仲棠,如今换成了宋庭玉,齐乐还有点不适应。
“那药不是他想吃的,是意外而已。”
“所以上床也是意外呗?”进入了专业领域,薛仲棠放下了咖啡杯,“既然是意外,起床之后不愿意负责,不也是理所应当?男人嘛,都是这个样子,他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薛仲棠话说的直白又叫人想揍他,但不可否认,除了宋庭玉之外的两个人也是这样想的。
钟之择道:“他都吃了药了,那种药本身就叫人神志不清,满脑子只剩下那一件事,或许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个朋友,是别人,也会发生这一切,他那朋友分明是清醒的,却没拒绝,反倒逢迎上去,这又是怎么想的?”
“他那朋友对他有意思喽。”薛仲棠一摊手,“这还看不出来吗?明显是一个有意思,一个没意思,阴差阳错凑到一起去,有意思的觉得做了这种事,对方就是对他也有那份心,就该起床就跟他扯证结婚,没意思的只是被药昏了头,归根到底都是原始冲动,没有那个意思。”
“对,薛二爷说的在理,就是这么个理,男人嘛,床上是谁关了灯都一个样子,除非他那朋友是个天仙。”齐二摊手,“男人嘛,要是天仙,看脸一冲动也能娶,要是一般人,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宋五爷:……原来他是一般人。
宋庭玉从未对自己外貌产生过怀疑,原来他除了是个烂好人,还是个让人没有冲动的一般人、
“不过,说的是你朋友的事,你干嘛脸色这么难看?”薛仲棠戳戳宋庭玉的肩膀,道:“不会是你睡了不想负责吧?”
宋庭玉薄唇轻启:“滚。”
“啧。”薛仲棠收回手,他只是开玩笑,完全没把这件事往宋庭玉身上想,因为宋五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搞出一夜情还不负责的那种负心汉。
“感情就不能培养出来吗?”
“只有没经历过爱情的人,才觉得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但凡经历过的都知道,有些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你耳边就有个声音告诉你他与众不同,那叫一见钟情。”
有些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知道他与众不同,
宋庭玉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打出一扇朦胧的阴影,“是这样吗?”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温拾的好奇和不同,就是因为,温拾是属于他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吗?
原来爱情是这张不讲道理的东西。
原来他那是爱上温拾了。
原来哪怕对他热切,依在他身上不肯下去,咬着他的喉结抱着他的肩膀求他不要离开,都只是自己沾了那蓝色药丸的光。
温拾不爱他,不喜欢他,甚至对他都没有多看一眼的兴趣。
这等为情字苦恼的挫败没有在宋庭玉十七八该有少年心事的时候找上门,反倒在他自觉已经将想要的一切都握到手中的年纪才来当头一棒。事实证明,该来的东西总是会来的,就像延误的航班,送错地点的邮件,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会抵达,只是晚一些罢了。
可晚来一些的滋味和十七八正当年时该领悟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好像没有。
如出一辙叫人心上空了一块,只如秋风扫落叶,凄凄切切萧萧瑟瑟。
宋庭玉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叫一屋子探讨‘何为爱情’的男人都忍不住噤声,不敢再高谈阔论。
良久,宋庭玉木着脸道:“你们走吧,我还有事,不送。”
这脾气简直来的比春天的雷雨还叫人始料未及,措不及防。
被‘撵’出来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有怨,但不敢言,只当宋庭玉是临近婚期,焦虑的过,都是兄弟,体谅一下好了。
自打那天起,温拾因为行动不便留在了别苑享受堪称坐月子的欢乐时光,宋庭玉却再没有踏进过那间房子。
他留了人去照顾,一日三餐温拾的大小情况都有人给他汇报,哪怕不见面,宋庭玉对温拾的行动也了如指掌。
这种暗地里的窥探欲却没有让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一一停止。
被按耐的感情不听话的滋长。
宋五爷的情绪从未如此不好控制,或者说,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能有这么多情绪扑面而来。
“五爷,今儿还不回去吗?”阿四敲门进来,宋庭玉还坐在办公桌后,垂头盯着文件。
为了不让宋家人生疑他和温拾之间的关系,宋庭玉这些天也没有回过宋宅,他要么留在办公室,要么就去市区不远不近的另一套公寓短暂休息。
“不回,我今天留在公司。”
阿四觉得眼前的五爷很不对劲。
但明明,这样的宋庭玉才是他从前五六年熟悉的那个,薄情寡欲,无悲无喜,不像个有烟火气的活人。不会每日按点儿下班,还要绕道去市区最拥挤繁华的道路买上不爱吃的甜食提溜着回家,就为了带给另一个人尝尝。
可说实在的,阿四还是觉得,不正常的五爷才正常。
人都该有点记挂的东西,不是吗?
阿四站着,左思右想,壮着胆子道:“今天去别苑,温少向我问起您来着。”
宋庭玉那龙飞凤舞的笔尖一顿,“他问了什么?”
“问您是不是出差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去。”
温拾这些天静养的成效显著,加上赵泽霖为他控制的清淡饮食、熬出来不得不喝的苦涩中药的功劳,虽然屁股还有些痛,但已经不妨碍他下地行走,摆出除趴着以外的其他姿势了。
空荡荡的大床他孤零零趴着睡了三个晚上,从一开始庆幸宋庭玉没有回来避免了尴尬,到孤枕难眠盼星星盼月亮希望宋庭玉赶紧回家,只用了三个晚上而已。
习惯果然是最可怕的东西。
但温拾也明白,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宋庭玉不太想见到他,觉得尴尬、厌恶,避出去都是正常的,没把他赶出去,已经是慈悲为怀了。
所以他不好意思催宋庭玉回来,只能旁敲侧击地问,阿四也只是支支吾吾地答。
答案模棱两可,却又明摆着清楚的不得了。
最终选择把另一只羽绒枕竖过来放到身边的温拾躺进被窝里,看来以后他要慢慢习惯一个人睡觉喽。
“没关系,习惯就好。”他能习惯一个宋庭玉,还习惯不了从前二十几年孤身一人吗?
将近凌晨,宋庭玉回到别苑的时候,连看顾温拾的佣人都已经休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明明阿四提起要送他回来时,他都已经拒绝了,最终却还是按耐不住,没出息地自己主动开车过来了。
卧室里静悄悄的,温拾睡前只拉上了一半窗帘,剩下一半有柔和清亮的月色洒进来。
床上隆起两个小包,一个蜷缩的温拾,一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竖着放的枕头,那枕头占了宋五爷该躺的地方。
宋庭玉轻轻上前,拎起那枕头摆正,而后钻进浴室轻手轻脚洗漱一遍,出来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地盘。
在别的地方睡眠质量直线下降的宋五爷这段时间也很难熬,他感觉自己或许是疯了,才会让一切都变得这么难以控制,才会坐视这不听话的一切蔓延,而不是以绝对的力量叫一切都恢复原位。
半点困意都没有的宋五爷盯着温拾沉浸睡梦中的无辜模样,眼底里有千万思绪。
他从前赖以为生的人生信条和做事方法,到温拾这里,好像统统碰到了无形的围墙。
满足自己的私欲还是要温拾安心快乐,宋庭玉这样自私又利己的人,竟然一头奔向了后者,像中了真爱魔咒似的。
迷迷糊糊的温拾无知无觉翻了个身,蜷在胸前的手伸直,不轻不重抵在了宋五爷的肩膀上。
这床上多了一个人,还是影响小温做梦打拳了。
明天还是回老宅吧,那里的床大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温拾睡前的祈祷灵验了,早上一睁眼,他竟然在床边发现了失踪三天的床搭子——穿着黑丝绸睡衣的五爷。
“你回来了?”温拾趴在枕头上,离宋庭玉远了一些,眼神却笑眯眯的黏在五爷脸上,“工作不忙了吗?”
“嗯,不忙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
像从前无数个清晨一般,宋五爷和小温说了些有的没的东西,又像从前无数个清晨一样,宋庭玉和温拾一起吃了早餐。
“今天下午收拾一下,回老宅吧,太久不回去,她们要担心了。”宋庭玉提议。
“好呀。”这别苑没有老宅那样热闹,人很少,更没有人和温拾一起看电视闲聊,所以还是老宅好。
这一回到老宅,温拾发现宋家上下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透露着一股奇怪的热切。
宋知画更是偷摸摸送来了礼物,一条缎面的短裙,只有两条小系带那种,“小嫂嫂,恭喜你呀。”
现在全宋家的人都知道,宋庭玉是个正常人,不仅正常还厉害的很,温拾更是个小妖精,两个人混战一整夜,简直绝配。
温拾也想不到,他这档子事,还能传的人尽皆知。
好尴尬,好丢人,不想出门。
全家上下,只有从学校回来的双胞胎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温拾生了病,最近身体弱,不常下楼,走路也有些奇怪,看着跟伤了腰似的。
对待这罪魁祸首霍铭城,周斯年真是变了一副样子,横眉冷对,“我都要和他绝交了,他还好意思打电话来问小舅舅怎么样了?我真是想骂他!不过,估摸着他已经要被家里打个半死了。”
温拾这才想起,这一周,他都没念起霍铭城怎么样了。
“他周末还来补课吗?”
“补课?”周斯言摇头,恐怕这次,霍夫人连上门道歉的脸面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还叫霍铭城来补课,“小舅舅,算了吧,他就是来,你也不要再教他了,省的再出什么幺蛾子。”
“对,斯言说的对!教他干什么?!真是好心没好报,挨上他就没有好事!”
“可是……”
“小舅舅,不要可是了,这件事没商量,我舅舅也不可能让姓霍的再进家门了。”周斯年精准无误地说出了宋五爷的打算。
“好吧。”温拾也觉得,和霍铭城这接二连三的’奇遇‘,叫他有些消受不来。
霍铭城那样脾气的学生,不是温拾这样的老师可以制住的。
“小舅舅,你不是想见见我那个京师大学的朋友吗?这周六,我请他到家里来。”周斯言带来了好消息,之前答应温拾的事情,他都记在心上,“说不定,他能给你介绍几个新学生。”
温拾一听这,顿时想起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宋庭玉。
只有宋五爷,能一口气掏出这笔投资的钱来。
第45章 五爷掏钱
周斯言带回家这同学叫杨见春, 是京师大学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的大二生,也是组织京师学子授课的领头羊。
他自大二起,兴办了一个小有规模的教学社团, 集结各个院系学有余力之外愿意做家教的学生, 彼此之间互相介绍需要授课的学生、家长,分享一手教育教学资料。
好些个勤工俭学的学生都在这地方挣到了第一笔生活费。
要说杨见春自己也没想过这起步时只有四五个人的小小社团, 会发展壮大成现在京市几个高中家长口耳相传的‘找靠谱家教的好去处’。
突如其来的业务量, 叫他这个社长办公室的座机都快被打爆,记录试课的簿子写满整整三页,明明他最开始单纯只想和同学一起做家教赚一些外快而已。
听到周斯言要介绍一个教学实力过硬的朋友来当老师, 杨见春当然欢迎,“但我们这个社团里的都是校友, 你这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周斯言没来得及说话, 周斯年先替他小舅舅把大旗拉出来了,“我们那个朋友就是考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都跟玩儿一样,考你们学校那更是绰绰有余。不是校友, 能力强,你也可以先用着不是?”
杨见春点头,“那肯定的。”临近期末月,他们这些大学生没几个有空的,可找上门的家长却越来越多,这刚打出去的口碑,眼看着就要被期末月摧毁, 杨社长真是很操心。
原本他学数学就够掉头发的,再加上这社团, 杨见春担心自己可能要英年早秃。
“那就这样说好了,周六, 你来我们家,和他见上一面。”
“行。”杨见春自然没意见,他还挺好奇这被周斯年夸成举世无双绝无仅有的天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没别的,就周斯年自豪又骄傲的显摆模样,看上去真的很欠。
双胞胎定好了时间,温拾也期待起这位素未谋面的新朋友是个什么样子,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却能搞出那么大规模的补课中心,肯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又听周斯年讲他是个学数学的,温拾更深以为然,“怪不得这样聪明。”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商机。
“这就聪明了?”周斯年不解,“小舅舅,你不知道,他高考分数还没我高呢。”
周斯言翻了个白眼,“这世上,少有比你笨的。”
周六一早,温拾见到了这位杨社长。
杨见春生的是高额白面细长眼,戴一副黑框细边的玻璃镜子,一米七几的个子,往那一站,再捧一本书,简直斯文的不像话,不说是个学数学的理工男,温拾见到他的第一眼,还以为这是个文科生。
“你好,我是杨见春。”杨见春托了托自己的玻璃镜,细细打量温拾,没想到周斯年他们说的朋友,看着这样……年轻稚嫩。
这真能出去教书吗?遇上高年级的学生,恐怕都制不住吧?
“您好,我是温拾。”小温和杨社长握了手,这不是一般的握手,这是握住了私人教育行业的未来。
温拾的眼珠子直发亮,这迷弟似的眼神,看的杨见春脸上有些窘。
真真是好热情的视线。
难不成他们之前在哪见过吗?
怎么没印象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周斯年站在温拾身边打了个哈欠,顶着鸡窝似的头发,不修边幅至极。要说周六早于十点见到他,都是奇迹。
“去小客厅谈吧。”比起邋遢的哥哥,周斯言简直就是精致贵公子,每一根头发丝都落在该落的地方,“想喝点什么?”
“我都行。”杨见春客随主便。
“你呢?”周斯言瞧温拾。
“我喝水就行。”温拾早上吃饭的时候在宋庭玉的监视下喝了一杯豆浆一杯牛奶,肚子鼓的不得了,现在什么也喝不下去。
“一杯美式,谢谢。”周斯年不问自来。
“要喝自己去冲,没有手吗?”周斯言根本没打算管他想喝什么。
周斯年:……
一个没地位的兄长,在家就是如此可怜。
双胞胎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地斗嘴,温拾和杨见春就着这家教社团聊了起来。
“你有想过,把这个社团规模化吗?”温拾主动开口。
“规模化?”杨见春觉得他这社团的规模已经不小了,在全学校都是数一数二,人数比隔壁诗歌戏剧同好社还要多,“社团的社员其实不少了,等你加入进来就知道了,这是一个大家庭。”连他这个社长都不一定记得自己全部社员的名字。
见杨见春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温拾把话摊开了讲:“不,我的意思,你有没有打算以这个社团为雏形,创办一个真正盈利性的教育培训机构。”
“啊?”杨见春一脸懵的模样就证明了他没想过。
“你看,现在社团不就相当于一个中介方,将老师和需要补课的学生牵线搭桥到了一起,我想的也是这样,但是我们可以优化细节,让授课方式更加合理,这样能加入进来的老师更多,学生也更多。”
这下不光杨见春懵了,连双胞胎都看向了温拾,不明白温拾这是想干什么。
温拾掏出一份文件,是他昨天晚上琢磨出的教培机构起步运营计划,放到了杨见春面前,“这是我对教培机构的一些个人理解,你可以结合对社团的管理经验看一看,这样的想法可不可以尝试一下。”
杨见春耐不住好奇,伸手接过翻看起来,温拾的计划书写的不是那么高谈阔论画大饼,第一步就想征服整个京市的中小学。
他很实际的举例了以杨见春的社团目前对接的学生群体画像,来找杨见春介绍家教的,往往都是离京师大学不远的初高中学生家长,就这几所初高中的学生量而言,已经足够养活一个中型的全学科教培机构,里面的利润肉眼可见的大。
机构想要运行,自然不能像杨见春这样,一塌糊涂地对接老师和家长,时不时就出现一个期末月的空档期,肯定要有规章制度来约束,维护老师和学生双方的权益。
“这是想开一个校外学校吗?”杨见春粗略翻完,温拾这想法实在是超出他一个普通大学生的承受范围,但仔细看完,他似乎觉得温拾说的有点在理,这种课外辅导班,好像真的很挣钱。
就像温拾在计划书里提到的,机构按课时费收钱,给老师按课时费开具薪水,如果让老师开设力所能及范围内的班课,一次课对接更多的学生,那钱也比一对一的家教更多。
周斯年也夺过那几张纸翻看了起来,温拾还举例了教育行业未来的发展,点明需要家教的学生只会越来越多,而不会越来越少,这是个能牟取巨大利益的新兴行业。
“真的会有那么多需要家教的学生吗?学习特别差的才需要补习吧?一般能跟上的,谁会想在校外继续上课?”周斯年小时候,压根没有找过家教。
在普罗大众眼中,学习就是在学校进行的事情,只有真的差到一定地步,说不定会留级,才会被老师留堂开小灶,让家长多操心一下,在外面找个家教什么的,比如霍铭城那样的。
“会有的。”温拾认真点头,“而且,将来不止学习差的孩子需要课外班,学习好的也会需要。”
这也说不清是不是教育在畸变,只是这条赛道上就是肉眼可见越来越卷,从只有学习差劲的需要课外班拯救,到学习还行的也去补习让功课更上一层楼,再到学习顶尖的都要找家教提前预习反复查漏补缺。
上课外班的学生,只会越来越多,对课外辅导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
“没错。”这点杨见春深有同感,他天天对接那么多家长,现在上赶着来找老师补习的,其实很少是那些差到极致的劣等生,反倒有些偏科的中等生和需要提前预习的优等生家长更多。
学习不错的,反倒更加重视成绩。
“那这个开设班课是什么意思?家教不都是一对一的吗?”周斯年又指着一行发问,“这不会让学生不满吗?”
“在学校的讲堂上,老师可以一对多,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相应的,班课的课时费会比一对一更低,但学生多了,整体来看,老师讲一节班课的利润是比一对一更高的。这样,也是让请不起一对一家教的学生可以接受课外的辅导。”
一对一家教价格高昂,一节课就是普通工薪阶层一个月的薪水,一般人家根本请不起这样的家教老师来,因而其实补课这件事在如温拾这样的升斗小民群体中,尚且并不流行。
“但这需要不少启动资金吧?”杨见春放下计划书,他有些心动,也知道这是能挣钱的门路,温拾能这样直接告诉他,简直叫他拨云见日,但,杨见春掏不出这前期的成本。
杨见春家里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老师,老师嘛,一个月就百来块的薪水,虽然算是中产阶级,却也不到大富大贵的程度。
他上了大学做家教这两年,口袋里攒出大几千,但这钱,怕是连温拾那计划书上的写字楼场地都租不来一个月的。
“没事,只要你愿意,会有人投资的。”温拾笑出一个梨涡来,一副有底气有靠山的模样。
这投资的人,自然就是宋庭玉了。
昨儿晚上临睡前,五爷先一步看到了温拾的计划书。
明明都已经到点儿躺上床了,温拾却突然正襟危坐晃晃宋庭玉的胳膊,“宋先生,先别睡,有事和你讲。”
宋庭玉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大事,也翻身坐了起来,只见温拾掏出了他手写的计划书放在宋庭玉眼前。
五爷是港湾人,温拾想做的这教育机构,港湾早些年就有,除却传统学科还有出国辅导。
那些课外班大多规模都很小,一两个老师就撑起来一整个机构,所以辅导的类目也都很局限,国语就是国语,算数就是算数。像温拾这种狮子大开口,一口气准备请几十位老师,把中小学全科目通通包揽的,宋庭玉第一次见。
但有些东西,五爷看一眼就知道是挣钱的。
只要内地的高考制度不改革,温拾计划书上说的东西,十有八九都会成真,不愁不赚钱。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温拾突然像是打开了赚钱的任督二脉一般,让宋庭玉很难不好奇。
“不是我,是斯年和斯言的同学,兴办了一个差不多的社团,”温拾把杨见春的事跟宋庭玉细细一讲,“我觉得,他的社团模式是可以复制的,如果运行的顺利,将来开遍京市,开遍全国,开出国门,都不是问题。”
在宋五爷面前,温拾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把未来的景象都说了出来,他觉得宋庭玉是个有远见的人,未来的一切在旁人眼里或许遥不可及甚至夸张,但宋庭玉一定会认真考虑。
“就这么有信心?”宋庭玉放下手里的计划书,专注盯着温拾亮融融的眼珠子,那里头透出一股笃定的自信光芒,亮的吓人。
就是宋五爷做生意,也没有像温拾这样‘自傲自满’,眼瞧着第一家都还没开起来,就已经想到走遍全国,冲出海外了。
“是。”温拾猛点头,甚至于等到十几二十年后,互联网发展起来,线下还能转入线上,开售网课、直播课,这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不就出来了?
不过这就是以后再说的事情了,那时候,估摸着宋庭玉都快成个英俊老头了。
“你真的想做这件事吗?”宋庭玉从前没有涉足过这一领域,也不了解。
只是教育和国家政、策脱不开干系,连房市都一个政策一个变化,这教育行业更是关系未来,牵扯良多,教育资源和体系全都握在政府手里,普通人踏进去都是做老师稳妥,哪会想到搞这种私人教育?
这市场如温拾说的一般,是个隐藏的金矿,但机遇和风险都是并存的,要万一哪天来个政策一刀切掉,这跟头可就摔的狠了。
宋庭玉担心温拾会跌个跟头。
“想呀,你觉得不合适吗?”温拾看宋庭玉踌躇,还以为是自己的计划书写的太不清晰,没让五爷看清未来那宏伟蓝图,“你觉得哪有问题,我再给你讲讲?”
“不用了,我没有问题。”宋庭玉合起计划书,道:“你想做就去,需要钱,我给你们投。”
还是那句话,温拾想做什么,宋庭玉都会在能力范围内帮他周全。
最不济,就是这些钱打了水漂再背些债,和钱有关的,就没有宋庭玉会发愁摆不平的事情。
于是当宋庭玉带着支票簿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小客厅里时。
周家双胞胎的眼神都变了。
要知道,双胞胎一直想做一些小生意发财,但他们更没有财路,宋念琴和周正在规划孩子未来上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不从商,自然也不肯资助双胞胎去倒腾小商品,于是他们也曾走上过向宋庭玉寻求‘投资’的道路。
但他们这舅舅,听他俩计划从不超过三分钟,连耐心都欠缺,更别提掏出支票簿来大力支持了。
用宋庭玉的话来说,钱给了双胞胎也只会打水漂。
那温拾呢?
周斯年没什么对未来的宏大远见,但他觉得温拾这计划书写的是天花乱坠,畅想未来谁不会,能不能成也说不准,当然他不是乌鸦嘴赌咒他小舅舅的创业之路啊。
他只是不忿,不忿他舅舅的区别对待,哪有这样当人舅舅的!
眼看宋庭玉一声不吭签了六位数的支票递到温拾手里,周斯年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宋庭玉给这一笔钱,温拾是有规划的,机构选址落地,聘请老师,打出宣传,包括其他零散的人工费在内,都是花销。
眼看资金到位,杨见春的雄心壮志也被激发出来,他觉得这事能办,能成!
“杨社长,得先麻烦你向社团内的社员转达这个消息,有意愿和我们一起,待遇从优。”
“没问题。”杨见春拍着胸口保证,“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温拾也没有闲着,他想去市区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写字楼租下。
恰巧,这件事属于宋庭玉这个房产商的经营范畴,他让阿四整理了市中心地段的未租出去的写字楼,放到了温拾眼前供他挑选。
宋庭玉已然板上钉钉会成为这教育机构未来最大股东。
“地址选好了,还要批发教具,桌椅。”温拾打听了一下,想大批量购买这些桌椅板凳,只能去专门生产这些东西的镇子上订购,没有网购,真的很不方便。
“你说想要什么样子的,我派人帮你去买回来。”宋庭玉大包大揽,几乎把温拾所有烦心事都毫不留情解决掉了。
这叫温拾感觉自己几乎都没做什么,像个甩手掌柜似的,很难为情。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
见温拾真是半点没往心里记,宋庭玉无奈,“我们的婚礼。”
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快,宋五爷和温拾的婚事已然迫在眉睫,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可两位新郎的婚纱照还没来得及拍,婚礼全程的彩排还没来得及走,等那司仪和婚庆所的人请到宋宅来一谈,竟然发现这一对新人连戒指都没有。
经理傻眼,“这没有戒指,那交换戒指的环节怎么办?”难不成要把这个环节取消?
宋五爷没结过婚,温拾也没结过,这俩人都没发现,这结婚成家的人,彼此无名指上都是戴着对戒的。
宋念琴更是忙忘了,明明婚礼礼服都定制好了,更该定制的对戒却没记起。
“去买一对就是了。”宋庭玉淡淡道,先买一对在结婚典礼上交换,等以后再专程去定制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对戒。
温拾也没意见,只是他以为宋五爷说的买,是要去商场,随便挑一对金银的就是了。
结果当天晚上,宋家浩浩荡荡来了一堆黑衣人,各个手中都提着一个带锁的黑色小皮箱,放在桌上一打开,温拾这辈子没见过钻戒开会的排场,耀眼的光芒简直要闪瞎人眼。
“这……”
宋家女眷都习惯了这样买珠宝的排场,不以为意。
“选吧。”宋五爷拍拍温拾大肩膀,“挑你喜欢的就行了。”
这国内的婚戒暂时还没有两个男人的,要是买成品,不出意外,五爷得跟温拾戴一模一样的戒指。
这白花花的钻石上面打着蓝色的灯,各个里头都闪着如蒸腾火苗一般的火彩,耀眼非常。
温拾低头看着,从左到右,主石都有他指甲盖那么大,招摇的很,也一看就贵的很,“就没有钻小点的吗?”
“先生喜欢低调的?那可以看看我家的。”一个销售主动站出来,他家是国际品牌,款式众多,没有那么大的钻石,模样也简单低调,价格却比旁边纯粹卖珠宝钻石的贵许多,这就是品牌价值了。
但温拾不认得这牌子,看见一个细致的圆环,素净又大方,戴在手上不张扬,于是扭头问宋五爷,“这个可以吗?”
这个东西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带,肯定不能指他满意就行了,还要问问宋庭玉喜不喜欢。
“这个?”宋庭玉认得牌子,但他在意发不是牌子,是这戒子的寓意,“你喜欢这个?”
“你不喜欢吗?”
“喜欢。”一生一世的爱人,宋庭玉怎么会不喜欢,他果断道:“就这款,取我和他的尺码。”
宋庭玉掏钱掏的极其爽快,温拾都没来得及看见签单上的一串零。
等那些销售鱼贯离开宋宅后,他和宋庭玉的手上,已经齐齐带上了那漂亮的小戒指。
温拾是被销售试戴的时候套上的,宋庭玉是主动套上的。
宋念琴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小心丢了,这是叫你们结婚当天交换用的。”她对温拾和宋庭玉的粗心眼,已经感到害怕了。
温拾一听,觉得这话说的对,抬手就要取下,放起来到婚礼再戴比较保险。
“不用摘,丢了再买一枚就是。”宋庭玉打断温拾的动作。
成品的好处就在这里,丢了,也可以再买到一模一样的。
更何况,这闪亮亮的戒子戴上手,就跟在人身上盖了个戳似的。
走到哪,都知道这人是有主的了。
第46章 温浪来喽
对戒买齐, 流程对完,给客人们准备的伴手礼和喜糖一一对齐数目,礼花烟火炮竹酒水统统预备充足, 宋家上下彻底进入了紧绷的状态。
原以为先结婚的会是将婚期定在夏日的宋观棋, 那还有好长的时间慢慢筹谋,谁想到五爷半路闯出来劫道儿。
这还是自打老五爷瘫了后, 宋家头一次办大喜事, 自然少不了重视,少不了风光。
京城新贵,那没人敢嫁的钻石王老五宋庭玉冷不丁就要结婚了, 可这喜帖上另一位的名儿整个京市的达官显贵都闻所未闻,少有人知道温拾的身份, 更少有人见过温拾。
于是纷纷猜测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神仙, 能叫不食烟火的宋五爷变成凡夫俗子做人丈夫。
少有几个知道温拾真实面目的收到那红艳艳的请柬时,都免不了惊愕。
霍家是最先一批收到请柬的。
那时候,霍铭城已经被霍夫人打包送上了去国外的飞机。这儿子她是管不住了, 留在家里不是要被他老子打死,就得被宋家盯死,还是送出国去避一避再回来的好。
那封喜帖,给霍夫人吓的不轻,怪不得宋家那样护着温拾,原来有这层关系在,可那小温老师长得再乖顺漂亮, 也是个男人,怎么能和宋五爷结婚?
活久了, 真是什么事都能见到。
不过就算宋庭玉要娶个男人,以他的身份, 也能叫这档子不同寻常的事儿变得和旁人结婚没什么两样。
霍老大得知这消息,暗暗惊了一瞬,感叹自己弟弟果真胆子大,而后不忘嘱咐心大的霍夫人,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国外的霍铭城。
“当然不会告诉你弟,他都把温老师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当时霍夫人接到宋家电话,从霍铭城那出搜出那张温拾签字大订货单时,得知他俩差点陷在梁东升那烂地方的时候,心都突突跳。
但她只当是儿子为了继续偷偷卖洋啤,借了温拾的名字用而已,没往别的地方想。
只有霍老大猜透亲弟的心思,他可看出霍铭城上飞机也十足的不情愿,真心希望自己弟弟早点想清楚,该放手时就放手,别再做虎口拔牙的蠢事,省的这一辈子都再也踏不进国门。
同样收到请柬的,还有前些日子同宋庭玉结下些新仇的梁东升。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的宋庭玉跟疯狗似的,明明在京市装的跟良民似的,那天却把锤子都怼肥龙的太阳穴上去了。
梁东升将喜帖丢在扑了一层绒布的赌桌上,推出自己跟前花花绿绿的五彩筹码,“肥龙啊,你绑的是宋庭玉傍家儿啊。”
一旁的肥龙吊着胳膊,拄着拐杖站着,被宋庭玉碾出的伤都还没好,这一阵他也不敢走夜路,不安全,不放心,战战兢兢。
肥龙盯着赌桌上的赤红喜帖,冷汗直冒,顿时觉得自己能保条命下来,已是不易,对着梁东升发誓,“梁爷,我真不知道那是宋庭玉的傍家儿,我要知道,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碰啊!”
梁东升当然知道,这也算吃了暗亏,谁能想到宋庭玉的人能在外面当个卖洋啤的小工?又谁能想到恰好撞进手一个合适的男孩偏偏还就是宋庭玉的人?
只怪他倒大霉。
可坐在赌桌对面的阔气男人,却不这样想,“宋庭玉的人又怎么了?有什么不敢碰的?梁先生,你身边的人就这个胆量,更大的生意,要怎么做呢?”
“曾先生,您不知道,那宋庭玉实在嚣张,又记仇又阴狠……”梁东升摊手,鬼精的脸上露出一丝挫败。
“我知道啊。”曾先生抛出手中把玩的骰子,拎起靠着扶手椅的漆黑手杖,站了起来,“我和他认识许多年了,他打年轻时候就这样。不过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心狠胆大,死都不怕,但你说,这人有了软肋之后,还会像从前一样吗?”
“我猜啊——”
白花花的骰子在桌上咕噜噜转个不停,最终碰到一起,正面落了一对六点,这手气说不出的好。
曾先生这才满意颔首,继续道:“他不会。”
人一旦有了软肋,那就再好拿捏不过了。
——
有了宋庭玉的‘鼎力支持’,温拾那补习班的选址没两天就定了下来,是市中心公交便利被几个初高中包围的地方,每每到了上下学的时间,这地方穿着校服的学生简直不要太多。
而温拾要的木桌木椅订单黑板数量不少,厂家一个多月才能交货,这样算算,正式开班的时间差不多步入暑假,正好是个补习旺季。
虽然还没开张,温拾却已经开始期待了,哪怕又倒欠宋庭玉一张六位数的钞票,他也底气十足自己肯定能还上。
不过他最近确实没什么心思落在补习班的经营上,因为婚期将至,温拾竟然还真的紧张起来了,尤其是一低头看到无名指上那闪亮亮的戒子,就心慌。
哪怕他和宋庭玉由于是两个男人,婚礼行程取消了大半,不存在接亲抢亲伴郎伴娘玩游戏这种戏码,基本上只剩下简简单单的迎宾,走红毯,发誓,交换戒指,结婚完毕。
他也担心那天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连最近两天晚上做梦都是红毯短了一截,装饰的鲜花一夜凋零,亦或者宣读誓词的时候手上的提词卡变成了他和宋庭玉的合同,说出口的“我愿意”成了【合约存续期间,甲方和乙方私下不会产生任何感情纠葛】。
虽然婚前焦虑是正常的,但温拾明明是假结婚啊!那到底为什么他会期待一个完美的婚礼啊!
这不合理也不该有的期待能给人吓出一身冷汗。
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的温拾忙低头剥开玻璃糖纸把里面的巧克力塞进嘴里,这都是婚礼准备的多余喜糖,每天茶桌上都当摆设似的放一琉璃碗,里面堆的满满当当,金红糖纸,看着喜庆。
但除了温拾,真没人吃。
宋家小姐们都怕胖,宋庭玉压根不吃甜食,小辈吃就拿一两颗尝尝味儿,毕竟从小吃到大的东西。
只有温拾,上辈子没吃过巧克力,这辈子捧着大碗造。
美味丝滑的焦糖巧克力在舌尖化开那一瞬间,温拾所有的烦恼都飞走了。
周斯年悄无声息坐到温拾身边,正斟酌着准备开口让温拾给他也指条赚钱门路,只见温拾一边低头看书,一边手速极快地剥巧克力扔进嘴里,认真专注,一口一个,腿上的玻璃碗已然见底,剩下碗底厚厚一叠亮晶晶的玻璃糖纸。
虽然这巧克力确实好吃,但一口气吃这么多,难道不腻吗?
“斯年?”温拾注意到坐到他身旁愁眉苦脸的周大少,低头在杂乱的糖纸里摸了摸,抓出已经为数不多的巧克力球递过去,“吃吗?”
“我不吃,小舅舅。”周斯年推回去,“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情呀?”见周斯年不吃,温拾转头放自己嘴里了。
“小舅舅,你看我做什么能赚钱?”
“斯年,你现在好好学习就是赚钱了。”温拾一本正经道。
“……小舅舅,你怎么和我妈说的一样?我这辈子唯一的理想,就是当大老板,像我小舅舅那样的,这世道,有钱才能活的滋润。”周斯年一副老道的口吻,“我就想当个朴实无华的有钱人。”
这话说得,谁不想当个朴实无华的有钱人,温拾更想。
可这挣钱的门路不是谁都正好能遇上的,空有一腔热血和好点子但没有机遇和伯乐也难成抱负。
哪怕是那杨见春,他要是没碰到温拾,恐怕压根不会走上创业这条路。
看周斯年一脸萎靡,温拾不好意思泼冷水,他鼓励周斯年把自己想到的点子都讲出来。
于是,周大少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演讲开始了,“开商场”“开楼盘”“实在不行去倒腾土豆和大白菜”……他的想法实在是笼统又片面,只有“倒腾土豆和大白菜”这个点子,勉强让温拾觉得是一般人能做一做试试的。
“但我觉得,单纯从低价的村子里收购到城市的菜市场提价售卖,赚不上多少钱。”蔬菜瓜果这些都是老百姓日常缺不得的东西,村子里便宜,城市里也不会贵到哪去,除去交通费,人工费,毛利润没有多少。
“你可以做期货,在期货市场上倒腾土豆和大白菜。”
“期货市场?”周斯年纳闷,这是他没听过的东西。
“期货交易所。”
“什么交易所?”完全没听过。
这个年代竟然连期货交易所都还没影儿。
温拾讪讪一笑,“算了,举个例子,如果你要倒腾草莓,可以在草莓还未上市之前 ,提前和种植草莓的农户达成合约,以一个合适的价格收购他手中的草莓,等到草莓正式上市,无论当时的市场售价高还是低,都要按合约进行交付。”
“如果售价高……”
“我就赚了!”周斯年一拍手。
“对。”温拾点头。
“如果售价低呢?”到时候能毁约吗?
“那当然就赔啦。”温拾眯眼一笑,“毁约肯定有违约金的。”
周斯年听着,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赌.博吗?”赌落架的草莓价格是上升还是下降,倒腾个水果还要做庄家。
“这在国外叫投机,和股市一样,利润大风险大。”哪里能跟赌.博混为一谈。
虽然,好像,确实有点一样。总有人在期市和股市上转眼乍富,狂揽百万,也总有人在这上面输的一夜间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有时候这种东西很难靠纯粹的技术和金融知识,胆识和运气也很重要。
温拾把挣钱的点子讲出来了,但周斯年有点没这个胆子做,如果赌输,他可能承受不来。
“所以呀,斯年,你现在读书就是挣钱了,好好上学,这些事以后再说,不着急的。”温拾拍拍周斯年的肩膀。
“哎。”周大少长叹一声,“我不想和我爸似的,去捧铁饭碗,太无趣,太贫穷,太受罪 。”
周家双胞胎的童年相当割裂,母亲这边的亲戚毫不夸张地讲,十户九户从商,还有一户巨富。而父亲那边呢,从祖上就是清廉的,根正苗红的,一家老小一直挤在那还没有宋宅一间客厅大的家属院平房里。
虽说自小吃穿不愁,但见过四个轮子的见过富丽堂皇的楼宇,再去坐那两个轮子的大杠住兴许还会漏雨的平房,又怎么甘心?
而且,“我想我要是挣了大钱,买了这么大的房子,兴许我爸我妈,我爷爷奶奶就能和气地聚到一起了。”而不是针锋相对,连宋念琴带给二老的补品,都拒之门外。
温拾还是第一次听双胞胎提起爷爷奶奶。
“你的爷爷奶奶,是不是……”
“不喜欢宋家。”周斯年压低声音,凑到温拾耳畔说出真相。
倒不单单针对宋念琴这个儿媳妇,他们是看不上整个宋家,看不上从港湾来的资本主义奢靡风气,出门要坐豪车,回家要有佣人伺候。
这次宋庭玉结婚,宋念琴都没有请他们,大约也知道那陈旧的老古板们肯定是接受不了宋五爷这新潮的婚姻。
有句老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周正和双胞胎都不愿意叫宋念琴留在周家吃苦。
“我妈自小过得就是这种日子,穿定制的旗袍,买高级珠宝,出门配司机保镖,总不能因为我们,叫她只能在灶台前绕个不停吧。”周斯年少有失去嬉皮笑脸模样的正色,他也有烦心事,果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斯年还苦闷地低着头,蓦然唇间被抵上一个甜滋滋的东西,定睛一看,巧克力。
“张嘴。”温拾不知道怎么安慰周斯年,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他压根没有经历过。
不过没有什么,是一颗巧克力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颗。
宋五爷到家时,周斯年和温拾正被宋念琴抓着教训,两个人肩挨着肩,靠墙根站着,脑袋耷拉,心很虚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宋庭玉拽过温拾,毫不犹豫偏向指责道:“周斯年又胡闹什么了?”
周斯年一脸无辜,这件事不能怪他啊!
宋念琴一拎儿子的耳朵,“和你也脱不了干系!他们俩,一下午把仓库放着那些巧克力吃完了半袋子!”
一听是嘴惹的祸,宋庭玉收回了审视外甥的视线,落在他跟前的温拾身上。
小温头埋的更低了,耳勺通红,不好意思。
“一点巧克力而已,吃就吃了。”宋庭玉顿时大度起来,“吃光再买就是了。”
“一点?那是一点吗?我说怎么一个个都不想吃晚饭,吃了快三斤的巧克力!三斤!你们两个是想得糖尿病吗?!”宋念琴看到那堆糖纸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就算吃,也得顾忌身体有分寸的吃吧!
宋五爷这辈子吃的巧克力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三斤,“温拾,你真吃了这么多?”
“嗯……嗯,好像吧。”温拾不敢抬头,只能说,想吃几个解解馋,但是,一下子没控制住。
等发现的时候,半袋子巧克力已经无影无踪了。
但这三斤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吃的,周斯年也吃了。
被宋庭玉传唤到场的赵泽霖得知温拾一个人干掉了半袋子巧克力时,露出了看怪兽的眼神。
妈耶,没见过这么能吃的。
“不腻吗?”
“不腻。”温拾只觉得好吃。
赵泽霖从茶几上已经重新填满的玻璃碗里摸出一颗金色包装的巧克力剥开,当着温拾亮晶晶的渴望眼神塞进了自己嘴里。
还以为是什么神仙东西,这不就是普通巧克力吗?甜的齁嗓子。
“你现在还想吃?”赵泽霖晃晃手里的糖纸,正常人吃三斤,能直接吃顶到下辈子也不想再看见这东西吧?
“想……”
宋庭玉的视线扫了过来。
温拾立马改口,“不想!”
五爷扶额,他从没想过温拾对甜食的嗜好能有朝一日叫他感到恐惧和担忧。
“有哪不舒服吗?胃酸头疼什么的?”
“没有。”只觉得心情好,通体舒畅。
温拾这体质,着实奇怪,但“什么东西,也不能一口气吃这么多,更何况甜食这种东西,本身就百害无一利。吃多了高血糖高血脂都找上门了,你还会变成小胖子。”
赵泽霖连恐吓带警告,掏出采血针,准备给温拾测个血糖,顺带验个血。
刚刚还百依百顺有问有答的温拾立马窜起来,绕开赵泽霖,灵活的像只兔子,“干什么?”
“取点血,测一下你现在的血糖和血脂。”
“不测。”温拾看见那闪着尖锐光芒的针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将手藏到背后,异常抗拒。
这样把手藏到身后的拒绝方式,赵医生只在七岁以下的儿童患者身上见过,这时候,一般就得有个强硬的“监护人”,把这不听话的孩子手扯出来。
这屋子里没人比宋庭玉更合适当这个“监护人”。
五爷立马上前摁住温拾的肩膀,微微用力将他一只手拽了出来,哄骗道:“就是采一点血,不疼,谁让你吃了那么多糖。”
“宋庭玉——”
“我在,放心不疼。要不一会我也扎一针还给你。”宋五爷握紧了小媳妇的手腕,力道十足。
温拾那小胳膊小腿,哪里挣的过身上都是真肌肉的宋庭玉,那小爪子被五爷钳制着送到了赵泽霖跟前儿。
哒——一针下去,白生生的指尖立马冒出颗鲜红血珠。
温拾脸色煞白,在宋庭玉怀里僵成一块石头,就好像赵泽霖手里的不是无痛采血针,而是柄一米长的大砍刀。
直到赵泽霖把那血珠取走,给温拾用棉签止血,包上个印着兔脑袋的儿童创可贴,温拾那紧绷压迫的胸口才平缓下来。
等宋庭玉放开他,温拾立马站了起来,破天荒狠狠瞪了一眼自己那高大伟岸的甲方,然后头也不回跑出了宋五爷的卧房。
两集黄毛猴子播完,温拾都没回来。
他生气了。
温拾有生以来第一次跟人发脾气,是因为宋庭玉强迫他采血,是因为宋庭玉答应他的事情,说话不算话。
小温很失望。
五爷当小小一个采血,不至于叫温拾反应多强烈,宋五爷自知理亏,他先许诺了温拾结果食言,于是主动找上门,求温拾原谅。
但被他养出几分脾气的温拾今时不同往日,还会冷战了。
是真的一句话也不跟宋庭玉讲。
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是吵架了。
“小嫂嫂,我小哥怎么惹你了?”宋知画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真第一次见宋庭玉想和人说话又怕吃瘪的欲言又止模样,“你们吵架了?跟我讲讲,我给你出出主意,放心,我绝对站你这边的。”
宋小幺满脸八卦,看起来可不像是要出主意的样子。
“没吵架。”温拾也觉得,这不算是吵架,只算是他有点别扭。
“这还是没吵架?你都不把我小哥放在眼里了!”连五爷早上出门上班,温拾都起来不送他到门口,可以说相当无情了,“你是不是看清我小哥的本来面目了?”
“本来面目?”
“固执死板没情趣一男的。”宋知画眼里的宋庭玉,就是这样,空长一张风情的脸,皮囊之下是死木一根。
固执死板温拾没看出来,他觉得宋庭玉能做那么大的生意,就证明五爷是个头脑灵活,思维活络,眼界丰富的人,和这俩词压根不沾边。
至于有没有情趣,温拾哪里知道。
“男人还是得有点情趣。”宋知画支着下巴,“不然这日子过的有什么意思。”
“什么样才是有情趣?”
“风趣,浪漫,知道准备惊喜。”
第一个词和第二个词估摸着宋庭玉这辈子都不沾边了。
第三个——“我小哥也不是会准备惊喜的人。”宋知画果断道,从他和温拾还没结婚,这日子就过的像是已经结婚二十年似的,就能看出来。
“那是有点没情趣。”温拾深以为然。
坐在办公室里的宋庭玉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温拾眼中毫无情趣的存在,他正在想,怎么才能叫温拾重新和他讲话。
而不是像现在似的,见到他就是颗锯嘴葫芦。
要哄好温拾,其实也不难,给点好吃的比珠宝钻石要好用,但赵泽霖提出控制温拾的饮食,不能叫他吃太多垃圾食品,饮食结构极端化,省的再发生一口吞三斤巧克力的惨案。五爷现在就是连小蛋糕,都不往家里买了。
被“冷暴力”的宋庭玉意识到,下次这种恶人不能他来当,还是叫赵泽霖自己来好。
正愁着,阿四敲门进来,语气欣喜:“五爷,武哥回来了!”
不止宋武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了温拾心心念念那叫温浪的黑皮小伙子。
这可给宋五爷带来了及时雨。
第47章 大肚子男人
宋武真亲眼见到了温浪, 才发现这温浪和他的老板娘长得压根都不像是亲兄弟,可以说从头到脚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一个皮肤是纯正的麦色,在阳光下散发暖融融的光亮, 一个从头白到脚, 好似一块凝固的牛乳;一个身形强健,个头一米八几, 是个实打实的成年男人该有的身量, 一个却瘦瘦弱弱,营养不良,初来乍到时候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对比那五官, 就更挑不出相似的地方了。温浪怎么看怎么是个周正英俊的男人,没有温拾那面精致秀气, 五官粗犷但够劲儿, 高鼻梁浓眉毛一双眼皮深深的笑眼,宋武都觉得这小伙子长得是真真帅气。
这温浪长的个头高,手长脚长, 模样也好,宋武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距离京市不远的一个镇子上打工——帮这镇子上一瞎眼的婆婆卖杂货和香油,当卖油郎。
香油店怕是十来年间没有这般红火的时候,一个俊朗的卖油郎就像是活招牌,消息如长脚一般走遍了大街小巷,镇子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快将店面的门槛踏破了。
这满是人的场面温浪也不胆怯, 装香油的动作麻利又勤快,很快灌满了一瓶瓶玻璃瓮, 快速到柜台后跟来客收取那二两香油的毛票,只有不慎被对面的大姑娘趁机摸了胳膊, 才会红了脸,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宋武一行人扒着车窗,举着望远镜左看右看,“你们确定是这个吗?这长得也不像啊!”
“听着店里的瞎子阿婆叫他浪子,温少不是讲,他弟弟叫温浪吗?而且,这男的长得和温少说的特点也都对上了,黑但是帅,笑起来还一口白牙!”小弟们蹲了两天,每天都想进去问一问,但每天都挤不过那群来买香油的客人,“就是,他好像有点怪病,那肚子溜圆。”
“这算什么怪病?万一是啤酒肚呢?”
“武哥,他才多大就有啤酒肚啦?不一样的,那弧度不一样的!”小弟笃定道。
温浪的肚子圆的鲜明,像田里上新长出来、卖的五毛钱一个的绿皮小西瓜。
“那你不知道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毛病?”
“他藏着掖着,压根没跟别人提起过,我们也是偶然发现的啦。”
这阵子的天气没个定数,猫嫌狗不待见,小镇上的温差大,早上穿长褂长裤恰好合适,但晌午太阳一升到头顶,就是穿汗衫都浑身燥热。
一般男人搁这种时候都打赤膊,可那温浪在杂货店里就是冒汗,也只堪堪解开长袖最上面的几颗袖子,露出一点蜜色的锁骨,保守的很。
杂货店晚间打烊后就关门了,温浪和瞎眼婆婆就近住在杂货店后面的小平房里。
盯梢的小弟蹲墙角时,无意间撞见过温浪晚间休息时,自己打来水,背对窗子,换衣裳擦身。
温浪算是男人中体格子好的了,身上耕田挥锄头练出的肌肉轮廓异常鲜明,因燥热环境而沁沁出的细密汗珠仿佛给那层小麦色的皮肉涂了一层蜜,那背影简直可以刊登港湾的男模杂志,一定会被抢到脱销。
可等他一转过身,去拿床上的毛巾时,盯梢的小弟才看到那溜圆的肚皮,像是揣了个气球,把腹肌都撑的近乎不见踪影,那圆肚子是紧实的,位置也高,和那种全是肥油往下坠的啤酒肚,半点不一样。
宋武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邪乎的大肚病,可怜温浪得了这种怪病,还要在这里当帮工赚钱,为生计糊口,不过啊,他的好日子也要来了,什么病都不用发愁。
毕竟温拾已经飞上枝头,成了宋五爷的掌中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么个道理。
卖空最后一玻璃瓶的香油,温浪将杂货屋里的长凳搬到了门外,这就是谢客的意思——今天的香油已经卖光,杂货屋里没有客人落脚等待的地方了。
没等他直起腰,眼前出现了一双皮鞋,小镇上嫌少有穿这样光亮皮鞋的人,土路风尘大,出门到集市上走一遭回来再亮堂的鞋也要变得灰头土脸,直起身一瞧,这人大块头的身板西装革履相当板正,脸上还架一副黑镜子,明明日头都已经西斜。
温浪心想,原来这是个盲人啊。
“大哥,今天的香油已经卖光了,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宋武摘下墨镜,露出凶悍的三白眼,“不,我是来找你的,你是不是叫温浪,原来住在桃花镇温家村上的?有个哥哥,叫温拾。”
有些人戴着墨镜,像盲人,摘下墨镜,像流氓。
“我是,”温浪蹙眉,他才到这镇子上没有多久,压根不认识这样的大块头,但宋武都快把他的底细报个干净了,“你哪位?”
“我是你哥哥派来找你的,跟我们走吧。”
“我哥哥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温浪明显不相信宋武的话,他走了,但温拾现在应该在温家村好好当老师,更何况,以温拾的性格,怎么会认识这样不正经的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但总之,你哥哥现如今在京市,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所以才要我们来找你,带你回去。”温浪的警戒心在意料之中,宋武这一帮子人,或许是长相问题,很难像温拾那样,和谁都能一瞬间亲和起来,“你尽快收拾一下,和我们走吧。”
“我不走。”温浪拒绝的很快。
他压根不相信宋武的话。
“你不想见到你哥吗?”宋武被这干脆利落的拒绝打懵了,难道不该他一提温拾的名字,这温浪就屁颠屁颠收拾包袱上车吗?
“想。”但比起和这来路不明的人离开,温浪更愿意靠自己走回温家村看一看温拾到底如何了,“不过我不会和你们走的,你们请回吧。如果你们真的是我哥哥派来的,为什么不带他一起来?”
“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留在京市,所以没有办法来亲自接你。”
“重要的事情?”
温浪压根不知道在他离开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温拾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还以为温拾留在淳朴的村子里给孩子们授课,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天有一根甜滋滋的红薯、一颗红皮的鸡蛋就能高兴一整天的生活。
可他那心地柔软又比寻常人更为单纯的哥哥,哪里是能在京市讨生活的样子?又哪里是能驱使地动这样凶悍男人的样子?
回答宋武的,是被温浪毫不犹豫合上的大门,连带一屋子大豆新榨香油的香气,都隔绝在门外。
“哎呀!你干什么不信啊!要不你出来,我让你给你哥打个电话——”宋武把门敲的哐哐响,但闭门羹就是闭门羹,没人应他。
宋武别无他法,总不能硬闯民宅,只得先回车上,准备明早再继续和温浪做思想工作。
而转回到小院的温浪也有些心底不宁,他担心温拾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忙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连夜往温家村赶,他总要回去看一看,才能放心下来。
连夜辞别瞎眼的婆婆,温浪拿上这一阵子的工钱,准备原路返回,他趁着夜色走的,又抄了小路,盯梢的小弟没发现。
第二天一早,宋武从那满口方言的阿婆嘴里听懂‘走了’两个字时,天打五雷轰,到手的鸽子飞了。
不过温浪的腿脚就算再灵光,也走不过四个轮子的豪车,宋武带的人足够多,沿着出镇子的路往回找,第二天天黑时,总算抓到了背着包袱的温浪。
温浪一见到他们,立马拔腿就跑,可惜肚子上有个负累,他总归不像怀孕之前那样灵活,被宋武的手下一把扣住了肩膀。
“你跑什么?”宋武气喘吁吁赶上来,这要是放跑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回去见宋五爷了。
“你追什么?”温浪顶开肩膀上的手,活动拳脚,拉开架势,防身。
宋武哪敢跟老板娘的弟弟,宋五爷的小舅子动手,“有话好好说,我们都是正经人,别动手,我们就是想带你去见你哥哥,他要结婚了,请你去参加他的婚礼!”
“结婚?”温浪一怔,又重复了一遍,“我哥要结婚?”
“对!结婚!和我们老板。”
村子里,十八九结婚的不在少数,温拾这个年岁当爹的都有。
只是听到温拾要结婚,温浪还是惊异,温拾虽然比他大一些,但每每看到温拾,温浪却总有种看到弟弟的心情。
以温拾的性格,要和人处对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因为他这哥哥,未必能懂什么是爱情,也未必能看出别人想和他处相好的意思。
“你要是还不信,和我们坐上车,找个有信号基站的地方,我让你给他打电话,你们两个亲口说。”
宋武这才把温浪带上车。
原本以为这一路的坎坷总算是告一段落,没想到温浪是个坐不得好车的,他坐那人挤人脚踩脚的班车都好的很,可坐这真皮的、软的像是棉花似的豪车后座,却吐的面无人色,一蹶不振。
于是这原本将近两天的路程,只得走走歇歇,延长到了四天,才将温浪带入京市。
这一路上,宋武没少夸赞他家宋五爷,在五爷未来小舅子面前,给足了宋庭玉面子,“我们老板对别人从没有对温少这么上心耐心,他们两个相处的可好,这不婚礼近在眼前,温少提出要你参加婚礼,我们老板派了好几百人出来找呢!温少的事,在我们老板这里,永远都是头等大事!”
“你们老板叫什么?”温浪问,他总得知道自己未来嫂子叫什么。
“宋庭玉。”
“宋庭玉。”温浪重复了一遍,他认得字不多,不清楚这到底是哪个ting,还当是亭亭玉立的‘亭玉’,又或者‘婷玉’。
于是,当他见到冷硬如一块千年寒冰,样貌不俗但身高体态无论从哪看都绝对是个男人的宋庭玉时,温浪本就不擅长多转些弯的脑袋直接宕机了。
等等,这是他嫂子吗?!
一个男人叫‘婷玉’?!
在开玩笑吗?!
他哥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结婚啊?!
“你好,我是宋庭玉,你哥哥的未婚夫。”宋五爷碍于这是温拾的弟弟,才任由对方打量。
不过,倒真和宋武说的一样,这温浪和温拾没有半点相像。
‘未婚夫’这词挺洋气,那温拾不就是‘未婚妻’了。
温浪有些不确定问:“我哥,好像是男人吧?”是实打实的男人,和他不一样的吧?
“当然,我和你哥哥的事情说来话长,等你见到他,可以慢慢听他讲。”宋五爷没有多做解释,转头让宋武进来,“你先把他带到别苑去。”
“我不去,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哥,他现在在哪?”
“他现在,在忙。”忙着闹别扭,“我晚点工作结束,会带他去见你,远道而来,你先休息一下吧。”
温浪还想挣扎一下,结果那新上任的嫂子竟然看都不看他,径直低头处理文件去了,态度十分冷漠。
这下,温浪有点相信路上那宋武哔哔叨叨没个完的话了,一定是温拾想他了,才会叫他过来,这宋庭玉,看起来对自己这个娘家人真是没有半点在意的,殊不知这已经是五爷对待寻常人最大的热情了。
在家的温拾被剥夺了吃巧克力的权利,不止是巧克力,下午茶里连带着蓬松奶油的香甜蛋糕都没了,他不甘心摸到厨房,也只才找到几块带葡萄干的小饼干。
“今天没有蛋糕吗?”温拾目光透露着馋和祈求。
管家摇头,这是宋庭玉的吩咐,“没有。”
“那明天会有吗?”
“可能会有吧?”管家也说不准,那得看宋庭玉能不能点头了。
好在温拾只单纯以为下午茶今天恰好没有蛋糕,没把这件事往宋庭玉身上联想,不然高低要再别扭不搭理宋五爷几天。
周斯年被迫‘戴罪立功’,领命在家盯着温拾少吃些垃圾食品,这下午茶桌上没了零食蛋糕,温拾自然也不吃了,但是那鲜灵灵一大碗个头比硬币大的樱桃,又都被温拾包圆了,照旧像巧克力似的,一口一个,边吃边看书,吃个不停。
虽然樱桃是水果,但温拾手里高低得捧了两三斤。
发现温拾食量实在是不容小觑的周斯年也感到害怕了,“小舅舅,你最近吃的是不是有点多?”
“是吗?”温拾低头,腿上的大碗确实比他从前吃樱桃的碟子盛的多了些,但温拾的肚量好像也大了不少,办碗下肚,还觉得肚里没底儿,空荡荡的,只想继续塞。
“这真的不少了。”周斯年掂了掂那碗,就是他,恐怕一顿也吃不下去这么多樱桃。
“你吃这一碗樱桃,晚上再吃不下去饭,叫舅舅担心怎么办?”那估计这个家里的下午茶以后都要取消了。
“小舅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这一口气吃这么多,以后再也吃不到了,怎么办?”
这话戳到了温拾的痛点。
他舔舔嘴巴,最红把手里的樱桃交给了周斯年。
“这就对了。”周斯年大逆不道摸摸他小舅舅的脑袋,然后左右打量一番,小心翼翼从裤兜里掏出两颗奶糖,他下楼的时候从包好的喜糖盒里掏的,“这个给你,偷偷吃,别叫人看见。”
“斯年,你真是个好人。”温拾眼泪汪汪,立马低头把两颗糖扒开塞嘴里,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的胃里了。
周斯年在这种节骨眼冒着被宋庭玉突突死的风险,送了两颗糖给温拾,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撼动。
“不过小舅舅,你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和我舅舅闹别扭了,我舅舅从没这么关心过一个人。”这一刀切虽然做的武断了点,但也是出于为温拾考虑,谁让温拾这嘴上没个度量,吃起来就不知道节制。
见温拾腮帮子一鼓一鼓吃糖不答话,周斯年摊手,“我悄悄告诉你,五六年前,我姥爷突发脑梗,人就这么瘫了,医生都不敢保证他能挺多久,那时候我爸妈带着我和斯言赶回港湾,就怕见不到最后一面,我姥爷儿女五个,大家都第一时间赶回来了——只有我舅舅,两三天后才到。”
问就是老爷子瘫的不是时候,赶上了宋庭玉作业的最后期限,当时还是少爷的宋庭玉要按时交论文,得写完了才能抽空回国,不然影响成绩。
温拾嘎嘣咬碎了奶糖,不可置信,感觉这是周斯年编出来抹黑宋庭玉的,“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周斯年虽然那时候才十几岁,但印象真真的,老五爷倒下后没两天,港湾那些亲朋好友不少来探望的,几乎是个人看到操持里外的宋念琴,都要问一句,‘庭玉还没回来吗?’。
不止如此,宋庭玉在老五爷转危为安进入疗养院后,连表面功夫的孝顺都不愿意做一做,相当冷漠又无情,好似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的不是他老子,而是个街边不相熟的陌路人,压根不在意老五爷的生死病情。
当时背地里骂宋庭玉狼心狗肺的人不少,周斯年也听到过一些墙角,他也觉得,这舅舅冷淡的有些过分了,真有些,不像是个有感情的活人。
后来,宋庭玉放弃学业回国,撑起宋家的担子,将宋家的一切打点的井井有条,让宋家上下衣食无忧,又到了京市,彼此的接触增多,周斯年对这个冷漠刻薄舅舅的看法才逐渐改观一些。
兴许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感情冷漠,亲缘淡薄,是天生的,没办法。
直到温拾到了宋家之后,直接周斯年对宋庭玉的见解才又更上一层楼。
原来他舅舅也会担心,也会害怕,也会照顾人。
啧啧,果然,之前在港湾时,就是纯粹的没心没肺没良心吧?
温拾嘴里的奶糖吃了个干净,他舔舔唇,将信将疑,因为从周斯年嘴里听到的宋庭玉,和他认识的好像压根不是一个人。
宋五爷今天回家早了一些,因为要带温拾去见温浪,所以也不留在宋宅吃饭。
“呦,出去约会吗?是赔礼道歉吗?”宋小幺鬼精灵似的飘过,顶着五爷的眼刀也要说:“小嫂嫂,不能这么容易原谅他,这不是一顿饭能解决的问题!”
宋五爷觉得,是时候分家了,比如这个妹妹,这么大的人了,也该独立出去到社会上挨打了。
而温拾,其实已经没什么脾气了,下午周斯年的话他听进去些,明白宋庭玉摁着他,不过也就是担心他吃坏了肚子,是好意,只怪温拾自己克服不了从前的恐惧,一时之间慌了神,把火撒在了无辜的宋庭玉身上。
是他错了。
“你要带我去哪?”温拾跟宋五爷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肯和我说话了?”
“对不起,不该不理你——”
温拾这道歉来的太快,叫宋五爷想说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良久,他道:“我也要和你道勤,说过不强求你,是我食言了。”
“不过,我是真的担心你,你身体底子不好,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温拾低头听着,但这句话他不太明白,他就是死了,和宋庭玉又有什么关系呢?
车子开到别苑,宋五爷领着温拾上楼,还是两人之前短暂住过的屋子。
“不是要去吃饭吗?”
“先带你见一个人。”宋庭玉把门打开,“你一直想见的,快进去吧。”
听到‘见人’,温拾睁圆眼,话未说嘴角就已经控制不住翘起来了,“你找到温浪了?!”除却温浪,他想不到还有谁是要宋庭玉帮他找来的!
“嗯。”五爷深藏功与名,见温拾藏不住的欣喜,那这些天耗费的人力物力,就都变得值得了。
“谢谢你!宋先生!”温拾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要不是两个人关系特殊,他简直想抱着宋庭玉的脖子亲他两口。
宋五爷在温拾眼里从未如此可爱过。
“快进去吧,他等你很久了。”
温拾扭头窜进了屋子里,客厅里果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宽大褂子的温浪听到动静扭头,见到温拾容光焕发肤色红润,不像是受苦的样子,立马放下了惴惴不安的心,笑露齿,“哥。”
“温浪!”温拾扑过去,仔细打量这受苦的主角受。
温浪的样子和他想象中的没什么出入,沧桑了一些,但还好没到书里那可以用凄惨来形容的地步,将近五个月圆溜溜的肚子隐藏在肥大宽松的衣服之下,遮掩的很好,这一路上,应该还没被人当成异类。
温浪觉得自己这特殊的身体的确不能让所有人接受,但比起他这种天生的不同,要和男人结婚的温拾才是叫人瞠目结舌的奇葩一颗,“哥,你为什么要跟个男人结婚?”
第48章 你看上他什么了
“这, 这怎么了吗?”被温浪神色严肃地发问,温拾有点紧张,探出去想摸摸那肚子里小侄子或小侄女的手也缩了回来。
“这怎么了?哥, 你不会觉得两个男人结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温浪攥上温拾的肩膀, 晃了晃,想给温拾晃清醒一点。
他哥和那宋庭玉站在一处, 高下立现, 温拾长得就是一副迟早被吃干抹净的样子,“更何况,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
温浪, 一个自小被当男孩子养大,长着长着却又成了不那么纯正的男人, 虽然他肚子里揣了个野男人的孩子, 没什么资格指摘温拾要和一个男的结婚,但喜欢男人这件事,对温浪而言是天生的。
而温拾, 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你分明不喜欢男人。”温浪说的斩钉截铁。
但凡温拾和他一样,对男人有那种心思,那在温家村时,村长家的牛柱哥天天殷勤着上门来耕田种地,送蛋送菜,心思昭然若揭,连温浪都能察觉, 偏偏温拾,吃着人家送来的鸡蛋, 还浑然不知这鸡蛋的意思,天真到傻气直冒。
他这哥哥连姑娘手都不一定知道怎么牵, 一门心思扑在教学生识字和吃吃喝喝上,和婚姻大事有关的那根弦都还没长出来吧,哪有能耐去和一个男人相知相恋还要结婚?
“是不是他们家逼迫你的?你告诉我,我、我肯定给你做主啊。”温浪皱着眉,但思及胎教,一些恶狠狠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肚里这个球,真耽误他不少事。
“我、我、这——”这确实不是从喜欢出发的婚事,但温拾不知道怎么讲给温浪听,因为他和宋庭玉能成,其中一大部分“助力”都来自于温成头。
温成头再不好,也是温浪的亲爹,当着儿子面告人家亲爹的状,温拾做不来,也怕温浪会为这件事烦心伤神,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浪子,你可能有点误会,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我知道两个男人结婚有些少见,”温拾定定道:“但和他结婚,我都是自愿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我啦,我在这里,很开心。”
温浪定定瞧着他那一如既往绵羊似温驯又和气的哥哥,那比新点的豆腐都柔软可欺的脾气,似乎有所变化,有所不同了。
至少就现在而言,温拾这些话,是发自真心的。
听出哥哥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温浪彻底松了一口气,但他对那看着年纪就比温拾大的男嫂子还是有点膈应,明明他哥就是一什么都还不懂的单纯羊羔,白白落进了狼口啊!
“哥,你和他,做过内种事情了吗?”
“……”温浪的问题都好犀利,叫人好不想回答捏。
“浪子,你先坐下,有什么事,我们坐下再说。”温拾眼神飘忽岔开话题,“你这一路上也很累吧?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吧……”
“你们已经做过了?”温浪有一双洞悉真相的双眼。
“……”一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再度找上了门,温拾像只鸵鸟似的低下头,掩耳盗铃,此地无银。
温浪自己也是男人,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面是什么德行,他清楚的很,果不其然——
但他哥!一个脑子里只有好吃的红薯好吃的鸡蛋的人!一个从前只知道学习只知道教书,恐怕连色.情杂志都没看过都人!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月就转变如此之大,满脑子从红薯鸡蛋变成了那东西和内东西啊!
“哥,你怎么……”温浪语气里都带着白菜被猪啃掉的痛惜。
压根没有温浪想的那样纯情,其实私底下花市婆文都来的温拾:“咱们先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再说下去,他该不知道怎么见人了。
温浪的眼神,简直比那天早上吃掉的红鸡蛋还烫。
生米煮成熟饭,温浪就是想教温拾一两招床上翻身的功夫,恐怕也没用了,“你们结婚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下周三。”
“下周三,是什么好日子吗?”村子里都讲黄历,结婚那得买好几本日历把黄历翻烂。
“是请人看过的日子。”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那就好。”温浪点头,请人看了日子,至少他们家也是重视这件事。
温拾竟然真的就要这样结婚了,“哥,你之后留在京市生活?”
“是。”补习班的经营马上要开始了,哪怕以后宋庭玉不再需要温拾当挡箭牌,温拾应该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那好,以后我常来看你。”
“常来?你还要去哪里?”
温浪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在还找人,什么时候找到那个人,什么时候他的脚步才能停下来。
“哥,我是不是很傻。”竟然妄图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混蛋,他简直比温拾要跟男人结婚还愚蠢。
“不傻。”温拾抿唇,“你想找到他,很正常。”毕竟,温浪对薛仲棠的深情,是原著中就有的设定。
“可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要不是不符合逻辑,温拾简直想直接把薛仲棠直接羁押到温浪面前。
“那就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算。”温浪勾住温拾的肩膀,反过来安稳温拾:“哥,你不要担心我,这件事我心里有主意。”
温浪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无论如何,那个人都应该知情,哪怕那个人抛下了温浪一走了之,哪怕可能到时候那个人压根不想接受这个孩子。
没有外人在,温拾终于得偿所愿摸到了温浪衣衫下的热乎肚皮,圆咕隆咚的,形状很可爱,一眨眼已经五个月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温浪笑的爽朗,起先他也以为怀孕会很难受,但没想到肚子里的小东西相当懂事,除了他自己身子笨了一点,做事打工没有之前那么伶俐,什么恶心害喜,都没出现在他身上,甚至胃口还变得比从前好不少。
也可能是还没到该折腾的月份。
“这么乖呀,”温拾笑眯眯的,手上的触感很特别,人似乎都是爱屋及乌的,他在乎温浪,连带温浪肚子里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东西都开始期待了,“做过产检了吗?”
“产检?”温浪摇头,他这一路上光顾着打工了,这肚子也是能藏记就藏,不敢叫外人看出他怀了胎,不然有些老板以为他得了什么隐疾,都不收他做工,哪怕卖力气的活计也不愿意叫他来做。
“不做产检怎么行?”
“放心吧哥,我身体真的倍儿好,村子里没见哪个婶子生孩子还去做什么产检的。”大城市里的医院,温浪没进去过,对未知的环境,人总有些恐惧,温浪都想好了,到时候他就回村子里找个接生的老稳婆。
“这怎么行?”听到温浪这样说,温拾有点明白宋庭玉的心情了。
他脑补了一堆不干净又不卫生的接生操作,一拉温浪的手,“浪子,哥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它生下来之前,你先留在京市,好吗?”温拾不可能放着温浪再出去做苦力直到遇到薛仲棠才算结束吃苦,“你想找人,可以慢慢找,有的是时间,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他,是你和孩子。”
更何况薛仲棠本来就在京市猫着,温浪更没必要跑到别处去受罪。
“不行。”温浪摇头,他不愿意留在京市,以他的身份留在京市,肯定要给温拾添麻烦,说不定温拾还要为他,去求那个男嫂子,温浪想想都牙根痒,“哥,我来就是为了看看你,知道你过得好,我就可以放心回去了。”
“你要是走了,我反而会一直放不下心。”温拾现在只有温浪这一个至亲,这至亲又恰巧是他看过半生的主角受,叫他想任由温浪出去受罪,都于心不忍。
“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给你添麻烦。”温浪相当有主意,顶着温拾眼巴巴祈求的目光,也忍住了没有改口,“不过我肯定会待到你婚礼结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
听到温浪会待到婚礼结束,温拾也不急在一时叫他改变主意了。两人凑在一起,各说起这一个月的所见所闻。
温浪的日子汇总一下可以叫《打工日记》,他这一个月换了三四个地方,打了五六份零工。
温拾的日子,则是《吃喝日常》,留在小温脑子里的,只有好吃的蛋糕,好吃的水果,好吃的巧克力,讲着讲着,把他自己都说饿了,肚子咕咕叫。
“哥,你呀,你说的他对你好,不会就是因为他给你买点心吃吧?”
“哪有——”温拾心虚。
“他来了吗?我想见见他,也有些该说的,要叮嘱他。”
上午匆匆一瞥,温浪对这位嫂子的印象十分片面且刻薄:男的,冷嗖嗖的,身边的下属都不像好人,所以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
宋五爷压根没进门,他知道温拾跟温浪那么久没见,兴许聊起来根本顾不上他,于是主动留到了车里,不去打扰那哥俩谈心的时光,很有分寸和自知之明。
温浪会主动想再见他,也在宋庭玉意料之外。
上午不是见过面了吗?
还有必要再见吗?
没有半点讨好小舅子意识的五爷,危。
“你多大了?”温浪抓着温拾坐一边沙发,宋庭玉自个儿坐一边。
“二十五。”
“二十五?这么老?你比我哥大七岁啊!”果然,真是个老男人,老牛吃嫩草,也不嫌害臊。
被人身攻击到的宋庭玉:?
温拾忙帮五爷解围:“哈哈哈,也没有很老吧?二十五不正正好风华正茂的时候……”
“还能风华正茂几年?”温浪真诚发问,男人一过了三十,那真就是哪哪都不成了。
他对温拾以后的幸福生活很担忧。
而宋五爷,已经开始思考,他把温浪找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给自己添堵吗?
温浪又问了几个问题,像是做人口普查似的,要把宋庭玉家底都翻出来了。
听到宋五爷从商,做的还风生水起,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浑身上下除了有些老,挑不出半点不是后,温浪皱起眉,“你看上我哥什么了?”
这宋庭玉看上温拾什么了?这种人生配置,不该是身边缺人的主吧?
而温拾呢,温浪说实话,他哥哥心底太纯良,容易上当受骗,又没什么看人的眼力见,这宋庭玉,一瞧就城府很深,轻易不会叫人看透的那种,他图温拾什么?
这种老男人,就只有一个可能,图温拾的皮相。
那温拾被他吃干抹净,叫人一脚踹掉那不是迟早的事吗?
温浪母鸡似的挡住想要为宋庭玉解围的温拾,“哥,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还是说,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
温浪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感觉奇怪。温拾不愿意讲,但温浪实在想不出这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是如何碰到一起,又怎么相爱的。
而且温拾和宋庭玉的相处,在温浪看来,不像是会打情骂俏亲密无间的情人,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分寸感。
温浪的敏感叫温拾后背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温浪对宋庭玉的声声追问,更叫人坐立难安。
他或许就该直接跟温浪说明白,他和宋庭玉之间,只是合约关系。
明明早先他还想过,宋庭玉比薛仲棠那个渣攻好一万倍,如果温浪早先遇到的是宋庭玉,日子过得只会比现在舒心。
起过撮合弟弟和宋五爷心思的温拾这种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半点不愿意再提这个念头,也不愿意叫温浪知道他和宋庭玉是假结婚。
因为好像,当时温浪没有走的那么早,如今在这里的,就应该是温浪而不是他。
就好像,假结婚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一些,那他和宋庭玉这场戏,就不那么假了。
“温浪,其实我……”
“你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五爷开口,坦坦荡荡,一点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好似在讲心里话似的,“我爱他。”
温拾耳根子麻了。
这是什么话啊!
宋庭玉继续道:“但我很难拿出一个确切的理由来告诉你,我为什么爱他。”
宋庭玉也思考过,温拾究竟是哪里吸引了他,分明像他这样强硬惯了的人,一个性格慢吞吞又软绵绵的温拾与他背道而驰大相径庭。
可或许,正因为他冷硬的像快石头,才会被天然柔软的温拾吸引。
而爱情这种东西,能讲出为什么坠入爱河的人,大多都心不诚。
因为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他浑身上下都是优点,没有一处不好,没有一处不可爱,不叫你忍不住视若珍宝。
只有目的不纯的爱,才能数出一二三来。
“我可以告诉你,他很特殊,我从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和他一样的存在。他要的一切我都想给他,我有的一切也都想给他。”宋庭玉明白温浪在这里刁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可以放心,我会给你哥哥最好的生活。”
宋庭玉被紧盯着,他脸上每一丝一毫的情绪都叫温浪尽收眼底,最终这番话,不仅勉强说动了温浪,还说的温拾都呆了。
因为,听起来,真的半点表演痕迹都没有,宋五爷明明在胡说八道,却像是在讲真话。
温浪来了,温拾自然不像从前是的好好待在宅子里,有点闲工夫就要往外跑。
宋念琴一下午找他两次,一次是裁缝来了,最后再试一次礼服,另一次是拍婚纱照的摄影师到了家里,准备明天就开拍,想和两位新郎商量商量拍摄风格和布景。
结果宋庭玉在公司,温拾也不见踪影。
管家的电话打到了别苑,才将不情不愿的温拾请了回来。
“你去哪了,小嫂嫂,这么不着家,外面有野花了?”宋知画笑眯眯。
“什么野花,”温拾哭笑不得,“我弟弟来了。”
“你弟弟?那不就是我哥的小舅子?”宋知画一拍手,“你家里还有亲人?我当你只有那一个不着调的叔叔呢!”
得知温拾还有一个弟弟,宋念琴蹙眉,“来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庭玉也是,为什么叫他住在别苑,家里这么大的地方,是住不下吗?”
都是亲家,婚前怎么也都要见一见吧?
虽然,宋庭玉暗地里和宋念琴知会了不必请温成头,但看温拾的样子,这弟弟对他而言比那温成头更亲近一些。
宋宅好就好在建的够大,空房间足够多,再住上几十口人也绰绰有余。
“他不太愿意来打扰。”温拾也提过让温浪来老宅,他主要想请赵泽霖趁机帮温浪看一看身体,但温浪很有分寸,怕住到宋宅给温拾丢了面子。
“这没什么打扰的,放着你家人不管,才是我宋家没有礼数。”宋念琴雷厉风行拍板钉钉,派车将温浪从别苑带了过来,还亲自站到院门,迎接了一番。
这一路上,温浪又晕车晕的厉害,到地方,还被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花园和园子里闲庭信步溜达的孔雀吓了一跳。
住在别苑时,温浪就已经感叹过一番那房子装修的精致先进,可当他站到宋家的宅子跟前儿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哥到底嫁进了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这和温浪以为的有钱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
“温浪,我弟弟,这位是宋念琴小姐,宋庭玉的大姐。”温拾扶住脚步虚浮的温浪,向宋念琴介绍。
“您好。”温浪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现实里穿丝绸旗袍和小高跟,真就跟电视机里的人物似的。
宋念琴找来佣人,帮温浪拎了包袱,叫人上楼休息。
住进装修富丽堂皇的客房,温浪一把抓住温拾的手,“哥,这房子,是他家的?”
“是。”温拾能理解温浪的心情,如果他不是个穿越过来,恐怕看到这房子也会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参差真是犹如高山低谷。
坐立难安浑身不舒服的温浪简直手足无措,这屋子的装修陈设都是他没有见过的,墙上的壁纸挂画精致非常。
他连坐在床上都不敢把屁股坐实,怕把这床坐坏,住在这房子里,对温浪来说简直像是受刑。
温拾陪着他待了一会,只不过被宋念琴催着去试礼服,不得不离开。
“我和你一起去。”温浪站起来,“我还能帮你拿拿东西。”可不要留他一个人在这屋子里,他害怕。
这试衣服和温浪想的也大不相同,一个小房间,三四个人围着温拾换衣裳,穿件外套都有人帮忙扯袖子。
脖子上挂了一条量尺的裁缝眼神尖的不得了,“温先生的腰围和臀围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裤子有点不合适。”
“我的腰粗了?”温拾立马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他没感觉啊,难道他最近真的吃的很多?
“有一点,不过没关系,还有时间,再改一下就是了。”裁缝收回量尺,定制的服装本就讲一个数据精细,尺码稍微不合,都会导致这件衣服无法呈现最好的效果。
虽然这一对新郎官的脸足以叫人忽视他们身上穿的是定制款还得大麻袋,但裁缝还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呈现最好的样子。
一旁的助理立马抱着本子记录数据。
宋庭玉还没回来,他那身试穿要再等等。不过五爷的身材就像铜浇铁铸的艺术品,那一套礼服自打做出来就再没有改动过。不像温拾这身衣服改了三四次,每次不是他略微长了点个儿,就是肩膀宽了,腰粗了,腿长了。
温浪没看出那身衣服在温拾身上有哪不合适,“哥,你穿那衣服真好看。”
“是吗?”温拾被夸的不好意思。
“是真的,”温浪没有那么多夸人的词,搜肠刮肚道:“你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看着像电视上的明星一样。”
温拾站的直,如行走的衣架子,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在温家村时候的土气样子了,被那些人触碰量身,温拾也没有羞窘的样子,气定神闲,言笑晏晏。
温浪有种感觉,他哥哥好像就该属于这种地方,有庭院有豪屋有人围着,而不是乡野林间,土炕木屋。
温浪笑出一个酒窝,“那衣服很适合你。”
宋五爷回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又叫宋念琴数落一顿。
他觉得温浪是温拾想见的,和宋家人又没关系,干嘛要劳烦人家到家里来。
果不其然这话又叫宋大小姐的温柔灰飞烟灭,差点跟五爷吵起来。
还得是温拾上书房找人,才救了宋庭玉。
那从港湾来的大胡子摄影师到了家里,带来了他从前给港湾大牌艺人拍的人像卡册,叫温拾选一选想要的风格。
温拾不怎么喜欢拍照摄影,也看不出这些照片的好坏,就叫宋庭玉来做主。
五爷认真挑选,婚纱照一辈子就一本,很重要。
“其实随便拍几张就好了。”温拾一边翻相册一边小声跟宋庭玉嘀咕,“我听知画说,他拍照按张算。”废片也要钱,贵的离谱,明明胶卷不值多少钱。
婚礼的钱都是宋庭玉出的,但是宋五爷花出去的钱也是钱,温拾觉得这样的虚假形式对他们的婚礼没有很重要,钱还是花在刀刃上。
宋庭玉心里有主意,一边拍拍温拾的胳膊让他放心,一边毫不犹豫对摄影师道:“明天一天,能拍多少拍多少,只要拍的好看,价钱不是问题。”
摄影师哈哈大笑,胡子都在抖,“没问题!我一定把二位的恩爱和幸福都拍出来!”
第49章 亲一个吧
宋庭玉自作主张和那贵到叫人咂舌的摄影师签了高价的独家拍摄协议, 温拾看着合同上一串零,悔的直拍大腿。
早知道他当年也弄一台单反来学学,这样宋五爷这冤大头也不会落到外人手里。
不过宋五爷讲, 等结婚当天, 这照片要摆在酒店外,京市有财有势的人都要打那双人照前路过签到交礼金, 不拍好看些, 丢丑就丢大了。
五爷还蛮好面儿的。
明天一早要拍婚纱照,宋庭玉特意腾了一天空闲出来。
说来也是奇怪,只要轮到宋五爷准备婚事, 那小矿场高低要出点乱子,惹得肩上扛起两人重担的薛仲棠焦头烂额。
先前桃花镇的镇长被宋庭玉和他那姐夫暗捣鼓的一撸到底。偷换学籍, 以权谋私, 最终开除党籍,党内严肃处分。
现在马镇长还和他那瘸了一条腿的儿子在局子里蹲着,最少也要明年春天才能出来。
薛仲棠和省里谈拢, 和那矿场的场长谈拢,坏就坏在了镇上这一环的缺失,等到新镇长上任才现出些新眉目与进展。
只是薛仲棠没等到动工的批准书,得到的却是那位新官儿递到省里的请愿书,大致意思是,矿场扩大建设后侵占炸毁的山林耕地太多,对温家村百害无一利, 没了耕地,会破坏当地百姓民生之本。
这新上任的镇长叫柳泉, 原本在另一个省份当书记,但可能政绩做的不太好, 又或许得罪过人,平调到了桃花镇,升到了镇长,却明升实贬。
省里那位从桃花镇一路高升的老师和这柳泉也不相熟,但省里同样认为,柳泉考虑的在理,温家村和已经相当现代化的外界不同,古朴又传统,村子里连拖拉机都少有,剥去那么多耕地,说不定真会饿出人命。
“这都什么年月了?还会饿出人命?!只知道靠地吃饭,才会饿出人命!”薛仲棠压根不信这说辞。
宋庭玉也觉得有些荒唐了,但省里的意思却很明显了,他们站柳泉那边。
这件事一提到关系民生,那就是一村子的人,或许柳泉有夸大的成分,但只要这件事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发生的可能,省里就不会轻易松口。
“所以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我明天要去见一见那柳泉。”薛仲棠一边夹着座机,一边整理资料,“你和我一起。”
“明天不行。”
“明天不去,往后半个月他都没时间见你我。”
那柳泉官威大的很,薛仲棠打了许多次电话,都是秘书接的,秘书讲柳镇长很忙,这一阵子躬耕田垄,上山下乡,还有一半村子没转完,要见面谈话,得提前预约。
薛仲棠好一个官家二代,在京市都没和人好声好气谄媚到这个地步,求着那秘书给他加个塞儿,实在是事关温家村的要紧事。
这才排到明天上午。
那时间给的有零有整,十一点二十五到十一点五十五,正好三十分钟,整得比去二监狱探监还要严苛。
“明天没有时间,我有事。”宋庭玉也没想到温家村的矿场开发起来会这么举步维艰,他转了一圈手上的佛珠,开始思考现在停下投资,算不算及时止损。
一件事投入了太多时间和金钱还毫无回报,甚至越走越艰难。宋庭玉懒得继续费力,全国那么多矿区,换一个也不会比现在更困难。
“你要去忙什么?”薛仲棠简直抓狂,这项目可是他从家里独立出来的第一qiang,必须打响,不然灰溜溜回家,他会颜面无存的。
但他知道宋庭玉手上产业众多,是个实打实的忙人,急不得。
“拍婚纱照。”
“……你跟我开玩笑吗?”薛仲棠想问候一下宋五爷的父母,但他忍住了,不过,“宋庭玉!你丫是不是有病!?两个男人拍哪门子婚纱照啊!不嫌磕碜啊!”
“两个男人拍哪门子婚纱照?”温浪也是这个反应。
“仪式感吧。”温拾把这归咎于五爷的好面子和仪式感,相比起他,宋庭玉对婚事的各个环节都更上心,温拾有时候几乎要觉得,宋庭玉是不是忘了这是假结婚。
“不过这样也好,显得他很重视你。”温浪拉着温拾一同在床上躺下讲话。
宋家这床不同于温浪睡过的土炕和木板床,躺在上面人像是躺在云朵上似的,软的连骨头都要酥了。
“哥——”温浪拉住温拾摸他肚子的手。
满眼都是小心心的温拾抬头,“怎么了?”
“很痒。”温拾明显就没有认真听他讲话,一直戳他肚子,在上面画圈,温浪被他摸的汗毛竖起。
温拾不好意思笑笑。
他弟弟的肚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从前小温一直觉得怀孕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生下孩子的母亲都是鬼门关走过一遭,以至于他一直不大喜欢那寄生在母体身上的胎儿,觉得那是和母体争夺生存资源的寄生虫。
但现在,只要想到这个小东西是温浪的孩子,温拾的排斥好像也不是那么强烈了。
“哥,你很喜欢孩子吗?”温浪能感到温拾的眼睛盯着他肚皮在往外冒狼光。
想到温拾从前也在村子里教那一堆小屁孩念书,温浪还以为温拾很喜欢孩子。
“也没有特别喜欢。”温拾对老的少的小的人都一视同仁,没有特别的偏爱,只是他本就活的谦卑温顺,对谁都好罢了。
“但我很喜欢你的孩子。”
“那我生下来,给你玩玩。”温浪带孩子的宗旨和温拾迥然不同,他是粗心大意的放羊式教育,毕竟他小时候就是这样来的,孩子嘛,不会比狗子难养。
“不过哥,你和他结婚之后,想过孩子的问题吗?”温浪见到了宋庭玉几个姐姐,有听说他原本有一个大哥却死的早,现在家里就一个男丁。
这要是在村子里,四个姐姐的男人,压根找不上老婆,得是多善良天仙似的姑娘,才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
到了温浪这,就是他善良又心软的哥哥嫁到了这样的人家,只是温拾和他不同,这以后孩子是个问题,难不成要认养?
这个问题,不是温浪提,温拾还压根没想过。
他和宋庭玉的合同里,没有这一条。
“不知道呢。”温拾含糊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初宋念琴她们是冲着温浪来的,只可惜带回来的是自己。
温拾收回手,低头拍拍晚上吃多了鸡蛋糕软绵绵的肚子。
他这好肚子啊,除了能装下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就没别的能耐。
“哥,”温浪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打定主意和他在一起,没想过和他分开,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再生一个给你养。”
“啊?”
“到时候老大和老二,你喜欢哪个,带走哪个。”温浪认真道。
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温浪喜欢它,但想到它那不知在何处的死爹,也会气的牙根痒痒心口发堵。
温成头说他蠢,被男人搞大了肚子,还什么都没捞到。
起先温浪是不以为意的,但随着肚子一天天打起来,他的情绪就像是坐过山车似的,有时候甚至也想过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算了,但有时候想见到那个孩子的心情又会将他一切消极的念头击碎。
所以说人当真复杂。
但,很显然,这素未谋面的孩子没有他哥重要。
如果温拾真的为孩子苦恼,温浪愿意把自己的孩子过继过去。
“这怎么可以!”温拾忙摆手,“这是你的孩子!我不要!”
“哥,我觉得你养的会比我养的更好。而且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前屋二爷的儿子,就是从他兄弟那里过继来的。”温浪道。
猛然听了个八卦的温拾瞠目结舌,“为什么?”
“那时候穷,家里孩子多起来就养不起了,过继给兄长,总归有血缘关系,好过把孩子托付给素不相识的人。”那时候闹过饥荒,村子里卖儿卖女换粮食的也有,不忍心做这种事的,会走远些,把不懂事的孩子扔到福利院又或者镇上哪个门脸光鲜的人家。
“哥,你回去想想,如果到时候你真为孩子发愁,还有我,别担心。”温浪认真道:“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温拾笑了,他在这世上也不是无依无靠嘛,至少还有温浪。
——
宋五爷从书房出来,早该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看书的小媳妇却不见踪影。
他找了一圈,最终管家告诉他,温拾走进温浪的屋子,就没出来过。
“他是在客房睡下了吗?”宋庭玉蹙眉,这还是温拾第一次丢下他睡到外面去,两人除了做了那档子事之后那几天,就是冷战也没分过床。
“应该是,要我去把温少请起来吗?”管家看出宋庭玉心里的念头,主动请缨。
极其不善解人意,也极其不通情理的宋五爷想了想,最终摇头,“算了,叫他在那睡一晚吧。”
宋庭玉自己回了卧房,照旧穿着那睡袍躺下,合上眼后,身边少了一个会呼吸的人,少了一层体温,种种不适叫宋五爷又睁开了眼。
很好,睡不着。
脱了睡袍试试。
很好,还是睡不着。
宋庭玉不是那种睡不着觉还要在床上躺到天亮的人,他宁可对着文件坐到天亮,也不想一个人待在这突然变得种种不适的床上。
——
第二天一早,温拾讪讪找到他刚从外面晨练回来的甲方道歉,“对不起,昨天晚上和温浪聊的太久,聊着聊着,我就睡过去了,你没有等我睡觉吧?”
温拾也很奇怪,他上一秒还跟温浪好好聊着天,下一秒就没意识了,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但从没有这么好的温拾也很惊讶。
温浪目睹了他哥脑袋一歪不省人事的全程,觉得温拾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睡的又香,就没忍心叫他起来,那床足够大,躺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没等。”一晚上没睡的宋庭玉不愧是个铁人,除了眼底多了点熬夜点灯看文件得来的红血丝,连个黑眼圈都没有。
“那就好,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我不在,你正好可以脱了衣服睡。”温拾还记得宋庭玉的习惯,两个人在一张床上,委屈宋庭玉要一直穿着衣服睡觉。
“还行。”宋五爷撒谎都不眨眼,端出一杯热牛奶递到温拾眼前,“把这个喝了,然后上楼去洗漱,一会摄影师要上门了。”
宋宅处处都是风景,昨天那大胡子摄影师也不了解京市的外景哪里好,在宋宅考察了一周,当即决定第二天带着团队过来,就在家里拍。
“我们准备一组是走生活温馨恩爱风,一组走时尚大气精致风,好不好呐。”大胡子的摄影团队登高爬低架那硕大的灯头,一打开,闪的温拾眼睛都睁不开。
“哦呦,生活温馨恩爱风,好期待哦~”宋知画飘过。
“知画,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庭玉哥哥他们的正事吧?”一起的陈周明其实不想来,他和温拾闹过那么一场乌龙,在宋家都是能避开就避开,见到彼此只有尴尬。
“陈周明,你烦不烦,不想看就走,别在这烦我。”宋知画说话毫不客气,宋念琴和陈夫人又一同出门去了,没人能再让她对陈周明好言好语好声好气。
虽然是在家里拍,但围观的群众可半点不少,宋知画带着那陈周明从工作人员架灯的时候就找好了最佳观赏地点,还有些低着头装路过的佣人,一早就站在二楼楼梯往下看的温浪也跟温拾挥了挥手。
乌央乌央的人,叫温拾笔尖直冒汗,给他上妆的化妆师用纸巾帮他藏了擦,“别紧张嘛小帅哥。”
柔软的毛刷扫的温拾面颊痒痒,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好了吗?”
“还不好哦,要画多一点,不然上镜会不好看哦。”化妆师在港湾给许多明星化过妆,温拾的底子其实不差,但他不属于上镜会完全保留样貌优势那一挂,其实就是长的有些过于温柔寡淡,不具有攻击性。
像宋庭玉那样的高鼻梁深眼窝双眼皮,那是真不用那么仔细修饰,因为他们宋家人就是这样,拍照时无论站在哪个犄角旮旯,都像是主角似的惊艳。
“我看看。”简单收拾的宋庭玉今天没戴眼镜,头发也放了下来,身上穿着米色的居家服——拍摄道具。
温拾身上也是居家服,同款,不同的尺码,这情侣装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抬脸对上宋庭玉打量的目光,忍不住问:“是不是有点奇怪?”
活这么久第一次化妆,嘴上黏糊糊的唇油叫温拾连说话都有点儿别扭的感觉。
化妆师说港湾现在就流行这个,那些奶油小生,上台的时候都会涂,能叫嘴巴看起来红润丰满,有想啵啵的欲望。
温拾只感觉像糊了一嘴的猪油。
但这唇油其实没有温拾以为的那么丑,至少在五爷眼里,有点赏心悦目,微启的唇和洁白贝齿交相呼应。
一层亮融融的东西裹在上面,像蜜糖似的,叫人想舔掉。
“宋庭玉?”
宋五爷说要瞧瞧,一众人就都停下等他的点评,谁知这人竟然看着看着就不吭声了,仿佛入定似的。
温拾的脸都要叫他看穿了。
果然还是很奇怪吧?
宋五爷这才如梦初醒,“不奇怪,很好看。”
大胡子摄像师端着摄像机站起来,“就是这样!新郎一号,刚刚那个看呆了的眼神一会也要保持!”
工作人员齐齐哄笑,连宋知画都扶着陈周明的胳膊直不起腰,“我小哥还能这么没出息啊!”
今年的乐子有了。
化妆师收回刷子,对窘迫的直捏衣角的温拾道:“小帅哥,你的脸再红一点,就不用上腮粉喽。”
第一组就是一些生活照,温拾是没看出这哪里有结婚照的正事,他和宋庭玉从厨房混到了客厅,又被赶进卧室当着众人的面躺到床上,要求摆出亲近的姿势。
这就有些非礼勿视了,除了大胡子摄像和必要的灯具,其他人都被清了出去,拍这种照片,还是要有氛围感。
“这真是婚纱照吗?”温拾趴在五爷胸口上的时候很怀疑很怀疑,这个摄影师其实是拍三.级片的吧?
宋庭玉配合摆姿势,虚虚揽住温拾的腰拍了拍,没告诉小温,这摄影师昨天还掏出一组夫妻裸.身相依的图册叫他选,说这个大胆热情的风格在国外很流行。
眼前的画面是十足的养眼,温拾和宋庭玉搭在一起拍着亲密的照片不会有任何违和感,无论是漂亮的脸蛋还是脉脉含情的眼神都足够真挚,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两个男人,而男人和男人不该以这种样子凑在一起。
“新郎二号很害羞啊。”摄影师蹲在床前,拍完最后一组,他发愁。
镜头能捕捉到很多细节,这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勾天雷动地火,一个温吞的像兔子似的一碰就害羞可眼神分明闪躲个不停,不敢和身前的人对视。
如果一两张是含羞带怯的情.趣,但是整组都这样,就很叫人忍不住多想了。
“下一组新郎二号要加加油喽,要记得,眼神很重要。”摄影师指指自己的眼睛。
温拾跟赶场子似的被拉起来换衣服换头型换装,精致的白西装裹上身,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额前的碎发都梳上去,好一个成熟的三七分。
为了和宋庭玉站在一起不那么违和,他的皮鞋还特意准备大了一码,里面塞了两个作弊的增高垫。
宋庭玉是黑西装,这气势十足的派头和五爷平时出去上班时的架势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就是他胸口前放折叠方巾的位置,变成了几朵白色的玫瑰花。
娇艳欲滴,还是园丁刚从院子里摘回来的。
这比较正式的西装拍起来就没了那么多肢体动作,这时候眼神就更明显了,温拾看宋庭玉的眼神,总有点奇怪,不纯粹。
“新郎二号,你有一个这么帅的老公,还不开心吗?”大胡子摄影放下相机,问道。
“开心。”当着甲方的面,温拾赶紧点头。
“那为什么你看着新郎一号的眼神却没有很开心呢?你在说谎喽?”
温拾虚伪的客套被一箭戳穿。
他望望站在另一根柱子下的宋庭玉,却看不清五爷的神情。
“没说谎。”
开心是真的。
能和宋庭玉一起拍照片,很开心。
但是他又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
一想到这,温拾脸上的笑控制不住就变得虚假,眼神也心虚起来。
“先休息一下吧。”宋庭玉抬手,打断了大胡子和温拾的对话。
“怎么了?”他越过摄影,走到温拾跟前,“累了吗?”
“没有。”温拾摇头,“对不起,我拍的不好。”他知道宋庭玉对这结婚照的期待,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连控制眼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问题。”宋庭玉知道那大胡子的意思,无非是温拾看他的眼神没有感情,宋庭玉就站在温拾对面,那张脸上的表情,他一清二楚。
不过五爷并不在意,能拍下来这套婚纱照,他就该知足了。
“我怎么才能拍好呢?我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你?”温拾眼巴巴望着宋五爷。
宋庭玉沉吟,最终道:“你把我想象成蛋糕和巧克力试试看。”
再度开拍,摄影师发现新郎二号的眼神截然不同了,变得热情如火炽烈非常,就好像总算意识到对面站着的是他即将携手一生的爱人似的。
“这个眼神很好,继续保持!”
宋庭玉不知道温拾看到他想的是巧克力还是蛋糕亦或者蛋卷蝴蝶酥,不过总归看他的眼神带上了热切。
婚纱照是个体力活,从上午拍到暮色四合,明天天气或许很好,今晚竟然有少见的粉色火烧云,比花园里的艳色玫瑰还要漂亮。
“最后一张,亲一个吧,这样拍出来逆着光会很好看!”摄影师一拍大腿,不然都对不起这么漂亮的云彩和落日。
宋庭玉蹙眉,对上温拾被霞光映的通红一片的脸蛋,摇头,“不拍了。”
温拾主动扯住甲方袖子,“拍吧,他都说这样拍出来会好看了。”
宋五爷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行走的等身版白巧克力,亲一口巧克力,又没什么。
于是主动的新郎二号捧住了新郎一号的脸,处在背光的两人空隙处填满了万丈红霞。
随着温拾的踮脚凑近,那旖旎的晚霞逐渐消失,直至两人间再无一丝光芒泄出。
宋庭玉唇角一热,呼吸变得缓而沉。
这吻没有印在唇中。
温拾怕他反感。
第50章 能怀孕的男人
薛仲棠今儿出门是没看天气预报, 他也没想到,刚出门时京市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等他车开到桃花镇政府, 头顶就被滚滚阴云遮去了来时的太阳,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站在镇政府大院前,薛仲棠差点被这烈风吹一个跟头, 糊了满嘴的沙子。
这镇政府大楼前堆放着水泥沙砾, 风一吹哪哪都是,薛仲棠狠狠呸了几口,抖抖自己的皮夹克, 感觉那沙尘是看准了他扑过来的,现在他似乎衬衣里都爬满了沙粒。
只有薛仲棠一个人吃了一嘴沙子, 实在是薛二爷运气不好且命苦, 他觉得这种事就该有难同当,叫在家里‘享清福’还拍什么婚纱照的宋五爷也过来尝尝这味道。
接待他的,还是跟着上一位马镇长的王秘书, 镇政府地方不大,办公人员一般也不怎么流动,这换个镇长,都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薛总,您这么早就来了,门口堆着沙子,是镇长准备找人来搭个车棚, 没想到弄了您一身——”王秘书抬头看表,刚十一点, 薛仲棠比约好的时间早来了将近半小时。
薛仲棠和那柳泉素不相识,但并不妨碍他觉得那柳泉是在摆谱, 下面这群当官的是个什么样子,薛仲棠心里门清,一个泥腿子拔出来的镇长能忙到哪里去?
肚里没有二两香油,连城镇规划都做不好,还指望一辈子靠种地致富,这柳泉简直比先前那个姓马的还叫人无语。
于是他特意来早了点时间,就准备抓那大忙人一个现行,“我这人比较守时,能早到就绝不晚到。柳镇长呢?现在还在忙?”薛仲棠上挑的眉眼眯了起来,笑不及眼底。
他这人长得英俊,但或许是天生一双上扬眼尾的缘故,笑起来总有几分不着调的邪气。
看的人心惊动魄。
王秘书忙把薛仲棠带到了会客室,又给他上了杯温开水,“镇长和下面村子的乡亲一起出去办事了,您先在这里等等,估计一会他就该回来了。”
薛仲棠没想到这人还真下到村子里去忙活了,来的太早,他只好留在会客室里干等。
外面的天气似乎也憋闷到了一定地步,薛仲棠水没喝两口,就听身后呼啦啦响起了雨打窗子的唰唰声。
春雨一向如此,来的又急又燥,轰隆隆的雷声和闪电交相呼应。
呼呼的风裹挟着雨丝倒灌进窗子,吹的薛仲棠后脖颈子一凉,薛二爷怕自己得风湿,扭身伸手去关窗。
急躁的雨幕冲刷着镇政府破败渺小的大楼,风雨中,有两个同撑一把伞的男人冲进了镇政府的院子。
身形相对瘦弱抽条一些的那个,脸上的眼镜都快叫雨冲掉了,好不滑稽。
“广原,真是麻烦你送我回来了。”柳泉取下眼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今天同温广原一起去看自动播种机,想弄几台到温家村来试用。
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柳泉没伞,温广原有,于是温广原便主动要举着伞将柳泉送回镇政府来。
“没事,柳镇长,这都是我该做的。”两个男人挤在一把伞下,自然遮不住全身,温广原身上的灰色汗衫已经湿的透透的,涤纶的衣服,淋湿后将那肩膀胸腹的轮廓勾勒的清晰。
他那张忠厚又周正的脸上,也滴滴溜溜落下一串水珠。
湿衣服太难受了,温广原低头拧了拧衣裳,哗啦啦落到水泥地面上一小片水渍。
“去我的办公室吧,那有干净毛巾,等雨小点你再走,雨这么大,你回去的路也不好走。”柳泉错开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听说上一任镇长的儿子就是走路不小心摔沟里断了两条腿。
“可以吗?”温广原怕耽误柳泉办公。
“当然可以,一会关于那些机器,咱们还得聊聊,你就在我办公室坐一会吧。”柳泉点头。
“镇长,”王秘书看到落汤鸡似的两人,忙道:“薛总已经来了,现在人在会客室——”
“我去会客室见他。”柳泉脱了身上的褂子递给王秘书,方才在雨中,温广原一直把伞往他这边倾斜,他便少了许多狼狈,只湿了褂子和半条裤腿。
不用柳泉走到会客室,薛仲棠自己溜了出来了,“柳镇长,久仰大名,我是薛仲棠,锋盛派来的代表。”
“薛总,您才是叫我久仰大名。”柳泉重新戴上眼镜,视野变得清晰。
“那不知道柳镇长都听过我什么呢?”
薛仲棠就是个贱皮子,只要长得好看点的男人,他就都想撩两下,哪怕他其实压根没有那个意思,这与生俱来的浪荡公子本性,从来都没个收敛。
可说实话,这柳泉长得也属实叫薛仲棠意外,他还以为,这人得是一个糟老头子德行,古板又刻薄的面相,只是没想到,柳泉看着不过三十,眉眼都很清淡,带着一副无框的玻璃镜,几分斯文,薄唇高鼻长眉,不苟言笑的模样。
“听说你是薛老的孙子,没想到没有从政,反倒从了商,还想着开矿。”柳泉实话实说。
“你认得我爷爷?”
“不算认得,薛老是我老师的老师,有幸见过几面。”柳泉淡淡道:“我们就不要站在这里继续客套了,去会客室说吧。”
“柳镇长不换身衣裳。”薛仲棠指指他贴在小腿上的裤子,这也太狼狈了。
“没事,我们应该谈不了多久,不碍事。”柳泉推开会客室的门,“您请。”
薛仲棠无所谓,反正湿着裤子难受的也不是他,不过柳泉的话,也十足表露了看不上他们的态度,这就叫薛二爷有些不爽了,皮笑肉不笑,“好啊,那看看我们能谈多久吧。”
会客室的门哐当一声关上。
门外的温广原把那对话听了一些,薛仲棠他们要投资的矿场距离温家村不算远,他父亲又是村长,消息比一般人灵通很多,因而温广原也知道温家村底下埋了不少矿产,要被划入矿区开发的事情。
那矿场要扩建开发,说不定要征收咱们村子的地!”村长在家里是这样讲的,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这地怎么能给他们?你们不知道,隔壁村子被开矿的祸害成什么样子了,那地烂糟糟的,他们开采完之后,压根不能再用了。”
“隔壁村那是私人偷偷摸摸搞的矿场,那伙人被抓住都要枪毙的,能和国家的一样吗?”村长婆娘觉得丈夫想的太多,“也没看见桃花镇那矿场把桃花镇造成烂样子啊!”
“所以那小矿场才一直都是个死样子,闹着要改.革,改来改去,说是叫人投资进来,实际上不就是卖给人家,叫人家操控了?”村长背过身坐在炕上,摇头叹气。
“可这矿场开进来,不就让乡亲们多条挣钱的路吗?”温广原蹲在灶台前弄柴火烧饭,他听了一耳朵,直觉是这样的。
桃花镇从前也就是村子,后来成了镇子,多亏那小矿场,发展比周边快出一截子去,镇上的居民也大多是矿上的工人,工资奇高。
温广原也想过去矿上干活,但后面那小矿场发展不好,他爹又希望他留在村子里,将来接村长的班,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村长的拖鞋摔出来,在地上弹了几下,抽到温广原的屁股上,“钱钱钱!你小子掉钱眼里了!那地交出去,可就不是你的了,没地冬天哪来的粮食!地到了他们手里,他们才不管那么多,就是山上的祖坟也得给你炸了!”
温广原不吭声了。
他这一阵的确钻进了钱眼里,满脑子都是怎么样才能多挣点钱出来。
因为温拾还因为那点钱,困在京市,这叫温广原明白了那电视剧里的落魄书生千金散尽也要赎人的心情。
“王秘书,这是要收购桃花镇矿场的企业?”坐进镇长办公室的木沙发,温广原接过软乎的白毛巾一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
“是呀。”王秘书给他倒了杯热水。
“这事有眉目吗?”
王秘书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好说呢。”
他跟了两任镇长,这两人对待矿场的态度简直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马镇长都快把那京市的企业家当成祖宗供起来了,柳泉却压根不乐意见这些人,听到薛仲棠的预约,都一副被迫的样子。
看来是很不喜欢这个项目。
不过王秘书到觉得京城企业的态度挺好的,甚至愿意为桃花镇铺一条公路,解决他们镇政府的燃眉之急。
会客室里的两人各坐一边,柳泉面无表情一目十行扫过面前的标书,道:“我看了,但这上面有多少是客套话,薛总和我都清楚,我的态度不会变。”
“柳镇长对我们的标书有什么不满吗?这里面可没有客套话,白纸黑字的东西,省里也是都看过的——”
“那薛总不如打道回府,只要省里的批文下来,我一定配合你们工作。”
官场上最常见的推皮球来了,镇上推给省里,省里又推回镇上,折腾的薛仲棠像个追粪球的屎壳郎似的来回转圈,薛二爷狠狠咬牙,“柳镇长是对哪里不满意,你们想要的公路,只要合作开始我们立刻就派人来修,我们要的不过是在原本的矿区范围扩大一半,这很过分吗?”
“一半不过分吗?”柳泉蹙眉偏头,尖尖的下巴抬起了些,“你们去温家村看过吗?那一半的土地至少囊括了半个村子的农用地,都叫你们占走,他们怎么办?我不会为一条公路,就把地给你们的。”
公路是个人政绩,柳泉都到这个地方来了,能不能往上调这辈子都说不清,他不着急修那一条路。
“矿场一旦开起来,可以为当地提供充足的就业岗位。”薛仲棠道。
“就业?你们调查过温家村的人口结构吗?”柳泉摁了摁眉心,“你叫五十岁的人去当矿工,为了钱他们肯定会去,但你们会放心收吗?”
“甚至于还有六七十的老人,就指着一块地侍弄收来年的口粮,把地占走,他们怎么办?饿着去喝西北风吗?还是说都要靠政府救济?”
温家村的年轻人不少,但是年轻人总比上年纪的老古板眼界开阔,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止种田耕地,心一横的都跑出去闯了,寥寥留在这里的年轻人和上年纪的压根不成正比。
被柳泉横眉冷对,薛仲棠摔门出来的时候,简直想打那镇长一顿。
“怎么会有这么胆小的东西——”放到别的地方,有一个发展的机会都要挤破头,柳泉倒好,是真喜欢农耕社会。
照柳泉那个意思,他们想在桃花镇开矿场,不仅要修公路,还要养孤老扶乡贫提高当地生育率促进乡村年轻人口增多,这么美的事,他怎么不做梦去呢?
气肝颤的薛二爷直接冒雨开车离开了桃花镇,半点不想多留,路上给宋庭玉打了几个电话,但忙着拍婚纱照的五爷没接。
薛仲棠真生气了,就他忙活的跟个驴子似的,他也不干了!
——
被温拾亲了一口的宋庭玉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头次知道了什么叫脸上发烧。
虽然那吻没有到合适的位置,甚至纯情的一触即离。
温拾退开后,还抬手帮五爷擦擦印在唇角的亮晶晶唇油,“不好意思,粘你嘴上了。”
“没事——”宋庭玉偏头,躲开了温拾的手,唇角的异物感挥之不去。
温拾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有自知之明地后退一步,又重新和宋五爷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好在这张照片拍的实在是绝,大胡子摄影都要流泪了,这一直闷闷像只缩在壳子里的蜗牛一样的新郎二号,总算是主动了一次。
和宋庭玉约定好洗成片的时间,大胡子摄像就带着他的工作人员撤了。
温拾留在楼下卸妆,宋庭玉上楼去换衣服。
刚刚躲在角落看热闹的人都冒了出来,宋知画尤其‘可恶’,狗仔一般不知道从哪弄来台相机,叫陈周明蹲在她身前当三脚架,把相机搁在陈少爷的脑袋上,偷拍到那经典一瞬。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宋知画可能看出来宋庭玉那没出息的暗喜,追上宋五爷往楼上走的脚步,“哥,你想看看小嫂嫂亲你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她这里一手现货,不用等洗胶卷的。
宋五爷果不其然停下了脚步,眼神落到妹妹的相机上,伸手。
“干嘛,我可不免费给你。”宋知画一抱相机,就算是亲兄妹,那也得明算账啊,哪有这样当伸手党的。
“你想要什么?”宋庭玉开口。
“进口的胶片,”宋知画眯眼,狮子大张口,“一车。”
“明天叫宋武来,你和他吩咐。”
“那感情好。”宋知画立刻把自己手里的CCD递了过去,“这送你喽。”
陈周明站在宋小幺身边,闻言道:“知画,你想要胶片?你怎么不和我说,我明天找人给你飞机运来好不好。”
“去一边去,我哥给我买了,要你干什么?陈周明你离我远点!”
宋庭玉懒得看他们两个,接过相机上了楼。
宋知画在艺术上是有点天分的,至少从她拍出的照片就能看出来,模模糊糊朦朦胧胧,虽然都是偷拍的不正经角度,但照片主角的神态和表情,都异常清晰。
宋五爷遭亲那一瞬,宋知画的快门都快按出火星子了,恰好捕捉了到温拾垫脚亲上来时,宋庭玉那因为震惊微微睁开的眸子。
可下一秒,那睁开的眼睛就变得深沉,比寻常状态更多了几分专注,他甚至都没有闭眼,就那样直勾勾盯着温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主动亲上来的,是宋庭玉。
而温拾偏着头闭着眼,比宋五爷更懂近距离接吻时候该有的礼仪。
宋庭玉摩挲那小小的画面,不自觉舔了舔唇角。
那闻起来香极的唇油,尝起来却是苦的。
温拾把脸上的妆都卸了个干净,才去换衣裳。
温浪跟在他身边,温拾最后那一下子,他都惊讶了,没想到他哥现在变得这么大胆。
倒也可能是他哥真喜欢那个男嫂子。
爱情的力量果然可怕。
换完衣服的温拾腰酸背痛,倒在温浪的床上不肯起来,他平时是要睡午觉的,今天一天为了拍照片,从早忙到晚,最后在花园里的时候,他腿都已经开始抖了。
不过,也可能是亲宋庭玉时候紧张的过。
真亲上去,温拾才发现,有热度的宋五爷脸蛋子细皮嫩肉,软和的不得了,哪里是白巧克力可以比的。
温拾没亲过嘴,这还是第一次。
哪怕同过床,那时候他光顾着啃宋庭玉的胸腹和脖子了,注意力就只有晃动的肌肉肩膀和天花板,压根没往宋庭玉的薄唇上瞧。
现在想想,宋庭玉的嘴巴,长得果然是一副很好亲的样子啊。
要是温拾的胆子再大一点,说不定真能一亲芳泽,可惜呀,他的胆子只有花生粒那么大。
“哥?你发烧了吗?”温浪坐在床边,盯着倦倦趴在床上,一脸绯红的温拾,伸手去试温拾的额温,“没发烧,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我——”
“想到什么好事了?”温浪眯眼。
“什么也没想。”温拾翻了个身,背对弟弟。
“你看我信吗?”
“反正什么也没想。”温拾锤了锤酸痛的腰,又一个激灵坐起来,“对了,温浪,我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肚子,好吗?”
“为什么?我真不用看——”
“不行,还是要看。”不看温拾不放心,温浪身体特殊,生孩子只能剖腹产,原著里,温浪是在和薛仲棠重逢并化解前嫌后顺利生下的孩子,薛仲棠也为他请了一位国外的专家大夫操刀。
虽然宋家没有这专业的外国大夫,但是有一个现成的赵泽霖。
温拾对赵泽霖的感觉实在特殊,他担心起温浪来,才懂了点宋庭玉面对他时候的无奈,懂了宋庭玉将赵泽霖请进家门来的良苦用心。
温拾已经开始努力转换对赵泽霖的抗拒和恐惧阴影了,只要他能帮自己弟弟看看肚子里的孩子。
“要是在这里看医生,不就叫人知道你弟弟是个怪物了吗?”
“什么怪物,不要瞎说。”宋念琴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温浪当成异类,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于是当赵泽霖破天荒被温拾拦下时,他还有点受宠若惊,温拾这一阵子已经不躲着他避着他了,但这还是第一次上赶着找他。
“怎么了温少?”赵泽霖本来想叫少奶奶的,可宋家上下都叫温拾温少,他也随大流好了。
“赵医生,你会看妇产科吗?”
“妇产科?”赵泽霖不解地点了点头,他在妇产科实习过,“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宋家上下谁肚里有孩子需要他看啊?
“跟我来!”温拾对赵泽霖讨好一笑。
进了客房,为了避嫌,赵泽霖是开着门的,结果温拾一把关上了。
“温少——”这要是叫宋五爷知道,他别活了。
“温浪,这是赵医生。”
温浪一脸无奈,“哥,真的不用了。”
“不行,你说了会听我的。”温拾很坚决,温浪只好听话。
懵逼的赵泽霖看到那叫温浪的黑皮汉子一撩衣服露出只圆鼓鼓的肚皮时,他脑子里一阵风呼啸而过,傻了。
上帝佛祖,这是什么?
医学奇迹?
博后论文?
“这、这是,男人怀、怀、怀孕了?”赵泽霖舌头有点捋不直。
“是的,赵医生,你能帮我弟弟做个产检吗?”
听到温拾的要求,赵泽霖深呼吸两口气镇定下来,“产检可以,但是要有仪器。”没有仪器最多做个触诊,但眼下赵泽霖的手都在抖,他就是触诊也不知道从哪下手好。
“我帮他预约一个时间,去我的医院检查,可以吗?”
“好。”温拾点头。
赵泽霖看完温浪那堪称完美的孕肚,再看温拾时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这两个人是兄弟,那岂不是,温拾也——
我靠啊。
不爱爆粗口的赵医生在心底种了一片草原。
温浪被赵泽霖检查完,整理好衣服,道:“这件事,麻烦您不要告诉别人,我哥相信你,才叫你来,但我不想因为我,叫我哥在这个家里不好过。”
听到患者的要求,赵泽霖本该有职业道德的。只是,他所有身份最前头都挂着一个宋家,宋庭玉是他的大老板,他还收着宋庭玉三个月的工资,这种事情,他哪里敢瞒着宋五爷。
宋庭玉听到赵泽霖手足无措语言混乱的陈述时,眼神变的凶狠起来,“什么叫温浪和温拾生孩子了,你胡说什么呢?”
“不不不,是他们两个,好像可以生孩子!男人生孩子,我就是在国外都没见过这样的!太新鲜啦!太酷了!”
“赵泽霖,你是精神病了吗?”宋庭玉对满口胡话的赵医生很不满。
“不,五爷,我亲眼看到了,你亲眼看到也会相信的,那么圆的肚子,有五个月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胎动了!”赵泽霖几乎能看到自己靠着这件事登上医学周刊成为时代先锋的宏伟瞬间了。
“谁的肚子?”宋庭玉蹙眉。
“温少的弟弟!那个有些黑的男人!”
“你确定那是孩子,不是什么其他怪病吗?”宋庭玉还是有点不信。
“是,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确定以及肯定那是个孩子!”赵泽霖激动的简直想扯着宋庭玉的领子叫他相信。
宋庭玉看到赵泽霖疯癫的样子,想到宋念琴最初和他说过的‘男人生孩子’,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温浪肚子里有个孩子?
男人真的可以生孩子?
“那温拾呢?”宋庭玉越过桌子,疾步走到赵泽霖跟前。
“这,温少没有让我给他检查,我感觉,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温浪的情况很少见,虽然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但是温少未必会也有这种、功能?不过他的脉搏和一般人不一样,说不定也真是这种情况——”赵泽霖叽哩哇啦一大堆。
而宋庭玉的眼神,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我花重金请你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车轱辘话吗?’的杀意。
赵泽霖额头冒汗,举手道:“不过我可以保证,做个检查就都出来了,我的医院,现在怀孕七天就能查出来。”而距离宋庭玉和温拾同床,早过去了七天,中没中,一个检查就能出来。
坐在楼下喝橘子果汁的温拾被从楼上奔下来的宋五爷抓住手腕时,一脸懵逼,舔舔嘴巴,把桌面上的橘子果汁往外推了推,好像不是他喝的似的。
“我就是有点渴,随手拿的,我知道一会吃饭,不会多喝,这就不喝了。”
“温拾,你、你——”宋庭玉压根没注意到温拾在喝什么,他连手都在抖,却自己都没有察觉。
“我?”温拾扶住五爷的胳膊,关切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有不舒服。”宋庭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他现在整个人都快宕机,也已经顾不得那表面的东西了,他甚至恨不得在温拾面前,将自己的皮肉剥开,叫他看看那胸前是怎样一颗慌张的真心。
“温拾,结婚前,一般都要做一个体检。”宋五爷反手拉住温拾的手腕。
温拾脸白了一瞬,“我、你、你之前也没有说过这件事。”
没人和他说结婚之前除了订礼服买对戒还要做体检的呀。
少有聪明一回的温拾觉得,宋庭玉就是单纯想骗他去体检,和结婚其实没有关系。
第51章 你喜欢庭玉吗?
手腕被扣住, 温拾跑也跑不掉,往回抽又没有宋五爷力气足够大,低头小声抱怨:“你又说话不算话了。”
温拾有在努力扭转心态, 体谅宋庭玉为自己的担心, 但是要治愈某种长久以来的心理障碍,并没有想象那么简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仅仅只是在脑子里想象一下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白房间和那针筒放进铁盘子里的嘀嗒声, 温拾脖子后面就一片冰凉, 胳膊侧边的肌肉紧绷。
可偏偏,治愈心理阴影乃至毕生痛苦的方法永远不是逃避和掩盖,有且只有一种叫流脓伤口治愈的疗法, 那就是将伤口再度割开,一遍遍剔除腐肉, 强硬摁着受伤痛苦的人, 直面那血淋淋的真相,直面那沉浸在无边黑暗中的破碎自己。
破碎的东西想要拼凑起来,就必须破碎到极致才能再度从灰烬中重新愈合。
温拾有点不情愿地偏过头, 脸上的忧愁很明显。
宋庭玉也不想和温拾再因为这件事出现冷战的情况,宋五爷在外面从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做生意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
偏偏在温拾面前,他似乎不得不食言。
宋庭玉用行骗的方式游说:“我没有要逼你去做检查的意思,只是婚前体检,所有结婚的新人都会做。”
“你不要骗我。”温拾知道以后婚检是普及的,但是现在这个年代, 连婚纱照都没到每对新人一份的程度,婚检真的会这么重要吗?
可宋庭玉这人才不像温拾, 说个谎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忐忑和心虚来。
宋五爷那脸,连眼神都不带闪躲的, “当然。”当然个狗屁。
内地尚且没有婚检这个概念,甚至连体检都欠缺。
“可是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如果查出来有问题,就不结婚了吗?”温拾抿唇,那不清宋庭玉的意思。
“不要胡说。”宋五爷蹙眉,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还没有检查,温拾就提前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
“婚检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为了排查隐患和基因病。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你有什么问题,我都会跟你结婚。”宋庭玉笃定道。
温拾扯扯嘴角,宋庭玉是这样讲的,但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哪里会留在宋家当宋庭玉的拖油瓶和绊脚石,他兴许会自己找一个地方,慢慢等死。
温拾也害怕自己的基因有毛病,害怕自己有什么还未发现的隐疾,说他惜命,他害怕的解决方式却又是完全不去想不去看。
被强迫活着的感觉很不好。
温拾不想再这样生活了。
“我不想去。”温拾垂下眼睑,“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强迫我去做不愿意的检查和治疗。”
“骗人是小狗。”温拾小心翼翼瞄一眼宋庭玉的脸色,“你说呢?”
是要当小狗吗?
宋五爷:……很好。
赵泽霖在宋五爷身后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看看五爷的脸色,跟吃了三斤西蓝花一样绿。
这能怪谁,谁叫他之前为了讨好温拾,把话说的太绝对了,一点台阶都没给自己留的。
宋庭玉要是能想象到今天这种场景,他大约会想塞住从前那个自己的嘴。
带着赵医生铩羽而归的五爷在书房不停踱步,像头走投无路的猛兽,在困顿的牢笼里画圈儿。
“五爷,您别转了,我头晕。”赵泽霖坐在单人沙发上,捂着额头开口。
“没有别的办法吗?”宋庭玉停下步子,冷冷盯着坐着的赵泽霖。
“什么办法?”赵泽霖是除却去医院体检外,温拾第二厌恶的‘东西’,连宋庭玉都劝说不动,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对,好像还真有。
就是有点铤而走险,是个高危办法。
要是叫温拾发现了,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宋庭玉,还会来一个反目成仇。
“说。”无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叫温拾做了那所谓的孕检,宋庭玉就要谢天谢地了。
“您把他弄晕就是了。”反正采点血做个B超,昏迷着也可以做,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现在B超机可以称之为是内地最先进的孕检技术,赵泽霖特意找朋友从国外弄来的仪器搬到私人医院给VIP用的。
速度可快了。
“滚出去。”不然宋庭玉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动手打断赵泽霖的鼻子。
这样的方法,宋庭玉真干了,那就是比小狗还狗。
“好滴。”赵泽霖麻利抬屁股滚蛋。
温拾被宋五爷晚饭后请到了书房,这段时间是温拾在看黄毛猴子的黄金时间,温浪恰好落单,宋庭玉赶紧叫管家将这小舅子带上来。
“嫂子,你找我有事?”虽然温拾明显才是下面那个,但是温浪还是给了他哥最基本的尊重,坚决地对着宋五爷叫‘嫂子’。
再见到温浪,宋庭玉总算多给了小舅子几个眼神,最重要的,是看温浪那靛蓝色宽松褂子下的肚子。
这衣服实在是鼓囊又累赘,看不清肚皮的样子,但赵泽霖信誓旦旦讲他都已经上手摸过了,应当就不会有假。
“温浪,我请你过来,是希望能劝你哥哥去做体检。”
“体检?”温浪也没什么体检的意识,从他对这孕检都毫不上心就能看出来。
只是他是第一次见温拾对一件事情有这么明显的反抗情绪,他看到了温拾的不情愿。
“我哥不愿意去,我也没有办法。”温浪站在温拾这一边,坚定的。
“这件事我知道他不愿意,但这是为了他的身体好,你不知道吧,他到宋家的时候,浑身都很瘦,像是骨头架子似的。”
温拾一开始来确实很瘦,但现在身上已经涨起些肉,也长了一些个头,气色看着也不错,和从前那病态的白皙、风一刮就能吹上天当风筝的样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浪自然也看出来了,但他觉得温浪之前病殃殃的样子,是因为发了好一阵的高烧。
他听温成头偶然提起过一次,就是自己回村子的前一阵,温拾似乎是夜里受了凉,一直发烧咳嗽,严重到有几天已经烧到了昏迷不醒,稀饭和药汁都喂不进那紧闭的牙关,温成头还以为家里要上山砍树准备棺材了。
不过温拾似乎很命大,虽然灌不下去米汤和药丸,但就是从某一天开始,突然好转了起来。
烧退了,人醒了,性格比从前闷葫芦似的更好了。
温成头私底下说,这是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知道要孝敬长辈好好过日子了。
宋庭玉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搁在书桌上的手,忍不住攥成了拳。
温拾在温家村,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吗?
“不止是发烧这么简单,他身体底子很差,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体的各项技能都不符合他现在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准。”
“我不知道他在村子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但现在这个年代,没有饥荒没有战乱,为什么会把一个人养成这样?他过的是天天忍饥挨饿的日子吗?”
温拾要是没成年,说出去都可以当做虐待儿童将温成头抓起来了。
“营养不良?忍饥挨饿?”温浪有些不可置信,“这是真的吗?”
分明温拾在温家村时候,吃的和温浪都是同一锅里的饭,虽然清汤寡水比不得宋家顿顿满汉全席大鱼大肉不带重样,但是温浪自小吃这些长大,身体也没什么问题,更没有营养不良,还能茁壮地养育肚子里的孩子。
而且温拾还曾一顿吃三个男人巴掌那么大的烤红薯,这要是忍饥挨饿,那也——太饿了。
温浪回来的晚,只见过温拾,压根不知道原主是个怎样别扭的脾性,心情郁郁吃不下饭,原本就被挑灯夜读战高考亏欠的身体,自然每况愈下。
“当然是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宋庭玉目光沉静如水,“所以我才希望他能去做一个体检,这是为了他好。”
“可我哥不想去,我也是第一见他这样不情愿做一件事,我去劝也不一定会有用。”宋庭玉这样一说,温浪也担心起温拾的身体,道理他懂,光吃那么多不吸收,那肯定是哪里有点毛病。
但他想起,温拾从前就是被温成头使唤着去做劈柴那累哼哼的事情,也没有摇头说过‘不去’,明明他哥都不会劈柴,找不准使劲的角度,一下子下去,能将斧子都直接砸进木桩里去,半天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拔不出来,热的满头是汗,也不抱怨一声。
就不知道,这医院是哪里叫温拾这样不喜欢。
“你也可以换一种方式劝他。”宋五爷现在是寄希望于外援,他在温拾哪里,估计半点可信度都已经没有了。
再说,就是小狗了。
第二天一早,宋五爷去上班,温浪和温拾一起坐沙发上看重播的电视剧,斟酌着如何开口哄骗温拾去体检。
温浪是不太会说谎骗人的,至少他的骗术和温拾一样的拙劣。
于是当弟弟提出“咱俩一起去检查,我一个人害怕”这样可笑的理由时,温拾一眼洞悉了他结结巴巴话语背后的骗局。
“怎么连你也来劝我去体检了?宋庭玉叫你来的?”温拾很失望,明明之前还说永远站在自己这边的。
“哥,”温浪登时像个泄气的皮球,他就说自己劝不动,“我这是担心你的身体,你还劝我一定要重视身体健康,那落到你自己的身上,怎么反倒不在意了。”
这态度实在是过于双标了一点。
“哥,我真的很放心不下你,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温浪捏捏温拾的手,一米八的黑皮帅哥也会撒娇,“求求你了——”
“我、你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温拾架不住温浪的祈求,他对温浪,没有办法像对宋庭玉那么理直气壮。
心里在动摇的温拾悄悄找到赵泽霖打听体检都要查些什么。
“我们医院全身体检要查的项目比市里医院的还齐全,体格检查、科室检查、超声影像、功能检查,都要做,一整套下来,大约要两三个小时吧。”赵泽霖道,结果就看到温拾闪躲的眼神,他忙话锋一转,“不过,就是一个婚前体检的话,只查几项常规就可以。”
“常规?”
“血常规,尿常规。”这两个东西,都能检测出是否怀孕,也是宋庭玉现在最关心的,“你要是不想去医院,还像是上次一样,我在家里给你采集样本带走化验。”
“我想想,我再想想。”温拾一溜烟跑了。
听说这件事的五爷知道温拾这胆小的蜗牛能迈出这一步已经是鼓足了勇气,好在事情看到了一点眉目,再来几个人哄哄,说不定温拾就点头答应了。
但宋五爷这几天选择按兵不动,他在温拾那里已经有了信用风险,还是谨小慎微一点好。
婚期将至,宋念琴的丈夫周正总算要从外地回来,他这个当姐夫的,怎么也要提前见见未来的弟妹是什么样子,顺带送一点长辈的叮嘱给宋五爷。
与此同时,在外面做生意压根不着家的宋礼书也叫宋念琴好几个电话催了回来,作为宋庭玉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宋礼书对弟弟的婚事可以说是半点不关心,别说帮帮宋念琴的忙了,要不是宋念琴给她打电话,她兴许都不会知道,宋庭玉和温拾发展的如此顺风顺水。
原本宋观棋这个周五也预备带着未婚夫吃个家宴,都是至亲,提前相互见见面熟悉一下,但是学校里突然有些工作要处理,她抽不开身,只能到周末再回来。
温拾是第一次见双胞胎的父亲周正,周正只比宋念琴大三岁,可站在起宋念琴这样冻龄的美人身边,活有一种叔叔和侄女的既视感。其实周正不丑,人长得很周正,但兴许就是他的职业太催人老,鬓角有零星的白发,不苟言笑严肃的面孔上有深深的法令纹,眉心也因为常皱眉,有明显的印子。
“你是温拾?我是周正。”见到拘谨的温拾,周正严肃的气势缓缓散了些去,露出一个长辈该有的和蔼,原本以周正的年纪,看温拾,就如同看儿子一般,“抱歉,现在才来见你,我工作特殊,常在外地回不来。”
“您好,周先生。”温拾有礼貌至极。
可,“你和庭玉都要结婚了,还叫我周先生也太客套了。”
“他还叫我宋小姐呢。”宋念琴坐在丈夫身旁摇摇头。
他俩不知道,温拾私底下还叫宋庭玉宋先生呢。
“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你就跟庭玉一样,叫姐夫姐姐就行。”
周正不似父母那样古板,这温拾又是妻弟认准的人,周正看他不像是有心机又不怀好意的人,就足够了。
这是宋庭玉自己选的过下半辈子的人,他们这些人,到底不是陪宋庭玉一辈子的那个,又何必对宋庭玉自己选的路多加指手画脚。
周正和颜悦色,温拾也少了许多紧张,点点头,“姐姐,姐夫。”
“哎。”宋念琴率先掏出一个红包,“改口红包。”
改口费本来该是父母准备的东西,可惜宋庭玉的父亲瘫在港湾,母亲又早逝,只有宋念琴和周正算作是长辈,能帮宋五爷出一些这仪式感上的东西。
顶着周正和宋念琴期待的目光,温拾不敢推拒,他都不知道这一阵子从宋念琴那里拿了多少个红包了。
“有几句话我想跟你叮嘱一下。”周正受到妻子的嘱咐,把平时宋念琴没时间或不好跟温拾单独谈的话都讲一讲,宋念琴见他们要谈起来,主动起身出去了。
“我和念琴结婚早,可以说庭玉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小时候性格就和别人不太一样,”虽然周正觉得,这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于宋庭玉的家庭,“他妈妈走的很早,他父亲,你应当还没见过,总之是个对孩子关照不算多的人。”
老五爷是个强势的大男子主义,在他眼里,妻子和孩子都像是附庸一般,是他手上上的腕表和戒指,只把光鲜那一面展露出来示人,其实他那糟糕的婚姻,可以说宋家几个儿女心中对这件事都是有怨气的。
“出生在那个家庭里,庭玉的性格就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
一个孩子自小没体会过父爱和母爱是什么东西,还要他的性格不存在缺陷,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周正在育儿这件事上颇有心得,他喜欢孩子,双胞胎小时候,也是他和宋念琴一起带的,那时候周正放弃了晋升外派的机会,就是看到了妻弟童年缺失父母的下场,不想让双胞胎重蹈覆辙。
“庭玉性格怎么了吗?”温拾不觉得宋庭玉有缺陷,他觉得宋庭玉很完美很强大也有礼貌尊重人,没有半点瑕疵。
周正蹙眉,“你真的不知道吗?”
宋庭玉那样的‘狗脾气’但凡和他相处超过三个小时都能察觉一二。
这也是为什么总有人觉得宋庭玉装模作样,趾高气昂,目中无人,是个低不下头的狂徒。
温拾摇头。
别人嘴里的宋庭玉叫温拾有种陌生的感觉。
就好像周围人眼中的宋庭玉,和他见过的宋庭玉,压根不是一个人。
这种情况,温拾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些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
但宋庭玉实打实的对他的态度和举止,是不会骗人的。
温拾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正微讶,其实他随便翻翻旧账,抽出一件宋庭玉年轻时在港湾折腾的大事讲出来,都足够温拾了解到宋五爷那从未展示的黑暗一面存在,但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似乎意识到了,妻弟好像在遮掩从前的轻狂,又或者,妻弟在面对温拾的时候,下意识展现出了他们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那一面。
这两面到底哪个是宋庭玉呢?
周正觉得都是。
只不过温拾面前那个,更讨喜一些。
“那就说点别的吧。”周正调转了话头,“过一阵子,你应该会和庭玉一起回港湾,港湾地方不大,事却不少,你到了那,要小心些,能劝劝庭玉,最好还是叫他以后都留在京市吧。”
周正到现在都不太喜欢港湾,那地方回归不久,又是全国唯一一个媲美国外维加斯的地方,自由开放甚至到了放.荡的地步。
可作为宋家唯一继承人的宋庭玉自始至终都没彻底放下港湾的基业,也说不清将来他究竟是留在京市还是回到港湾去,但周正觉得,看着乖巧的温拾,不像是个胆子大的,也不像是能适应港湾水深火热状态的。
“五爷在港湾也有产业吗?”温拾眨眨眼,“他做什么?”宋庭玉只跟温拾交代过他做地产商场和矿业,这些都是五爷在内地发展的正经生意。
“庭玉没和你讲过吗?”周正摇头,果然啊,他这妻弟是真把自己的狼尾巴藏了个干净,“港湾的经济发展和内地不太一样,那地方最挣钱的是娱乐业和旅游业,这里面至少五分之一的产业,都姓宋。”
宋庭玉还有这种营生?
温拾傻眼,他觉得宋五爷看着真极其正派,不像是会在五光十色的会所里来往迎送的样子。
没亲自到过港湾的温拾哪里知道,宋庭玉手下的娱.乐会所和他在京市见到那梁东升的破地方,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一个是真的天上极乐,一个和那地方比起来,简直就连洗脚城都不如。
“那是宋家祖上的生意,现在落到你和庭玉身上,都是不得不扛起来的担子。但事有轻重,我希望你和他结婚后,多劝劝他。内地今后的发展不会比港湾差到哪里去,你们留在这里,我和念琴也能放心。”
温拾表面点头,因为他觉得宋庭玉未必会听他的。
毕竟这件事不是周正,他压根都不会知道宋庭玉在港湾还有产业。
谁让他们只是一纸合同的假夫妻,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分担可言。
周正是个识人精,他看穿温拾的微表情,斟酌道:“温拾,或许这些话我来说不太合适,我这小舅子,应当真是很喜欢你,至少比你看到的感受到的,要多的多。”
温拾抬眼,唇角勉强地勾了勾,佯装幸福,“我知道。”
总有人讲宋庭玉对他特殊、喜欢他,这些话多到磨耳朵,要不是有合同在身,温拾简直都要信了。
“你知道?”周正挑眉,“既然你知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那你喜欢庭玉吗?你和他结婚,是自愿的吗?”
“啊?”
“你考虑清楚回答我。”周正拍拍温拾的肩膀,“你我都是外姓人,和我说,你可以放心。”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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