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是,我喜欢他
宽敞的休息室走了一个识相的新郎, 独留下兄弟两个,门发出闭合的轻响,温浪立马不可置信拉过温拾, 叫他面对自己, “哥,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浪子, ”温拾蔫嗒嗒的, 被弟弟的眼神瞧的连脑袋顶都在发烫,不过,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和温浪,温拾那些在心底百转千回的念头似乎就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我可能是有一点喜欢他。”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温浪后悔他来的晚了, 但凡他来的早一些,那个宋庭玉都别想成为他名义上的“嫂子”,更别想用这些糖衣炮弹将他哥击的溃不成军。
虽然温浪觉得温拾不至于为了两篮子鸡蛋跟了村长家, 但为了宋家这些日子天天满汉全席吃香喝辣小蛋糕下午茶弯腰,也不无可能。
“所以,你想和他在一起?”
“不——”这温拾反驳的倒是快了,挠挠脸颊,“我也不知道,我从前,没想过自己会留在这里。”
他和宋庭玉的关系因为一个孩子的出现变得有些怪异, 温拾不清楚,他对宋庭玉那点渴求, 是源自于身体里另一个胚胎对天然血脉相连的爱,还是这是单纯属于他的心动。
加上孩子考虑, 宋庭玉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不加上孩子考虑,温拾一向没爱过碳基生物,他连如何爱自己都不明白。
但现在为了肚子里这孩子,温拾也不敢走,他没信心自己一个人能把孩子保住。
赵泽霖的危言耸听实在是太吓人,就快要唬温拾离他五步之外孩子就要小命不保了。
温浪看温拾这踌躇的样子,摸摸肚子坐到沙发上,靠着沙发背发愁,“那你打算怎么办?先这样继续和他装下去?你不怕这样到时候连你自己也骗进去?”
要万一温拾混淆了真正的感情和他跟宋庭玉做戏的生活怎么办?
“暂时是这样。”送佛送到西,温拾签了合同还领了每月的薪水,总不能半路撂挑子不干。
更何况,要是叫宋念琴知道这忙糟糟的备婚全是为他弟弟做戏,恐怕宋大小姐发起火来,能将温拾和宋庭玉齐齐收拾了。
宋五爷还好,冰山一坨,早不怕长姐的责骂和念叨了。
温拾就不太行了。
至于弟弟担心的事情,温拾觉得已经有点发生了,从他为宋庭玉开口要打掉孩子而难过起,他就已经混淆了他们之间原本清楚的界限。
温拾坐到弟弟身旁,主动给温浪倒了杯温水,瞧见弟弟的手落到了圆滚滚的肚子上,这才想起自己还有瞒着的一个大地雷没讲出来。
比起叫温浪以后再从不知道哪里得知这件事来找他质问,不如他主动坦白从宽。
更何况,怀孕这件事温浪有经验,说不定还能指点他一二。
而心里盘算不停的温浪正想告诉温拾,他其实还有一个未来嫂子的备选,就是温牛柱。
其实静下心来想想,从温牛柱能一口气为温拾掏出来那么多钱,都能看出温牛柱是真的上心了。
温广原这万把块和宋庭玉的财大气粗腰缠万贯没办法比较,但论起真心,前者为了温拾放下锄头去做小生意,更一口气掏光了家底。
换做一般人,反正温浪扪心自问,他没办法为了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把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全掏出来。
至于宋庭玉给温拾花那些,温浪觉得,兴许只是有钱人手中的毛毛雨罢了,花这些钱,在这有钱人眼里兴许都不算钱。
所以综上,温牛柱还是个不错的选项。
怎么也得给那自说自话的宋庭玉,找点危机感。
温浪想起宋庭玉离开前那张脸上浮现出的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了然,就气不顺。
他哥这种小白兔,不适合和那种满肚子城府的人在一起。
谁知道没等温浪开口,温拾主动拉着了他的手,目光诚恳,“浪子,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不会我爹还给你相说了第三家吧!?”温浪都快恨死温成头了,他高低要回温家村,把这件事跟温成头好好理论清楚,叫他吐出来收走的彩礼。
“什么第三家?”温拾没听懂,但,“我要说的这件事,可能会让人有点意外,我也花了好长时间消化,现在有时候都还觉得在做梦……”
看温拾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温浪摆摆手,他可比温拾耐.操多了,什么大事都经历过,“放心,你讲就是,无论什么我都和你一起扛。”
温拾感动,“我怀孕了。”
“……”这消息温浪还是有点没抗住,“什么?!谁的?不——你怎么会怀孕!?你明明是男人!哥,这是哪个庸医下的定论,他在胡说!”
楼下美滋滋喝葡萄酒小酌的赵医生鼻头一痒,狠狠打了一个喷嚏,离他近的阿四往旁边去了去,嫌弃。
“真的。”温拾也希望是误诊,但血液检查和尿常规检查的结果都相当明显,赵泽霖也不像是会用这种事情来马虎开玩笑的。
不然,就凭他用这种大事来糊弄整蛊五爷,怕明天就要进麻袋游大海了。
“多久了?”温浪傻眼。
“我也才知道没几天,孩子也才半个月。”还没成型,只是一颗受精卵。
要不是温拾的衣服太过繁琐,温浪都想把他衬衣从腰带里抽出来看看他这神奇肚皮,“这是那个姓宋的种吗?”
除了这个姓宋的,温浪想不出第二个人选,那姓宋的看起来就图他哥长得好,而且他哥也不是那么放荡的人。
果然温拾红着脸,小小一声“嗯。”
这肯定是那姓宋的主动的!
温浪可没有温拾那种哪怕讨厌薛仲棠,也因为温浪爱屋及乌喜欢他肚子里那个孩子,温浪先是纳闷他哥这实打实的男人身子那成型的孩子足月之后要从哪里出来?
后是担心他哥一个男人,在宋家这种高门贵府的地方怀了孩子,以后的脸面往哪放?会不会有人欺负他,给他难堪?
正因为温浪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男人生孩子这件事情,他到温拾这里来后,才一直小心揣着肚子,哪怕天气逐渐热起来,穿着的也是宽大的长外褂,怕就是因为他,叫温拾一同受人白眼。
他不想让温拾遭这份罪。
“哥,现在月份还不大,是可以打掉的,我听人说,吃点药这孩子就没了。”温浪抓住温拾的手,“我陪着你去看医生,我不希望你留下这个孩子。”
“啊?”温拾没想到温浪竟然会希望他把孩子打掉,“为什么啊……”
“不打掉你难道是想把他留下?你和我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也可以怀孕,但是……你肯定会很辛苦,遭大罪!而且有了这个孩子,你不会为了这个孩子去选择那个宋庭玉吗?不要这样做。”
“我不会的。”温拾摇摇头,如果他最终没有和宋庭玉在一起,自己有能力养育这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但宋庭玉是这孩子的另一个爸爸,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还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吗?”
“知道。”温拾叹气,“就是他告诉我的。”
没等温浪控诉,温拾先道:“但他和你一样,最开始都劝我把孩子打掉。”
这姓宋的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温浪倒是没想到。
毕竟一般男人都将自己那点基因的传承看的尤为重要,温浪都怕这他会做出强留温拾等到人大了肚子,生下这个孩子才肯放温拾自由的恶行。
“但我,真的不想打掉它。”有些事情,其实不用辗转反侧,忐忑的深思熟虑那么久,尤其是只有两个选项的抉择。
因为一开始做出的反应,或许就是你最想要的选择了。
宋庭玉叫温拾打掉时,温拾下意识不想。
温□□温拾打掉,温拾很明确自己现在不想。
“哥,可你的身体……”
“我知道我的身体底子很不好,赵医生也说其实未必能留住它,所以我只是想尽力而为。像你上次说的一样,我好像也想看看它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有一点点像我。”
温拾没有父母,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懂有父母执勤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眼下,换他成为一个父亲,他似乎明白一点这缺失已久的感情。
温浪看出来了,温拾虽然踌躇又犹豫,但是认准的事相当固执,他再劝什么也没有。
虽然姓宋的那个孩子爹他哥还没认准,但这肚子里那姓宋的种,恐怕他哥是不会放弃的。
温浪蹙眉,最终道:“我要留在京市。”他随便找份工打打,留在这里,也能看顾照顾温拾。
“真的?”温拾喜上眉梢,没想到告诉温浪自己怀孕还这种好事,“那再好不过啦!你可以来补习班儿帮我。”
“我不去,我自己找活干,不过你开这补习班,不会也是姓宋的给的钱吧?你还敢收他的钱?”
“这不一样,这是做生意,算他是出资人,债权给他的。”温拾忙解释,虽然宋庭玉说了那些钱他不在乎也不要,但是温拾哪能把这种玩笑当真,做生意还是得按照规矩来。
温浪这才放心。
但是这姓宋的在他心底里的地位真是一跌再跌,还敢搞大他哥的肚子,让他哥未婚先孕!
温浪要是没怀孕,得跟宋庭玉过两下子招,打的宋五爷求饶才算解恨。
这兄弟之间的谈话接近结束,温浪才想起苦哈哈留在楼下的温广原,道:“哥,牛柱哥也来参加婚礼了,你去见他吗?”
“牛柱哥也来了?所以这些事,是他告诉你的吗?”温拾还当温家村的人压根儿不会来参加他的婚礼。
“是啊,要不是牛柱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瞒着我这样的事。”温浪毫不犹豫把温广原给出卖了。
果然谎言总有被揭穿的那一刻。
温拾决定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能瞒着弟弟,还是及时坦白和他商量的好。
“我去见他。”温广原是从温家村过来的,这么远的路程,温拾不去见一面,都觉得不好意思。
只是,他下楼下的太晚了些。
楼下的温广原没等见到心心念念的温拾,先见到的,是新郎装束,衣冠得体,光彩照人的宋五爷。
今天的宋五爷,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哪怕今天在黄历上是诸事不宜的日子,但对宋庭玉来说,好像真是反着来的。
“温先生。”宋五爷眯眼,“怎么在外面站着,不进去吗?”
温广原见到宋庭玉,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温拾在哪里。”
这质问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叫五爷不爽,“不知道还以为我把温拾藏起来了呢。”
这温广原凭什么?
宋庭玉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击溃情敌的大好机会,“他现在在楼上休息,毕竟这婚宴上要他这个新郎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好不容易趁间隙休息一会。你要是想见他,等你们走的时候,他作为主人会下来送客,现在我不想让他再下面被外人缠着敬酒,毕竟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太好。”
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谁会像宋庭玉这样拐着弯说话?
话里话外都在讲温广原是个客人,是个外人,温拾是主人,同他才是一家人。
温广原气的拳头攥的嘎吱嘎吱直响,宋庭玉这拐着弯儿的醋他还是喝了,“你到底为什么和他结婚,自己心里分明清楚!就算这假婚礼办起来,温拾和你也不会是一家人!”
温广原这话说的实在是笃定,就好像他知道什么一样。
“你……”
“温拾都告诉我了,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的合同,你用他来挡家里都催婚,骗里面那些人。”温广原抿唇,“宋先生,既然都是假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就别在这里装那么像真的了。”
宋庭玉的眸子暗了暗,“这件事是温拾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温拾和这温广原私下见过吗?
“这是我和温拾之间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温广原嘴角上扬。
很好,他和温拾之间,也有独一无二的秘密了。
“那些钱,他迟早都会还给你,到时候,温拾还会回到温家村,那时候他和你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了。”温广原笃定道。
温广原打定主意,等温拾回到温家村,他就帮温拾在邻村办的小学上找个班儿,温拾喜欢和小孩子相处,也喜欢教书,肯定会留在那里。
温拾不需要砍柴种田,温广原有的是力气,他能帮温拾侍弄好家里地头那一切。
日积月累,他总能等到温拾愿意看他那一天,他愿意等,等多久都行。
“别做梦了,温拾才不会回你们那个村子。”宋庭玉收起了全部的礼貌和客套,打断了温广原的话,“至于你,我劝你,不要再盯着温拾生些不该有的念想。”
宋庭玉真后悔,当时被温拾拉走,没将温广原这一伙拦路砸车的人都送进局子里,竟然让他好端端在外面晃荡,还赶在他大喜的日子,上门来找不痛快。
“我讨厌有东西觊觎我的人。”宋庭玉寒声。
“觊觎你的人?你凭啥这样说?还有,生出不该有念想的人是谁?分明是你吧!”温广原怒目而视,宋庭玉明明和温拾签了合同,明明他们之间只是雇佣的做戏关系,宋庭玉才是那个生出不该有念想又贪婪的违约方!
“那又怎样。”宋庭玉好笑地看着温广原,这笨拙的男人,就算给他机会在温拾身边,恐怕也成不了事,“至少我会让温拾知道我的心意,他也在考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这喜酒,只是叫你提前来喝罢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温拾明明不……”
“他也和你说过,他不喜欢男人,没有想过和男人在一起吗?”宋庭玉颔首,“他从前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但你难道不知道,人是会变的。”
恰巧,这转变还是因宋庭玉而生。
宋庭玉的得意简直要从眼角眉梢流出来,谁都能看得出。
温广原被气的说不出话,怒火冲昏了脑子,冲上去拎住宋庭玉的领子,力气如一头蛮牛,带着宋庭玉撞翻了宴会厅前的签到台,上头的册子、签字笔哗啦啦摔了一地,叮当作响。
好在宴会厅里放着音乐,外面的嘈杂,暂时还没引起里面的注意。
宋庭玉当然也不会乖乖被人揪了领子还不还手,老虎钳子似的手扼住了温广原的手腕,快准狠摁到了麻筋。
痛的温广原脸都憋红了,但他仍旧不肯松开,甚至费劲地去卡对手的脖子。
蓄足力气想一拳将温广原揍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的宋庭玉却没来得及下狠手。
因为从电梯里出来的温拾就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你们在干什么!”
宋庭玉立马收起了拳头,甚至不按温广原的麻筋,借着那力道跌到了地上,摔的相当真实,眉头微蹙,低着头,一副很不会打架但被人揍倒了的可怜样。
压根没推他的温广原后退两步,“你干什么?”装什么呢?分明这人的力气和自己没什么差。
温拾站的远,他只看到了温广原揪住宋庭玉的领子,还卡宋庭玉都鼻子,而后把人弄倒在地,而自始至终,宋庭玉都没有还手。
无论发生什么,打架肯定是不对的,单方面打人就更不对了。
温拾心系宋五爷,立马冲上去,绕过温广原,把地上的宋庭玉扶起来,“你没事吧?”
宋五爷的胳膊搭上了小温的肩膀,屁事没有从地上站起来,而后虚虚靠着温拾身上,声音有气无力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这还没事呢?
都被打虚了,说话劲儿都没了!
故作虚弱的宋五爷低眉顺眼,乌黑的睫羽颤颤,他本就长一副好皮相,平时看着总是高高在上无坚不摧,但这偶尔一次示弱,竟然看的温拾心突突直跳,连带着转而看向温广原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的抵触和埋怨。
温广原手忙脚乱,“温拾,我,我什么也没做,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推他,是他自己倒下的!”
这纯纯是那宋庭玉碰瓷!
“那这是你们谁先动的手?”温拾追根溯源起来。
宋庭玉先声夺人,“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和他动手,还有那么多客人在。”
温拾知道宋庭玉是好面儿的人,而且宋庭玉那斯文绅士的样子,看着也就不像是个会打架的,也肯定没有温广原手上有力气,是单方面被欺负了。
“我——”好不容易见到温拾的温广原现在真是有嘴也说不清,虽然是他先动的手,可他现在被宋庭玉摁了麻筋的胳膊还酸痛如针扎,曲曲手指都不听使唤。
这宋庭玉看着摔了个屁股蹲,还是他自己故意的,在这里博取同情,装的像模像样,坏的流油!
“但是温拾,你听我解释,我有事想和你说,我想见你,他故意上来挑事……”
“我知道你是来见我的,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吧。”温拾扶着宋庭玉,他能感到宋庭玉身上有些重量是分担在他身上的,于是更站直了些,让五爷靠的更舒服。
宋五爷被这小动作取悦,看温广原都觉得顺眼了。
“他还在这里。”温广原不想当着宋庭玉的面,眼睁睁看着他跟温拾亲密依偎说出自己的告白,“有些事,我只想和你说。”
“你自己能站直吗?”温拾看向五爷,“我扶你进去坐一会?”
“又是什么我不能听的东西吗?”宋庭玉反问他,“又要我走吗?”凑近到能一口咬住温拾耳勺的距离,“你又要背着我告诉他什么?”
这下温拾心底的念头只有一个,完蛋啦,宋庭玉也知道他把合同的事讲给温广原的违约行为了。
不过,宋庭玉并没有发难,他自然直起身,“我进去等你,但不要让我等太久。”
温拾忙不迭点头,目送宋五爷离开,长舒一口气。
站在对面的温广原看着他种种举动,心肝脾肺都像是泡进醋缸里了。
“温拾,我真没有推他,是他先说了那些难听话,说你不会再回温家村了,我也不会再见到你了,这不是真的,对吗?你还完那些钱,就会回来是不是?”温广原喉结滚动,急不可待望着温拾,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牛柱哥,”温拾实话告诉了温广原,“未来怎么样还不一定,但我很有可能会留在这里,我现在在这里有工作要做,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也不是在刺激你。”
而且,自己不回村子,怎么就是刺激温广原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温拾弄不明白。
温广原嘴唇嗫嚅,不吱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温拾心里想着宴会厅里的宋庭玉,对温广原的耐心就少了许多,见他不说话,当他没有要说的了,“如果没事了,我们就进去吧,你是和谁一起来的?有没有位子坐……”
“温拾——”
“嗯?”
温广原眼眶酸涩地看着他,他果然是个懦弱的人,这种关键时刻,竟然还说不出“我喜欢你”这样一句简单的话。
或许是因为心底已经有答案了。
但他还寄希望于温拾能够摇头。
“你是喜欢上那个宋庭玉了吗?”
可惜,和他想的不同。
而温拾已经给弟弟答过了这个问题。
再说一遍,早没了羞怯和忐忑,反而大方至极,毫无半点犹豫,“是,我喜欢他。”
第63章 另一位男主人
温拾诚实又笃定的话, 叫温广原恍若站在坑底,被人兜头砸了一身石头,痛, 从心底到骨头再到皮肉。
心痛头一次这般具象化在他身上体现, 这感觉不亚于两年前割麦子时被快而锐利的镰刀削去一块大腿上的肉。
但那时,他还能笑着眼疾手快摁住崩血的伤口, 和关切的人讲没事, 不痛,这点小伤,早晚会长好的。
其实那时很痛, 叫他额头青筋都绷起来了,不过那血肉模糊伤时隔两年早就长出新的肉芽, 一切都如过眼云烟。
可眼下, 温广原注视温拾的眼睛逐渐泛了红,他有种直觉,今天留下的这道伤, 好像没办法愈合了。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
都没办法治愈。
温广原一直都觉得温拾是个脾气好有礼貌软和至极的人,也是个胆子小常羞赧,连被说媒都会脸红低头,不知如何应对,明明在村子里,也是能当孩儿他爹的年纪了。
当时温拾用“没想过和男人在一起”, “不会生孩子”这两个理由躲了媒婆,但其实, 温广原对这两个理由并没有怎样意外,因为他在遇见温拾前, 也没想过和男人在一起。
他先前从温家村的姑娘相到了隔壁村的姑娘,没有看上眼的,也因为他长得威猛却十足不中用,总被媒婆委婉地退亲。
这消息渐渐也传的远近闻名,村长在家长吁短叹了好一阵,走出门都觉得面上无光。
当事人温广原听到外面那些说法儿,他的确不懂被窝里那点事,没起过心思,也没了解过,被人说是只下不来蛋的软公鸡也不恼,因为这事他更不在意。
他家里还有个弟弟,父母有新的指望,或许是生怕这个小儿子,也生出和温广原一样的毛病,弟弟的衣食花用,都比他小时候好的多。
温广原那时想,大不了,他就一辈子守着山守着地,老老实实耕种,白日里将浑身的力气都化作汗珠子落进田里,晚上压根没工夫思索这些糟心事。
直到他见到温拾。
温拾回村子其实很早,去年的八月份就拎着包裹住了回来,他是高中生,在温家村也是顶有文化的高材生,听说先前一直住在镇上,还是镇里人,见闻更多,于是村里的小年轻都想找他侃大山。
但是刚到温家村的温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到村口大榕树下聊天了,就是院门都没见他怎么出过,整日就在温成头家的厢房里闷着捣鼓,不知道做些什么。
有时候温广原半夜里捞完河里下网抓的肉钻子拎着水桶回家时,路过那家小院,能看到偏房仍亮的灯火。
这么晚还不睡。
温广原当时也觉得他好奇怪,和传言中差不多,他们并未发生什么交集。
这样的转变直到第一场冬雪消融。
温广原听村长说温拾病了,烧的很厉害,几日都爬不起来,温成头想找人上山砍几棵树,拼一副棺材板,叫温广原他们去给帮忙。
树砍好了交给村头木匠。
奇怪的事发生了,温拾的病好了。
但这次活下来的温拾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温广原有几次晌午从地里回家路过那边,看到温拾裹着袄,小老头似的蜷缩着坐在偏房的门槛上,探出头去晒太阳,脑袋一歪一歪就那么靠着门框睡着了,猛一靠空,又惊醒了。
只见温拾睡眼惺忪的皱皱脸,扶着墙慢吞吞返回了屋子里,背影像只刚从洞里睡完囫囵觉的兔子。
温广原站在院墙外笑出了声,等回到家,他娘念叨“今天怎么这么晚,灶上的饭都快凉了”,温广原才意识到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久到他可以割完半亩地的小麦了。
打那之后,温广原常站到温成头那院墙外,久而久之他发现温拾不爱动弹,常就是找个地方一坐,捧着书本,读来读去,抓着根笔,写来写去。
温成头在外打牌常埋怨这带把的侄子还不如大姑娘手脚伶俐,病歪歪的,不中用的很,家里多了个男丁,也没帮他分担些田间农活。
可拎惯铲子镰刀,是地里一把好手的温广原却觉得,会识字会算数的温拾,比他们这些只有蛮力的庄稼汉伶俐多,也可爱多了。
这是温广原梦的开始。
他懂了一些从前没察觉的事。
可他不敢开口,因为温拾是个男人,他也是,这样的事,村子里压根没听说过,甚至十里八乡都少之又少。
就在温广原再也不敢在温拾家的院墙外停留时,温浪回来了,他怀了胎,男人怀孕这事,县志上记载过,还是好事一桩,有迷信的乡亲还觉得温浪是福星转世。
有心思灵巧的人,还把主意打到了温拾身上,既然弟弟可以生,那哥哥说不准也可以,更何况,温拾这个哥哥长得可比温浪更显得嫩和鲜灵。
而温广原向家里说出自己的真实企图,是因为听说隔壁村无子的男鳏夫,准备差媒婆上温成头他家,去和温拾说亲。
这话吓得温广原苗都没插完就往家里跑,向父母说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温拾,且因为温拾,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
家里为他这事不要太欢喜。
而怕一开始就直接请媒婆来实在太过唐突,温广原开始殷勤地往温成头的小院跑,用他娘的名义,用他爹的名义,用他其实是来看温浪的名义,送土鸡蛋,帮忙挑水砍柴,在院子里多留一会,心安理得看着温拾坐在门槛前喜滋滋吃水煮蛋。
怎么会有人,吃个水煮蛋都这么开心,这么好看?
温广原同温拾说媒,图的不是传闻中那所谓的温拾也能生娃,他图的是温拾这个人,这个让他相中,做梦都想共度一生的人。
只是有些话,当时没来得及开口,现在,更没有了说出口的资格和底气。
温广原是个怯懦的人啊,他比温拾更加怯懦,因为温拾都敢于承认自己的喜欢,他却连说出口都困难。
他们或许,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明明是他先来的,如果爱情真的可以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就好了。
温广原眼眶湿润,忙低头揩了一把泪,不想让温拾,看到自己怯懦之外的脆弱。
“牛柱哥,你怎么了?”温拾捕捉到温牛柱眼底的晶莹,一个一八几的肌肉汉子突然哭起来,真有点吓人。
“没事,哥就是,替你高兴。”温广原鼻子眼睛齐酸,还是保留了最后的体面,不想再让自己的事情,给温拾添堵,“真好,你和他看起来,挺般配的。”
温拾穿的跟少爷似的洋气十足,哪里像是温家村出来的土鸭子,和那宋庭玉站在一起,比和自己站在一起相配。
“温拾,哥这人没什么本事,这辈子也就留在温家村了,不过你记得,你要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哥肯定来帮你。”温广原道:“今天我也算没白来,祝你新婚快乐。”
“谢谢。”温拾迟疑,他能感觉到温牛柱不像他话语里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能也跟着沉下心,眉头笼起,“牛柱哥,进去坐一会吧,我们别在这里站着说了。”
“不了,我还有事,看见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先走了,你别送了!”温广原耸耸肩,不合身的西服限制了他的动作,廉价面料上的折痕和灰尘印记更显落魄。
没等温拾再次挽留,他赶紧举步逃走了。
直至如行尸走肉一般到了酒店外面,找见了柳泉那辆破旧的老爷车,温广原才停下来,站在汽车后面,低着头凝视自己布满尘土的皮鞋,视野从清晰变模糊。
一滴泪落下,砸在鞋头,将上面的灰尘挤开了。
一个高大又威猛的汉子,就这样绷不住,扶着车蹲下,发出难挨的悲鸣,泣不成声。
进入宴会厅的温拾很快就把这件事淡了过去,他只当温广原是真有要紧事要走,或许是出了什么其他不该告诉他这个外人的事情,表情才会那样焦急。
早一步进来的宋五爷被生意上的朋友团团围住,凑在一起谈起正事,温拾远远看到,意识到自己还是先不上去添乱了。
而另一个在温拾视线范围内的男人,是薛仲棠。
温浪被温拾强留在楼上休息,一时半会不会下来,温拾亲眼看到这薛仲棠,正追着一个戴眼镜的小年轻屁股后面四处走,手里举着酒杯,伸手拉人,态度谄媚,而那小年轻明显有些不愿意理他,但始终都没能把这条尾巴甩掉。
温拾看的直皱眉,小说里只有温浪追着薛仲棠屁股后面跑的描写,哪有薛仲棠这样低三下四追在别人屁股后面的场景?
这是一物降一物,还是这薛仲棠遇上了比温浪更得他心的?
温拾牙根痒,渣攻就是渣攻,朋友的婚礼上都改不掉本性,在这里拈花惹草。
“小舅舅,你看什么呢?”周斯年拍拍温拾的肩膀,“怎么一脸愤愤不平的?”
在看渣攻的温拾摇头,收回视线,摇头,“没看什么。”这渣攻不看也罢。
反正在他眼皮子底下,温浪和这薛仲棠绝对不能再有任何交集,薛仲棠这种人,随便他怎么胡搞去,不要挨上他弟弟就是。
“不过斯年,你怎么从外面进来?”
“哎呀,刚刚外面的音乐喷泉响了,我和田甜还有斯言出去看来这。”
“那田甜和斯言呢?”
“田甜说口渴,想喝橙汁,我当然要上来给她拿。”这种绅士又主动示好的事情,周斯年当仁不让,可不能让他弟弟抢去机会。
“所以现在他们两个单独在外面?”还是在音乐喷泉前面,这良辰美景,少了一个电灯泡……温拾一点闻到狗血剧情的直觉。
“是呀。”浑然不觉的周斯年拉起温拾,“我舅舅现在是不是特别忙?他刚才一进来就被那些人缠住了,估计是顾不得咱们,要不小舅舅你和我一起出去看喷泉好了,后面还有个花园,一起去逛逛吧。”
“我不去了。”温拾摇摇头,他有种不妙的感觉,不想置身兄弟修罗场。
果不其然,没等周斯年端起两杯橙汁,周斯言从外面进来了,这小子冷着一张脸,有几分他舅舅生气时候的真传。
连温拾都能看出周斯言现如今气压特别低,周斯年这个亲哥哥怎么可能瞧不出来,只不过,他比起弟弟更在意不见踪影的田甜,“怎么就你一个人上来了,田甜呢?她去哪里了?”
周斯言用眼刀剜了下周斯年,“她有事,先回去了。”
“先回去了?可一会还要合影,她刚刚还说要跟小舅舅站在一起拍一张呢?还有伴手礼没拿,怎么会突然就着急走了?”周斯年纳闷,追着弟弟的脚步连连发问,“你们两个的下面不会是趁我不在吵架了吧?”
周斯言明显不想回答,蹙着眉头,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周斯年还想黏过去继续问,却听弟弟硬邦邦道:“你再凑过来,我这一个月都不会再搭理你。”
周斯年立马安生了,不敢再当狗皮膏药,灰溜溜回到温拾身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仍旧不忘在温拾面前挺直腰板,“小舅舅,你说他是吃枪药了吗?我不就问几个问题吗?还要和我冷战,真当我会怕他吗?我不过是当哥哥的让着弟弟罢了——”
温拾感觉周斯年这等白目又没眼力见的话痨能活到现在还没被周斯言手撕,那真是周斯言已经够让着他了。
“斯言看起来心情不好,你还是不要过去烦他了。”
“那小舅舅你和我去看喷泉吧,这里实在是太嘈杂了,待的心烦。”
温拾没办法,被周斯年拖到了户外喷泉前忙里偷闲,都已经到了下午三点,温拾被暖洋洋的太阳一照就有些犯困,这婚结的太长了些,“什么时候能结束?”
“还早嘞,说不定晚上还要开party,再坚持一下啦,小舅舅。”
这婚礼实在是盛大,将许多平时见一面都困难的人凑在一起,这样大好机会,自然没有人会放过,可怜温拾这位新郎,走完前面的仪式,就被忘到了一边,还得是周斯年带着他玩儿。
花园里并不是只有周斯年和温拾两个人,一些楼上大佬们出席婚宴携带的女眷,也在楼下躲清闲,小姐们凑一堆儿,妇人们凑一堆,因而温拾这俩绿叶还是稀少新鲜的。
正当温拾伸懒腰打个哈欠的功夫,一位波浪长发穿白色纱裙珍珠皮鞋的姑娘站到了他面前,“您好,温先生。”
“您好。”这位来宾有点眼生,温拾没见过,准确的说,是他没在宋念琴给他的人物相册里见过。
周斯年倒是认识这位小姐,脸色大变,凑到温拾耳畔道:“这是吕佳佳,她家里的人都是外交官,他爸之前是外交部部长,今年刚退下。”
不过这不是他目露愕然的原因。
而是因为,“她是我舅舅,四年前的未婚妻。”
就是那位刚定下婚约就早早发现恶疾,最终医治好的外交官小姐。
吕佳佳眉目清淡,她看到了周斯年警惕的眼神,笑着道:“我有两句话想和这位先生讲。”
女士都主动开口了,周斯年这个电灯泡只好起身离开。
吕佳佳在周斯年方才的位置坐下,看向温拾,斟酌半天还是开口道:“你应当知道宋庭玉的那些传闻吧?”
“哪些?”温拾不是京市人,不知道五爷那些秘闻,而宋家上下,也没有人敢当着主人的面嚼舌根,所以他真的茫然。
“他命不好,克妻。”吕佳佳叹气,扯下脖颈上的丝巾,上面一条细细的手术疤痕,“原本我也不信的,甚至还高高兴兴和他商定了亲事,但是……哎。”
吕佳佳家里都是党.员,原本都不相信这些歪理邪说,最终还是她外婆,找了人来给她看,说她是招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命不够硬,就扛不住。
如果不是她解除婚约解除的早,兴许也会没命。
刚刚,京市的小姐们聚了一圈,猜这和宋庭玉结婚的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怪事,要是知道,怎么连自己的小命都不在意。
当真是大胆。
还有小道消息说,这温拾其实是乡下人,要不根本查不出他在京市的底细,也是,宋庭玉那样的人,除了不知道那些八卦的外乡人,还有谁敢沾上来?
温拾听了,瞠目结舌,原来宋庭玉这样不正常吗?
“我没有说假话,也不是对宋庭玉还有意思,故意来给你找不痛快,只是看他们似乎谁都没有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吕佳佳站起来,她改说的都说完了。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别人说什么兴许都不会信。
但吕佳佳还是希望,温拾多个心眼,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坐在喷泉前面的温拾陷入了沉思。
他感觉吕佳佳是的话,似乎是真的,只是他没出别的事,而是肚里怀了个孩子。
所以,怀上孩子这应该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宋庭玉的问题。
温拾脑回路清奇,瞬间就把肚里的崽甩了锅,重新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男人。
特殊的不是他,是宋庭玉。
宋庭玉从繁杂的婚宴抽身时,温拾已经到楼上休息室躺着睡觉了,他太困,一觉睡过了头,连下面送客都没出现,宋五爷默许他可以不出现,也没人敢多嘴。
傍晚结束时,宋念琴他们都准备回宋宅,“你和温拾怎么办?要留在这里过夜吗?”
留下来也不是不行,楼顶有间总统套,当新婚夜的婚房也不算寒颤和憋屈。
“看看吧,等他睡醒再说。”宋庭玉准备等温拾醒过来,再决定留宿在哪。
和他一起留下来的,还有温浪,这人就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紧紧盯着宋庭玉的一举一动,好像宋庭玉要对温拾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一样。
除了温浪,还有一个薛仲棠,只不过这人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和宋家的几个小辈一起整理礼金红包,做事很殷勤。
薛二爷可从不是这么助人为乐的人。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宋庭玉下楼,看到薛仲棠还没走,眉头一皱。
薛仲棠哪里好意思讲他在楼下等以前的旧情人,打哈哈道:“我不是留在这里,帮帮你的忙吗?晚上不还得闹洞房吗,没有兄弟谁帮你热场子?”
一旁的周斯年听到,主动道:“舅舅我也想闹洞房。”
闹哪门子洞房?
宋五爷和温拾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别的活动,别说温拾肚子里揣了个孩子的身体折腾不得,就说这一天下来都已经够累了,温拾现在都睡得不省人事,哪有功夫和宋庭玉做小游戏。
“滚。”宋庭玉给了薛仲棠一脚,然后斜了眼周斯年。
这嘴欠的外甥,真的很没有眼力见。
周大少爷识相闭嘴,忙不迭凑到弟弟背后,还在生气的周斯年往前迈了一步,不想和他挨着。
“干嘛这样,洞房花烛夜,一辈子说不定也就这一次了,要不兄弟给你支两招……”
“滚,你想让我叫人把你赶出去吗?”宋庭玉眸色愈深,“你到底留在这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么凶。”
意识到温拾和温浪都姓温,还出自一个地方,这俩人之间必然有点沾亲带故缘由的薛仲棠摇头看看自己这臭脸冰山的朋友,说不准,他们之间还能亲上加亲做妯娌呢。
但温浪对他实在是太冷漠了。
可薛仲棠还是想见见他,于是就在这门口蹲了老半天,活生生成了一尊望浪石。
薛仲棠厚着脸皮不走,宋庭玉踹他也不走,五爷选择无视这个突然发神经的朋友,上楼去找他的新婚丈夫。
休息室大床上打滚的温拾已经醒了,睡的神清气爽,可一看自己把送客的时间都睡过去了,笑容逐渐消失。
温浪安慰他,“哥你肚子里怀着孩子,想睡觉犯懒不爱动弹才对,那姓宋的强拉着你结一天婚,才是欠揍。不是他肚子里多了点东西,他根本不懂你的辛苦。哥,你该让他也给你生一个,这才公平——生不生的出,试试才知道。”
这话太耳熟,温拾忍俊不禁。
宋五爷推门而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他这小舅子对他的“抹黑”以及撺掇温拾对他下手。
为了维持和小舅子之间最后的体面,宋庭玉选择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温拾在留在酒店和回家中选择了后者,他不知道这酒店包了一天一夜,觉得再住下去要花钱,这床也没有自家睡的舒服。
回到家已是晚上。
温拾得到了格外热烈的欢迎,一路上被人笑脸相迎,还有点受宠若惊,谁还记得他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被人当做空气无视呢?
明事理知分寸的人都知道,温拾和宋庭玉之间虽然没有红本本,但在宋宅其他人眼里,这场婚礼比那民政局扣章的本本更有力度更有威信,因为不止他们,那是整个京市的人都知道宋家多了一位男主人。
温拾自此是名正言顺,站在宋宅,站在宋五爷身旁,并肩而立的存在。
新婚夫夫的卧房被宋念琴改造了一番,原本暗色的床品都变成了大红的,新换的枕巾上有戏水的鸳鸯,被单上有怒放的并蒂莲。
两套新的丝绸睡袍摆在床上,也是红的。
温拾穿惯他的蓝色小绵羊睡衣,宋庭玉也不愿意穿大红色,于是两人睡觉时,还如往常一般。
只不过下午睡过的温拾很精神。
见他小动作不断。
五爷支起身子,“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做点别的?”
第64章 新婚夜
要不要做点别的事?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有技术含量。
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 孤男寡男,共处一床,且这还是他们两个名义上的新婚夜, 要是搁古代, 这遭还得闹洞房挑盖头喝交杯酒,再之后轻解罗裳, 无限风情屈曲中。
听到五爷建议的温拾默默拉高了身上艳红的薄被, 黑暗中他眼珠子晶亮,不自然吞了吞口水,“做什么?”
不怪温拾多想,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屋内氛围, 都有些焦灼。
宋庭玉单手支着下巴,额发垂了几缕落下,又显得年轻了, 也又是叫温拾在心底大叫这世上怎么能有人长成这样?
宋家人上辈子一定都是集体拯救了银河系,不然女娲捏脸的时候,怎么会对他们全家都如此偏爱。
没有拉紧的窗帘透出了院外的微光,正好将宋五爷上身黑色的缎面睡袍照的波光粼粼。
不是温拾的错觉,宋庭玉这睡袍的领子比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时系的松了,那时候五爷胸前的光景挡的是严严实实,干干净净, 一点端倪都窥不到。
现在呢?
松松垮垮,连腹肌的边角都能清晰可见, 那层薄丝绸的睡袍早已不是礼貌遮羞和提防尴尬的东西,更化作了一种若有若无, 半遮半掩,少儿不宜的那啥和内啥。
温拾都害怕明天一早,他能在被窝里摸到个光溜溜的裸.男。
“一会你就知道了。”宋庭玉薄唇轻启,动作起来。
柔软的床榻随着他俯身过来的姿势而晃动,他伏到了温拾上方,单臂支在温拾的枕头边,沉甸甸的力量感因为陷下去一块发羽绒枕而变得具象化。
那晃动的领口让处于下位者的温拾将五爷上半身的绝美风光尽收眼底。
且因为近在咫尺,温拾的鼻尖擦过了宋庭玉的‘风骚’睡衣——是香的,和自己身上沐浴乳的味道一样。
‘腾’——小温的脑袋就像是在灶台上烧开的热水壶一样,轰然尖叫,控制不住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这种时候,他就算伸手勾住宋庭玉的脖子,也是被这老狐狸精诱.惑的。
理智的弦崩断的前一秒,宋五爷抬手拍亮了床头柜上的夜灯,灯光照亮了温拾红苹果似的脸和睫毛颤抖不停的黑亮眼睛。
“怎么?我压到你了?”宋庭玉退了开来。
“没、没有——”这灯一开,突如其来的明亮让温拾有些不好意思了。
做那种事,怎么还开灯呢?
正常夫妻还是应该摸黑在被窝里面瞎鼓捣吧?
“你等一下,我去把东西拿上来。”宋庭玉翻身下床。
温拾没问是“什么东西”,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用在床上……不对,“这大纸箱子里面是什么?”一米高一米宽的正方形纸箱放在床边,饱读凰书的温拾不可能傻兮兮地认为得里面都是小道具,这要是小道具,玩到明年去也玩不完。
宋庭玉从书房里拿出裁纸刀,将原本已经塑封好的纸箱子重新划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点钞机。
温拾揉了揉眼前,才确信眼前的东西,真的是一台点钞机。
宋庭玉将纸箱子倒过来,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砸到了地上,赤艳艳的红包,就那么堆了一地,无论是数目还是厚度,都很可观。
“这是今天收的红包,睡不着就来数一下到底有多少吧。”虽然宋家小辈已经在收礼的时候将人头和金额一一记录在册,但这跟新人自己数一遍钱过手的快感,还是有区别的。
反正温拾也是睡不着,数钱不比躺在床上数羊更快乐惬意吗?
宋庭玉站在床边,轻轻勾唇,“还不快来。”
这虽然和温拾想象中的事情差之千里,但是不可否认,这件事相当有吸引力。
也的的确确是新婚夜两个新人该凑在一起做的!
“来了!”温拾立马掀被子下床,蹬上拖鞋,和宋五爷一人一个抱枕坐到床边,拆地上的红包。
那红包一摸厚度就都不一般,里面钱基本上都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全是连号的大钞,不是四个六就是四个八,最少也有个2888。
将近二百个红包,温拾一开始还耐心地一张张数,毕竟手指点钞的快感是机器无法替代的,但越到后面,他爪子的速度就越跟不上了。
最后还得是宋庭玉打开了点钞机,成叠的钞票放进去哗啦啦作响,而后上面的2d显示屏就蹦出一串红彤彤的数字,精准无比。
两人坐在地上配合的很好,一个拆一个放,等地上的红包和钞票彻底分开堆放时,已经凌晨三点。
温拾的脑袋是越数越精神,压根不困,他算数好,刚刚一通数下来,没有记录在纸上,却一秒心算出了结果。
他从没亲眼见过一百多万的钞票放在一起会什么样子,眼下梦想成真,这成堆的大钞,没有温拾以为的那样多,也就是三十几斤的重量。
但这堆钱却比温拾以为的贵得多。
没有通货膨胀的一百多万纸币,但在这个时代,能买下来二环边上四套百平新房。要是选择放进银行吃利息,能是银行行长亲自从办公室下来,从大门口把你迎进vip室,送彩电送二八大杠,再请你出去吃饭喝酒洗脚按摩的地步。
“这些钱你想怎么办?”宋庭玉主动开口。
“我?”温拾没想法,他还没有这些钱属于他,或者和他有关的实感。
“你。”这些礼金是宋庭玉和温拾的共同财产,五爷没想过自己私吞,因为不止如此,他自己名下的房产和财产股权也有意图拿出来和温拾共同持有。
虽然两个男人的婚姻没有法律上的约束和保护,但宋庭玉咨询过律师,他们这样的关系可以进行财产公证。
温拾当然还不知道宋五爷准备带着自己的财产做嫁妆,他要是知道,估计会觉得自己真“高嫁”了。
不过宋庭玉问他想做什么——
正捣鼓补习班的温拾转了转他许久没动过的脑袋,“投资吧。”自己搞太累了,挖掘一些潜力股当天使投资人轻松一些。
“想投资什么?”
“因特网。”
宋五爷本以为温拾会说投个什么样的实业,却没想到他还拽了个洋词。
“投去国外?”
“投国内的公司。”
互联网这个概念暂时还没普及到普通人家里,或许说,买不起三万块一台电脑的人家压根不关注内地互联网的发展。
可国外的阿帕网都已经被互联网取代将近十多年了,在海外留过洋的宋五爷知道这玩意。
只是他不觉得这东西短短几年在内地能发展的起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还没出现,并且电脑也算是昂贵至极的奢侈品,房子至少还是刚需,电脑不是。
“怎么,你觉得不好吗?”温拾眨眼。
“不是不好,这是可能不太顺利。”
“为什么?”
“如果你要投国外的,说不定可行,国内的,据我所知没有人在弄这些东西。”
温拾摇头,这要是现实,那马爸爸都已经开始准备努力了,就算是书里的架空世界,发展和现实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不是没有人在努力,只是他们的力量太微小,还没到叫宋庭玉看到的地步。
“有人的,或者,我们自己攒一只队伍。”温拾很笃定,“而且这肯定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十年时间,翻五百倍都有可能。”
互联网一旦发展起来,那指数型增长的势头是任何一个行业都无法媲美的,多少人依靠互联网实现了阶级跨越人生飞跃。
宋五爷觉得温拾有点夸张,也有点做梦,抬头一看表,果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于是以一种哄小朋友的腔调道:“我知道了,我找人去调查一下再做打算。现在,我们先去洗个手睡觉吧。”
晚睡的下场,就是温拾早上没能准点起床,他比不了宋庭玉精力充沛,五爷按生物钟醒过来的时候,温拾还扒着宋庭玉的腰,蜷着肚子不省人事。
他眼底有熬夜的青色,于是宋庭玉没有把他晃起来。
楼下的人都快吃完早餐了,也没见温拾下来。
切碟子里火腿的宋知画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宋庭玉,她哥终于也算是硬气了一回,虽然昨天晚上她好像没听到什么不该有的动静,但她小嫂嫂下不来床,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同样吃早餐的温浪快用眼刀把宋庭玉刮了,温拾肚子里的孩子都还不到一个月,宋庭玉连这点时间都忍不了?要把他哥一大早搞的下不来床?这也太过分了!
宋念琴忍不住问:“要不要给温拾留点东西吃,他什么时候下来?”
“不用留了,”宋庭玉估计温拾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留着早餐也都凉了,再热一遍口味又不好,“等他起了,叫厨房新做。”
“你们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的?”温浪蹙眉看着五爷。
“三四点。”宋庭玉淡定喝咖啡。
宋知画发出一声惊呼:“你们俩昨天十点就关灯了,三四点才睡?”
周斯年吞面包,插话问:“舅舅,那么晚你和我小舅舅干嘛了?凑在一起数红包吗?”
事实证明,真理掌握在少数纯洁的人手里。
真的数了一晚上红包的五爷还没来得及回答外甥的问题,桌上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看向周斯年的眼神却都带上了怜悯。
宋知画更直接一些,“姐,你生了个傻子啊?”
宋念琴嘴角抽抽,“周斯年,吃饭就吃饭,闭上你的嘴。”
“我怎么了嘛?”周斯年只是用他自己的逻辑去推测了一下别人,要是他一天收到那么多红包,晚上的时候绝对睡不着,得从枕头底下把红包拿出来,翻来覆去数好几遍。
他戳戳弟弟,“我说的不对吗?”
刀叉用的斯文的周斯言启唇:“周斯年,你真的很烦,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被别人这样对待,周斯年都以他的厚脸皮和强大心脏无视了,但周斯言从昨天开始的阴阳怪气,到今天的冷漠无比,真的真的伤到了周大少爷的小心脏。
周斯年也生气了,冷战就冷战,谁还不会?
桌上的暗流涌动跟宋五爷没关系,宋庭玉慢条斯理喝干净最后一滴咖啡,起身准备离开餐桌。
赵泽霖忙跟了上去,他也以为宋庭玉是埋头苦干了四五个小时,这一顿早餐吃的他心惊肉跳,十分为自己的博后论文担心。
“五爷……”
“干什么?”
赵泽霖决定切入要害,“怀孕前三个月最好不要有任何亲密行为,虽然可能有时候情难自抑,但是最好不要有真正的插、入行为……”
“我知道。”宋庭玉那本孕妈妈须知没白看,他知道这注意事项。
“那昨天?”
“我和温拾数了一晚上的礼金。”
“哇哦。”这真是好独特的新婚夜,盖棉被数礼金,肯定会毕生难忘的吧。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赵泽霖立马摇头,他也不敢有。
“对了,你上次让我看的那几本孕初期的书,我看完了,还有吗?再给我拿几本来吧。”
关于怀孕需要注意的禁忌,宋五爷看了这么多本书,每本书上面说的都有一些出入和不同,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简直比宋庭玉不知道的婚俗还要多。
宋五爷倒也不是全信,但是多看一看,多了解一些长个心眼不会有错。
至于为什么孕妈妈须知最后变成了准爸爸须知,大约在于温拾这个孕夫压根没特意在嘴上行动上顾忌肚子里的孩子,他也的确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但能为了孩子吃药保胎,已经是做出了堪比登月的育儿贡献了。
婚假一结束,温拾着急忙慌投入了他的辅导班建设,那一堆定做的桌椅板凳都已经拉到了仓库,堆的满满当当。
温拾去验收的时候,满仓库都是新做木制家具的味道,俗称甲醛味。
于是这仓库成为了五爷明令禁止温拾短时间在散味前再进去的地方,这样刺激性气味的东西,肯定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同时五爷也雇了看仓库的人,定期帮他们打开门窗通风,好在这些桌椅板凳投入使用的时候,甲醛含量正常。
杨见春再见到温拾的时候,觉得温拾浑身上下的柔光更明显了,用后世的话讲就是整个人就跟开了一层滤镜一样,和他旁边的人都不是一个画质的。
杨见春好奇打量半天,这才发现,温拾手上戴的戒指。
他说嘛,肯定是有喜事,但,“你都结婚了?你不是比我还小一岁吗?!”
而且,这合伙人结婚,怎么都不邀请他啊?
被漠视的杨总有些伤心,他可是把温拾看做他的至交,千里马常有,温拾这样的伯乐少有。
“不好意思,下次一定。”温拾忙跟杨见春道歉,他确实是把这茬忘了,也怪认识杨见春的时候,温拾的结婚请柬早都已经写好,一份不多一份不少。
“你这话说的,可别有下次,结婚一次就够了,不过,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弟妹,我也给你们随个份子。”杨见春从学校门口将温拾一路领进校园。
“你见过的。”温拾知道以后和杨见春的合作是长久的,对待自己的合伙人,还是实话实说吧,毕竟以后来日方长,碰面的机会也不少。
“我见过?”杨见春纳闷。
“宋庭玉。”温拾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眼底有细碎的光。
“宋庭玉——”杨见春定定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他不知道双胞胎的舅舅叫什么,但他知道那天哪个神兵天降的投资人叫什么,温拾起草的合同上,写着的就是这三个字。
但,那好像是个男人啊!
不过,杨见春也不是嘴欠和极度恐同的人。
他觉得,兴许这就是优秀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人要有共度一生的人,那应该是一个能吸引到你,能和你互补,让你越来越好的存在,并不一定飞局限于性别。
“真好,祝你幸福!祝你们两个永结同心,白首不离。”杨见春大力攥了攥温拾的肩膀,真心的。
知道这件事杨见春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他将温拾带到了自己的俱乐部专用教室,“等一会那些应聘的学长学姐就来了。还有你上次和我提的,缩减几个科目的事情,我觉得可以。”
文科类的科目的补课需求确实不那么大,白投入成本也没必要,不如多找几个教数学和物理的,这才是中学生补课的大头。
温拾见到了那几位年轻面庞的应聘者,他们大约也没想到,杨见春口中的另一个合伙人看起来竟然这样年轻。
第一印象永远都是从外表出发的,面嫩的温拾很难不遭受一点怀疑。
“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你这补习班,真的能招来学生吗?要是招不上学生,工资不会拖欠我们的吧?”一个学长发问了,“说实在的,我对你这样的私人办学很不看好,教育是国家的事,不是儿戏。”
“正因为没有当成儿戏,所以才要各位真的有资格教书的老师站到讲台上。”温拾温声道:“肯定不会拖欠工资,哪怕一个学生也没有,最开始一批坐班老师的基础工资也是照发的。我们绝对正规,签订劳务合同的,不会弄虚作假。”
基础工资在前期是赔本的生意,温拾也明白,其实按课抽成最好,但是如果没有前期的赔本,或许他一个老师也招不上来。
还好宋庭玉投的钱够用。
一听到基础工资照发,刚刚还有些不屑的人都收敛了神情,他们本来也就是为了钱来的。
“但是,我最终会不会雇佣,要先看各位的试讲课如何。”温拾在筹划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漏洞,他光想着从师范出来的学生以后都是要当老师的,却忘了,以后是以后,这些学生现在可还没当过老师。
家教的经验和带班课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这也是为什么好多补习班都会挖当地名校名师,哪怕只是偷偷过去兼职,除了名师的名气能写一部分人趋之若鹜,那就是这长久积攒下来的授课能力了。
果不其然,这来面试的十几个人里,有五六个对着台下的其他人上课都磕磕巴巴的,现场给了他们教案,照着上面的题讲解,回答一些问题,都有些困难。
杨见春都没预料到这个情景,他自己讲课能力是没问题的,因为他早就在家里的安排下,上个暑假前去过京市一所中学实习了两周。
但似乎,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温拾冲他微微摇头,手上的简历就又失效了一张。
“非要这么讲吗?他们到时候有不会的问我不就行了,这题我又不是做不出来。”学长冲着温拾摔了题册,他在学生家里的时候都这样讲,再说,“光讲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做题,做得多了什么都会!”
“可你是老师,老师就要授课讲解,讲不清楚,你会做题又有什么用。”温拾捡起地上的题册拍了拍,建议道:“如果你更喜欢做题解题,不如继续考硕士,去做研究吧。”
温拾觉得,学术更适合这个人。
这话给那学长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摔门而去。
最终只有七个人被温拾点头留了下来,好在是囊括了补习重点科目。
眼下还没到开班的时候,杨见春主动提出,用家里关系,叫他们去京市一所重点中学培训一段时间。
“这样好!他们原本就讲的不错,培训之后肯定更好。”温拾赞成,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杨见春了。
“哎呀,这不都是我该做的吗?”温拾的……丈夫出了钱,温拾帮他出了补习班的系统,还选定了地址搞好了装修,杨见春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再不多干点,真成甩手掌柜。
眼见还有几天就到六月,这一年当中的考试月即将来临,这就是隐藏客流最大的时候,温拾立马敲定了这个月落地的宣传计划,要为补习班造势。
只是他补习班人手不太够,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宋五爷收下的阿四他们身上。
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大小伙子,一看就很能干。
“借他们去干什么?”
“高考和中考前,我准备在各个学校路口支小凉棚,送2B铅笔,上面印了我们学校标志。”考试文具上不能出现字迹,温拾知道,所以他找宋知画弄了个漂亮的logo——一只鸟飞在太阳中央,简单大气,补习班的名字,就叫朝翔学校。
“还有,考试当天,送小凉扇和宣传海报给门口守着的家长。”这两样东西上,就汇集了他们的logo,座机电话,详细地址,以及也是开班试听课的体验卡。
温拾这脑袋,把能想到的促销方法都整出来了。
要不是这个年代还没有电视宣传,他估摸着还得投个黄金档的洗脑包广告。
宋五爷先收到了温拾定做那一批东西的样板,小凉扇轻薄,质量不错,笔就是普通的2B铅笔,绿色的,崭新,海报还是下血本的彩色,光鲜亮丽,很吸睛。
这样的宣传方式,的确很抓人心,也增加印象。
“没问题,你要多少人,叫阿四给你调。”温拾要做,宋庭玉当然大力支持。
“谢谢。”宋庭玉一口答应,温拾祈求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忸怩地客套起来。
“和我不需要客气。”宋五爷放下小扇子,冲温拾招招手。
温拾乖乖走过去,宋庭玉转了转椅子站起来,揽住温拾的肩膀,轻声道:“但我希望你不要太累,马上一个月了。”
一个月过去,温拾肚里的孩子,已经长成看得到的小肉芽了。
五爷道:“而且如果确定留下它,我们是不是也该向其他人公布这件事?”
第65章 孩子暴露
温拾的肚子暂时还没凸显, 但长久瞒下去不是个道理,也迟早有瞒不住的一天。
宋五爷想,多一个人知道, 他不在家的时候, 温拾身上也就多一份照顾。
但温拾其实没想过告诉太多人,孩子越在肚子里生长, 赵泽霖越表现出对温拾奇迹般的赞扬, 温拾就越迟疑。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和宋庭玉一样为人父亲有天然的爱,他还是怕有人接受不了,怕被别人看异类似的盯着, 这样的目光落在身上就像针扎一样,这样的滋味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遭受这样“不凡”的对待。
他小时候已经过够了这样的日子。
温拾想, 如果可以顺利怀胎十月,那等到肚子大的遮掩不住的时候,就躲到外面去把孩子生下来, 然后再带回来。
“你怎么会这样想?”宋五爷听了温拾的盘算,眉头微挑。
孩子生下来再带回来?那到时候对其他人介绍,这算是温拾在外面的私生子,还是宋庭玉在外面的私生子。
这孩子明明是他们两个名正言顺的婚生子。
“我们两个都是它的父亲,你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旁人知道了这件事,也只会觉得这是我的……我的福气。”最后几个字, 宋庭玉讲着讲着就提起了唇角。
诚然,他这辈子被人指着说命不好已经习惯了, 遇到温拾,他死水般人生便如被溪流重新搅动焕发生机。
这就是他的福气。
“而且, 你不必在意那些眼光,我敢保证,他们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看你。”宋庭玉安抚的顺了顺温拾的后背。
如果有这样不长眼的人,那它的眼珠子也没必要留着了。
“至于家里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她们只会比我,更看重你,在乎你。”
这件事只会让温拾在宋家受到国宝级的待遇,如宋念琴如果知道了,恐怕得找几个佣人,让温拾走到哪他们跟到哪,时时刻刻看顾着,温拾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这事宋庭玉提了,温拾想再考虑考虑,“等孩子再稳定一点吧。”万一留不下来,这么早说了,到时候伤心的是一群人。
五爷也觉得是得挑挑时间,这肚子里有个孩子是一桩大事,总得挑个大家都在的时候公布。
凑齐宋家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周正参加完婚礼后没两天又重新离开了京市,现在听说人正在南方参加什么会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宋礼书自打婚礼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宋家出现过,这都大半个月了,连平日里宋念琴组织周末的家宴,打电话三催四请,这位小姐都不回来露脸。
而宋观棋也很忙,大学里的期末周基本上从五月底就开始了,她教的公共课要出考核试卷,这两周也都是留在学校里,抽不出空回来。
那些从港湾远道而来的客人,参加完婚礼后,也都打飞的回去了,少有如陈周明一般,被家人抛下,留在京市当“上门女婿”的。
只不过,先因为肚子惹出“麻烦”的,不是温拾,是温浪。
温浪留在了京市,但也不好意思一直留在宋家蹭吃蹭喝,他本意是想拿自己从前的积蓄,租一间小房子,再找个卖力气的小工打一打,如去工地搬砖,和水泥,要不走街串巷送牛奶报纸也行。
但京市和他从前那些小镇可不一样,工地都是一个包工头早早组好的建筑队,送牛奶报纸也是企业招长期或者编制报社邮差,压根没有散工。
最终,能收留温浪的,只有路边那些私人开的苍蝇菜馆,端盘子洗碗,工钱不高,一到中午来的客人多了,工作量直线提升。
温浪得在后厨搓一下午泡沫精。
找工作这件事温浪是背着温拾偷偷进行的,但是京市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发生什么都逃不过宋五爷的眼睛,只看宋五爷到底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了。
宋武知道温浪是宋庭玉的小舅子,于是主动把他的动线告诉了宋五爷。
宋五爷为了博取温拾的好感度,当晚就跟小温提起了,“温浪这几天似乎一直在找工作,要是他不嫌弃,不如来我公司,我给他找个清闲点的坐班。”
当然,这“清闲点的坐班”肯定是不能让温浪知道的,他可是个要强的人,从背着温拾到外面去招工就能看出来。
但宋庭玉也不是为裙带关系才宽待温浪的,无非是他看小舅子那六个月的大肚实在于心不忍,给孕夫该有的待遇。
温拾也怀孕了,要是温拾六个月的时候背着他去街上工作,宋庭玉估摸着自己应当会做出一些失控且不可理喻的事,俗称发疯。
温拾靠在床上长叹一声,放下手里的文件,揉揉眉心,“我劝过他好几次,先不要着急找工作,我先给他找个成人学校入学。”
比起让温浪去打工,温拾更希望他可以拾起书本,最起码要多认一些字,总好过现在看报纸都磕磕巴巴。
上学的时间也比打工更清闲一些,对他现在六个月颇为臃肿沉重的身子有好处。
“但他不太愿意去上学,我这边又突然忙起来。”觉得忽视了弟弟的温拾有点愧疚,“肯定不能让他这种时候还出去打工,但是你给他找工作,他更不会来。”
温浪连温拾的补习班都不愿意过来帮忙,宋庭玉这个被他列入黑名单的头号公敌就算开出再好的岗位和薪资,温浪估计也不会屈服。
他比温拾有骨气,不为五斗米折腰,不吃嗟来之食。
温浪太倔了。
见温拾忍不住抓头发,宋庭玉开口:“温浪的爱人也不来劝劝他?这种事关乎他肚子里的孩子,他不在意,他爱人总该在意。”
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
但宋庭玉似乎只见到了温浪一个人承担。
这算是人家的私事和家事,宋五爷没道理关心,但他只是觉得,两口子之间沟通,比他和温拾在这里着急上火磨皮嘴皮子好的多。
“他爱人是还在村子?需要我派人把他接过来吗?”
“不、那人不在,他也不是我们那里的,而且他们两个——早就不在一起了。”温拾忙摆手。
“所以温浪是准备自己带这个孩子?”
“是。”温拾点头,“那个人也不怎么靠谱,找他来,只是给温浪添堵。”
虽然一个人带大孩子过程肯定会有一些艰难和辛苦,但这样总好过温浪又要拉扯大孩子又要在意一个死性不改天生花心大萝卜的爱人,折腾的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我明天再去和他谈谈吧。”
第二天一早,温浪还没来得及往外走,就被温拾扣下了。
他哥绷着脸,故作严肃,“浪子,我们谈谈。”
“怎么了?哥。”温浪半点没在怕的,他哥就是发火又能有多凶?
“你这几天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找零工打?”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让人偷偷跟着我了吧?”
“我没有。”温拾才没有这样的歪心眼。
“那是姓宋的让人偷偷跟着我了?”
“……”好像是。
“哥,你看,他这样做哪里像个正经生意人?正经做生意的谁会干这样偷偷摸摸跟踪别人的事情?”温浪一直觉得跟在宋庭玉身边那几个男人看着就凶神恶煞,不像正经人。
上次婚礼,还有不少说着温浪听不懂方言的外地佬,手上脖子上都是刺青纹身,大片的,很吓人。
“先不说这个!”温拾知道宋庭玉在港湾还经营娱乐业,自然和正经生意人不太一样,“反正我不希望你再去洗盘子了,你现在这肚子弯腰都难受,还不在家好好休息,出去折腾什么。”
“哥,我不累,我这样自食其力挺好的,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给你添麻烦,等这工作稳定点,我就搬出去……”
“不许。温浪,你能不能听我一次?就这一次,你去读书,出来什么工作都好说,你不可能一辈子做这些卖力气的工作,孩子大了怎么办,你老了又怎么办?”
温拾戳到了温浪从未想过的痛处。
温浪现在只想着趁他年轻力壮的时候,多干些活计,多攒一点钱,买一套房子,给自己和孩子一方屋檐遮蔽风雨。
可人终究有老的那一天,他迟早会无法再继续依靠自己的力气做工挣钱。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有田有地的人家,老子上了年纪,田里的事情,就交到下一代的手中去了。
温浪摸摸自己的肚子,但他不希望他的孩子和他一样大字不认一个,只能靠双手扛起生活的重担,这样的生活太累,他宁可这孩子在头脑这方面,更像薛仲棠一点。
“我真的还能读书吗?我都这把年纪了——”温浪以为温拾说的学校类似于孩童识字班那种,毕竟他的水准,也就和八九岁的孩子相差不大。
“当然可以,那就是成人学校。”温拾都从杨见春那里打听好了,“你放心,里面的人和你年纪差不多,你还是年轻的呢!”
以温浪的年纪,现在本该就是读高三或大一的时候。
“你就听哥这一次,哥绝对不会害你。”温拾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拿到文凭,到时候不愁找不到工作。”
这年代的文凭还不是废纸一张呢,含金量很高。
听到温拾这样画大饼,温浪总算点头愿意辞掉餐馆的工作去念成人学校。
只是,温浪的水平实在是班级吊车尾。
这成人学校里确实有不少都比温浪年纪大,但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有过学习经历,但就是在历史大环境下遭了难,错过高考多年,在家人鼓励下重振旗鼓站起来的。
而温浪,就是一个庄稼汉出身,小学都没念完,坐在课堂里如坐针毡。
老师虽然也都不是从拼音识字开始讲起的,一上来就是初高中的知识水准,语文数学温浪还勉强跟得上,外文那就真是听天书了。
他也不晓得,怎么这汉语拼音到了外文,还要换一个念法换一个读音,一对字母拼在一起就成了另一个全新意义的单词。
一周一次的随堂小测,温浪果不其然班级垫底,英语成绩尤为惨烈。
成人学校的外文老师姓程,是个儒雅潇洒的男人,每次上课穿的都是英式格子马甲,领带系成温莎结,皮鞋一丝灰尘也不沾染。
到了他上大课的时候,基本上每场都挤得爆满,班级乌泱泱坐满了人,就为了听这位海龟回来的外文老师正经的洋腔洋调。
只有温浪对他的课避之不及,他听不懂,也不觉得那鸟语说出来有什么好听的,甚至坐在闷热的教室里,还叫他胸口憋闷昏昏欲睡。
收到吊车尾试卷的那天,温浪下了课正准备随着人流一起挤出教室,台上整理教案的老师却精准叫出了他的名字,“温浪,你留一下。”
原来成人学校,也有留堂这一说法。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温浪着急下课,因为已经到了下学的时间,这种时候,温拾都已经在学校门口准备接他了。
“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程临安无可奈何拍出试卷,“为什么这张卷子上空白了这么多呢?我刚刚注意到,你上课的时候,也不抬头看我。”
温浪被抓了个正着,原本就因为夏日闷热而蒸红的脸僵了一瞬,“不,不是,我对您没有什么意见,我就是……”
“就是什么?你不要害怕,我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训斥你什么,我真的你的进度和别人不太一样,或许也是我讲的还不够好,让你产生不了兴趣,”程临安指了指卷子上的汉译单词,“但如果单词都默写不出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上课不听,回家也没有任何复习和背诵呢?”
程临安说话的时候腔调很舒缓,他嗓音低沉,如上好松香的大提琴嗡鸣。
他的言辞并不咄咄逼人,但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有力道,噼里啪啦砸在温浪的脑袋上。
“温浪同学,外文本来就是听说读写背诵缺一不可的学科,不知道从哪入手,就从背诵开始吧。”程临安将卷子递给温浪,又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本词典,“送给你,当做这次课堂小测的礼物吧。”
温浪受宠若惊。
他一个吊车尾,还有礼物收?
程临安看他惊讶的样子,轻笑道:“收了我的礼物,下次周测,至少翻译题要写上来哦。”
果然,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温拾发现温浪突然开始发愤图强了,平时他弟弟从学校回来,做完作业,就和温拾一起躺平看黄毛猴子养胎。
但现在,温浪把他看猴子的时间都贡献给了英语。
温拾到他房间去找人的时候,发现温浪正摁着一本词典苦背。
“你对外文这么感兴趣吗?”温拾大喜,他没想到温浪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热衷学科。
温拾准备根据温浪喜欢和所长制定他以后的职业规划,如果温浪喜欢外文,那好好学,将来做个翻译或外文工作者,再者去当老师,都是不错的选择。
在书桌前面把眼睛熬通红的温浪苦不堪言抬头,怨气冲天,温拾忍不住后退一步。
“哥——”他这个样子像是喜欢外文吗?
他恨不得把这厚厚一本词典拍程临安的脸上啊!
温浪现在再也不欣赏文化人了。
文化人都太有心机了。
给个甜枣再给一棒子,给他擂懵了。
“你怎么了?”温拾鼓足勇气上前摸摸弟弟的脑袋,“不舒服吗?”
“我背不过这些单词。”温浪快疯了,这单词在他眼里,不过这都是那些字母乱七八糟打乱了排序而已,毫无规律可言,靠死记硬背吧,他还容易背串,三天了,他就只背了不到五十个简单词汇。
“你要背这一本词典?”
“不,”温浪抽出下周考试的考纲,“我要背这上面的二百个单词。”考试随机抽五十个来翻译。
温拾接过考纲看了眼,这上面的单词是按词根词缀区分的。
靠词根和词缀来背单词,是一种有效且迅速的方法。
温拾耐心给温浪补习了一节词根课。
“所以,你只要把前缀的意思记住了,哪怕遇到没见过的单词,也能把大意猜出来。”
“哥,你太厉害了。”温浪明显有些青黑的眼底,望着温拾说不出的钦佩。
有了他哥的帮助,温浪更鼓足了劲熬夜背单词,第二天顶着个乌黢黢的黑眼圈,出现在了教室里。
可能是前一天晚上熬夜的原因,温浪这天格外不舒服,从脑袋到肚子。
加上闷热的大教室里只有吱嘎吱嘎转悠的老旧风扇,压根儿供不上什么凉风,一下课,温浪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
他栽倒时,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皮。
周围人群发出惊呼,程临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忙疏散堆在一起的学生,挤进人群中,查看温浪的情况,而后一把抱起温浪,往学校外的医院跑去。
这成人学校旁边隔着一条街就是所三甲大医院,程临安抱着人,跑的领带都从马甲里蹭了出来,气喘吁吁将温浪放到急诊的病床上,才有喘息的功夫。
检查的大夫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温浪平躺凸起的肚子,还以为程临安是温浪的家属,询问道:“他的肚子,是有什么病吗?”临床上很多种恶疾都会导致肚皮变的鼓胀,医生得知道温浪的病史才能做出分析和判断。
程临安也看到了那如皮球般的凸起,心底一突,真以为这位学生有什么恶性病,“我不知道,我是他的老师,我去联系一下他的家人。”
温拾当初带温浪来入学的时候,因为他没有电话,留的是宋宅的座机。
可今天程临安的课恰好是上午。
温拾出门和杨见春他们考察培训成果去了。
于是接到电话的,是宋宅的管家。
温浪进了急诊,自然不算是一般小事,宋念琴清楚温拾和宋庭玉这时候都在工作,一时半会可能也联系不上,当即叫上管家派车出发。
她先去看看,要是要紧,得赶紧通知温拾要是不太要紧,她暂时看顾一下,帮温浪办个转院,到赵泽霖的私立医院去就是了。
宋念琴出现时,程临安正守在急诊病床前,他没见过这人,以往下学时候出现在温浪身边的,都是一个年轻男人,“您好,您是……”
“我是他的姐姐,他这是怎么了?”宋念琴拎着手包站在挤了三张床的急诊病房,更打定主意要转院。
这里的环境,也太不适合养病了。
大小姐看了眼管家,管家福至心灵出去办事。
“我是他的老师,他今天下课的时候突然晕倒了,我就把他带到医院来了,刚才医生检查,发现他肚子凸起的很奇怪。”程临安沉重不已,“他是,生了什么病吗?”
“生病?”宋念琴看到那圆鼓鼓的肚子,比程临安更加惊疑。
温浪在家一向都很正常,之前还去了私立医院体检,当时宋念琴就听说他和温拾的体检结果一切正常,这肚子这么大,不可能是一个月突然长出来的,赵泽霖就在家里面住着,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而宋念琴作为一个孕育过一对双胞胎的女性,对于曾经长在自己身上长达十个月的孕肚,十分熟悉。
温浪这肚子,怎么看怎么像——
宋大小姐这次没通知宋五爷,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赵泽霖的办公室,让赵医生半小时内出现在她眼前。
赵泽霖一听这地址是在医院,火急火燎就赶过来了。
没想到,等待他的,是宋念琴的盘问。
那时候程临安已经被宋念琴感谢过送走了,疑似中暑晕厥的温浪也挂着水转到了单独宽松的病房。
走廊里。
宋念琴拧眉,“温浪的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啊?”赵泽霖没想到,宋念琴是为了温浪的事情。
可这事,宋庭玉叮嘱过不能说。
不,也不是不能说温浪的,是不能说温拾的。
看到赵泽霖闭着嘴,不准备开口的样子,宋念琴秀眉蹙起,“怎么,现在这种时候还想糊弄了我?”宋念琴一看赵泽霖心虚的样,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自己弟弟的嘱咐,“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真当庭玉那点小把戏能瞒过我的眼睛?”
宋念琴装出来的气势浑然天成,就好像她真的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赵泽霖虽然半信半疑,但都被质问成这样了,他什么都不说,肯定得得罪宋念琴。
“大小姐,温浪,那肚子不是别的怪病,只是——是怀孕了。”赵泽林擦擦额角的汗,他可没供出温拾,也不算是违背宋庭玉的命令。
闻言宋念琴忍不住倒退一步。
饶是她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这事儿就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
原来那小报上的消息,竟然都是真的。
那一开始记叙的,怀胎四月的男人,就是温浪的话,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她带着人到温家村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温浪外出打工不在家的时候,压根儿没有直接撞上面。
宋念琴扶额,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男人可以生孩子,她本来都已经接受那小报是纯粹胡编乱造,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现在却告诉她,是她一开始就弄错了人。
她还是有些不死心,抬头盯着赵泽霖,“那温拾呢?他怎么样?他会不会也……”
女人的第六感都是无比准确的。
赵泽霖脸上的虚汗流的更欢了,“大小姐——”
“赵泽霖,这些年我没有亏待你吧?我认识的太太,可都介绍到你这里做体检,办了VIP。”宋念琴压眉,涂了正红的唇微动,有几分咬牙切齿,“你要是再跟宋庭玉一起瞒着我,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年轻时候的手段。”
“大小姐,不是我想瞒着您啊,是五爷真的不叫说啦,不要为难我一个小马仔啦,您直接去问五爷好的吧?我真的不敢讲的呀!”赵泽霖欲哭无泪,这姐弟俩,从某种角度上看,相似性十足,真的。
可看到赵泽霖这种样子,宋念琴心底顿时有了些底,惊喜叫她浑身充斥一种不真实感,他或许真的要升级成为姑姑了!
宋念琴拎着手包站起来,指尖有些发麻,“你在这里照顾温浪,帮他办一下转院,把他送到你的医院去。”
“好。”
宋念琴抬脚就走,管家忙跟上大小姐的脚步,“大小姐,现在要回去吗?”
“不回去,去庭玉的公司。”
人在公司的宋五爷,遭到了姐姐的兴师问罪。
“你和温拾的事情,还准备瞒我多久?”宋念琴眸光锐利,含着冰碴子似的,噗噗往五爷身上丢冰块。
想当初宋庭玉是怎么跟她理直气壮地讲“男人不可能怀孕”“都是假的,正常人谁会相信”。
现在这么样,信了吗?
不止该相信,她这好弟弟还得感谢她才对!
“是赵泽霖告诉你的?”宋庭玉放下手里的文件,正面对上长姐的逼视。
他一时半会还不准备承认,准备探探宋念琴到底知道了多少。
温拾还没做好准备让全家知晓,所以能拖一会是一会。
结果宋念琴压根儿不吃他这套,宋大小姐坚定了自己心底的想法和念头,赵泽霖那人,就是不打自招,心虚的很。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已经多久了?现在是你们两个都清楚,还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第66章 我帮你
宋念琴一双慧眼如炬, 叫想狡辩外加否认的宋五爷别无他法,只得实话讲与大姐,“不到两个月。我们两个都知道。”
“你可真是——”宋念琴手包差点就要砸到宋庭玉的脸上, 这张无可挑剔的脸, 现在是怎么看怎么惹人生气,“瞒着我做什么?是把我当外人, 还是你们两个准备把那孩子偷偷处理掉?!”
宋念琴不愧是宋庭玉的亲姐, 一下就察觉了五爷早先的念头,他那时候,南风知我意可不就是怕宋念琴知道后, 无论温拾是何想法,都以这宋庭玉的后代为先。
“是温拾不愿意留下吗?他想打掉?”
“他没有打掉孩子的意图。”
“我当然知道, 温拾根本没有那么狠的心肠。”这样心肠独绝, 连自己孩子都能说灭就灭的,只有宋庭玉,“庭玉, 那可是你的孩子,你要是真做出这种事——”下辈子说不定都得做畜生。
见大姐马上就要人身攻击,宋五爷道:“我们决定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宋念琴的劝说和威胁戛然而止,艳冶的脸上浮现欢喜,“真的?你们两个真的打算把那个孩子留下来?你可不要现在糊弄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是真的,原本这一阵子, 也就准备向大家公布了,但因为孕初期孩子还不太稳定, 我和温拾都有顾忌,怕这期待成了一场空。”
宋庭玉把温拾的身体和这孩子的不稳定都告诉了宋念琴, 凡事都把最坏的结果说在前面,后面发生什么,也都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所以,我不希望你对这个孩子抱着很大的期待,同样,如果有一天温拾的身体无法负荷,我会选择取掉它。”保大保小这个问题在宋庭玉这里从来都不存在,因为那个孩子压根不具有和温拾站在同一天平上的资格。
宋念琴眉宇间的喜色消散了大半,“所以现在,你们这是——”
“尽力而为。”
宋庭玉和温拾没有直接剥夺这个孩子生存机会,在它对温拾的身体没有造成过度的负荷,在它尚且还能不断健康孕育的前提下,宋庭玉和温拾都在尽为人父亲最大的努力。
“要不要我找一位专业的产科医生来看看?”宋念琴担心赵泽霖的判断不准,他又不是专业的产科医生。
“不用。”宋庭玉比较相信赵泽霖的医术水平,而就算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在温拾保胎和产子这方面,赵泽霖也会做到鞠躬尽瘁。
更何况,温拾现在能接触赵泽霖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换做别的医生,别的医院,他还要再适应一番痛苦。
温拾说不定会为了孩子挑战极限。
但宋庭玉不愿意。
他希望温拾自私些,更爱他自己些。
无论宋念琴如何好说歹说要带温拾去国外用更好的医疗资源保胎产检,宋庭玉都没点头。
甚至还叫宋念琴保密,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不要去质问温拾,等到温拾自己愿意讲出来的时候再提。
被宋庭玉拉着反复叮嘱的宋念琴有种被弟弟当防贼似的提防感,黑着脸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而被赵泽霖安排了转院做了详细体检的温浪也醒过来了,他其实就是有点儿中暑,加上熬夜,身体有些超负荷,醒过来后喝了点藿香正气,就又活蹦乱跳了。
“今天下午的事情别告诉我哥。”温浪心有余悸,连肚子里的孩子都顾不上担心,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他哥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赵泽霖表示自己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讲出去,“不过,你都已经快孕晚期了,还是得注意一点,熬夜什么的都得控制,这对身体不好的。”
温浪也不想熬夜,但他白天上学,要学的课程太多,回家还要做作业,程老师的单词只能到晚上背。
他太笨了,哪怕温拾教了他简单的方法,他也要耗费不少时间才能真全都记到脑子里,不出差错。
听到温浪竟然在为学习点灯熬夜,不辞辛苦。赵泽霖大为震惊,这大着肚子去上学,也太励志了。
“别太累。”赵医生只能叮嘱这句万金油。
“没事,不累。”
虽然背单词还是有点头疼,但学习比洗盘子轻松多了。
这几天,知悉温拾肚子里有了宋庭玉的孩子,宋家未来的继承人,宋念琴是怎么也没办法平常心对待温拾,她现在怎么看温拾怎么小心谨慎,生怕温拾半点磕了碰了,或有什么不顺心不开心的事。
这几天温拾在外面跑腾,带着一堆人四处发传单发小扇子,顶着那个大太阳,宋念琴知道了都揪心,餐桌上旁敲侧击,“这种活儿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是老板,哪有老板亲自出去发海报的。”
“大姐,我们补习班的人手不太够,”目前为止,加上老师和管理层以及特招的几个后勤,不过才十二个人,“帮着在其他学校一起发的,还都是从庭玉那里借的人,我不能不去。”
期末月的杨见春都放弃了复习,奋斗在校门口的第一线拎着大喇叭振臂高呼,宣传补习班,温拾哪里好意思躲在家里吹电扇享清福?
“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宋念琴让佣人再为温拾盛了一碗鸽子汤,“你身体……不是不太好吗?”
“不累的,就是在校门口站着发一发海报和铅笔,不费多少力气。”温拾这腿脚,跑一跑就气喘吁吁,站在阴凉下发海报,尚且在他这菜鸡般的体能负荷范围内。
尤其,跟着他的阿四隔三差五就催他坐到车里吹空调吃水果,还手里拎把大黑伞,时不时给温拾挡一下从树叶缝隙落下来的太阳强光,就跟贴身保镖似的,跟着伺候。
温拾都有点不习惯,还有点尴尬,毕竟周围还有别的同事在。
短短几天,不知道温拾家境的其他人,已经以讹传讹把温拾传成了出来自主创业的豪门大少爷,殊不知他是豪门少奶奶。
阿四是听宋庭玉话的,哪怕温拾讲他不会把阿四“擅离职守”的事情告诉五爷,阿四也绝不离开温拾身旁超过五十公分——半边黑伞的距离。
阿四说:“温少,您别为难我了,这都是五爷的命令。”他拍拍腰上的大哥大,“我一个小时就得回个电话,给五爷报告一下您的情况,您要是晒红了一点,累着了一点,我可就没有好日子过啦!”
宋念琴道:“庭玉给你的人,你放心用就是,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借不借的,要实在不行,我出钱,给你再雇一些短工。”
“不用不用。”温拾猛摇头,他找宋庭玉借人,没什么心理负担,但是宋念琴突然要给他出钱,他就有点忐忑,不敢要。
温浪听到这话,主动放下筷子,“哥,要不我去帮你?”
温浪就更不成了。
温拾笑着摇摇头,让弟弟放心,“你还是好好上课,这些事我忙得来。”
距离高考两天,温拾的补习班小凉棚就在学校门口搭起来了,好在这种时候,还没什么不让占到摆摊的规则,他们的凉棚暂时没有被城管盯上。
校门口人最多的时候,就是中午和晚上放学这两个点,晚上黑黢黢什么都看不清,温拾和杨见春便决定中午大肆宣传,租了那种KTV里的接线大音响,一放学就在路口播放当下热门的音乐,吸引过路学生的注意力。
那些孩子各个面庞青春洋溢,穿着校服朝气蓬勃,三两结伴路过温拾的凉棚,多少都有点因为好奇停下来看看的。
“叔叔,你这是卖什么的?”高中生,倍儿有礼貌。
其实和他们差不多大,但荣升叔叔的温拾笑道:“我们不卖东西,是免费发小扇子和涂卡铅笔。”
“免费发铅笔?”停下来的高中生对视一眼,虽然铅笔这种东西不值几分钱,但是,这是校门口免费发的哎,不要白不要呀。还有小扇子,教室的风扇本来就不给力,塑料小扇子不比厚厚书本好用吗?
“叔叔,我们可以领吗?”
“当然可以!”温拾立马把钢笔和小扇子递了过去。
看到扇子上的字,立马有人问:“你们这是技校招生的?”
一般临近高考,会有些打着不看分数名号的私立技校到校门口发小卡片,但这些学校一般不会得到学生和家长的好脸色,没有哪个真心学习了的考生,会在考试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就把自己归类到技校水平去的。
而这种技校也是没眼色,哪怕成绩出来再发,都好过高考前发,拿到他们的小卡片,就好像收到了什么恶意诅咒一样,真有人会觉得晦气。
温拾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解释道:“不,我们是课外辅导班,提供英语数学,各项理科,文科地理的班课补习。”
“班课补习?”这是新名词,补习就补习,怎么还有班课的。
温拾负责的这所学校是远近闻名的重点高中,这里面的学生,只要是家境合适的,家庭重视教育的,大部分都上过一对一或一对二的小规模补习,学生互相之间还会推荐合适的老师。
不过,有上得起一对一的,就有无论如何都负担不起的,可学习这种事,的确不是所有人都能靠自己的天赋和勤勉就能赶超旁人依靠家庭高出一截子的起步线。
班课补习,原本的受众,就是这些孩子。
温拾笑眯眯地回答他们的问题,道:“我们暑假正式开班,扇子和传单上有地址,凭扇子和传单,可以免费试听一次课。”
眼看小凉棚前面聚集来咨询的学生越来越多,坐在温拾旁边用小扇子不停扇风的阿四感叹,他家这少奶奶的脑子,真比长相看起来灵光。
又是免费送小扇子,又是免费试听课的,他一个早就不念书的马仔,坐在一边都有点心动。
那句话怎么说?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高考的当天,双胞胎被亲妈从学校里催了出来,专程过来帮温拾的忙,虽然他俩也不太想顶着六月大热天的太阳出来发扇子,但架不住亲妈的命令下了最后通牒,不去帮忙周末就不要回家吃饭。
于是周斯年一到地方就揣起了小扇子,跑出去挨个给站在门口苦等的家长纷发,周斯年则跟温拾坐在凉棚下面,有人上来询问再细心回答,一点没想跟着他哥。
不知道怎么的,原本没有多少家长注意的小凉棚,突然挤过来的人就多了起来。
“哎呀,老师,你们这里上课的学生真能上京市大学吗?!”
“是啊!那我孩子考不上大学,明年能到你们这里复读吗?”
“啊?”凉棚里的两人被问懵了,温拾摇头,“我们只是补习班,帮孩子们解决上课没有听懂的知识内容,不包复读的……”而且,他什么时候夸下海口一定能上京大了?这也太夸张了!
就当初温拾一对一辅导的亲传大弟子霍铭城,恐怕都考不上京市大学。
只听从身后晃过的周大少爷一边发小扇子一边忽悠,“叔叔,您看我,我就是在这个补习班上的课,然后考上了京市大学。哎呀,您别不信,我学生证带在身上的,拿出来给您看看?看吧,我没骗您吧!我真就是在这个学校上的课,这里的老师讲课讲的真特别好!特别有水准!还有老师是省状元呢!考个京市大学就跟玩一样……”
温拾友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面对越来越多询问他是不是报班就能上京大的家长,措手不及,目不暇接,手忙脚乱。
周斯言拍桌而起,决定从罪魁祸首开始解决,“小舅舅,我去让他闭嘴。”
被弟弟薅住t恤领子拖走的周大少爷“哎”了半天,走到无人阴凉下,才夺回自己的衣领,撇嘴道:“你干嘛?”
周斯年,竟然敢对周斯言做撇嘴不屑这个动作,这就证明,周斯年他还在生气。
从温拾和宋庭玉的婚礼到现在,他和周斯言的冷战始终没有结束,也说不出到底因为什么,但弟弟的态度,就是伤害到了脆弱的周大少爷。
周斯年打定主意,在周斯言主动给他示好撒娇道歉之前,他绝对不跟周斯言主动说话,主动一起吃饭,主动一起去大澡堂洗澡。
“让你来帮忙不是让你帮倒忙的。”周斯言把亲哥的脾气和别扭无视的彻底,冷漠道:“你如果是来添乱的,不如赶紧回学校去。”
这句话,点燃了周大少心里的小火苗,“我什么时候添乱了?我这明明是在帮小舅舅!”
“帮?”周斯言冷哼一声。
这质疑和不屑的态度彻底击碎了周斯年的自尊心,他不知道为什么周斯言要这样阴阳怪气的。
真随他舅的,好像有大病,拽什么啊!
“你哼什么?周斯言,你别太欠揍,我忍你很久了。”
“谁不是,我也忍你很久了。”看着自己的脸做蠢事,周斯言忍了十九年了。
温拾还没来得及应付完面前的家长,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扭头看去,双胞胎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树荫打起来了,震的树上的叶子都哗啦啦作响,惊飞一片鸟雀。
阿四说出了温拾的心声:“靠啦!他俩关系那么好,竟然还会打架的?!”
温拾定睛看了几秒,发现这完全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红了眼挥起拳头,拳拳到肉的互殴,立马站了起来,“得快点把他们拉开!”
高考期间,学校附近就有巡查治安的警察,这俩打架的要是被警察抓走了,温拾没法跟双胞胎的家长交代。
但温拾这小身板相当弱不禁风,小跑过去刚准备拉架,就被气昏头的周斯年推了个踉跄,蹲在了马路牙子上,好在他跌倒的时候往后撑了一把,才没有摔个屁股蹲。
但他的手腕似乎不是特别好,碰到地的时候,发出了清脆咔哒一声,突如其来的疼痛叫温拾的脸有些发白。
“温少!”
“小舅舅——”周斯言一脚踹开亲哥,凑了过去,“你怎么了?”
“我……我,”从这个疼痛等级来看,温拾扯扯嘴角,“我好像脱臼了。”
温拾被外甥推倒在马路上,初步诊断是手骨错位,现在正在送往私立医院的路上。
这就是阿四抽空给宋五爷去电话的原话。
宋庭玉下午的时候原本在四环的工地上视察,听到这个消息跑出工地的时候,视察前戴到脑袋上的安全帽都没来得及摘。
还是司机提醒他,他才没戴着这东西出现在温拾的病房。
手已经固定好的温拾坐在病床上,对着脸已经阴沉到足以滴下水的五爷,晃了晃包成粽子的爪,露出个叫他安心的笑,“没事,已经不疼了。”
已经急火攻心的宋庭玉显然不会那么容易消气,他凶神恶煞般的眼神狠狠扫过两个低着头站在床边的外甥,“混账!你们两个给我滚出来——”
周斯年被骂的一个激灵,差点原地下跪,身上被弟弟踹出来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愧疚的快哭了。
他挥手的时候,是想给周斯言一拳头的,也没想到温拾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周斯言倒是有担当,有胆子,半点没腿软,主动就往外走了。
温拾见宋庭玉要跟出去,想阻止五爷斥责两个孩子,这他们两个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个小意外而已,而且他只是一个寸劲让骨头错位,接上养几天就好了。
结果阿四摁住他的肩膀,“温少,您还是别开口了。”好久没看过五爷气愤到开口带脏字了,这火要是让他憋回去,兴许公司上下半个月都没什么好日子了。
站到门外的周斯年低着脑袋,偷偷抹了抹眼角。
宋庭玉看着外甥不争气的样子,就想给他一脚。
“你们两个是越长越回去吗?多大了?九岁吗?”更可气的是宋庭玉看他俩真的是皮糙肉厚,除了嘴角带点伤,这架打的脸上是一点彩都没挂。
综上,肉眼可见,受伤最严重的还是温拾。
这要不是亲外甥,宋庭玉得给他俩套上麻袋抽几顿闷棍。
温拾差一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就差一点,他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因为这推搡出了什么问题,宋庭玉想象不出会有怎样的后果。
“对不起,舅舅,我错了。”周斯言先道歉了,也没做多余的解释,这种时候,宋庭玉应该不想听他们解释来龙去脉推卸责任。
“对不起,我也错了,我真的不是有意推小舅舅的。”周斯年扁扁嘴,“现在怎么办?小舅舅的手都受伤了……呜呜。”
宋庭玉被外甥哭的心烦,冷着脸毫无动容,“滚回学校去,这一段时间,我不想见到你们。”
宋念琴赶到医院的时候,她的两个好儿子正在病房门口罚站,宋大小姐拎着全鳄鱼皮的硬挺包包,一人狠狠砸了一下子。
身上有伤的周斯年直哼哼,周斯言也没好到哪去。
“你们两个小混蛋!我叫你们去帮忙的,你们给我折腾这事!温拾要是被你们推出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宋念琴都想掐死他俩。
多大的人了,怎么下手就一点轻重和分寸都没有?
当街打架这种没品和掉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就好像宋念琴从小给他们的礼仪教育都成屁放了似的。
“你们两个!给我回家跪祠堂去!跪一晚上!”
周斯年抽抽鼻子,“舅舅刚刚说不让我们回去,他不愿意看见我们。”
“……”宋念琴无语,抬手叫来司机,“把他们送回学校去,至于你们两个自己的矛盾,自己调和,下次回来,我看你们两个再敢这幅样子出现,我非让你们俩尝尝鸡毛掸子的味!”
踹走两个亲生儿子,宋念琴忙找到赵泽霖仔细追问温拾的情况。
“大小姐,没事的,肚子里的宝宝没什么影响,就是右手错位啦,这段时间养养就好!可能生活上会有一点不方便。”毕竟右手是惯用手。
宋念琴推门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五爷削好苹果,切成小块,一块块喂到温拾嘴里。
吃苹果喂,温拾喝水也喂,上厕所五爷也要陪着。
温拾脱裤子的时候,他还帮忙解纽扣。
小温真的很尴尬,往前蹭了蹭,想躲开身后男人的胸膛。
上厕所这种事,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真的可以。
“这只手固定好了,不要乱动,我帮你,”宋庭玉蹙眉,“要我帮你扶着吗?”
“不用!”
“那你自己上。”
宋庭玉的声音从左耳传来,同样带来了一片热度,从温拾的后脖颈到耳勺,都开始散热,红的不得了。
宋五爷很耐心,收回手,作壁上观。
温拾:……虽然他们已经很熟了,但是也没熟到可以互相看上厕所这种事吧?给彼此保留一丝神秘感,不好吗?
温拾抖了抖,紧张,好紧张,上不出来,他真的上不出来。
“怎么了?”宋庭玉握住温拾的胳膊。
在五爷的眼里,他们之间早就坦诚相见过,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照顾手受伤不方便的温拾上厕所有什么值得害羞的?
他甚至半点不嫌弃自己要照顾温拾方便。
良久,在沉默的氛围中,温拾总算开口:“我上不出来……”他的声音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
他希望宋庭玉能先出去。
毕竟,上厕所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这种脆弱是外人无法参与的。
宋五爷却以为温拾要他帮忙,深思熟虑道:“那我给你吹口哨?”
小孩子把尿常用手段就是吹口哨。
这样是不是能找到点感觉?
第67章 帮他洗澡
吹口哨这种道边儿鸡冠头小流氓和花臂小马仔常做的事, 宋五爷是从没做过的,因为不文雅也不美观更不沉稳,太轻佻。
但没吹过不妨碍宋庭玉会吹, 还能吹出调儿来, 不难听,那弯弯曲曲的响儿在狭小的独立卫生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效果堪比3D立体环绕音响。
“别吹了!”宋庭玉越吹温拾越想上厕所, 小温的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完好的手推了一把宋庭玉的胸口, 憋到想哭似的埋怨,“你真烦, 能不能离我远点, 你这么近,我真的上不出来——”
宋庭玉被温拾推了一把,但就温拾那个力气和手劲, 这一把就跟给五爷胸肌做按摩似的,不像是推,像是特意上来揩油的。
不过五爷依言纵容温拾,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压迫感消失,温拾这才顺利解手,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好一阵,是真的差点憋坏。
“很好。”
宋庭玉含笑夸赞的声音让温拾想捂着脸跑出去, 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宋庭玉才好。
宋五爷压根不知道他这小媳妇的心思,帮温拾系好牛仔裤上的扣子, 又拉着温拾的手到盥洗池前打上香皂,仔细冲洗, 连指缝都不放过。
温拾自己洗手都没宋庭玉这样细致,因为有着滑腻的香皂,手指纠缠时滑溜溜的,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指缝被人填满,总有种被人侵占了隐秘角落的错觉。
“好了吧?已经洗干净了。”再这样搓下去,温拾的爪子得被搓掉一层皮去。
“马上就好。”宋庭玉擒着他的手水流冲干净泡沫,再用毛巾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放开。
他也是第一次给人洗手,不知道怎么洗才算洗干净,时间自然而然长了一些。
温拾这厕所上的像是上刑,一逃出卫生间,就滚到了病床上,翻了个身背对宋庭玉,宁可盯着坐在床边的木愣愣的阿四,都不想再看如花似玉的宋五爷一眼。
尴尬,他好尴尬。
谁也不知道他们俩在卫生间里干了什么,但宋庭玉屈尊降贵陪着温拾解手,简直叫宋念琴惊掉下巴,但很快,早已习惯弟弟还有许多不为人知一面的宋大小姐放平了心态,提出给温拾招两个护工。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到的还是惯用手,吃饭,穿衣服,上卫生间,都不方便,宋庭玉又不能天天跟着温拾,还是请两个专职的护工比较好。
宋念琴也有叫温拾直接留在家里养伤的打算,补习班的事情,他就不要出去抛头露面的忙了,万一再遇上什么意外,还能有这么幸运吗?
这两件事都是为了温拾考虑,宋庭玉当然没有别的意见,转而就跟宋念琴商量起请什么样的护工,全天的还是半天的,住家还是不住,晚上宋五爷可以照顾温拾,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
这俩人商量的是兴致勃勃,一旁听着的温拾着急了,“等等,我感觉,我也不用请护工。”
被宋庭玉贴身伺候了一把,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遭受这样的“折磨”了。
“不请护工怎么行?”宋念琴不赞成地看着温拾,“你这胳膊现在打直都困难,你自己穿衣服洗澡都不方便。”
“穿衣服洗澡我帮他就可以。”宋庭玉说请护工,可没想让护工来帮温拾穿衣服洗澡,这是他该做的事情。
那还是请护工吧!现在立刻马上!
温拾在心底大喊。
人似乎都是越赤.裸面对在意的人越紧张,对温拾而言,要是被宋庭玉伺候着脱衣服洗澡,那可以称为是幸福和痛苦并存的折磨。
而这折磨来的很快。
当晚胳膊固定好,全身检查后也没有其他问题的温拾回了家,他在外面发了太久的传单,身上自然热出过汗,睡前也必须要洗澡,不然脏兮兮的,温拾自己都不想上床。
在宋庭玉早早结束工作从书房里出来,兑好浴缸里的水,准备给小温脱衣服的时候,温拾却有些退缩了,“要不,让温浪来帮我吧。”
“都这么晚了,温浪还没有休息吗?”宋庭玉看了一眼时钟,“而且,你要他挺着肚子帮你擦身洗澡换衣服吗?”
一向心疼弟弟的温拾听宋庭玉这样一说,顿时消停了挣扎的心思,坐在床边,低头和半袖衬衣的纽扣做斗争,“那我自己脱。”
看出温拾的别扭,宋庭玉也不主动去伸手讨嫌,他就站在床边儿,等温拾自己脱干净进浴室。
温拾今天穿这件衬衣是定制的,各个扣眼儿都又小又紧,他两只手的时候尚且得塞半天,这下只有一只手了,还要全解开,是个十足的大工程。
两粒扣子,解了三分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在这里欲盖弥彰,衬衣诱.惑呢。
好不容易顺利脱完一半,白皙的胸口漏了出来,原本以一种很单纯心思在等小媳妇脱干净去洗澡的五爷,眼神变得有些不太寻常。
都已经是快睡觉的时间了,卧室的灯开的并不会很亮,偏偏温拾坐在床头,那昏黄的灯正好给他平坦柔软的胸口镀了一层米黄的光,粉红的茱萸在衬衣轻薄的布料下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宋庭玉突然想起来,赵泽霖和他讲,到了孕后期的时候,除却因为胎儿的变大日益圆润的肚子,温拾还会生出一些其他的变化。
如胸部因胀奶而变大,体毛因另一种激素的猛增而逐渐稀少,屁股也会受胎位的影响变得更加圆润。
这样的变化温拾知道,因为温浪正处于这个时期,他对弟弟的身体比自己的还关心。
因为除却胃口变大,睡眠变好,还没其他症状的小温暂时还没把孕晚期会有的种种可能往自己身上套。
温拾就是那种过一天日子算一天日子,没事到临头的时候,绝对不提前透支心烦和苦恼。
只有宋五爷,惦记着温拾以后可能会遭遇的“痛苦”,他手头的知识书都已经读到了孕晚期,正认真钻研产妇按摩,专业手法该如何缓解胀奶的痛苦和胎儿沉重对腰部和膀胱产生的压迫。
这认真和专业程度,都可以去开家月子中心了。
但从前用这种科研求知态度学习这些的五爷,眼下见到温拾白而纤细的肩颈,竟然有些混账且败类地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
他做人丈夫,真是坏透了。
开了荤的和尚想再吃素,总是难的。
结婚后每晚只有单纯盖棉被聊天的日子,宋庭玉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满,凡事都是以温拾为先,就算温拾肚子里没有孩子,他也不会再做趁人之危的事情。
可无论宋庭玉再如何一副正人君子的念头和心思,在某些悸动时分也总会有难言的欲念。单纯想着照顾温拾的五爷,没想到给温拾洗澡,反倒成了他叫自己上刑。
浴室水汽蒸腾,温度不低,温拾甩掉浴巾就扑通坐进了浴缸里,开启按摩模式的滚动水流在水面卷起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浪,叫人看不清浪花和水雾下的光景。
温拾这才松了一口气,乖乖举着扎了绷带和夹板的那只手,被雾气熏到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五爷,等这人给自己洗头。
宋庭玉穿的很严实,原本都快睡觉了,他趁早换上轻便的浴袍没什么不好,但或许是为了遮掩,五爷改穿了长t恤和宽松的休闲裤。
这衣服显得他像是个邻家大哥哥,过来照顾手脚不便的弟弟的,多了几分正装没有的随和。
五爷坐到浴缸头处的脚凳上,拎过花洒帮温拾冲湿头发,指尖穿过那乌黑细软的发丝,“水温可以吗?”
“可以。”水流冲下来,温拾闭上了眼。
他的睫毛又翘又黑,水珠滚到上面,又如檐下落雨坠到白生生的面皮上。
温拾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又有赵泽霖调养身体,加上他这个青葱年纪本来就该满脸的胶原蛋白,那白净的脸蛋上是一点瑕疵都找不到,毛孔都不存在的。
宋庭玉的掌心拂过温拾的脸,装作是在擦拭洗发乳的泡沫,实际上是他手不听话,想戳戳这脸颊什么样的触感。
先前摸过的,但太久了,都快记不得了。
温拾被他骚扰地偏了偏头,怕泡沫进到眼里,眯着眼问:“脸上的泡沫很多吗?”
“不多,已经擦干净了,你可以睁眼。”宋庭玉收回手,帮温拾冲洗头发。
有段时间没理发,温拾的发丝实在有点长,还好他发质比较细软,是摸起来毛茸茸的那种,哪怕发尾长得有些长,也不会堆出一个难看的鸭屁股来。
“该叫人来给你修修头发了。”宋庭玉将那一小缕头发在自己指尖打了个圈,又被水流冲散,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很长了吗?”温拾自己没感觉,但宋庭玉的手背都碰到了他脖子根儿,那确实是有些长了,天气也热了,说不到会捂出痱子,“那改天我去剪短一点。”
不过小温觉得,找个一两块的理发馆就行了,不用叫理发师专门到家里来,太贵。
“明天就叫他们上门来,正好你在家。”宋庭玉的安排又是不容拒绝。
对五爷来说,叫人上门是节省时间,节省时间就是节省金钱,五爷这种人,去理发馆的时间赚的钱能比叫一千个发型师上门还要多。
两人一边说着没营养的对话,一边把头洗了个干净,接下来就该搓身子了,把这个留到后面,也是因为宋五爷没给人搓过澡,更怕搓出点不该有的火花。
当他蹲到浴缸前,和湿淋淋的温拾对视时,压根也不好意思的温拾主动道:“不用搓了,我每天都洗澡,很干净的,打点沐浴露就行。”
更何况上次被人搓澡结果库库下泥的尴尬瞬间还历历在目,要是这种事发生在宋庭玉眼前,温拾会想顺着浴缸排水口流进下水道去的。
宋庭玉手上的蓬松浴花打出细密的泡沫,蹭过温拾的前胸后背,留下一道道绵密的泡沫痕迹,这泡沫噼里啪啦发出爆炸的碎响,跟着炸掉的,好像还有宋庭玉跳到失序的心。
他是个正常男人,喜欢的人近在眼前,更没办法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温拾浑然不知宋五爷那愈来愈深如贪狼般的眸子,他正认真的用完好的手撩起水到肩膀和胸口冲掉泡沫,暗自庆幸这艰难的洗澡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温拾从浴缸站起来,宋庭玉立马用宽大的浴巾把他整个包了起来,严丝合缝,只有小腿露在外面。
从热腾腾浴缸出来的温拾感觉浑身凉意,一抬头,才发现宋庭玉额角都汗湿了,胸前的白t恤更是被汗和温拾撩起的水打的半透。
形状饱满的胸肌一起一伏,正对着身高不太足够的温拾,叫小温鼻尖直痒,不敢再看。
明明他别说盯着瞧了,就是上手去碰,都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
但温拾不好意思,正经人,不乱看的。
看着沉稳无比,圆满完成洗澡人物的宋庭玉实际上亦如盲人摸象般帮温拾擦净身上的水,僵硬地拎起那已经换作夏款的短袖丝绸睡衣,目不斜视盯着温拾的锁骨,帮他套上滑溜溜的衣服,再挨个系扣子。
“别系了。”温拾忙握住他的手,“就这么敞着吧。”
系上明天还要解个半天才能脱下,耽误事。
要不是习惯穿着睡衣睡觉,温拾觉得穿个小裤衩就结束,对他现在残了一只手的状态才是最友好的。
可不系上扣子,那吊在五爷面前的肥肉就直晃荡,直叫宋庭玉想到歪处去。
“那好,你先出去吧,我也要冲澡了。”宋庭玉抽回手,弯下腰去拔浴缸里的塞子,企图让脑子里的东西和拿打着漩涡滚进下水道的脏水一样消失。
温拾前脚踏出浴室,后脚就听到门后响起的哗啦啦水声,不由得感叹宋庭玉这手脚健全的人,脱衣服洗澡就是速度,哪像他,脱个衣服十五分钟,洗个澡折腾一小时。
实际上,直接穿着衣服站到浴缸里正被凉水从头淋到尾的五爷,再不冲凉,那脱离理智牢笼的欲.望野兽可能就要抓不回去了。
宋庭玉总算从浴室折腾完出来的时候,温拾已经靠着枕头,歪着脑袋睡过去了,他手上他捧着一本童话故事书,原本是为了作胎教用的,但没想到催眠效果极好。
改和小温穿同款夏季睡衣的五爷认命抽过温拾手里的书,然后把那大敞着的领口遮掩起来,系了最中间一粒扣子,防止这衣服再散开——宋庭玉现在受不了半点刺激。
温拾伤了手,杨见春也说什么都不让他到学校门口忙活,好好在家休息,好在双胞胎心有愧疚,每天都主动过去帮忙,而五爷也知道温拾心里的惦记,又多派了些人过去。
于是温拾又过上了在家养猪的日子,当然了,他主动把辅导班儿的座机电话接到了家里,在家当客服接打电话,应对那些电话咨询的家长。
这几天他被宋五爷伺候着洗澡穿衣已经成了习惯,没了最开始的局促不安,脸皮是越来越厚。
但不知道为什么,原先还有没营养话题聊的五爷这几天晚上愈发沉默寡言,也不怎么正眼看温拾,洗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甚至有一天晚上温拾半夜醒过来,另外半边床却是空的,下床一找,正对上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宋庭玉。
面面相觑,五爷沉静如水的面庞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为什么晚上还要洗澡?
这是温拾的问题。
因为做梦出了汗。
这是宋庭玉的回答。
温拾以为宋五爷是做了噩梦,还有点担心,回到床上主动伸手,“要不拉手一起睡,你要是做噩梦了,就叫醒我。”
宋庭玉垂下眼皮,看看那伸到自己面前的白嫩手心,没忍住,还是握上去了,“好。”
第二天,温拾就把宋庭玉做噩梦的事情讲给了宋念琴,怕宋庭玉是睡眠质量又不好了,连带白天都没什么精神。
“做噩梦?”宋念琴都不带信的,宋庭玉这样的人,得是多可怕的梦才能把他吓醒还吓出一身冷汗,世界毁灭了?不,世界毁灭都不一定能让宋庭玉感觉恐怖。
宋念琴不以为意,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但见温拾好像很担心,于是叫他去找赵泽霖,“开点儿安神补脑液给他就是了。”
听到五爷晚上睡得不太好,赵医生却觉得,可能是五爷有些孕期焦虑。
一般来说,怀孕的夫妻中一定有一个人会有一些焦虑产生,但未必一定是怀孕一方,有可能也会发生在没怀孕的那一方身上。
具体表现为,如温拾这样怀孕的吃的好睡得好精神十足活力全开,如宋庭玉那样没怀孕的一方却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衰弱疲惫不堪。
于是赵医生找上了门。
“五爷,您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没关系,您可以和我讲一讲,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赵泽霖是有心理医生资格证的,开导人,那可有一套了。
“我没什么心事。”坐在书桌前的宋庭玉头都不抬,“你要是闲,就出去做义诊,别来碍眼。”
赵泽霖“啧”了一声,看看,脾气这么火爆还说自己没心事?怨气都要冲天了好吧?
“您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好吧?温少都和我讲了,您不能只顾着温少的身体,把自己忽略掉呀!”
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睡不好的宋庭玉钢笔写个不停。
“温少也会担心您的呀。”
钢笔停顿了下来。
“你告诉他我没事,然后,再给我开点安眠药。”
“安眠药不能瞎开,您得告诉我,您为什么睡不着觉。”得是什么事才能让宋庭玉愁的睡不着?
赵泽霖在心里打赌和孩子有关。
宋五爷抿唇,难以启齿。
什么事?
天天做一些不该做的梦,梦里都是妖精打架,宋庭玉能睡好就奇怪了。
偏偏温拾睡觉还不是很安生,半夜总要蹭到他怀里来,从前这些叫五爷小小愉快一把的事情,现在全成了考验人的难关,宋庭玉浑身都跟火烧一样煎熬,不半夜起来宁心静气,就只剩把温拾啃到骨头都不剩这点念头了。
宋庭玉今年二十五,十八岁的时候没有满脑袋黄色废料,克己复礼的很,二十五一把年纪结婚了,这脑子反倒愈发不受控制。
他梦里可千奇百怪五光十色,什么样的温拾都有,讲出来,温拾都得小脸通红。
“安眠药没有,让人阳痿的药有吗?”宋庭玉觉得,光吃安眠药兴许没用,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
赵泽霖:???认真的吗?
“所、所以,您、您这是——”憋坏了?
宋庭玉放下钢笔,威胁道:“你要是敢告诉温拾,你就死定了。”
“不敢不敢。”赵泽霖这一估摸日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庭玉,猜测这位爷不会真从那一晚之后就再一口肉没吃上过了吧?
这是真……有点可怜。
“五爷,其实,三个月内的时候,只要不是特别激烈的插.入是没问题的。”人还长着手和嘴呢,这又不是不能用,可替代感极强。
“滚。”宋庭玉吐出一个字,丝毫不感谢赵泽霖的出谋划策,因为这种事光他一个人想剃头挑子一头热压根成不了。
他还能强迫温拾不成?
小客厅里。
温拾狠狠打了两个喷嚏,跪在地上好不容易能回到宋家的周斯年趴在他膝盖上抱着他的腰哭天抢地,“小舅舅,你的手怎么还没好啊!这都已经两周了!哎……你的腰怎么好像粗了。”
“赵医生说最多一个月就能好了,我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温拾晃了晃夹板固定的手,拍到周斯年的脑袋上,“腰粗……是我吃多了。”
坐在沙发上吃西瓜的周斯言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打架。”温拾都能感觉到双胞胎之间深厚至极的感情,压根儿不像是能狠心对着对方拳脚相向的样子。
周斯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其实周斯言到现在都还没对那天之前的事情做出解释,周斯年更气极,于是两人在学校里就像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但也同样心有灵犀般,在家里装起了没事人。
“早没事了,就是说错了点话,一下子气不顺,呛起来了,兄弟之间小打小闹不是很正常吗?”
温拾吃了一小角西瓜,对周斯年的话有些怀疑,并不相信。
他甚至觉得这件事和田甜可能有点关系,因为自打婚礼结束,他就再没听周斯年提起过田甜,也没再被周斯年央求着写情书。
“田甜最近怎么样了?好久都没见到她了,马上就暑假了,你不约她出来玩吗?”
周斯年登时跟落水狗似的,气势低迷道:“小舅舅,我被田甜拒绝了,她说的很清楚,不喜欢我这样子的,让我以后不要再送情书给她了,这样还能做朋友。”
说是做朋友,实际上田甜自打拒绝完周斯年,两人的关系就变得相当尴尬,只剩下了见面时点头打个招呼,浑然不像从前凑在一起有那么多话聊的时候了。
周斯年有点难过,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追女生,也是头一次追求人不成被拒绝,但比起没有追到女神的自尊心受挫和失恋伤感,周斯年更难过的是他原本和田甜关系不错,最后却连朋友都当不了,见面只有尴尬。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周斯年或许不会选择追求田甜,当朋友就足够了。
见周斯年抱着温拾装可怜感叹自己的失恋,周斯言默不作声端起吃干净的碟子进了厨房。
温拾注意到这小子的低沉,拍开周斯年,“你实话讲,是不是还没有和斯言和好?”
“哇……小舅舅,你也太聪明了。”明明宋念琴都没有看出来他俩之间的端倪,当然,也可能是儿子已经成年了,亲妈就不是那么在意了。
“是还没和好,但你也看到了,他对我是什么态度,阴阳怪气,有做弟弟对哥哥该有的尊重吗?哼,每次都是我哄他包容他给他道歉,凭什么。”凭早从娘胎滑出来那几秒钟吗?
从小吃的喝的都让给这小子,结果惯出来一个这样的,周斯年都觉得后悔。
“这次我才不惯着他,”周斯年理直气壮,“大不了就当我没有这个弟弟!”
周斯言冷着脸走进客厅,把重新切好的西瓜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你当我想要你这样的哥哥吗?丢人,自从小学之后,谁才是擦屁股那个,你不清楚吗?”
原本背后说坏话的周斯年还有点心虚,结果周斯言的态度直接激发了他的战斗欲,立马叉腰站起来,“合着你早就对我不满了?那你当初在娘胎里边儿怎么不用脐带缠死我?现在嫌我笨,早干什么去了?哦,现在一定挺后悔当初没成功吧?”
周斯年这嘴,温拾听着都想给他找胶带封起来,真是欠。
正当温拾准备离远点,以防他俩再打起来误伤自己的时候,周斯言却一声不吭走掉了,竟然没有反击,也没有冷哼,就这么选择了直接沉默败退。
周斯年脸色也不太好,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抿着嘴角,很低沉的样子。
温拾不知道这是怎么,安慰周斯年,他也一声不吭。
直到临睡前跟宋庭玉提起,准备吃安眠药的宋五爷听的眉头一皱,“他们俩还在吵架?”看这样子,是准备叫吵架的外甥一起滚出宋家了。
“兄弟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嘛,不过斯言倒是没有继续吵,主动走开了。”
“可能不是因为不想吵,是因为这件事是事实,他无话可说。”宋庭玉端起水杯将药片顺进喉咙,缓缓解释道:“大姐当年生他们两个的时候,直到预产期前一周,斯年的脖子上都被斯言的脐带缠着。”
脐带绕颈会造成胎儿宫内窘迫,心率异常,对于肚子里只有一个婴儿的孕妇来说,往往可以请助产士进行干预,实在不行还能转为剖宫产提前终止妊娠。
但宋念琴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一个正常发育的,一个时不时就没了心跳的,说是发育也有点跟不上,双胞胎,很容易出现这种一个胎强一个胎弱的情况。
当时,月份不足,也没法提前剖腹产,于是宋念琴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最终有一个孩子活下来。
“他们两个小的时候,乳母误把这件事讲了出来,当时说的有点严重,让斯言一直觉得,自己差点杀了斯年。”
宋庭玉还记得,他那时候暑假回来,这两个屁大点的小外甥就因为这件事情,嗷嗷哭了好几个晚上,吵的整个宋宅不得安宁,叫宋五爷只想立马打包回国外,能跑多远是多远。
宋念琴和周正轮流出马哄儿子,都哄不好,还得是周斯年主动抱抱弟弟,“没事啦,就是把我所有的营养都给你,我都愿意。”
这是他当年的原话。
“斯年一直大大咧咧,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宋庭玉缓缓道:“但他今天讲出来了。”
无论是出于单纯口不择言想气死周斯言,还是真的是恶意地想要占据上风,攻击自己从母亲肚子里就是竞争者关系的弟弟,周斯年都成功了。
果然,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最伤人的刀该捅向哪里。
第68章 对喜欢的人有念头很正常
温拾还只以为那是周斯年随口讲出来的气话而已,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桩陈年旧事在其间。
怪不得周斯言脸色发青,一句话都不讲就走了, 这话, 实打实摁中他的命门,有些伤人。
可看周斯年的样子, 兴许也已经后悔自己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了。
只是说出口的伤人话就像扔出去捅人不见血的刀子, 扎都已经扎到对方身上了,这时候再后悔还有什么用?
“这可怎么办?”眼看双胞胎关系岌岌可危,温拾为他俩发愁。
“什么怎么办?”宋庭玉翻身上床, 把盘腿坐着等他的温拾摁倒在床上,扯上夏天的薄被盖到小温的胸口, “他们两个都已经十九岁了, 吵架这种事情还要长辈来干预吗?就算你想劝,他们也未必会听。”
双胞胎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正是巴不得从家里独立的时候, 一个个心里面都有主意的很,家里说的越多,他们反倒越不想听。
所以,宋五爷对这种孩子的教育态度是放养,只要他们两个的关系,还没有恶化到要拔刀相向,你死我活, 或者老死不相往来叫宋念琴伤心的程度,宋庭玉都懒得插手。
温拾对五爷的教育理念不敢苟同, 真等到那一步再去干预,还有什么用处了?
换到宋庭玉自己孩子身上, 他也这样?
还好自己肚里应该不是双胞胎,生两个要是打架,找宋庭玉这样撒手放羊的养娃态度,温拾估计得天天头疼。
浑然不知温拾在想什么的宋五爷手拂过小媳妇那有点肉后愈发软和的肚子,手感很不错,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两个月多肚子,却有点凸起了。
温拾平躺着,心里像着事,任由宋庭玉动手动脚摸他装了三大碗牛肉面,两块红烧蹄髈,一块肉松蛋糕,两粒蛋黄酥,一大碗西瓜,一大杯鲜榨橙汁的肚子,也不反抗。
直到他准备问问宋庭玉,叫双胞胎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会不会好一些的时候。
宋庭玉侧着身子,偏着头已经合上了眼睛,呼吸平稳,手还放在温拾的肚子上没有挪开。
温拾大着胆子伸出爪子在宋庭玉眼前晃了晃,半点反应也没有,是真的睡着了,五爷还真是头次睡的比温拾早。
没人商量的温拾翻个身,默默把宋庭玉压自己身上的手抖下去,拉起被子安详闭上眼。
只是,这安安静静的入睡他有点不习惯,再度翻了个身和宋五爷面对面,凑近了点,手搭在宋庭玉的胳膊上,有了点肢体接触,才安心闭眼。
第二天是周末,按照宋宅的惯例,一大早上最先起床的,肯定是饿了一晚上要吃早餐的温拾和要晨练的宋五爷。
安眠药带来的睡眠其实算不上高质量,而宋庭玉这一次睡了快九个小时,起来的时候头都在痛,半点不觉得神清气爽。
而他正常的身体机能也没有因为主人在睡觉而消停。早上刚醒过来的时候,那帐篷搭的简直要杵温拾肚皮上去了。
丢人,实在丢人。
好在温拾醒的比宋庭玉晚一些,才没正面撞上这尴尬时刻。
只是小温很纳闷,宋庭玉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早那么沉,怎么一大早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如他,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死气沉沉。
温拾问他是不是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宋庭玉勾勾唇,看起来像是在苦笑,并不多说,只让温拾别担心。
而很快,在小温吃完早餐去花园里练八段锦强身健体的时候,遇到了比宋庭玉更死气沉沉面无人色的主——周斯言。
周斯言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脚下一片燃后的烟蒂,看向温拾那俩都是红血丝的眼珠,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被烟熏的。
“小舅舅,早。”周二少踢开脚边的烟头,“一会我就把这块收拾了,别告诉我妈。”他敢这种时候在后院抽一盒子,也是笃定了在睡美容觉的宋念琴不会起的这么早,不然,挨打预定。
“斯言,你还会抽烟?”真是人不可貌相,因为周斯言看着就像是那种不会抽烟,不会喝酒的高冷三好学生。
“这有什么不会的?”周斯言低头,晃了晃秋千,“这又不用学。”
抽烟,酗酒,打架,这种堕落变坏的事情,其实压根不需要学,因为人在走向退步这件事上,一直都是手到擒来,毫无压力。
不过无法否认,尼古丁和酒精还有面对暴力刺激危险时身体分泌肾上腺素带来的快感和舒畅,是很多安全舒压方法无法替代的。
温拾一屁股坐到周斯言身边,果然一股淡淡烟草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完一盒的周二少,整个人都腌入味儿了,在这吹凉风都吹不散。
“小舅舅,其实上次田甜和我告白了。”周斯言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就在你的婚礼上,趁周斯年去拿橙汁的时候。”
“我拒绝她了。”
温拾早看出来田甜喜欢的是双胞胎中的另一个,而周斯言也早早讲过,他不喜欢田甜,所以这拒绝,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问我是不是因为一开始周斯年就在追她,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我想了想,是的。”
甚至一开始,周斯言对田甜,都到不了做朋友的亲切关系,他对自己哥哥追求的女生似乎有种天然的规避和抵触,连看一眼都不愿意,更不要说产生喜欢和爱恋的情感。
“她说我这样做对她很不公平,问我是不是以后结婚还要带上周斯年,为什么就不能单独考虑她。”
“我回答她,因为我哥长心里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如果我的感情会伤害到他,那我可以不结婚,不恋爱。”周斯言还是第一次那么不绅士地把一个姑娘气到梨花带雨,但同样被田甜骂了一顿的周斯言心情也不是很好。
回到宴会厅后,周斯年还跟没有眼色一样,就知道追着他询问田甜的事情,压根看不到周斯言憋闷的脸色。
就好像,田甜比他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弟弟,重要的多。
或许田甜说的才对,他压根不需要那么在意周斯年,哪怕是双胞胎,也应该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隐私。而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也不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对方。
其实周斯年早已经不这样了。
他的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人,在学校里呼朋引友像什么校园明星一样,他的人生出现了太多的新角色,以至于陈旧的其它,占据的部分只能越来越少。
“只有我还当我们两个像小时候一样。”双胞胎好就好在,他们两个从小到大都不必担心到一个地方没有朋友会孤单这件事,因为他们总有彼此,“我当他会一直需要我,但我现在才发现,他没有我,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温拾一直静静听着,直到这句话才开口反驳:“斯言,不可能的,你们两个都是彼此人生中不可缺少的存在,无法替代的,你失去斯年多难过,斯年失去你就会有多难过。”
“他才不会。”周斯言冷笑,“他一直都记恨我,才会一直把那件事记在心底,这种时候还埋怨我在妈妈肚子里抢了他的生存空间,用脐带缠了他的脖子。”
就算那只是婴儿先天性争夺营养的生存本能,连自主意识都没有,可那时候小小的周斯言在得知自己差点害死哥哥时,仍觉得天都要塌了,那时候他哭的简直要晕过去,接连做了快两个月的噩梦,大人说什么哄什么都没有用。
他差一点点就没有烦人精似的哥哥了。
那时候周斯年天天和他挤一张床,每次看周斯言红着眼睛醒过来,都要先哈哈大笑,再扮鬼脸,最后抓着周斯言的手在自己身上确认,“你看看啦,我是热的,是活的!别害怕了!梦都是相反的!而且,就算让我把所有的营养都给你!我都愿意!心甘情愿,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周斯言信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就连在幼稚园午休,都要和周斯年挤在同一张狭窄的小床上,而周斯年也很大度让出自己一半被窝,一边嘲讽弟弟是个胆小鬼,一边把人抱的更紧。
“所以,小舅舅,你觉得到底那时候的话是真的,还是现在的话是真的?”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愧疚,多害怕,却还是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为什么,小时候心甘情愿安慰他的那个人,变成了主动伤害他的人呢。
或许一直都心有怨言,只是找不到一个出口发泄,仅此而已。
“生气时候说出口的话不能当真。”温拾很清楚,说出那种话的周斯年也在难过,伤害了弟弟对他而言,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和快感。
周斯言用手背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生气的时候,说出来的才是真心话。”
“那你昨天说的那些就是真心话吗?”温拾蹙眉,分明人在生气的时候,都是什么难听讲什么,这样才显得自己不落下风,“你说的也都是气话,又怎么断定斯年说的就是真心话?”
“你有什么难过的,想说的,就直接去和斯年讲,直接去问他。”温拾自己活的像是个锯嘴葫芦,但劝人可一套一套的,“什么都不说,在这里胡思乱想,只会让事情越来越麻烦。”
而且,估计周斯言主动给周斯年台阶下,后者肯定要感激涕零连滚带爬扑过来。
温拾的判断半点没错,在他把周斯言拉到周斯年卧室门前敲响房门后。
而病恹恹无精打采的周斯年一打开门,看到他明显落魄的弟弟,眼睛就红了,“你真是,敢在家里抽烟,妈知道要打死你。”
“要你管。”周斯言这人,对谁都多给几分面子,多有几分随和,刚刚在花园里跟温拾都快梨花带雨了,站到亲哥面前又穿上了盔甲。
“不要我管你跑来干嘛?小舅舅,你看到了吧,他对我和对别人完全不一样……对我一点都不好,随便对谁都比对我好。”周斯年也委屈,弟弟对别人都以礼相待,对他就刻薄的像条酸黄瓜。
温拾看出来了,周斯言这人似乎就不太会表达爱和亲近,越是他在意喜欢的对象,他越要表现得好像没有半点多余的关切,表现的嫌弃,来遮掩自己心底的真情实感,就好像爱意被人窥见,是一种丢人又显得脆弱的事一样。
于是,刚刚听外甥念叨半天的温拾主动当起传话筒:“斯言刚刚说,你才是不在意他,你身边那么多朋友,少了他也不会觉得孤单无聊。”
“我什么时候不在意他了?我哪次出去玩儿不叫上他?我就连约田甜去滑旱冰都要抓上他——”没有人比周斯年更黏自己兄弟的了。
甚至还有人开玩笑,以周斯年这样去哪都得通知周斯言的性格,找个女朋友一准要闹脾气。
周斯年则讲:“所以嘛,我这个女朋友呀,一定是我弟弟认可的,他们俩也能当朋友,这才行。”
“斯言,听到了?”温拾问。
“这算在意吗?”周二少眉一皱,“不过就是顺手的,带着我出去,然后把我扔在一边,和别人唱歌划船,这是在意?”
“那要怎么样?我让你来唱歌划船的时候,你是不是说你不唱不划?”
“我本来就不喜欢那种娱乐场所,我就想在图书馆里看书,在寝室背法典,你不知道吗?”
周斯年语塞,这就是书呆子吗?这就是学霸吗?他真不知道啊!
“看吧,你就是不知道,你现在有我没我都一样,没我你玩的还更开心,对吧?”
“你胡说什么——”周斯年瞠目结舌,被周斯言的胡搅蛮缠气的说不出话。
明明他学的才是哲学,那才是那个该感性,该胡搅蛮缠的人,怎么周斯言一个学法的,还这么情绪化意气用事?
“我胡说?周斯年,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我开不开心,你压根就注意不到。”
周大少爷无话可说,因为他好像,确实已经很久没认真观察过他这兄弟是否开心,谁叫周斯言总一贯冷着张脸。
周斯年本来就是那种不愿意把事情往复杂想无节制猜测给自己制造麻烦的人,他做什么都是开心就好,交朋友也是面上过得去就好,刨根究底很没有意思。
可他忘了他弟弟是个自小有点敏感内向的人,是个需要他去猜,需要他厚着脸皮凑上去的哄着的王子脾气。
“还有你昨天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吗?你真的还记恨我,还一直觉得我欠你一条命对吗?”周斯言总算有些绷不住,嗫嚅道:“我真的很伤心。”
“我没有!斯言,那些话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要不你打哥几拳解解气?哥错了,哥真错了——”没等周斯年将脸凑过去讨打,周二少扭头进了对门的客房,把门猛地摔上了。
“小舅舅……”
围观了这两兄弟吵架的温拾有点头疼,“你先别说话了,我好像有点乱。”
可能是温拾见识少,他真是第一次见兄弟这样吵架的,吵的磨磨唧唧别别扭扭。
温拾真心觉得,他和温浪,绝对不会这么吵架,关羽和张飞,应该也不能这么吵架。
果断决定不再掺和两兄弟的事,以免生出什么乱子的温拾躲到了五爷的书房,拒绝再当周斯年的军师和传话筒。”你上来了?”办公的宋五爷看到鬼鬼祟祟的温拾,放下了文件,同时,五爷灵敏的鼻子还在温拾身上闻到了一丝烟味,“抽烟了?”
五爷的表情赛过教导主任,温拾立马摇头,“没有,不是我。”他低头嗅嗅自己的衣服,想不到宋庭玉有个狗鼻子,就挨着周斯言沾上了一点,竟然都能闻出来。
“是谁?”宋庭玉站起来,蹙眉站到了温拾身前,想把这个敢当着温拾一个孕夫面抽烟的混蛋塞进下水道去。
五爷眼神太凶,温拾立马坦白,“斯言,他心情有点不好,就抽了两支,我站着和他说话的时候沾到了一点,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吸到二手烟,离得很远的。”
宋庭玉才不相信温拾的话,把人带进浴室冲了个澡,又拎着出来换了衣裳,才准备去找宋念琴告状,让宋念琴收拾那兔崽子。
温拾拦着五爷,“别去别去,斯言都拜托我保守秘密了,你要是去,我就成泄密的人了。”
宋庭玉被温拾抓住手就没了脾气,但仍三令五申绝无下次,“如果他以后还敢在家里抽,我肯定收拾他。”
温拾点头,表示五爷说的他都赞成。
宋庭玉给温拾擦干头发,才继续回书房办公,临近中午,赵泽霖端了熬好的药膳敲门进来。
温拾每次喝那补汤,都觉得那些草药糟蹋了里面的鸡和鸽子肉,炖出来的汤全是草味,没了肉香。
只不过赵泽霖劝他知足,这比单纯熬到黑黢黢的浓稠中药可好喝多了。
温拾觉得这话有道理,遂捏着鼻子把药膳汤喝的一滴不剩。
赵泽霖看他喝完药,才旁敲侧击,“五爷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他昨天晚上睡得好像很好,很早就睡着了,但是我感觉,他今天早上睡醒之后心情不太好。”温拾道:“还是有点儿像没休息好。”
心情不好就对了。
安眠药又不能让性.欲减退,该憋着火还是憋着火,那肾火烧的越来越旺,心底能不烦不燥吗?
赵泽霖本着为五爷分忧的心思,对温拾道:“我冒昧问一句,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同床过吗?”
“……”这问题可太冒昧了,喝了一肚子汤的温拾有点想上厕所。
“没有吗?”赵泽霖追问。
“没有——不是说,前三个月不行吗?”温拾被宋庭玉科普了不少孕期小常识,亏他新婚夜的时候还想过半推半糊里糊涂从了,没想到差点害了肚子里的孩子。
自此温拾是半点那种想法都没了,清心寡欲,活像个圣人。这一阵连晚上做梦,都少见宋庭玉了。
“其实以你的身体,可能说到了三个月之后,也很难彻底的同床。”赵泽霖也不想隐瞒温拾的身体情况,但他流产的风险确实比一般产妇高太多。
温拾脸色一变,“那我该怎么办?”他问的是,他要再做什么努力,才能好好地,万无一失地留下来这个孩子。
赵泽霖却当他问的是另一个问题,清清嗓,当起生理小老师,“其实啊,孕期因为激素水平不稳,有这种念头很正常的,而且你们都是结婚的老夫老夫,没什么好害羞的啦。”
赵泽霖把昨天叮嘱宋庭玉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不同于对五爷的粗略介绍,他直白告诉了温拾一些具体可行的方式。
话毕,他语重心长道:“憋太久对身体不好,你是,五爷也是,适当的放松疏解,有益身心。”
“你、你——”温拾结巴了,赵泽霖说的他都懂,但是谁问这种问题了啊!这显得他很不正经啊!
“温少,您不用谢,这都是我该做的。”赵医生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端起他煲汤的砂锅,下楼去了。
有了赵泽霖这详细解说,温拾这好不容易腾干净的脑子又开始不正经了。
只是温拾从前身体逐渐营养跟上后,还有那种早上要偷偷摸摸洗裤衩的时候,但宋庭玉一次都没有,在温拾眼里,宋五爷就实打实好像没有那种世俗欲望。
唯一一次,还是他主动求来的。
可能因为宋庭玉和温拾这种没什么经历的处男不一样,头一次就是跟五爷这样的举世无双的男人,自此春梦对象都有了脸。
兴许温拾自己这小胳膊小腿,都不足以引起宋庭玉的兴趣。
这还说什么喜欢。
喜欢怎么可能没兴趣啊!
别的温拾不知道,但喜欢一个人肯定就是渴求他的一切,巴不得两个人天天黏黏糊糊抱在一起,肢体接触会瞒着从心理到生理上的全部需求。
对喜欢的人有欲.念很正常,温拾给自己的好色,总半夜揩油五爷腹肌,找到了正当理由。
像宋庭玉一样,都躺一张床上了,还无动于衷清心寡欲的,他才不正常。
就这样,五爷从浴室出来,对上的就是冷冰冰背对他生闷气的孕夫。
他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温拾,是因为晚餐前没有让他吃那一杯冻酸奶,还是因为临睡前没收了温拾藏在枕头边的巧克力饼干?
这一天,温拾能和他闹脾气的事,也就是为点吃和嘴了。
第69章 一个回答
“生气了?”宋庭玉伸手帮温拾掖了掖被角, 不是他跟温拾对着干要收走那一包巧克力饼干,宋庭玉巴不得温拾把自己吃的圆润一点。
是因为赵泽霖特意叮嘱了,要看住温拾。
这些天温拾在家养伤, 那日子过得实在太放纵, 一天三顿饭之外的加餐是按小时上的,各种点心糕点甜品垃圾食品, 只要温拾不停嘴, 也没人拦着他,因为全家上下没几个知道温拾肚子里揣了崽的。
赵泽霖看到这大胃王的吃法都有点头疼,让五爷多看着点, 叫小温少吃点垃圾甜食,控制糖分摄入, 不然一堆乱七八糟孕期并发症出现了, 就是给这原本就困难的孕程雪上加霜。
宋念琴也对温拾这下午吞了三块蛋糕不少高甜度水果晚上还要吃甜腻腻的巧克力夹心饼干的食谱感到惊骇,她怀孕初期的时候,下午吃了甜点心, 晚上睡觉一定头疼的不行,睡前东西吃多了,还会反胃恶心。
这才提醒了五爷温拾捏着巧克力饼干上卧室,都快睡觉了,这嘴还是管住点好。
宋庭玉看着用后脑勺对他进行无声抗议的温拾,道:“太晚了,都已经洗漱了, 饼干留到明天早上再吃。”
“不吃了,不想吃。”完全不是因为巧克力饼干被拿走生气的温拾扯扯被子, 他单纯是想到了这些天,宋庭玉对他的“冷漠”。
怀孕的人脑回路本来就不同寻常, 更何况温拾是个受各色小说熏陶的非正常恋爱脑回路选手。
温拾不明白,真的会有人的恋爱谈成他这样吗?
一步跨到了生孩子奶孩子的老夫老夫模式,半点热切和激情都不存在,他感觉现在的状态简直可以一眼看到他和宋庭玉八十岁的样子。
虽然温拾能接受宋庭玉本来就是这样的死板性格,要五爷像小年轻一样约会送花有些不现实,但也不能一直这样柏拉图下去吧!
温拾,刚刚摆脱处男身份且饱读小皇文纸上经验颇丰选手,对那些未尝试的事情,还是有点期待和念头的。
他也想看宋庭玉穿正装坐在办公椅上,上身仪表堂堂衣冠齐整,下身凌乱不堪松开腰带,招手叫他过去;也想看到宋庭玉的脸从耳朵红到脖子,再像满天红霞燃烧般铺至整片胸口,难言的欲.望从他平日里情绪淡淡的眼睛里淌出,就好像距离失控仅一线之隔……
甚至于,温拾还梦到过五爷脑袋长耳朵身后长尾巴,脖子上戴着皮质的项圈,嘴上戴着金属的口笼,上身赤.裸,下身是黑色的工装裤和高筒皮靴,好似野性在呼唤——这样的宋庭玉要是真出现在温拾眼前,他能立马心跳过速晕过去。
原本没想过喜欢男人的温拾,其实没少偷偷摸摸在脑子里琢磨五花八门的五爷。
宋庭玉长了一张好脸,什么夸张的样子在他身上都分外合适。
每每这样的念头升起,温拾都得暗地里唾弃一番自己的好.色,但转念一想,这都结过婚了,名正言顺的好.色有什么可唾弃的,他要不是图宋庭玉这张脸,他们直接能不能有故事发生都不一定。
还不喜欢五爷时就对五爷脸吞过口水的温拾理直气壮。
于是一想到宋庭玉日益冷淡的态度,温拾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怀疑和不安从心底生根发芽,胡思乱想根本停不下来。
现在这种状态,叫他觉得好像他越来越喜欢宋庭玉了,但宋庭玉压根没有多喜欢他,甚至好像是对他越来越平淡了。
这简直是噩梦般的发现差点叫温拾想翻身坐起扯着宋庭玉的脖子问他是不是变心了。
生出这份忐忑的温拾陷入了一种萎靡又没有精神的状态,更坏的消息,是他的孕期反应也随之出现了。
早餐热腾腾牛奶搁在面前的一瞬间,温拾半点感觉不到那加了蜂蜜的香甜,反而是一股从未闻到过的腥味,牛奶的腥味直接激起了他作呕的欲望。
但第一次有孕吐反应的温拾还以为是自己没睡好,他天天早上都喝一杯牛奶,他之前还挺喜欢的,更何况,不喝就浪费粮食了,于是小温硬着头皮咕嘟嘟喝了下去。
不想喝还硬喝的结果,就是因为一杯牛奶,温拾吃进肚子里的麦芬和蔓越莓司康通通吐了出来,这一下子,早上吃那点儿东西这下全部白搭。
当宋庭玉带他漱完口从卫生间里把他搀出来的时候,温拾两股战战,还不忘心疼他吃嘴里的松软麦芬和蔓越莓果肉q弹的奶香司康,就这么没有了!
心情原本就不算太好,这一搞,直接跌落谷底的小温吐的通红的鼻头抽了抽,眼睛一眯,竟然要哭。
孕夫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实在难以稳定在一个正常的水平线上,尤其,像温拾这样第一次面对怀孕极端反应的新手。
他堂皇又无措还有点跟自己怄气,“喝完牛奶就都吐了,我也不想这样——”
五爷赶紧把人抱紧摸摸脑袋,“我知道,没事,没关系,我们吐了再吃就是了,后厨还有很多,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可惜,温拾的好胃口也随着这突然出现的孕期反应一起消失了,平时一顿饭能添四万米饭干两碗汤的温拾,在经历了早餐的孕吐后,午饭只吃了半碗米饭,就放下了筷子。
他吃饱了。
一点也吃不下了。
一桌子满汉全席似的菜色,香喷喷的烧鹅,白莹莹的八珍豆腐,红烧的鲜嫩东星斑,炖的软烂的番茄牛腩……他好像一口也吃不下去,再一张嘴,就要吐。
这辈子最大目标就是吃好喝好的温拾,感觉天快塌了。
坐在饭桌上就是眼圈一红,低头要哭了。
这泪腺不受控制,好像发生的也很突然,明明他之前没有这么爱哭的啊!
“吃不下了吗?”宋庭玉也放下了筷子,见温拾点点头又猛摇头,主动握住温拾的手,把人从餐桌前带起来,“我们去歇一会,胃口好了再回来。”
餐桌上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周斯年诧异问:“小舅舅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他平时可是能吃三碗白米饭的啊!”今天这才小半碗,这还是他那个食量吓人的小舅舅吗?
宋念琴看出这是到了怀孕难挨的日子,招手叫来管家,“你去跟着五爷,看看温拾有什么想吃的,他要是有,叫厨房一定第一时间做出来。”这怀孕的人嘴比春日的天气变得更勤快,可能上一秒想吃海鲜,下一秒就变成想吃烤肉了。
不是第一时间送到温拾嘴边,可能就激不起温拾的食欲了。
而赵泽霖吃完饭就被叫到了书房。
温拾正在卧室的床上躺着郁郁寡欢地看书,看两页就得难过地扁扁嘴,明明看的是胎教童话书,不知道的还得以为那是什么狗血be文。
书房里的宋庭玉问:“他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孕吐,正常的。”孕吐反应是怀孕初期最常见的,好一点到十二周后会结束,不好的,吐到孩子落地也说不定,这也很看运气。
“就没有什么办法缓解吗?”
“有不少,可能得一个个试。”流传的那些据说可以缓解孕吐的偏方,其实也都是因人而异,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方法可能对一个人有用,另一个人就没用。
“那他总哭是因为?”宋庭玉自打认识温拾以来,常见就是温拾傻乐,还是第一次见温拾一天内狂掉眼泪,说着说着话,眼泪就下来了。
上午的时候,因为喝完奶孕吐,温拾鼻涕眼泪一起流,哭报废了五爷一件手工定制的休闲衬衣。
“情绪敏感,这其实也很正常,他身体里激素水平不稳定,就会导致情绪低落,起伏大,这种时候没有药可以用,只能家人们重视起来,多开导开导,解决他的烦恼,让他保持一个好心情。”赵泽霖实话实说。
解决温拾的烦恼,让温拾保持一个好心情。
从这点出发的五爷开始行动了,他叫管家再招了新的厨子,尤其要会做蛋糕和甜食的,在国外进修过最好。
同时宋庭玉还开始旁敲侧击温拾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不开心的事情憋在心里,“最近补习班办的还好吗?”
“还行。”温拾蔫嗒嗒点头。
其实不止还行,补习班的宣传力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高考和中考都已经结束了,他们的传单小扇子铅笔什么的差不多尽数发出,有意向打电话过来咨询的家长多数都决定等到暑期正式开班的时候,过来听一听试听课,光电话登记下来的学生姓名,就有将近三百号人,教室足够,但老师显然不够,杨见春说他会继续招人来。
而温拾这一阵子,则在整理题库,他们补习班专门的独一无二的题库。除却世面上曾出现过练习册,还有温拾这颗超出时代三十多年的脑袋里曾做过的各色数理真题。
典型的,有意义的,有针对性的,按照教材单元整理出来,再交给补习班的老师做教案。
杨见春学了这么些年的数学,温拾出的那几单元题册里的题,有些他还是第一次见,知道怎么解,却从未看过出题角度这么新奇独特的。
他还问过温拾这些题从哪来的。
温拾糊弄他从一些外地题册上搜罗来的,总不能说是未来来的。
见温拾的态度,宋五爷笃定这烦心事应该和补习班没有关系,但他还是强调,“如果遇上什么困难,告诉我。”
温拾却懂他没说出来的话,那就是无论什么困难,宋庭玉都会帮他解决。
无法否认,温拾敢这样大刀阔斧地整这个大规模的班课补习班,也有因为宋庭玉做后盾的原因在。
如果只有温拾和杨建春,有这念头,也不存在能灵活指挥和运用的庞大资源,那这个念头,说不定一辈子都只是空想罢了,或许能弄出一个吸纳几十名学生的补习班都已经是幸运至极。
温拾感动地抽抽鼻子,“谢谢你。”
他可真没看走眼,宋庭玉是个好人,是他可以放心依靠的存在。
五爷又被小温的眼泪打了个措手不及,习惯性把人抱过来摸摸脑袋,哄人的手法万年不变,刻板但却带着明晃晃的温柔,“都是我该做的,这有什么好哭的,不哭了。”
温拾捂脸,他也不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眼泪就不听使唤,他的心情起伏地实在过于强烈了。
从外面下课回来的温浪听温拾诉说了最近的苦恼,但他没办法给出建议,因为他没有温拾这样复杂的孕期反应,又是吃不下东西,又是孕吐,还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动不动就泪涔涔的——“哥,我没有这样过。”
温浪身体特别皮实,怀孕初期那最脆弱的几个月,他都在外面打工,还是那种体力活,当时除了吃的多点,没有别的反应。
至于情绪问题,温浪感觉好像是有一点,但他和温拾掉眼泪不一样,他好像,是脾气变得硬气和火爆了一点。
从前,他看不惯一个人大多是忍气吞声下去算了,但现在,看他哥这么难受想撺掇他哥离婚把那姓宋的甩了,或者直接把宋五爷揍一顿的心思就十分具象化,温浪做梦都是他拳打宋庭玉转头带温拾远走高飞。
好在五爷不知道小舅子的心思,不然——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温拾别听信了温浪的“挑唆”。
“它可真乖啊。”温拾羡慕地摸摸温浪的肚子,温浪这孩子快七个月了,肚子也还没特别大,褂子就能遮住,听赵泽霖说,这是胎位原因,不是所有人怀孕肚子都凸起的特别大。
温拾希望他肚子里的小祖宗也能睡在温浪这个位置上,他可不想等冬天的时候,原本穿的就厚实,还鼓一个大肚子,出门都困难。
除了孕吐,温拾晚上睡眠也不太好了,总是断断续续醒过来,有时候凌晨醒来,可能要闭眼酝酿一两个小时才能重新睡着,这就导致他白天睡得多,于是到了晚上又开始失眠,这算是恶性循环。
又是深夜睁开眼。
温拾偏头看到枕边睡美男,想起宋庭玉告诉他,如果晚上睡不着,就把自己晃起来,他会陪着温拾一起坐着看看书说说话,让温拾不至于太无聊。
但温拾不忍心,他手好差不多了,但补习班那边也不需要他天天过去,他只需要在家出出题,开始给预约了试听课的学生进行分班。
这些纷杂的活儿温拾一个人埋头一下午就能理一半差不多,剩下的时间,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因而白天的睡眠时间充裕的很。
但宋庭玉不一样,宋五爷白天要去上班,忙到傍晚才回来,宋武讲宋庭玉也一向都没有午休的习惯,那晚上就是他全部的休息时间了。
温拾哪里能那么残忍把这人晃醒陪自己聊天,又不是铁人,晚上不睡,肯定熬不住。
小温蹑手蹑脚翻了个身,蜷缩着身体,目不转睛打量宋庭玉的五官轮廓,盯着五爷的脸出神。
很单纯的出神,温拾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那一片空白中,可能时不时飘过一句:“这人可真帅啊”或者“孩子像他就好了”。
原本该陷入深眠的宋庭玉伸手搂过温拾的肩膀,微微睁开眼,“又醒了吗?”
“嗯。你怎么也醒了?”温拾小声问:“我刚刚没出声吧?”
“没有。”宋庭玉这些天把那破安眠药又扔了,他吃了安眠药就察觉不到温拾的小动作,不吃还敏锐些,“是我一向眠浅,和你没关系,睡不着我们起来做点别的。”
赵泽霖说的,睡不着就别躺在床上干耗着,起来做做运动读读书吃吃东西,心情好了自然就睡得香了。
“不要。”温拾抱上宋庭玉准备动作的腰,他心里清楚,宋庭玉肯定是在迁就他,正常人这个时间有几个还精力充沛的,“现在就困了,准备睡了。”
“真的?”
“真的。”温拾闭上眼,拍拍五爷的腰,“你也睡。”
宋庭玉看着乖乖躺在自己怀里的温拾,心底被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充斥,虽然五爷总是欲.求不满的,但他有时候只有看到温拾,想到温拾肚子里还有属于他们两个孩子,就突然丧失了一切奋斗的动力,只想永远这样和温拾待着。
毕竟他现在的积蓄和财产,已经足够支持宋家上下几代衣食无忧了,慢慢放缓脚步,也不是一件坏事。
温拾刚醒,半点不想睡,和宋庭玉依偎了一会,就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准备换个姿势,他在薄被下面悄悄曲起一条腿,膝盖却好像擦过了什么东西,只听头顶的宋五爷闷哼一声,性感至极,被温拾搂着的腰也立马紧绷。
顿时,清楚明白自己碰到什么的温拾睁开眼,对上了宋庭玉幽深的眼睛,他有点不可置信,“刚刚那个……”
“别乱动。”宋庭玉往后退了点,上半身还搂着温拾,腿却和温拾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睡觉。”
温拾有些怀疑,“你这样能睡着吗?”
“睡得着,快睡吧。”这次换宋庭玉闭上眼了,他都这样睡一个半月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是吗?”温拾凑近了点,扒着宋庭玉的肩膀,仔细端详男人的表情,恶从胆边生,他突然就不想让宋庭玉这么安安生生睡觉了。
原来宋庭玉也不是半点感觉没有,原来他夜里也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察觉到温拾动作的宋五爷浑身一僵,压低了声音:“温拾——别动了。”这明明是在呵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急迫。
“我没动。”温拾眼珠转了转,“你不是说要睡觉了吗?怎么还没睡着。”
“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宋庭玉钳住被窝里作乱的手,他看出来了,温拾今天晚上是不准备安安生生睡觉了,睁开眼,无可奈何盯着一脸无辜的温拾,“你到底想干嘛?”
“想帮你。”都跟刚烤出来的大红薯似的了,这肯定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睡不好。
“帮我?你这是耍流氓。”五爷点了点小温的额头,额头青筋暴起,卧室有恒温空调,明明不热,他额上却生出一层细密的汗。
“耍什么流氓?”都已经结婚了,他干点什么还不合法吗?
温拾表现的很坦荡,宋庭玉看着那张脸,真想啃他一口,咬牙道:“你不会忘了,你还没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吧,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温拾手上的动作一顿,“我没回答你吗?”
宋庭玉的眼睛都该冒出凶光了,他一字一顿道:“没有!”
虽然宋五爷自信至极,温拾不会再有别的选择,且清楚明白温拾对自己的心情,但,自己知道明白和亲耳听到从温拾嘴里脱口而出的告白,还是天壤之别。
说句丢人的,宋庭玉一直在期待这个回答,期待温拾有主动拉住他的手,讲出心中爱慕的那一天。
只见温拾讪讪一笑,“我好像……忘了没有回答你这件事了。”
他之前回答了太多人他喜欢宋庭玉,以至于随着时间推移,加上工作忙碌起来,这孕期间就有点不太好用的脑袋,竟然就把这件重要至极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他抽出手,捧住宋庭玉的脸,清清嗓,道:“你上次说的事情,我认真考虑了,我觉得,你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很喜欢你,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宋庭玉失笑,“就这样?”
“嗯——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很特殊,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温拾突然有点紧张了,他的告白会不会太直白,太不浪漫,太没新意了。
午夜时分,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两个人脸也没洗头也没梳,一点儿都不正式。
“还有呢?”宋庭玉似乎也还不满意,等着温拾的后文。
“还有……绝对不是为了孩子,我想了想,应该在我知道有孩子之前,我就有点喜欢你了。可能没有孩子,我也会和你在一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宋庭玉实在是太特殊了。
他给了温拾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让温拾明白这世上是有他可以依靠和信赖的存在出现的,是有会无条件站在他这一边的人出现的,是有能把温拾看做一个正常的人来喜爱和对待的人出现的。
长久以来的相处,让温拾觉得,他喜欢宋庭玉,或许是必然。
宋五爷不语。
温拾紧张,“我还有什么该说的没说吗?”
宋五爷叹气。
那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没说。
不过没关系,他不急。
宋庭玉挑起温拾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一触即离,“现在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第70章 是的,我们有个孩子
温拾是那种撩拨两下就得歇会喘口气再继续的, 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就决定了在漫长的亲吻中,他一定是先因为肺活量差劲,氧气告罄, 仰头躲开那他先凑上去深吻的那一个, “不行了……”
“不行了?”宋庭玉揉捏着温拾的耳勺,看小温脸颊红红丢盔弃甲拒收求饶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谁先撩拨上来。
一个吻带来的缺氧让温拾薄薄的胸口起伏个不停, 发晕的大脑产生一种困倦感,他抖了抖眼皮,对眼底燃起一簇簇小火苗的男人祈求道:“困了, 我们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落地的报时钟短针指向四点, 眼看外面的天都隐隐发亮, 太阳正努力挣脱清晨的云雾从地平线下升起,温拾也努力想从宋庭玉身边爬开,他真的困了, 真的想睡觉了,再亲下去,嘴巴要秃噜皮了。
反正也不能做亲嘴之外的事,亲多了,就没意思了。
温拾相当“薄情”,他刚刚来了兴致,有精神的很, 就凑上去手欠撩拨原本都准备忍下睡觉宋庭玉。
现在发现体能在他之上身体各项机能相当正常且优越的宋五爷不是他能负担来的,甚至因为憋了太久, 一时半会没有消停的迹象,他就怂了, 用惯用的鸵鸟方法,眼一闭装睡起来。
“真的睡着了?”宋庭玉支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眼睛闭的紧紧的温拾。
薄薄的夏天薄被在两人身前纠缠成了一团麻花,估计再这样纠缠下去,要揉成抹布。
不过,纵使这样,宋庭玉也按耐着火气保存理智,将那被子扯过来盖到温拾的肚子上,把那因为动作上移的丝绸睡衣下摆漏出的白净肚皮盖的严实。
不能让他着凉。
打定主意闭眼睡觉的温拾是绝对不会回答宋五爷的问题的,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谁知道,他额头一痒,继而是眼皮,鼻尖,唇峰,下巴,脖颈……宋庭玉的吻像是只四处乱爬的小蚂蚁,一路爬过温拾的喉结,胸口,而后是肚皮——温拾这生了点幸福肥的肚子被宋庭玉虔诚地亲了好几下,或许他不单单在亲吻温拾,还是在亲吻他未出世的孩子。
这也算肚子里宝宝头一次受到另一个父亲的亲昵对待。
这吻还在继续。
装睡的温拾口中溢出一声惊呼,而后惊慌地睁开眼盯着宋庭玉。
干嘛呢,怎么还扒人裤子呢。
宋五爷抬头,眉峰一挑,嘴角上扬,“醒了?”
“醒了。”不止醒了,而且是相当精神。
看来今晚是没法睡了。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宋庭玉和温拾齐齐消失在了早餐桌上,来宋家接老板的宋武差点扑了个空。
宋庭玉比往常迟了一些下楼,没有晨练也没有吃早餐,直接坐进了车里出发去上班,却还是比往常晚了十五分钟才到公司。
这算是宋庭玉这公司建立以来头一次了,堪称奇观,毕竟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五爷是那种不早不晚卡点出现在办公室的守时狂魔,就算是大雨大雪极端天气,也没见他晚点过。
大家纷纷猜测五爷这一早上是遭遇了什么人生大事,会不会影响今天的心情,尤其早会要做报告的高管简直冷汗涔涔。
直到宋武从办公室出来,对众人摆了摆手,没有放出任何危险信号,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宋庭玉迟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如果他早上的时候能洗漱穿戴完就从卧室离开,而不是特意返回坐在床边低头对睡着的温拾上下其手个不停,捏捏胳膊摸摸小手,亲亲额头亲亲鼻尖,惹得睡觉中的小温不得不用薄被包住自己的脑袋躲过骚.扰嘟囔不满才离开,那五爷应该不会迟到这十五分钟。
和宋庭玉用嘴把该沟通的事情都沟通明白的温拾心情比前一阵好了太多,虽然还是孕吐,但失眠有所改善,大约是因为睡前活动量增大了。
但他控制不住的孕期反应引起了宋家其他人的好奇,连平时大咧咧的宋知画都有点担心,“小嫂嫂,你是肠胃不太舒服吗?没有去看看吗?”
陈周明也少有关心一把温拾:“要是不舒服还是得趁早去看医生,可不能讳疾忌医,我认识一个阿公,本来只是小肿瘤,他偏不愿意去看医生,最后拖的人都没得救,好可惜。”
“我……”温拾尴尬笑笑,对这突然的关心有点承受不住,“我应该没事。”
他可能是习惯了,觉得这一阵吐的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严重,说不定再过几周,这难挨的反应就彻底结束了。
“你会不会说话?我小嫂嫂和你阿公能一样吗?”宋知画眉头一挑,嫌弃地看着陈周明,“不会说话就闭嘴。还有,你怎么还在我家住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港湾?”
日常被驱逐的陈少爷不吭声了,反正他就死皮赖脸在京市待着在宋家住着,陈夫人下了通牒,他要是没在京市成事,就别想着回家。
这成事,一方面是立业,另一方面是成家。
从小就是金玉蛋子一个的陈周明做生意这方面的脑子不太灵光,到现在在京市观望了这么久,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生意入手,所以还是成家的希望更大一点,他入赘宋家嫁给宋知画也不是不行。
但陈少爷天天在家里当个家庭煮夫,给宋小幺洗胶卷削画笔也不是那么回事,谁让宋知画越看他越碍眼,越碍眼等宋武到宋家时,她就越故意借宋武气陈周明。
能看出宋知画是故意的,但陈周明还是没少被气的眼睛通红。
温拾撞见陈少爷背地里抹眼泪好几次,久而久之,宋家上下都对这位宋家驸马多了点怜悯,真可怜。
但他不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办法。
正式步入暑假,温拾参加了补习班的落地剪彩,其实没什么人,毕竟他们补习班才刚刚起步,这剪裁也并不是很正式,但杨见春是个有仪式感的人,找来了大红绸子攒的礼带,手写的请帖,请温拾和宋庭玉出席。
出资最多的宋五爷定然是站c位,温拾和杨见春一左一右,一人一把大金剪子,身后簇拥着入职的老师,齐齐拍了张合影。
杨见春举着剪刀热泪盈眶,“等这张照片洗出来,我得挂到办公室去。”
开业补习班的试听课排满,整整两天,上下午,一堂课两个课时,十个教室,每个教室二十五个学生。
已经经历过培训的年轻老师们本来专业知识就过硬,加上已经收到手整整一个月的保底薪水,各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温拾随机挑了几个教室旁听,效果很不错,虽然这都在他预料之中。
第一天的试听课结束,傍晚愿意给孩子报为期两个月暑假预习班的家长就纷纷打来了电话,温拾坐办公室里和杨见春一个统计一个接电话,忙到了晚上八九点。
温拾看着计算器上累计出来的数字,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去了,这才第一天而已,竟然就有万把块了。
虽然这对他们的前期投入来说还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但这明显是个好兆头,开门红。
杨见春都激动地手直抖,这可是一天就赚了他两三年当家教都赚不到的钱呐,“我觉得,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把补习班开到另外几个区了。”
温拾点头,笑吟吟道:“最迟明年夏天。”
这不是他在夸下海口,而是温拾真的有这样的决心和底气。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自己选择的这个创业风口有点怀疑,忐忑这个恩格斯系数相对高的时代会不会有人愿意投入大量资本在教育上,那么现在这补习班第一天的成功,足以将他原本的忐忑全部吹熄。
“咱们今天出去庆祝吧?我请客——”杨见春动员起同样兴致勃勃的其他年轻教师们,这样的好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实在太可惜了。
一听聚餐,大家当然一呼百应,今天这一天忙碌下来,中午没什么人正经吃饭,大多都是糊弄了两口,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温拾摆手,他着急回家,六点多的时候他往宋宅打过电话,说大约八九点钟回去,现在宋家派来的车应该已经在楼下了。
“温少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啊,这还是大家第一次聚会呢!”
“温少”这个称呼,是年轻老师们从阿四那里听来的,现在都快被宋庭玉指派成温拾专属老妈子的阿四天天跟着温拾一口一个温少,年轻老师们也就都跟着叫这个了。
杨见春则是小杨,谁叫这里的老师,都是他的学长学姐们,辈分在那。
“不去了,家里还有人等着,等这一阵忙完,我请大家吃饭。”温拾推脱完,忙不迭拿起自己的东西小跑走了。
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他还真有点想念见不到面的宋庭玉,可谓归心似箭。
见温拾走了,有老师问:“温少是年纪轻轻就已婚了吗?我好像看到他手上戴着戒指,家里有人,肯定是结婚了吧!”
“他和小杨差不多大吧,这么早就结婚了?是家里的商业联姻?从小订的娃娃亲?这么着急回家,看起来他妻子管的很严啊。”
温拾富二代的身份在其他人眼里板上钉钉,听着大家议论纷纷,知道温拾另一半真面目的杨见春默默保守了秘密。
他不介意,但难免这件事有人会介意,会对温拾造成一点不好的影响,惹起一些流言蜚语。
拎着小布袋离开写字楼的温拾果不其然在路灯下看到了那漆黑沉默的虎头奔,他还想小跑过去,后车座的车门却打开了,迈出个高大的男人,宋庭玉扶着车门:“不要急着跑,车不会开走。”
“你怎么来了!”温拾更惊喜,才不听宋庭玉的话,迈着欢快的步子扑了过去,正好砸在五爷的怀里,“你是从家里来的吗?还是下班直接过来了?”
“没回家,直接过来的。”宋庭玉揽住他,“下次不要跑了。”虽然宋五爷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温拾不一定会平地摔倒,但他还是不放心。
“知道了知道了。”温拾囫囵应付着,还没等五爷回抱,就结束了这短暂的拥抱,绕开宋庭玉钻进车里了。
大夏天的,车外面的世界太热,温拾在外面奔波一天出了一身汗,感觉自己浑身都脏兮兮的,不想叫宋庭玉碰。
开车的宋武回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宋庭玉跟着上车,询问温拾有没有按时吃药吃饭。
温拾表情一僵,攥紧了自己的小布袋,里面放着早上出门前赵泽霖特意按时间标注分好剂量的药片,但可惜,早上他是怎么带出来的,现在就是怎么带回去的。
不过,他真的不是有意不吃,只是中午预约了下午试听课的家长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有不少提前到达的,围着温拾咨询,温拾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这药更是忘到脑后了。
“没吃?”宋庭玉看穿温拾的紧张,退而求其次,“那午饭呢?好好吃了吗?”
小温抓耳挠腮,吃了几口算好好吃吗?
主要他吃多了又容易吐,总不能在补习班闹出动静,惹得同事围观。
宋庭玉默不作声起来。
温拾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谄媚道:“今天第一天,实在是太忙了,我发誓,我明天就好好吃。”
宋五爷压根不信他的鬼话,甚至有点后悔点头答应温拾出来工作,按照温拾这个状态,说不定要不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涨上来那二两肉就得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明天开始,午休叫阿四来接你,到我公司吃。”
温拾这小补习班在写字楼,附近虽然有餐饮店,但都是一些油大盐重不干不净的苍蝇馆子路边摊,不像宋庭玉的公司,一整栋楼,还带一层专门的食堂,干净卫生。
就算温拾不想吃食堂,附近也有商圈,大饭馆高端私房,总比路边摊有保障。
“这样不好吧?”温拾这算是一脚迈入职场了,午休还得跟同事们联络联络感情,坐下吃吃饭。
“没什么不好的,要不就我过来,盯着你吃。”宋庭玉独断地给出了两个选择。
在耀眼的宋庭玉天天来送饭和自己送上门去吃饭这两个选择里,温拾果断选择了后者,没骨气的很,“那还是我过去吧。”
温拾忙忙碌碌的时候不觉得饿,坐到车上和宋庭玉有的没的说了几句,这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了。
宋五爷从车载储物柜里拎出一个棕红色的保温壶,打开上面的盖子,里面是一个塑料碗和一只勺子,这塑料碗不够密闭,温拾闻了一鼻子就知道这保温壶里是香喷喷的海鲜粥。
温拾有一阵没吃过海鲜了,夏天的海货实在是良莠不齐,京市不靠海,想要弄来新鲜的海货也要费一番功夫,就算是叫空运,炎热的天气也未必能保鲜。
但温拾昨天晚上念叨了一句,宋庭玉今天还是把这东西弄来了,“赵泽霖说你不能吃太多寒凉的东西,所以就给你炖了粥。”粥里少放了一些海鲜提味,剩下被五爷派人弄来大个的海鲜,全便宜了宋宅的其他人,宋庭玉那两个放暑假的外甥吃的肚撑。
大夏天不靠海也能吃到大个帝王蟹,还得谢谢他们舅舅的馈赠。
五爷不忘叮嘱管家在温拾回去之前把那些东西收拾干净,别叫温拾回来看到只能眼馋。
温拾还不知道那跟他胳膊一样长的帝王蟹已经飞走了,光喝个粥眼睛都高兴的眯成了一条缝,诚恳地跟五爷道了谢。
宋庭玉看他吃的高兴,突然提起:“知画昨天晚上问我知不知道你最近不太舒服,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宋小幺明着劝了温拾几次,但温拾这个孕吐就是没得治,每次都是含糊过去,于是她直接找上了自己亲哥。
温拾想不到宋知画这样关心他,摸摸肚子,“是不是也该告诉他们了?”
宋庭玉等的就是这句话,“确实不能再拖了。”
宋庭玉召集全家表示有个消息要宣布的时候,宋念琴高兴坏了,她看温拾闷葫芦的样子,还以为这孩子得被藏到五六个月肚子大起来藏不住了,才被公布出来。
被叫回家的宋观棋和不明白又出什么事的宋知画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宋知画吃起桌上的杨梅来,这些天他们家餐桌上的水果都特别新鲜好吃大颗饱满,这全是宋庭玉找人从产地弄过来的。
平时家里吃喝这种事,都轮不到宋五爷亲自操心,让管家去采办就是了,不过管家采办,倒也做不到宋庭玉这样把人家的树都给承包下来的地步。
要公布时,温拾还有点不安,他又生出了退缩的心思,想着要不要拖一拖,再过一阵子再说。
但宋庭玉一遍遍告诉他,不用担心,也不用太过在意,这不是征求她们的意见,只是通知她们而已。
温浪也劝温拾放宽心,迟早都要让他们知道的,这无论怎么算,孩子也有宋家一半血脉,温家这边没有什么亲戚,但宋家人多,这孩子出生后,上面有那么多长辈,说不定日子还挺幸福。
最终温拾正襟危坐在客厅里,沙发上满满当当挤着宋家几位小姐和双胞胎,这场景,仿佛回到温拾第一次来宋家。
宋念琴鼓励看向他,“有什么事,就说吧,礼书在外面有事,暂时回不来,不过什么事情我都会转告她的。”
“就是啊,小舅舅,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呀?我期待好久了。”周斯年当温拾是要跟宋庭玉回港湾,还期待能不能趁这次机会和温拾他们一起回去度假。
“我、我——”温拾窘迫地开不了口,我怀孕了这四个字想着简单,但是要说出口,当真艰难。
他都不知道温浪当初是怎么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把这句话讲出来的。
宋庭玉握住了温拾的手,“放心讲。”
温拾跟宋五爷十指相扣,鼓足勇气道:“我们有了个孩子。”
宋知画嘴里的杨梅卡进了喉咙,差一点就呛进气管,宋观棋手里的茶杯没捏住,一歪,里面的红茶泼脏了她米色的裙子,双胞胎更是神色各异,尤其周斯年,那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界奇观一样,异彩纷呈。
只有宋念琴,双眸含笑,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等等,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周斯年举手,“小舅舅,你们去领养了?”
“不是。”温拾摇头。
“那是从哪来的?路边捡的?藏哪了?”
周斯年还在喋喋不休的发问,宋家其他几位小姐却已经猜测出一些可能来,目光纷纷落到了温拾的肚子上。
宋知画更是好不容顺气,“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温拾前一阵子吃点饭就吐,她还以为温拾是得了什么胃病,想不到,是孕吐,是怀孕!
天哪,她这个男嫂嫂,真的怀孕了!
宋知画的关注点很快就变成了“怎么不早说”“孩子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要是男孩儿,她就做点手工小玩具给未来的外甥当礼物,要是女孩儿,她就做一柜子的小洋裙子给未来外甥女,把人打扮的漂漂亮亮。
高知分子宋观棋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男人怀孕,真的叫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先站起来,告辞上楼去换衣裳了。
周斯言看出这其中的门路,也有点惊愕。
但他想开的快,这小舅舅和他舅舅是名正言顺结婚的伴侣,就算他小舅舅与众不同能生孩子,但既然是正经夫妻,这孩子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没什么可遮掩的。
估计他这位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出生,宋家又要大摆宴席了。
被弟弟提醒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周斯年瞠目结舌,小心翼翼靠近温拾,问:“小舅舅,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他真的很好奇哎!这肚子的神奇之处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能藏一个小宝宝啊!
结果温拾没摇头,但周少爷伸出去的爪子被宋五爷狠狠拍掉了,“手不想要了吗?”
周斯年缩回去了,想要,不碰了。
温拾在宋家彻底荣升国宝,下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宋念琴都已经嘱咐了管家无数遍,自然没人敢把这命令当成耳旁风。
时间迈入七月中旬,补习班彻底走上了正轨,温拾忙碌了近一个月,将补习班进行中发现的管理教学漏洞,挨个填补好,总算是得到了些喘息的时间。
而在这期间,折磨了他将近一个月的孕吐反应总算结束了,胃口也好起来,还好他没有像赵医生说的那样,吐完整个孕程。
宋念琴眼看温拾忙的像陀螺,在家吃饭的时间都少了,听说跟宋庭玉一起在公司吃食堂,一看就没吃好,脸都有些瘦了。
她找来宋五爷商量,实在不行让温拾先把补习班的事放一放,等孩子出生,再把这个捡起来也不迟。
“再说,家里又不缺他挣的这些,他要是想创业,你给他个公司就是了。”
“这不一样。”宋庭玉知道温拾为了补习班付出了多少心血,也知道温拾参与其中的幸福感和荣誉感,这都不是他给出什么就可以轻而易举取代的。
“可温拾肚子里的孩子一直不稳定,这怎么办?”宋念琴隔三差五就要找赵泽霖谈一谈,赵医生每次都是那么几句话。
说白了,赵泽霖只是医生,不是个神仙,他在尽力,温拾也在尽力,但成不成事有时候真的不看人,而看老天。
第71章 继承家业
温拾本来身体底子不好, 最早赵泽霖给他把脉时,那身体虚的都赛不过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就像是从饥荒年代来的似的。
如果全世界男性都可以生孩子, 那温拾这种身体, 应该算是受孕困难的。
能怀上孩子,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怀孕前三个月, 对母体和孩子来说, 都是尤为重要的时期,这应该算是两者相互磨合达成共处的关键时刻。
在胚胎成型期间,孩子的各个器官会初具雏形, 脆弱而不稳定胚胎很容易在外界的种种因素作用下流产,同时, 受精卵本身有无缺陷也会在这一时期的生长中逐渐体现出来, 母体自动排斥不健全的孩子,这也会导致滑胎。
赵泽霖说的其实很清楚,如果最终的结果不乐观, 那也不能全怪在温拾身上。
男人怀孕本来就少有依据,一切都是按老经验来探索。
如果不是怕被宋庭玉大卸八块,其实赵泽霖想把温拾接到他的私立医院,他这个院长肯定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围着温拾记录数据认真观察努力保胎。
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想要保住不稳定的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减少活动量,不要剧烈运动, 也不要有激烈的情绪。
赵泽霖曾经有一位习惯性流产的病人,那身体底子比温拾还差一些, 最终就是靠着六七个月没怎么下床活动,在VIP病房享受专人服务, 硬生生躺到临盆将孩子保下来的。
宋念琴想的也是让温拾留在家里将危险期歇过去再说,或者,将孩子生下来,再说其它的事情。
生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做,补习班儿也什么时候都可以开,但是生孩子就这十个月的关键日子。
但这话说服不了宋五爷,“我不会去劝温拾为了这个孩子放弃他想要的事业的。”因为宋庭玉把这件事代入到自己身上,他清楚明白,自己一定不会为了保小而舍弃正经营的蒸蒸日上的事业。
温拾更是如此,也更该如此。
“我真是和你讲不通,但你不知道那个孩子对你,对宋家,有多重要吗?”宋念琴蹙眉,“它生下来,就是宋家未来的继承人!”
“大姐,它生下来,也只是我和温拾的孩子,它长大之后是继承这些生意还是自己愿意做什么,我都不会强求它。”
宋庭玉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被迫继承了家业,承担了原本不属于他的大家族带来的负担和压力,他清楚这种被人摁着去做一件事的不耐和厌恶。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记忆里的大哥,虽然儒雅温和,总是一番贵公子的模样,但在无人处,却常常流泪叹气。
宋家的两个儿子,都在那继承人的位置上挣扎过,宋这个姓氏就像是束缚在他们脖颈手脚上的绳索。
这也是当初宋庭玉整顿好港湾,便领头转入了内地缘由之一,那强塞给他的东西,他始终不屑于一直捧着。
“不让这孩子继承,那宋家的祖产要怎么办?”
“分家就行了。”不必一大家子凑在一起,各取一份走,各自支配,这不更方便一点吗?
“混账!”
分家这种话宋庭玉都讲了出来,宋大小姐自然又和他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整个宋宅都阴云密布,连个敢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暑假的周末,宋家集结了不用上学的双胞胎和温浪,不用上课的宋观棋,还有常年在家的宋知画,以及跟着宋知画一起家里蹲的陈周明。
周末,连宋庭玉都不上班。
只有补习班忙忙碌碌的温拾下午又出门去了,不过他是过去送新的题册。
有杨见春在补习班盯着,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流程他也清楚的很,不用温拾留在那操心。
温拾回到宋宅的时候,静悄悄的氛围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平时的傍晚绝对没有这么安静,毕竟这一大家子人可不少。
只不过,没人敢把这糟心事告诉温拾,现在全家人都像是呵护国宝一样呵护温拾。
还得是温浪,没瞒着他哥,把他听了一耳朵的事告诉了温拾,“好像是为这孩子以后吵架了,听起来和宋家这些生意有关,说什么继承不继承的事,还听到了姓宋的说要分家。”
就是村里二亩地家里的小辈们还得争一争呢,宋家这么大的家产,怎么可能没点纷争呢?有钱人家的是非只会更多。
温拾上楼的时候,宋庭玉在书房看书,那寻常样子半点也没有和人吵架不欢而散的郁闷,可偏偏就是这位主把全家的氛围弄的僵到了极致。
“我听说,你和姐姐吵架了?”温拾往书桌旁一站,向当事人打听。
“谁告诉你的?”五爷合上书,转过身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靠在书桌边边的温拾坐上来。
书桌前只有一把转椅,从前一直守礼把椅子让给温拾坐的宋庭玉,迟迟没叫人再往书桌旁添一把椅子,等的就是这一刻。
谁说两个人不能坐一把椅子的?
温拾也不害羞,一屁股坐实在五爷的大腿上,他有点累,也不想继续站着讲话。
要不是准备和宋庭玉谈谈,温拾都准备躺到床上睡觉了。
小媳妇在怀,宋庭玉单手揽过温拾的腰帮他按摩,避重就轻讲了讲今天和宋念琴吵架的事,重是和温拾相关那部分,轻则是家业那部分。
“我们的孩子,将来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一定非要继承我们手里的东西。”宋庭玉道:“不过如果他有兴趣,我也会交给他。”
“现在就开始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孩子才三个月,连个手指头都没长出来呢,就得考虑以后是拿钢笔还是拿锄头了?
对寻常人家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开始考虑将来要做什么确实为时过早,但对于宋家这样的人家,不早。
因为培养一个继承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它从出生那一刻要适应接触的东西,就足够它手忙脚乱了。
宋庭玉的大哥就是一出生便接受了继承人的精英式教育,他在外比宋庭玉还不像个人。从外貌到能力再到情商都无可挑剔,甚至从为人处世的圆滑情商方面来看,他比宋庭玉还更完美些。
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那短命,就是宋大少爷唯一的缺点。
温拾是小老百姓的脑回路,他一方面觉得宋庭玉愿意给孩子自由选择的机会没有任何问题,另一方面,就他自己而言,他如果真能有个从小养到大的娃,那将来肯定会希望孩子继承自己的产业。
不能说是传承衣钵,只是他希望把自己最好最珍贵的东西,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交给它,这有点像是一种传承。
宋庭玉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温拾的屁股,“还是不太一样,要继承宋家生意,没有那么简单。”倒不是五爷瞧不起温拾的补习班,是港湾的水太深,不提前锻炼心态,提高心理防线,真的扛不起来,除非那孩子出生就跟宋庭玉一样没心没肺。
那可能宋五爷和小温的头疼日子就开始了。
“那分家又是怎么回事?你想分家吗?”
“随口一说。”宋庭玉当时只想快点结束宋念琴的唠叨,一不留神就把这有些伤人的话讲出去了,不过,他虽然这样想过,却从没真打算这样做过。
不然,早在他决定来京市的时候,宋家就该分家各立门户了。
不分才对。
温拾住进宋宅这么久,才意识到到人就该是群居动物,一大家子簇拥在一起热闹的才好。
而不该像他从前似的,一个人一个小屋,孤零零的,可能一整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的机会。
因为一个人自言自语,有点像精神有问题。
“你在港湾到底都做些什么生意?”温拾当时只听周正提了一嘴娱乐业,但没去过港湾的小温对这娱乐业的涵盖范围还是有点不清楚。
如果只是简单的娱乐产业,那有什么难打理的呢?
温拾想的还是简单了,完全不知道他屁股下面的男人是条多大的商业巨鳄。
宋庭玉张张嘴,想描绘一番,但却想不出好的措辞,最终道:“等我带你到港湾,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去港湾,是肯定的。
不过现在这个季节过去太热了,户外就像蒸笼一样,等到冬天去,气候恰好合适怡人,那时候,温拾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也有了定数,安全隐患也少一些。
这一打岔,温拾的话头就从正事歪到了港湾有什么好吃的上面,宋五爷口腹之欲不强,但还是把小时候自己吃过的特色菜说了说,“其实都是些外国菜,味道都差不多。”也没有内地的菜色花样丰富,酸甜苦辣咸面面俱到。
不过没吃过的总是新鲜。
温拾听着都馋。
宋庭玉琢磨起要不要抓几个外国厨子来宋宅后厨,让温拾足不出户也能尝到外国风情。
外国厨子还没找来,从桃花镇出差结束的薛仲棠回来了。
这两个月他是近乎销声匿迹,要不是时不时还给宋庭玉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行程,宋五爷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跑路了。
其实没有,薛仲棠是下乡去基层干活了。
见到温浪,并意识到温浪晋升为宋庭玉小舅子的薛二爷燃起了危机感。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被温浪看不太上了,加上温浪明显已经从乡村穷小子鸡犬升天,接触的人直接飞跃了一个阶层,他要是再一事无成,或许就真的丧失了追求温浪的资格和能力。
薛仲棠忍不得这事,他只要想象温浪和别人在一起,就急的抓心挠肝,晚上睡不着觉。
事到这种份上,他承不承认自己栽了也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的行为,都印证着他的真心。
他是一定要把温家村和柳泉这两根硬骨头啃下来。
于是,当时婚礼眼巴巴等着见温浪一面,结果温浪走人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角落和他挥手的薛仲棠一伤心,直接追着柳泉的脚步跑到了桃花镇。
情场失意,他总归不会落魄到生意场上也失意的很吧?
柳泉对这隔三差五就上门游说,甚至是贿赂他的男人,真真横眉冷对,那天在宋庭玉婚宴上,柳泉遇到了以前的同僚,经人介绍为桃花镇的项目争取到了十几万的投资,已经足够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柳泉的从来都不是急功近利的人,钱够用,一步步慢慢来就是,于是当薛仲棠愿意投资五十万作为诚意时,柳泉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我知道你提出给我投资是什么意思,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拒绝你的投资是什么意思。”柳泉已经连茶都不愿意施舍给薛仲棠一杯了,“请回吧,薛总。”
薛仲棠那真是脸上假笑都绷不住了,情场失意,生意场上他也不好过,这硬骨头真要给他牙都崩掉了。
“到底我做什么你才会点头?这个矿区的开发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不为你以后的政绩考虑,也该这片土地上的未来考虑吧,你现在的故步自封,只会把这片土地上的发展拖后十年。”
“如果,你口中的飞速发展是竭泽而渔,那我宁可这桃花镇的脚步是慢于其他地方但却平稳的。”
“你不会真的觉得,你所谓的生产基地能够改善当地的民生,带动他们挣钱吧?”薛仲棠冷笑,“你这样从上层调下来的人,根本不知道这种地方有多需要经济发展,就跟从前那个泥腿子镇长,都比你明白事。”
种地养猪致富只能带动小范围人的富裕和衣食无忧,它提供不了大规模的就业,也带动不了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内地如车轮卷起般的发展速度,很快就会把这种传统的产业更新迭代。
往严重了说,整个桃花镇将来都要为柳泉的错误规划而买单。
柳泉完全不搭理薛仲棠的冷嘲热讽,他有自己的打算,就算他不是从基层爬上来的,他的企划也是得到省里的一致赞同的,那就证明,他的这个打算是有可图之处,并且短期内是能看到回报,能走向持续发展的。
他不会因为薛仲棠几句夸大的说辞,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你这么油盐不进,可我听说,你当年在土管局,可不是这样。”薛仲棠眯眼,开始找茬,“怎么,是我长得不在柳县长喜欢的点上,您看不上我,才不给我行方便吗?”
柳泉猛地蹙眉,“想不到,薛总也信这种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薛仲棠挑眉,“哪怕上面调查证明你没有透露招标内容,却不能证明你和那个人没有私人关系,不然,也不会把你从上面调到这里来了。”
“你——”柳泉不动声色攥紧了拳头。
“你放心,我对你可没有那种意思,更不会像那个人似的,为了做成生意,牺牲自己来勾搭你。”薛仲棠轻蔑道:“但我有的是方法把你从前那些事情翻出来,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我从来不是什么兔子。”
薛仲棠要是还没从薛家独立出来,这小小一个柳泉敢这样横着在二爷面前碍眼,早就被人清理到犄角旮旯去了。
但现在,他也就是忽悠柳泉,希望能吓住些这人,别再跟他对着干。
同时,薛仲棠的第二手计划也开始了进行,他找来了一帮人,挨家挨户上门儿,帮桃花镇附近在矿区辐射范围内的农家做农活。
就像柳泉说的,这地方的中老年相对多,有些年轻人都下海去南方闯荡了,常年不在家,联络方式又没那么便利,座机也不是天天打的。
这些老人难免孤独。
薛仲棠雇佣的这些年轻人,正中下怀。
他一开始只叫这些人帮忙去做活,那些村民问起来就说他们是矿上的,眼下矿上还没有开工,上面安排他们下来帮扶当地村民夏季耕种。
或许一开始村民还有一些顾忌和怀疑,但随着这些年轻人日复一日的进村,脸上挂着热忱亲切的笑,干活手脚麻利又认真,那份怀疑也就逐渐打消了。
终于,开始有大爷大娘打听他们在矿上是做什么的了。
“那矿不是早就要倒了吗?都快两年没有开过了,你们还在那儿上班儿呢?”
“没呀大娘,我们又有人出资了,这次一开工,会比从前更热闹,挣的也更多,我们矿上这一阵儿还在招人,人手都不够用。”
“这么红火?”大娘不信,“我家儿子以前在那矿上干过,后来真干不动了,这不出去讨生活了!”
年轻小伙照着薛仲棠给他脚本背起来,“大娘,您是真不知道,在矿上新的投资人,请来了国外的过程团队,咱们这地理里,有值钱的伴生矿,而且含量还不少!外国佬都抢破头想订呢!我们现在保底薪资,就这个数。”小伙伸出五指,在大娘眼前晃了晃。
大娘问:“五十?”
“什么呀!这也太低了,是五百!还有加班费,绩效奖金,五险一金!干的好的话,矿上说不定还能在镇里给分套房。”
“五百块?真的假的?”
“还能分房?!镇里的?”
小伙狠狠点头,“真的!而且啊,这开矿要征收点山和地,占了谁家的地,都有补偿款的!”
小伙子很能把握周围大爷大妈的胃口,特意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听说啊,给大几千上万块呢!”
桃花镇的矿场有了新的出资方,即将死灰复燃,并且薪资待遇比从前好了太多太多,现在正在招工,干的好还能在镇里分套房。
这样的好事,消息就像长了脚一样,自己在桃花镇周边的村子里窜了起来。
连温广原都有所耳闻,因为他周围的年轻人,似乎都相信了,还真准备去矿上看看能不能做工。
“这是铁饭碗,有五险一金,一个月给开五百,一年就是六千块,都顶种三年地了!”
这一到夏天,在地里做农活,脑袋上的太阳能把人后脖子上的皮都晒爆开,就算是打小就干惯了这个,也难免有觉得疲惫又忍不下去的时候。
这矿上的待遇要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好,那不种这几亩田又怎么了?
一个月五百块,还用得着自己自足吗,想吃什么样的菜,什么样的大米买不到?
原本温广原帮柳泉召集了一批要一起建设大棚的年轻小伙,只是这矿场的消息一出,那些年轻小伙子跑了三分之二,都说得再考虑考虑。
柳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气的拍了桌子,“怎么可能是真的!矿场都是国家的,国家给什么待遇都是有规范的,怎么可能一个矿工一个月开五百!他明显就是在胡扯——”
总算被请到镇政府喝茶的薛仲棠应对自如的很,“我当然没有胡扯,我们注资后,运营后的收入半数是归我们的,按照我们的计划和对标国外矿场水准,五百的薪酬完全是一个矿工赢得的劳动报酬,不高,甚至日后矿场经营的好,还会提高。”
“当然了,前期起步阶段,这部分薪水我们也照付不误,谁让别的我们没有,就是钱多呢?”薛仲棠狠狠在这穷的叮当响的镇长面前炫了一把富,看着柳泉发青的脸,从心底暗爽。
一周后,柳泉再度找来了薛仲棠,他可以让步,但是矿区的开发范围,要缩小三分之一,同时矿场经营期间要一边开发,一边对已经废弃矿区进行填埋修复。
同时,薛仲棠之前说的投资,也要投。
“柳镇长,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薛仲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我投资,你就不该是这种态度。”
薛仲棠没答应投资的事,但答应了缩小三分之一原定开发目标,换到了从省里到镇里的一路绿灯,项目成立。
他急需将这件事推动下去,一些退步,是不得不的。
从桃花镇回来的薛二爷黑了些,模样没从前精致,多了点男人味,更显沧桑,他往宋庭玉跟前凑的时候,五爷皱了皱眉,直言不讳,“你是多久没洗澡了?”
“胡说,我昨天洗的好吗!这是我一路开车回来,那车空调坏了,在车上捂馊了——”薛仲棠他那车,没有宋庭玉的虎头奔那么高级,那空调时灵时不灵,一路开车回来,差点给他热化了。
只是他心里惦记温浪,惦记生意,都没来得及回家冲个澡换身衣服,就来找宋五爷了。
“我能去你家坐坐吗?”薛仲棠搓搓手开口。
“去我家干什么。”翻阅签订合同的宋庭玉抬眼,“你送完合同,还不回去休息吗?”
薛仲棠借口张口就来,“我家——卫生间漏水了,你看,我能去你家洗个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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