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还在外面给朕打仗,朕的好皇儿却在宫里欺负有功之臣的儿子!”
“这事传出去,传到镇国公的耳朵里,朕如何解释!你让朕如何回应才不至于寒镇国公的心!”
养心殿外,斐宁玉被罚跪在殿外,他刚亲眼看见批改案牍的父皇发怒,奏折砸在他头上的撞击感真实,才终于相信,他好像重回了太子时期。
上天真会作弄人,死后让他禁锢在劣玉中,现在又不由分说地让他再活一遍。
“王公公。“斐宁玉不动声色地用伤手按着跪得发麻的脚,招呼旁边举着拂尘偷偷给他遮阳的大太监。
王安是他父皇从王府带来的太监,深受父皇信任,现在领命督促太子罚跪。
他听到太子叫唤,立马答应:“奴才在。“
“殿下有何吩咐?”他恭敬地弯腰,借着自己的身体更好地遮住刺眼的阳光。
王安在王府做小太监的时候,受过他母亲楚皇妃的恩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难得在这冰冷的皇宫里真心向着他。
斐宁玉重见旧人语气酸涩,看着王安眼里的和善安详,他慎重提问:“本宫问王公公,现在是哪一年?”
王安不愧是在皇帝身边待得最久的太监,闻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仍是卑躬得体道:“回殿下,今朝是大业十年二月五日。“
大业十年?是了,难怪入目的熟人都如此年轻,就连他自己也不过堪堪十四岁罢了。斐宁玉手指激动地蜷缩了一下,他重回了十四岁!
他低头忖度,死后灵魂被禁锢在玉中的荒唐事他都经历过了,重返十四岁这个事实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多少人到死都在追寻后悔药,他竟真的阴差阳错地得以重回少年时!
既然上天让他有机会重返少年,那他是否可以用前世的经历,创造出更强盛的大桑帝国?这样想着,斐宁玉的心与热血重新沸腾起来。
不过,现在的他貌似还无权进入朝堂听事,好像还在太学上课?
“王安!滚进来!“皇帝的怒吼从养心殿里传来,听得出他对太子殴打世子的昏头举动仍耿耿于怀。
王安听到,向斐宁玉行了个礼告退,匆匆赶进殿内。
“陛下有何吩咐?”
“太子同你说了什么?”皇帝批奏折的笔不停,头也不抬地出声询问。
王安弓着腰一五一十地禀告,皇帝听完,停下了笔,神色凝重:“太子问你今年是哪一年?”
“他问你这作甚?”
“奴才不敢撒谎。”王进财观察皇帝脸色,万分小心地分析,“是不是太子近日忙岁考之事,过于焦虑所致?”
“不好说。”皇帝揉了揉眉头,烦心道,“太学那边的暗子还说太子问世子今年多少岁。”
王安再次小心翼翼地补充:“奴才听闻太子太学上殴打世子一事,也是万分震惊。可是转念一想,太子一直儒雅谦逊,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太子毕竟是皇上您一直养在身边的孩子,您也是知道太子的品行的。”
窥见皇帝气愤的神情稍微缓和,王安便聪明地住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果然,皇帝叹了口气,大手一挥:“罢了罢了,你让他退下吧!转告太子好生准备岁考,莫要让孤失望。”
“若是一个小小的岁考都让他焦虑成这样,那他不配为朕的皇儿!”
他不会真的为了一名小小的质子同自己孩儿怄气,只是他的大儿子做事实在是太不聪明。就算那小子做了不如斐宁玉之意的事,也该是背地里暗暗处置,当堂打人这种摆在明面上的事不好遮掩。要是这事情传到镇国公那老虎的耳朵里,不知道会怎样发难。
斐统看着桌案上边关战事吃紧的战报叹气,他之所以如此严厉地斥责太子,还罚他在殿前跪了两个时辰,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至少是要安了远在西北打仗的镇国公的心。
若宁玉未能明白他的用苦良心,还是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好好敲打宁玉一番。
“岁考?“
用春闱试题,范围涵盖写文赋诗论史评时事,得与文人统考,再遮住名字,与大家的卷子一起送于考官盲批的岁考?
看到王公公肯定地点头,斐宁玉的头更疼了。
贴身的小太监刘根儿听到自家殿下不用罚跪了,立马飞快地跑过来将殿下搀扶起。斐宁玉靠着刘根儿的身体缓缓起身,听到王安对自己的提醒,还提前祝贺他金榜题名,只能笑着摆手,暗骂自己重生得真不是时候。
“殿下,您身体怎么样?整整跪了两个时辰,刘根儿真的担心死了!”
刘根儿欲泫欲泣,皇帝还不允许有旁人靠近,他只能远远地候着,不能在殿下身边给殿下撑伞遮荫。
斐宁玉摇摇头,无声地示意自己没有大碍。他一路坐轿子回了东宫,抬轿子的脚夫走的比以往快,刘根儿在旁边催地紧:“让你们快点是为了不耽误殿下用膳,但也不能颠簸了咱们殿下!”
斐宁玉在轿子里眯了一会,轿子就停了。轿夫殷勤地将踏板放在轿口,他被刘根儿安稳地扶着下了轿子。
跪得久了,腿都没了知觉。斐宁玉走姿僵硬,但丝毫未损他的风华。斐宁玉穿过一座二楼的瞭望楼台,经过东宫书房。
一道身影背对着他直直跪在东宫书房门口,旁边还有一个侍从急得东张西望。看主子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瞧,刘根儿机灵地回话。
“祁世子老早就在那里跪着了,怎么说都不肯起来。”小太监不知道祁世子与自家主子之间的龃龉,试探道,“主子,您要不去看一看?”
好歹是镇国公的世子,这祁世子突然跑到东宫的书房前面,一跪就是两个时辰,要是传出去主子欺辱镇国公之子,那不是坏了主子的名声?
“他爱跪便跪,与本宫何干?“斐宁玉凉薄地撤回眼神,脚步不停,刘根儿也不敢再多嘴,安静地扶着主子前往谷仓用膳。
“现已过了申时,典膳局的人一直候着呢,生怕殿下吃到冷食,饭菜一直在小厨房的火上煨着。“
刘根儿边走边心疼道:”往常都是申时便用膳,耽搁到现在,您该饿着了。”
“都怪卫大人向皇上告状,奴真替主子喊冤……”
斐宁玉停止不走了,刘根儿弓着的身体一顿,自知失言,急忙跪在地上求饶。
“刘根儿多言了,殿下恕罪!”
神色平淡地扫了眼慌张磕头的刘根儿,斐宁玉根本就没在意他说了什么,也并不是要怪罪他。
“起来,扶本宫去书房。“斐宁玉一字一顿地说道,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他现在是个连早朝都上不了的太子,祁殊,镇国公之子,是个好身份呢。
刘根儿连忙爬起来,躬身扶住主子金贵的千金玉手,俨然出了一后背的汗。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祁殊早在斐宁玉进东宫门之前就听到他的脚步声,然后是未曾停留地远去。
祁殊丧气地垂下了头,他狂跳的心也随着殿下远去的脚步声逐渐下沉。祁殊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太子殿下,乖顺地挨下了一巴掌,一言不发地任由殿下发泄,还是没能让太子殿下消气。
怎么样才能让太子殿下消气呢?如果他瘸了一条腿的话,太子殿下会不会消气呢?心善的太子殿下会不会因为可怜他而亲近他几分呢?
祁殊思考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听到了刻在他心底的脚步声去而复返,他把背挺得更直了。
不管太子殿下是不是为他而来,他都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太子殿下。
不可思议的,太子殿下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背后一步之遥的位置停止。
祁殊身边的小侍从如临大敌,他的主子两个时辰前被太子殿下按在地上殴打,现在又到了太子的地盘,不知道他的主子又得遭什么罪!
斐宁玉没有给旁边怨恨的侍从一点眼神,他不客气地抬脚踢了踢祁殊,对垂着头,笔直跪在他书房门前的祁殊命令道。
“转过来!”
祁殊听话地转过身,又不敢直视,只能低头死死盯着殿下脚上的乌皮六合靴。他羡慕这双双层底礼鞋,能日日被太子殿下踩在脚下,日日接触他渴求的皮肤。
他嫉妒的火都快从眼里冒出来了。
“本宫的六合靴就这般好看吗?“斐宁玉凉凉的话语从他头上传来,祁殊克制住自己挪开了眼睛。
好像又让殿下不快了,祁殊急忙解释:“殿下的东西自然是好看的,是臣不该看。”
“莫非世子也想要?“斐宁玉抬了抬脚,直接踩在他的胸膛,方便他欣赏,祁殊的眼睛又不可控制地黏在了上面。
“既然世子喜欢,那就多看看。”
“臣不敢。“祁殊要极克制,才能忍住想伸手触碰的念头。祁殊挺着胸膛感受着斐宁玉脚下的力道,他的心又重新狂跳起来。
这句“臣不敢”不仅是回答太子殿下,更是在告诫自己。
听到他恭敬的回答,斐宁玉在心底冷哼一声,你不敢?我看天底下没有比你胆子还大的人了。
他话锋一转,将踩着祁殊胸膛的脚收回,语气变得尖锐:“抬起头来。“
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祁殊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腿都抖了起来,在斐宁玉发怒前,仰起了头。
目光赤诚,实则内心抖得厉害。他的太子殿下,永远都不会晓得他心底的悸动。
斐宁玉伸出玉手,在旁边侍从惊恐的眼神下,捏住了祁殊的下巴。
果然,半侧脸高高的肿起,嘴角出现了淤青。斐宁玉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心里畅快了几分。
嘴上却说着关心的话:“疼吗?”
最好是疼死你。
“太子殿下,臣不疼。”祁殊亮晶晶的眸子里装得全部都是斐宁玉,“若是殿下还没有消气,尽管打臣就是。”
斐宁玉的眼神变得复杂,祁殊是真傻还是假傻,脸都肿得这么高了,还不疼?要是他乖乖示弱,斐宁玉还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但是这祁殊,骨头倒是挺硬。
他捏着祁殊下巴用了几分劲,还带着几分恶意地按压了一下祁殊嘴角的淤青。
祁殊咬着牙未喊疼,他甚至想要斐宁玉多按几下,就算是痛,那也是太子殿下给予他的。
斐宁玉被祁殊炙热的目光注视着,下不去手了。他上辈子活到三十七,现在的祁殊不过十四,有种在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他抬眼猝不及防撞进祁殊的眼里,被他眼中的狂热烫到。
他不由得反思,他前世是有多么的迟钝,才察觉不到祁殊对他的昭然若揭的不轨心思的?
看着被他捏着下巴就抖个不停,被他按压伤处也不喊疼的祁殊,未来的漠北侯,斐宁玉想到了个绝妙的长远打算。
他要狠狠地拿捏住祁殊,不仅得让他歇了对自己的龌龊心思,还得让他对斐家江山彻彻底底的忠心,而不是只对他一人的死心塌地。
毕竟,漠北的匈奴,还需要他打退;斐家的边关,还需祁殊心甘情愿的守护。
“你随我一起用膳吧。”斐宁玉走出了计划的第一步。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